第33章 坐在大腿上的触感很熟悉
三日后, 天机长老带着新入宗门的弟子们熟悉了云隐宗大大小小的环境,还有各种繁琐难懂的规训,才开始了正式的修学之旅。
这三日, 元祈一连扫了三天广场上的落叶,在饭堂洗了两辈子都没洗过的脏盘子, 在后山给小花猪和小黑牛喂食洗澡,还把猪圈也给冲了一遍,漫山遍野都有着元祈忙碌擦汗的勤劳身影。
这可不是元祈找虐。
而是他听叶千鸣说一个月后云隐宗就有一次弟子外出历练的机会,由天机长老和林乔安带队。
但是因为弟子们都刚入宗门不久,资质和修为都欠缺, 所以只会带五名表现优异的弟子。
元祈自然不能错过这个绝佳的下山机会,加上之前考核时他留给各位长老的印象实在太差, 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于是,云隐宗正式修学的第一天,元祈就破天荒的起了大早, 辰时就顶着头顶上翘起的细软碎发,打着哈欠踏入了文翰苑。
说是文翰苑,其实就是简陋的书舍, 方方正正的古朴屋子, 里面摆满了好几排桌椅,但容纳下三十多名弟子还是有些拥挤。
元祈本想早点来占个好位置,可没想到这些世家子弟一个比一个卷, 他到的时候书舍里已经没什么好位置了,只剩下最后几排位置, 这可不符合元祈要争当优子生的目标。
元祈的眼珠子在书舍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这位置是空着的,只是上面放着一本云隐宗新发的湛蓝色典籍, 代表着这位置已经有人了。
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叶千鸣连连冲元祈招手,兴奋道:“小祈!坐我身边吧!我这里有空位置!”
其他弟子闻言,都冷哼了一声,酸涩的视线落在元祈脸上,把元祈酸的脸都疼了。
元祈冲着叶千鸣歪头笑了笑,可他竟然脚步一转,将手中厚的像砖头的典籍籍放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随后大大方方坐在了书舍的最中心最显眼的位置。
周围的弟子皆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还有些猝不及防。
震惊的是,元祈竟然拒绝了当叶小公子的同桌,这可是个多好的攀关系机会。
猝不及防的是,他竟然坐在了书舍第一排!
那么中心的位置当然只有最品学兼优的弟子能坐,以元祈在考核中的糟糕表现,他怎么敢?又怎么有脸坐?
当然最让各位弟子们头疼的是,元祈坐的这位置是今日一大早南宫景让隔壁宿舍弟子给他占位的。
元祈挺直脊背,无视了周围的眼神,端端正正坐在离教台最近的位置。
他很是认真的翻开了典籍,白皙的脸上透着刻苦两字,就连圆溜溜的狐狸眼眸都显得有几分好学。
实则,看着典籍上密密麻麻的古文,元祈脑子里嗡嗡响,古文在泛黄的纸张上变成了一个个立体小人,挥舞着手臂跟他打招呼,可惜他一个小人也不认识。
按理说,他继承了原主所有技能,剑术、射艺、符咒、丹药等等都很精通,可却唯独不识字。
他怀疑原主根本就没读过书。
再加之他现世时也严重偏科,对于文科之类的学科很难融会贯通的理解,理科倒是能门门拿满分。
元祈看了一会就昏昏欲睡,眼皮一下往一下坠,嘴唇无意识的微微张开,仿佛下一秒就要进入梦乡。
但很快,元祈就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强迫自己回神,手指努力的指着纸张上的古文,拼命去认这些陌生的小人。
他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云隐宗的第一门课就是规训典籍,涉及内容之多,理论多复杂,听说是谢逢川一手编纂的。
可谢逢川太忙了,三日前就离开了云隐宗,再回云隐宗将是半年后。
所以此门课将由天机长老代为授课。
那就说明,现在在云隐宗最有话语权的那就是天机长老了。
所以,前日元祈给小花猪喂食时,都专门挑的天机长老巡视后山的时间。
当时天机长老看着他喂小花猪,虽然对他考核时炸了阵法这事耿耿于怀,可看着呼噜呼噜吃食的小花猪,还是摸着黑胡子道:“你这喂猪的手艺倒是不错。”
虽然这话有些不好听,但元祈已经迈出了很好的第一步,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他捏紧拳头打气,埋头认真苦读,可却一直有道湿漉漉的可怜视线正看着他。
元祈转眸,只见是一个有些瘦弱内向的弟子正看着他。
元祈见过这弟子几次,这三日总跟在南宫景身后跑腿,听叶千鸣说这弟子名叫秋盼三,是一个偏远家族里比较不得宠的庶子。
“看我做什么?”元祈轻拢眉心道。
秋盼三坐在靠墙的第一排位置,闻言低着头小声道:“那……那是我给南宫景占的位置,你……你能去别的位置坐吗?”
元祈捏着书籍两侧竖立在桌上,认真的睁大眼睛道:“是南宫景本人来占位的吗?”
秋盼三愣了愣,又慢吞吞的摇头。
“哼,不能。”元祈冷哼一声,他最反感这种拿本书就占位的事情,这跟去打饭说自己朋友在前面,然后明晃晃的插队有什么区别。
他将脑袋转了回去,一副认真读书不喜打扰的模样。
秋盼三抿了抿唇,又可怜的看了元祈一眼,他身后的弟子道:“秋盼三,你别理他,你看等会南宫景来了怎么收拾他!”
说南宫景南宫景就到,他卡在讲学的最后时间踏进教室,嘴里还叼着肉包子。
当看见他的位置上已经有人时,他的眼睛猛然睁大,像被惹怒的狮子般冲到元祈桌前,“砰”的一声拍桌道:“这是我的位置!你起开!”
元祈坐的面不改色,稳稳当当,那白皙清秀的脸颊还真显得他像个乖学生一般。
他睁大眼睛道:“谁先来位置就是谁的。”
旧恨加新仇。
南宫景攥紧拳头,骨头嘎吱作响,要不是云隐宗禁止斗殴,他早就跟元祈打一架了。
南宫景愤怒道:“我叫秋盼三给我占座了!他没告诉你吗?!”
“说了。”元祈看向南宫景,认真道:”那又怎样?这座位写了你的名字吗?”
“你!”南宫景气的眼红,忍不住伸手攥住了元祈的领口,元祈的脖颈被勒住,抬手抓住了南宫景的手腕。
南宫景气愤道:“坐这位置要帮天机长老收每日课业,你能做吗?”
“我能!”
可因为缺氧他忍不住咳嗽出声,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突然,其他弟子们都没想到两人能动手,叶千鸣更是急得站起身来,可就在他要往元祈那边走时,坐在他前面靠窗的弟子却一下把他压了回去。
那弟子小声道:“安静!别吵了!公子来了!”
刚刚还哄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南宫景纲想把元祈从位置上扯下来,却已经听见了书舍外推开院门的咯吱声。
南宫景不得不松手,快速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第三排位置,可他还愤怒的不甘心的死盯着元祈。
元祈红着脸正了正领口,也扭着脑袋死死的盯着他,圆滚滚的狐狸眼里满是不服输。
南宫景气得咬牙,嘴里的肉包子都没吃完,愤怒的对元祈隔空挥舞着拳头,可挥舞了一半,他的拳头滞在空中,又赶忙放下,总是不羁的眼眸里流露出了一丝仰慕和畏惧。
元祈猜想是天机长老走进书舍了。
可他不想放过南宫景,而且这是个很好的讨好天机长老的机会。
南宫景紧张的坐好,就见元祈突然勾唇笑了笑,狐狸眼里满是不怀好意的狡黠。
他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元祈眼睛盯着他,可却一手横在桌上另一手笔直的举了起来,高声道:“长老,南宫景他偷偷带包子进书舍吃!”
南宫景石化了,慌张的就想站起身来解释,可却被身边的弟子拉着坐了回去,还在他耳边小声咕噜了两句。
元祈得意的扭回脑袋。
他自觉这一状告的很好,虽然现世里他最讨厌这种会跟老师打报告的古板学生,可往往这样的学生最得老师的喜爱。
可元祈视线刚转到教台上,就突然看见了一袭白如雪的白袍,那规整的白色腰带上还挂着一块白玉,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苦药香味。
“是吗?”一道低沉而又没有一丝感情的男声在元祈头顶回响。
元祈浑身僵硬的扭过身子,鼻尖差一点就碰上那白如雪的白色腰带。
他僵硬的把身子往后仰,几乎呼吸停顿的昂起脑袋,只见谢逢川身姿颀长,端庄笔直的站在他桌前,冷清而又俊美的脸愈发显得清新脱尘。
他薄而窄的眼皮低敛,修长白皙的手指间轻拢着一本靛青色古籍,白色发带垂至肩后,另一手还拿着元祈眼熟的白色教鞭。
元祈大脑一片混乱,手心汗湿了一片,脑袋恨不得埋到桌底下去,颤抖着唇道:“云……云蘅公子……”
不是说谢逢川离开云隐宗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谢逢川却抬起宽大的掌心,修长的手指覆盖在元祈竖起来的书页上,颀长的身子微微低伏,黑曜石般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
元祈憋得都快缺氧了,白皙的脸颊再次染上淡淡的红色,莫名让人联想到那嫩到能掐出汁水的水蜜桃,似乎也是这般红。
谢逢川移开视线,可又忍不住扫过元祈红彤彤的脸颊,又扫过那水红的唇。
元祈被看得毛骨悚然,愈发心虚的垂下脑袋,头顶翘起的细软碎发也不安的颤了两下。
谢逢川眉心紧拢,视线移到那本被元祈捏到皱皱巴巴的湛蓝色书籍上,直起身冷声道:“书拿反了。”
元祈:“……”
书舍里哄笑一堂,本来他们看元祈占了那么好的位置,还那么认真好学的模样,以为他还真有几把刷子呢,没想到连书拿反了都不知道。
元祈被笑得有些生气,硬着头皮把书摆正。
这真不能怪他,是这书太复杂难懂还全是繁琐古文的缘故,比之前谢逢川在秘境里给他的天阙宗规训还枯涩难懂,他没学过古文,看不懂当然是正常的。
想到此,元祈又高昂起了脑袋,可直到又触碰到教台上那道清冷高洁的目光,又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下了脑袋。
…
谢逢川气质出众,授课时也很是赏心悦。
他身姿颀长,简单白袍被他穿的挺阔板直,腿又长又直,无论是转身还是掌心轻拢着书籍的动作,都显得清风明月、优雅高贵,斯文而又禁欲。
他的声音带着丝丝磁性,低声诵读着典籍时,格外的舒缓好听,让人如沐春风。
那些本就仰慕谢逢川的弟子们愈发激动。
没想到入云隐宗的第一门课业竟然就是由少司命亲自授课,这九州哪还会有比他们更幸运的少年们啊!
比起其他弟子们的激动和兴奋,元祈则是伤心到了谷底。
他坐在书舍最显眼也就是离教台最近的位置,一举一动都在谢逢川眼皮子底下,有时候他只是坐着扭了扭屁股,挠了挠后背,都能被谢逢川注意到,向他投来极为冷峻以及不满的目光。
元祈又伤心又委屈,双手撑着下颌,崭新的云隐宗典籍被他蹭的书页卷起,一副十分不爱惜书籍的模样。
他长长的小声叹了口气,谢逢川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见,但却一个字都听不懂,跟听天书一样。
这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两人被困在秘境时,谢逢川强迫他学习天阙宗规训的时候。
记忆来的猛烈,谢逢川的声音竟比天机长老的声音还要招人昏昏欲睡,他实在是撑不住,趁着谢逢川不在跟前,抬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圆溜溜的狐狸眼一片湿润。
可谢逢川授课的声音此时又刚好停了下来,只听寂静的书舍回荡着元祈打哈欠的声音,弟子们或震惊或不满的盯着书舍中央最显眼的弟子。
元祈慌张的垂下脑袋。
但走到后排的谢逢川缓缓转身,冷清的视线落在元祈头顶翘起的细软碎发上。
元祈连忙用手肘压着卷起的书页,脊背挺得特别直的认真看书,好似刚刚打哈欠的人不是他一样。
但周遭却突然漂浮着一股清冷的苦药香味,元祈的余光已经瞥见了那清冷如雪的白袍。
谢逢川徐徐行走,气质优雅高贵,白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元祈心脏紧紧揪着,但谢逢川却直接越过了他的书桌,径直走到了教台上。
元祈偷偷掀起一只眼皮偷看。
只见谢逢川微微弯腰,宽大袖袍垂在教桌上,拿书的那只手十分好看,手指骨节分明,手背皮肤下的淡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谢逢川放下书后,就端坐在教桌后,似乎对元祈打哈欠的事并不在意。
元祈松了口气,几乎都有些埋怨自己过于一惊一乍了。
打哈欠而已,很正常的。
谢逢川虽然不好相处了点,但现在又不知道他就是元筝,总不能因为他打了个哈欠就给他穿小鞋的。
没事的。
元祈抿了抿唇,双臂合拢乖乖的放在桌上,亦然一副我是好学生的姿态。
谢逢川的唇却微不可闻的微微勾起,那是一抹有些玩味的冷笑。
他修长的手指点在典籍上,轻抬起薄而窄的眼皮,清冷的视线在书舍内巡视一圈,又落在前排最显眼的那个人身上。
元祈的皮肤很白,脸颊两侧有着圆鼓鼓的软肉,坐在这群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们中间,竟也白的发光,像白团子一般,让人根本无法忽略他。
谢逢川薄唇轻启道:“典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