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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本座是个老实人,”水云霁不屑一笑,“是自己的功劳,自然承认,但不是自己的,也不会抢功。红潮是本座所控制,但那些人主动来殉命,可是玉凉蘅的昔日好友范湖所为,跟本座一点关系都没有。”

朝黎失笑:“范湖知道你这么快就把他供了出去吗?”

水云霁把玩着匕首:“我们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利用我来杀你,我利用他来杀玉凉蘅,重新掌控六界,现在本座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供出他又怎样?”

朝黎眯细眼:“你想反水?”

水云霁挑眉:“不是想反水,是一开始本座就没真心诚意的跟他合作过。毕竟这世间能值得本座相信的,只有本座自己,至于旁人,只配做本座手下的蝼蚁,不配跟本座谈交易。”

“范湖还真是可怜啊。”朝黎冷哼了声,“我还有一事相问。”

水云霁无所谓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想说什么,就放开了去说。毕竟本座可不相信,你在怀疑本座身份可疑之前,没跟别人商量过。既然商量过,那就证明有可能知道本座身份的不止你一个,所以,本座现在也不打算再逼你说出草叶剑的下落了,等你把你想问的问完,本座就立刻送你去死便是。”

既然不止朝黎一人对无尘身份起疑,那他再假借无尘名义,以已经堕神的草叶剑为证据指控玉凉蘅堕神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反正最后的目的都是杀,现在他力量也即将收集完毕,已经不需要借助其他种族之力了。

朝黎:“听说强行分离神格,会导致□□的力量锐减,是真的吗?”

水云霁戒备道:“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话音刚落,朝黎双眸突然变成血红,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不用回答了,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水云霁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灵力突然从朝黎体内爆发,黑气直接将捆仙绳震成了碎末。

与此同时,朝黎腹部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愈合,并在刹那间,拂手化出破月刀,冲水云霁刺了过来。

水云霁反身要躲,可刚一动,脚下突然伸出一条玄色手臂,捏碎了他的一只脚。

朝黎挽了个刀花,蓦地跃身一刺,刀锋穿过水云霁的心脏,直接把人钉在了地上,并瞬间拔出,再次原路捅了回去,就像刚才水云霁捅他时一模一样。

“舒服吗?”朝黎血红色的眸子中露出满满的嘲弄。

水云霁吃痛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朝黎,不可置信道:“你、你的灵力怎么可能……这么高?”

“我也不知道呢,你猜啊?”朝黎挑眉道。

此刻,墙面上慢慢凸出一个人影,是在一旁埋伏的暮星沉。

他把地上的黑色手臂捡起来安好,然后冲朝黎比划:“大皇子说,让您办完事赶紧回去。”

朝黎勉强看懂了他在比划什么,道:“你先走,我还有事没办完。”

暮星沉干脆的很,让走就走,转眼便消失在了石牢中。

此刻,牢内只剩朝黎和水云霁的□□两个人了。

朝黎直接生掏出了水云霁的丹府,瞬间,水云霁周身灵力便散的一丝不剩,惨叫声在石牢中回荡许久,方才罢休。

之后,朝黎拉着水云霁的一条腿,想拖垃圾一样拖到了架子边,把他绑了上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水云霁话已经说不清了,“无尘只是本座的□□,你就算把他杀了,本座依旧会借助红潮之力回来,你根本不能耐本座何。”

还没说完,朝黎便又用破月刀沿着方才捅出的伤口,又给了水云霁一刀。

“我知道杀不了你,我只是想折磨一下你而已。”朝黎捏着刀柄,缓慢绞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水云霁几乎是用尽全力在嚎叫。

朝黎眼睛没眨一下:“有件事忘告诉你了,我这个人对于不是东西的玩意儿,向来走的是睚眦必报,数倍奉还的路子。你方才捅了我两下,我至少要还你四下,这才够意思。”

捅完四下后,朝黎一巴掌打在了水云霁脸上,直接打掉了他两颗牙:“你方才对我家仙君出言不逊,这一巴掌是帮他打的。”

尔后,朝黎直接一刀斩断了水云霁的四肢:“你欺骗蓝无衣的感情,虽然跟我没关系,但我能续命到现在,也算是有蓝无衣的一份功劳,所以我就勉强替他收了你的四肢吧。”

看着人不人鬼不鬼,只会惨叫的水云霁,朝黎沉默片刻后,终于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怒道:“欺人感情,甚至为了你的一己之私让旁人陷入万劫不复,还言之凿凿,意指旁人活该有此下场,你他妈比别人高贵多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朝黎把破月刀横在他颈间,冷冷撂下的最后一句话:“我等着你挫骨扬灰的那天,届时我幽界必然大庆十日,来纪念你。”

话音落地之时,无尘的人头也咚咚滚落在地……

直到□□无尘死去,也不知道,朝黎其实根本没有草叶剑。

不过是他想从无尘口中套话,所以才设下的计策罢了。先故意让万俟霜知道草叶剑在自己手中,然后传信给无尘。至于无尘,一直想借助各界之力,剿杀玉凉蘅,所以知道草叶剑这一证据在自己手中,必然会想方设法找自己要。

他进不来幽界,故而只能朝黎离开幽界,给他提供抓住自己的机会了。

至于万俟霜,朝黎怀疑他是范湖所假扮,故而临走前,让暮敖找借口将其拖住,不然若是无尘中途与范湖通气,自己倒真不一定能杀了无尘。

离开石牢之后,朝黎正准备回幽界,半路上,胸口突然蓦地一痛,张口便呕了口血。

他靠在墙上,手忙脚乱的擦着血,心中慌乱,不应该啊,他的续命灯明明还能撑一段时间,为什么突然燃这么快?

照这个速度,不过三天便会油尽灯枯。

他一路强撑,但一进幽界地界,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在吞阳殿的卧床上,暮敖在旁边守着他:“阿黎,你终于醒了。”

朝黎想坐起来,被暮敖按住了:“你身体太虚,先躺着。”

朝黎:“我的续命灯……”

还没说完,暮敖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噤声,屏退屋内所有人后,才道:“我知道你的续命灯快不行了,不过你放心,我虽然无法救你,但勉强可以用血脉之力帮你拖延几天。”

朝黎嗯了声,又密又长的睫毛在下眼皮打出一片阴影:“玉凉蘅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他知道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自己跟玉凉蘅成了亲,自己都不知道玉凉蘅什么时候回来,暮敖又怎么会知道呢。

但朝黎还是想问一下,毕竟有时候有些问题,哪怕没用,也是忍不住想问一下的,因为问的不是问题本身,而是一种情绪。

“我也不知道,但他一定会尽快回来的,你不用怕,你不会有事的。”暮敖安慰道。

朝黎低声嗯了下:“我不会有事的。”

暮敖帮朝黎检查完,确认除了身体虚弱之外,没有大碍后,便先走了。

回到赤血殿后,暮敖径直进了密室,然后从角落里的木盒中拿出一只木偶,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了上面。

片刻后,小木偶中传来了玉凉蘅的声音:“发生了何事?”

暮敖沉声道:“阿黎续命灯的燃烧速度突然加快,撑不了几日了。”

听见这个消息,玉凉蘅并未露出丝毫惊讶,反倒是早就料到了一样:“本君从此处抽身需要一段时间,最迟明日午时到,今夜,你务必保护好阿黎。”

暮敖皱眉:“你要强行归位?”

神入世之后,若是强行归位,会有损神格,玉凉蘅如今神格只剩一半,经不起再折损了,不然他已成神堕之事就当真瞒不住了。

“现在本君已经有了十成十的把握就是那个人,也拿到了证据,不用等他主动现身,此刻不归位,难道等着过年?”玉凉蘅说完,便掐断了传音。

暮敖看着那只只能用一次的木偶,不禁轻笑了声,脾气可真冲啊。

虽然玉凉蘅没直说那人是谁,但暮星沉将在石牢内偷听到的东西告诉他之后,他也猜的□□不离十了。

此刻,吞阳殿中,朝黎躺在床上,掐诀闭眼,进入了太虚水境。

出乎意料的是,孟竹溪今天没有温酒,而是一个人坐在凉亭中的美人靠上,貌似在发呆。

听见脚步声,才回过头:“你来了?”

朝黎挑眉:“嗯,等不到后天,我便提前来了。”

孟竹溪冷冷道:“你身体都成这副样子了,怎么还想着那种事?”

他指的,是朝黎要偷他的事。

“没听过一句话叫及时行乐么,就算这副样子,照样能做。”朝黎走到凉亭中,笑道。

孟竹溪正要说什么,朝黎便主动坐到了他身边,抓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亲了一下后,歪头靠在了孟竹溪肩膀上。

“我好像快不行了。”朝黎淡淡道。

几乎瞬间,孟竹溪便强硬反驳道:“别胡说,你好好的,怎么会不行?”

朝黎在他手心画了个圈,无辜道:“我眼里看着你这个姘头,脑子里想着那种事情,我都石更不起来,可不就是不行了么。”

孟竹溪:“……”

朝黎噗嗤笑了声:“好了,逗你的,我好累,想靠着你睡一会儿。”

说着,朝黎轻轻闭上了眼,软风穿过凉亭,发丝不经意扫到了孟竹溪的脖颈。

好痒。

但孟竹溪僵硬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到朝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da C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颓 5瓶;玟澜、我心属苓、38062130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0、晋江原创【二合一】

不知不觉,朝黎竟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 神识已经离开太虚水境, 回到了身体内。

他看着自己被打成一串结的衣带, 不禁轻笑了声,自语呢喃道:“玉凉蘅, 你到底是多无聊, 这种小孩子做的事都能干出来。”

太虚水境中的孟竹溪, 就是玉凉蘅,归宁宴那晚,玉凉蘅的面具被劈碎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知道了。

只是不想说, 也不想问, 毕竟真没什么好问的。

喜欢一个人, 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跟他是谁,是什么身份, 都无关。

但基本的好奇心还是有的, 只是, 他若是没同自己坦白,那必然有他的考量, 也没必要非要追究个清楚明白。

不过,有件事他还是很想知道,玉凉蘅到底是用何种方法堕的神?朝黎真的怕他如上古秘书中所言,用的是万劫不复之法……

若真如此, 倒不如万劫不复的是自己,毕竟上辈子已经那么狼狈的死过一次,比较有经验。

朝黎笑着拆开打结的衣带,眼睛蓦的一热,眼角不自觉便湿了。

他……好怕,好怕死,好怕留玉凉蘅一个人。

若是未曾得到,尚且还好,可现在得到了,他还那么好,怎么舍得离开。

现在,朝黎才算完全理解了蓝无衣话本中那句话——人一旦有了在意之人,哪怕再强大,也会变得瞻前顾后,草木皆兵,不堪一击。

朝黎拿出玉凉蘅送他的那只本命小木偶,轻轻吻了一下,浅笑道:“你为什么那么好?若我不那么在意你,想必现在也不会这么害怕了。”

一直以为,有幸得以重生,必然离你远远的,想来是命运弄人,不仅没远离你,还圆了我上辈子的夙愿。

可就是愿望达成了,反倒舍不得放手。

他抱着小木偶,蜷缩在床上,闭眼呢喃:“我真的不想死,玉凉蘅,我不想死。”

我不知道这次死了之后,还会不会跟上辈子一样幸运能够再次重生,不知道会不会还能遇见你,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走到这一步。

而且,一个人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回过去,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不认识自己,看着你同旁人在一起交谈,目光却一丝不会落在我身上,若我主动过去找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在纠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会不会像之前踹走那些魔族女子一样,把我也踹出去?

想着想着,朝黎便睡了过去。

朦胧中,突然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他迷糊一睁眼,一道灵力突然打在了他脑门上,不过却被玉凉蘅留在朝黎体内的三百年灵力反弹了回去。

朝黎一个激灵翻身下床,拂手化刀,瞬间移至那人身后,刀刃架在了其脖颈上,并顺手摘掉了那人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的真容显露的瞬间,朝黎眉头不禁蹙起:“暮重深?”

暮重深眼睛一垂,阴声道:“本王可是你亲二叔,这么直呼名讳,不觉得有些无礼吗?”

“没觉得。”朝黎戒备道,“倒是二叔你,失踪那么久,突然出现在我房中,是要做什么?”

“失踪?”暮重深冷笑,“旁人说本王失踪也就罢了,你可不能这么说,毕竟本王可是被你家仙君抓走的。”

话音刚落,被朝黎横刀威胁的暮重深突然出现了异象。

朝黎察觉暮重深身上的体温不正常之后,迅速松手,磕与此同时,一把蝴蝶|刀直接从朝黎身后捅了过去,而原本的“暮重深”突然变成了一缕血气。

朝黎本身就虚弱,突然又被下了黑手,体肤上的剧痛险些麻|醉神智。

“你不是暮重深?!”朝黎咬牙攥住蝴蝶|刀刀身,猛地朝后一拔,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暮重深提着沾满朝黎鲜血的蝴蝶|刀,挑眉:“我可从没说过我是暮重深,只不过外面设了结界,只能用暮重深的身份才能进来罢了。”

暮重深横臂一挥,刀身上的血全部震落在地。

朝黎半躺在地上,右手拄着破月刀,勉强支撑着身体:“范湖?”

能穿过重重结界,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吞阳殿,除了幽界皇室之人,根本没有其他人能做到,因为内殿的结界都是只认血脉,不认结界令牌的。

伪装成幽界之人进来,虽然表面上是一种不错的方法,但寻常幻术,根本瞒不过幽界的结界眼,一旦察觉其并非幽界之人,便会立刻发动机关将其绞杀。

能幻化的如此以假乱真,让结界眼都毫无察觉的,这世间只有范湖一个人。

暮重深浅浅一笑:“正是本尊,不过虽然你猜出了本尊的身份,但请恕本尊不能恢复真面目,毕竟本君只是单纯想杀了你,并不想触动结界眼,惊动暮敖他们。”

“杀我?”朝黎以刀为杖,强撑着站了起来,一个刀花挽过,刀尖直指范湖,“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范湖挑眉:“本尊的蝴蝶|刀可不是寻常法器,就算你继承了玉凉蘅三百年灵力,可以快速修复伤口,但本君蝴蝶|刀造成的伤口,单凭那三百年的灵力还是无法奈何的。”

不用他说,朝黎已经感觉到了,身后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如果不及时修复,他只怕没油尽灯枯而死,先失血过多而死了。

朝黎试图打开屋内的传音阵,但刚一催动,范湖便一脸轻松道:“不要做无用功了,本尊来之前,已经将吞阳殿周遭阵法全部修改,你叫谁都没有用。”

“是吗?”朝黎冷笑一声,直接挥刀划破手掌是,破口处流淌出的鲜血瞬间化成一条红线飞出。

范湖想去阻拦,但朝黎虽然灵力有限,可出招速度是常人数倍,待他出手,红线已经完全消失了。

“想去找玉凉蘅?你怕是等不到他及时抽身回来了!”范湖愠怒拂手,一面奇怪的镜子突然出现在了半空,幽蓝色的光芒照在朝黎身上,直接将其带了进去……

此刻,青遥镇客栈之中。

玉凉蘅盘膝坐在床上,周身黑气涌动,就在即将归神的那一刹,手腕上缠着的红色发带突然收紧,玉凉蘅喉头一猩,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阿黎……”玉凉蘅看着手腕上那条不停发抖的红色发带,刚稳定的心神再次掀起狂澜,此刻,他根本顾不上什么神格不神格的了,直接强行从这具已经死掉的身体中抽了出来。

一炷香后,一道黑气突然窜进了幽界结界,暮敖出来查看,却被那黑气直接冲撞到了墙上。

他正要回击,黑气突然化成一道阴邪的人影,看着眼前那名黑衣黑发,颈间妖纹横生的男人,暮敖蓦地愣了下,不可置信道:“玉凉蘅?”

“朝黎在哪?”玉凉蘅冷声道。

“他在吞阳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暮敖还没问完,玉凉蘅已经朝吞阳殿的方向去了。

暮敖立刻打开所有传音阵:“有人往吞阳殿去了,别拦他。”

说完,他便也立刻跟了上去。

可玉凉蘅把吞阳殿掀了过来,也没见朝黎的影子。

“他人呢?我不是让你看着他吗?!”玉凉蘅伸手掐着暮敖的脖子,直接把人抵在了墙上,眉目间的阴戾之气,每丝每缕都让人心生恶寒。

暮星沉刚赶过来,见状想要把暮敖救下来,却被玉凉蘅一掌打在了地上。

便在此时,玉凉蘅方才派出的小木偶突然跑了回来:“回禀主人,吞阳殿周遭阵法全部被人篡改,不过属下在二皇子卧房发现了生死镜入口打开的痕迹。”

生死镜,是范湖的本命法器,镜中是一个完全由范湖掌控的空间,旁人若是不幸落入,不仅灵力会遭到压制,还会快速流失。

总之,古往今来,进入过生死镜的外来人,无一能活着出来。

玉凉蘅闻言,转身便去了朝黎卧房,找到生死镜入口曾经打开之处,直接挥剑劈开了一处通道,纵身跃了进去。

与此同时,暮星沉从地上爬起来,只身挡在了那条尚未闭合的通道前,目光抗拒的看着暮敖。

暮敖摸着自己被掐出淤血的脖子,无力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进去。”

朝黎是他的亲弟弟,他很看重,但他也是幽界一脉的主人,如今红潮之祸未解,幽界正处在生死攸关之际,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很清楚。

“你在此处守着,若是他们出来,立刻通知我。”暮敖叮嘱完,便去荒骨岭了……

此刻,生死镜中的枯荣树下。

朝黎靠在树根上,浑身上下被砍了几十处伤口,奄奄一息。

“没想到你这强弩之末,竟然还能撑这么久?”到了他自己的地盘,范湖也没必要再扮暮重深的样子了,“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想象中厉害很多。”

范湖一边包扎被朝黎捅出个大洞的侧腰,一边嗤笑着。

朝黎想要再提刀,但手上已经完全没了力气,他放弃道:“我实在不懂,我跟范湖仙主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费尽心机也要杀了我?”

“因为玉凉蘅在意你。”范湖包扎完伤口,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于仇人,杀了他或者重伤他,都太善良了,要让他尝到我当初所尝到的痛苦,这才是目的。”

朝黎有气无力道:“所以……他杀了你妹妹,你就要……杀了我,来报复他?”

范湖:“不错,就是如此。而且本尊真的很感谢你,在你出现之前,玉凉蘅那个人完全没有一丝弱点,我就算想报仇,也无从下手。可自从他三年前遇见了你,冷若冰霜,脾气暴躁,六亲不认的玉仙君突然就变了。为了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竟然冲冠一怒,捣毁了佛门三十二座佛坛,这种事可是先前的玉凉蘅不可能做出来的。”

朝黎皱眉:“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范湖挑眉:“你跟玉凉蘅之间发生的一切,本尊都知道。”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们之间,也该做个了结了。”范湖起身走到朝黎面前,单膝跪在地上,指尖顺着朝黎的脖颈,轻轻滑至他的胸口,“当年,玉凉蘅震碎了我家小妹的心脉,致使其灵识迅速崩碎,这一次……”

范湖说到此处,言语戛然而止,直接徒手捅穿了朝黎的胸口。

利爪贯穿胸口的一刹,上辈子的一切,朝黎都明白了。

玉凉蘅不是不想让自己留在他身边,而是他要入世找往生石,护不住自己,才将自己交给了暮敖。

后来,玉凉蘅也不是不想去看他,而是他根本来不了幽界。

再后来,荒骨岭一战,也不是他一直敬重的哥哥挖了他的心,而是范湖……

但貌似明白的有些晚了。

意识消散之前,他察觉到范湖神情一怔,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不知道了。

他完全闭上眼后,范湖愣怔着抽出手,看着干干净净,丝毫血渍都未沾染的手,满目愕然。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血?”

“为什么他的胸口是空的?他的心呢?”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他还没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道强劲的黑气便自背后涌来,范湖回身反击,但双方力量悬殊太大,直接被斩断了一条胳膊。

黑暗的荒原上,几簇幽火浮在半空,堪堪照明。

不远处,一道黑影手持黑剑,缓步走了过来,幽火照亮了他半张脸,仿若寒霜的轮廓此刻徒添几分可怖之色。

与此同时,一缕黑气从朝黎体内钻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跟黑影融合,融合的过程中,周遭所有用幻术营造的景象开始崩如山倒,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在墨色的夜空里回荡不休。

范湖想要阻止,但不知为何,这分明是他所造的幻境,却根本不受他控制。

“你是谁?”范湖近乎崩溃道。

那人不答,只是依旧缓步朝前走着。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照明的幽火不断前移,范湖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但也就在他看清之时,一道剑光闪过,直接从范湖眉心贯穿。

范湖愕然看着自己逐渐化沙散去的身体,除了不可置信,还是不可置信。

不过眨眼,范湖便化成了一地散沙,只有那颗散发着晶亮神力的灵识载体还完好无损。

那人将灵识收入手中,单膝跪在朝黎身边,缓缓催动了重生之法的最后一步……

上辈子,荒骨岭上。

玉凉蘅坐在血泊中,安静的帮朝黎整理着衣服,然后又温柔将朝黎的脸擦干净,在原地不眠不休坐了整整三天。

第三日,待月光再次升起时,玉凉蘅伸手拨弄了下朝黎的头发,淡淡道:“我怕暮敖他们吵到你睡觉,已经让他们走了,可你都睡三天了,怎么还不醒?”

良久的安静后,并没人回应他。

“小懒猫,你再不醒,本君就不等你了。”玉凉蘅看着自己源源不断流失的灵力,干笑道。

但,依旧没人应他。

玉凉蘅默默攥紧拳,扭头看向那座横贯在万里红潮之上的往生桥,自言自语道:“阿黎,你听说过往生之法吗?”

“像你这种见识短浅的野猫,肯定没听过,”玉凉蘅自语道,“据说,只要通过你们幽界的往生桥,就能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你信吗?”

玉凉蘅自嘲般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想试试。”

玉凉蘅:“我看过秘法记载,说若是神愿意舍弃神格,跟红潮做交易,另一半往生桥便会出现。”

“我想试试。”

“我想试试。”

“我想试试。”

玉凉蘅抽出红鱼匕首,猛地朝自己心脏刺了一刀。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雪白的衣衫,颜色鲜艳的灼人眼球,火一样灿烂。

“整整一百刀,每一刀都要刺穿心脏才可,你当真忍受的了?”红潮之中,出现了一道单薄的影子,“其实舍弃神格不一定非要这种方法,你没必要如此。”

玉凉蘅不说话,只是从胸口抽出红鱼后,再次刺了进去。

两刀,三刀,四刀,五刀,六刀……

影子叹了口气:“宁愿自己捅自己一百刀,也不愿意忘记他,真不知道他到底对你有多重要。”

玉凉蘅的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染透,但眼底却露出了一抹旁人从未见过的笑意:“你不懂。”

影子:“我是不懂,毕竟自往生桥出现至今,从未有一个神愿意如此,你真不愧是玉凉蘅,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管他好的坏的,你都要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