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秋风骤起, 卷起零星的落叶沙沙作响。
这句话被风声裹挟，更显清晰地传入玄闵的耳畔。
男人视线半垂，紧紧地锁定着掌心的那一团银白。
或许是因为光线的原因, 本就猩红的虹膜色呈现出一种更加低沉的暗红。
半晌, 他唇角轻勾, 安静无声地露出一个浅笑。
眉目间的冷峻顿消，带出了几分温和。
他看起来很轻松, 紧绷的身躯都放松了不少, 像是冲破了什么枷锁一样。
元沅盯着对方带着笑意的唇角, 有些移不开视线。
他想，他应该是成功帮玄闵解开绳子了。
元沅看着, 也下意识跟着笑起来, 圆乎乎的大眼弯出一个可爱的弧度。
忽然脑袋被点了点, 随即视线偏转。
他整个鼠不受控制地后仰着倒下, “啪唧”一下躺倒在了玄闵的手心，毫无防备地露出了软乎温热的肚皮。
像是被恶龙扑到。
元沅还没反应过来, 转眼就瞧见了那张他觉得好看的面庞在逐渐凑近。
玄闵微垂着头, 近乎虔诚而又珍视地在元沅的心口落下一吻。
发丝随着动作向前倾泻, 有几缕扫过元沅的身躯，带起一点细微的痒意。
“谢谢……”
玄闵保持着这个姿势，又低语了一声。
细微的气流拂乱了柔软的绒毛。高挺的鼻梁戳到了鼯鼠软乎乎的下巴，也可能是脖颈。
元沅呆了一瞬, 有些害羞地绷紧了尾巴。
前爪无措地搭在玄闵的脸上，后爪则是抵着对方的下颚, 但却没有什么抗拒的力道。
他感受到了那柔软的触碰。
离心脏那么近呢！
玄闵留下一吻之后却没立即抬头。
他半敛的眼里似乎流露出几分疑惑, 鼻尖下移，更深地往元沅的肚皮埋了埋, 轻轻地嗅了两下：“你……”
元沅感觉自己被吸了两口，顿时尾巴绷得更紧，爪子无措地蹬了两下。
他费力地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只是从喉间里逸出了一点细微的哼唧声。
有点舒服！
耳朵和脑袋也想被摸摸……
元沅想着，耳朵不由自主地抖了几下，像是想要引起对方的关注。
他没阻止玄闵的动作。
对目前的他来说，除了代表着□□行为的亲吻之外，其他的好像都没什么。
只不过视线无意间瞥见了一旁伫立的龙蜕，顿时心里升起一点奇怪的感觉。
静立在一旁的龙蜕足以以假乱真，像是小了几圈的黑龙，眼瞳却好像是隐隐看着这边的。
元沅莫名有种被两只龙盯上的错觉。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随即就听到了玄闵刚才说的话。
他……怎么了？
玄闵则是缓缓退开，随后再次凑近，皱着眉又嗅了一下。
元沅顿时脊背僵住，也跟着在自己身上嗅闻着：“啊？怎么了……难道我臭掉了吗？”
不会吧！他就只有昨晚没来得及洗澡呀？
“你很香。”
玄闵站直了身体，垂眸陈述事实。
鼻端像是依旧缭绕着那股神秘的馨香，他下意识用舌尖抵住了獠牙，露出点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气味他曾经嗅到过。
在他狂暴期遇到元沅的时候。
不是食物的气味，但嗅到却无端会勾起他的欲念。
似乎是食欲，又似乎是别的什么。
元沅闻言疑惑极了，又低头在自己身上轻嗅。
甚至趁着玄闵不注意，偷偷把鼻尖凑到了胳肢窝那里。
不香啊……但也绝对不臭！
“冬天要来了，”玄闵忽然说了句似乎与刚才那个话题无关的事情，“三日圆月的时间也差不多临近。”
大概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
元沅一听“圆月”，脑袋里直接蹦出了一个大月亮的形象。随即，与它有关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
他几乎是立即明白了玄闵说的那个香气的什么——
那是他异能带来的副作用。
记忆看似杂乱，其实它们相互间会偷偷勾搭缠绵。
元沅想起了一点，就像是揪住了线头。随即记忆的长线就会像是被扯到毛线球一样，越拉越长，同时回忆复苏。
或许是安逸久了，也或许是他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元沅这会儿再想起那些记忆，仿佛像是在看一个老旧的相册。
被怪物追赶的恐惧、奔逃的疲惫、无处为家的孤独……这些纷杂的情绪现在回忆起来，只剩下了一点小尾巴。
那是他的曾经。
元沅想着，爪子抬起，慢慢勾起了玄闵带着尾戒的小指。
他抬眸看着对方，感受着双方体温交互，心中平静安定。
而这是他的现在。
元沅将副作用的存在说了一遍。
简单讲就是在月亮很大的三天，他会一直很香，而且容易招惹怪物。
得好好躲起来！
但正常来说，现在他不应该有味道的才对。
元沅没想通。
玄闵却是抿唇道了句：“可能是我的问题。”
“我的狂暴期也快到了。”
所以欲念会折腾得比较厉害。
一龙一鼠面面相觑。
“我们好有缘……”元沅有些惊讶，“连有毛病的时间都一样！”
玄闵皱眉，伸着一根指头捂他嘴：“不要骂自己。”
元沅被堵住了嘴巴，只好眨着眼，点了点头。
那，下次把有毛病改成有问题好了！
一旁的黑龙龙蜕已经待在那里很久了，它静静地站着，围观了全程。
元沅想了想：“我要把它收起来吗？”
他刚说完就又想到一个问题：“还有那龙岛的那个龙蜕怎么办？”
玄闵族里的坏人会不会再把它送给这边的坏人？
那不是又得过来拿嘛？
“我们现在赶去龙岛？然后在冬天前回来？”
元沅试探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玄闵静静地等待元沅把话说完，这才一个个地解答：
“待会儿收。”
“龙岛的那个或许能被召唤过来。”
“所以我们不去龙岛。”
元沅一愣：“召唤？”
“是，体积大的龙蜕能把小的给召回来，但只有龙蜕的主人才可以做到这个。”
元沅懂了，所以刚才没有选择用这个，就是因为这边这块龙蜕太小。
但现在，它很大！
玄闵咬破了指尖，魔力混杂着血液绘出了一个带着神秘气息的魔法阵。
他只是听说过这个方法，随便试试而已。
如果不成功，那就在空间扭曲中被摧毁，彻底消散。如果成功，那就让它发挥应有的价值。
那个龙蜕像是过去，而这个元沅赠与的龙蜕，则是一种新生。
是现在。
与黑龙蜕相对的上方，逐渐倒着浮现出了一个与它一模一样的龙蜕。
只不过这个缺了半只翅膀。
施法结束之后，元沅蹲坐在玄闵手心瞧着那两个黑乎乎。
加上屁股底下的这只，现在是三头龙了。
魔法阵动静有点大，元沅担心别人看见三龙齐聚会被吓到，想着先把那两个不会动的收起来。
玄闵却拦住了他，接着把缺翅膀的那个龙蜕的另一边翅膀也掰掉了。
而后才让元沅将它们收起来。
元沅：“！”
他视线在玄闵身上转了转，想着对方是不是喜欢对称的东西。
结果眼前一黑，身上顿时像是被套了什么东西，有些暖和，但上爪摸又好像带着点冰凉。
眼前终于光明重现。
元沅立即低头一看，却没看见别的什么。
入目的还是一片银白的毛毛，依旧蓬松柔软。
玄闵知道他或许会研究半天，干脆直接给他撩开毛毛，露出了毛发下藏着的东西。
原本淡粉的皮肤被像是龙蜕的东西替代。
元沅也不太确定是不是龙蜕，因为颜色不太对。
很浅很淡，像是被稀释过了一样。
它贴在他的皮肤上，但又没有影响到毛毛的形状。
玄闵戳戳他的脑袋，提醒着：“新衣服。”
他想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怪物咬不坏。”
元沅还在思考这个是什么神奇的构造，闻言却立即抬头：“！”
构造什么的也不想了。
他也注意到了玄闵空了的手，原来刚才掰那一半翅膀是给他做衣服用的吗！
“谢谢你！”元沅很喜欢这个新衣服，像是完完全全被玄闵给护住了一样。
怪物再也不可能咬到他的肉了！
秉持着有来有往的态度，元沅打算也给玄闵做一件这样的衣服。
他想着，顿时伸爪摸了摸尾巴，偷偷用了点力，果然薅下来了一点白毛。
元沅背着玄闵数了数，一共有三根。
按这个速度，可能几十上百年后，他就可以给玄闵缝一个龙角套了。
鼠毛！保暖！
元沅思索着这个方案，不由有些开心。
不仅仅是因为想到了一个好礼物，或许还因为——几十上百年以后，他们仍旧会待在一起。
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一想到这个，元沅的嘴角就又有些控制不住地弯起。
他被套着龙蜕的腿部无意间触碰到了玄闵带着尾戒的指头。
元沅忽然想起，从前的人类似乎有个说法——尾指戴戒指表示忘掉过去。
而人类年节才会有的新衣服应该算是迎接未来？
元沅将爪臂靠上了玄闵的尾指。
像是代表着彻底放下了过去，一起迎接着属于他们的未来。
这其中，彼此的身影会一直存在。
这片区域被希维娅收拾得非常干净，一个多余的生物都瞧不见。
元沅穿着新衣服窝在玄闵怀里，眼眸四处乱看：“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呀？”
“去书房找点东西。”
“噢，”元沅觉得这个事情挺重要，但是不跟希维娅说一声就走又有些不好，他也有些事情想问，“不然我留在这里，你先去找找一下书房？”
可以分工合作。
而且他觉得自己现在非常厉害！怪物都咬不坏！
玄闵闻言却是直接皱眉，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拒绝：“不可以。”
元沅一呆，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就忽地感受到一旁的地面有些奇怪的动静。
玄闵当然也察觉到了，直接跃上枝头，被粗壮的树干挡住了一点身形。
他垂眸，直直望着之前站立的地方，半晌眼眸一眯。
地面突兀地打开了一个洞口。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脑袋从地里冒了出来，金灿灿的格外眼熟。
紧接着出来的是两个绿脑袋。
“又跑错地方了，换换换。”
“啊，感觉刚才应该左拐。”
“哥你笨死了，那样就出院子了啊。”
他们嘀咕了一阵，正要缩回脑袋继续找路，结果忽然被伽尔拉住。
他是最先发现影子不对的。
树上蹲着一团什么东西！
伽尔顿时浑身一麻，眼神示意队友去看树影子，自己则是率先缓缓抬头。
藏起来的手指已经开始催动植物，就等着待会先发制人——
结果一抬眼，看见的却是两个熟人。
伽尔：“……”
现实与想象差别太大，他猝不及防直接呆住。
明昼察觉到了弟弟组搭档的异样，以为是什么棘手的敌人，立即蹿了起来，打算直接进攻。
伽尔都没来得及拉住他。
于是蹿到半空、准备打架的明昼猝不及防，直接与玄闵对上了眼眸。
没有一点点防备。
明昼：“……”
他握紧的拳头僵了一瞬，随后反应迅速地摊开五指，友善地挥了挥手：“嗨，哥。”
随后他自由落体，直直地掉回地洞里不动了。
或许这里是他应该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