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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来个大夫

第130章 来个大夫
牧封川觉得, 晏璋病了,精神病。

求问, 天极界有心理医生吗,能抗住真人不被砍死的那种?

至于他为何如此笃定,当然不是仅因回山那日晏璋的反常,相反,与晏璋近日表现相比,那天他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以至于牧封川偶尔半夜惊醒,都觉得是自己那一作,将晏璋刺激成现在这幅模样。

罪过罪过, 他就是想开个玩笑,根本没想到会把晏璋逼疯啊!

牧封川盘膝坐在云杉下, 双眼紧闭,一道视线落在后背,忽冷忽热,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忍住转身冲动, 继续装木头人。

开始了,每日例行窥视。

要是扭头, 对方就会瞬间消失不见, 以两人修为差距,根本抓不住踪影。

最初牧封川还觉得好笑,想看就看, 他一个大男人,还怕被看掉一块肉不成。

可待他当面提出,对方却死不承认, 他一无证据,二无实力,只得作罢,暗暗怀疑晏璋脑子有毛病。

看他莫非是什么不能承认的违法行径?

另一个佐证,则在对方近日态度。

最初,晏璋以章雍的身份与牧封川相处时,两人是唇枪舌剑,谁也不肯后退半步,等晏璋换回马甲,因着身份,总一副沉稳持重的样子,叫牧封川也不敢造次,后来马甲揭穿,两种情况综合,再相处时,又有些亦师亦友的味道。

但无论何种变化,总能叫人看清深浅路数,牧封川适应良好。

这次却不一样。

牧封川在灵兽谷遭遇的前因后果,常长老回宗后,定然已经悉数禀报,他能补充的只剩少部分细节,当时晏璋听完,面上不动声色,却在随后几日,给他塞了好几件防护型法器,一副将他武装到牙齿的样子。

接着晏璋又去信金棠派,表示牧封川找回场子是他的本事,自己作为师尊,不能因此就无动于衷,必须表明态度,否则岂非让金棠派人觉得牧封川不受重视。

如此厚爱,按理来说,便当真是欢喜了。

可没几天,晏璋又忽而冷淡,话都不与牧封川多说,两人碰面氛围能冻得山顶云杉树瑟瑟发抖,牧封川不禁怀疑,莫非自己睡觉的时候,梦游偷了无妄剑劈柴,还架柴将无妄峰烧了?

总之,冷热交加的态度,令牧封川怀疑,晏璋分神出岔,分成了人格分裂症。

修行时间到,牧封川起身,望着远方悠然白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晏璋走过来,误会他叹气的原因,低声道:“破丹成婴非苦修可得,以你的修行速度,实在不必急,更应该筑牢道基,若觉苦闷,可下山走走,与同门宴饮。”

牧封川嗯嗯应了两声,扭头看他,目光复杂。

这也算一处变化,过去,晏璋虽没有明说,抓他功课却抓得紧,而今居然开始劝自己放松享乐。

虽然也可以解释为他目前的瓶颈苦修无用,但牧封川觉得,晏璋态度确实有了变化,好似有把他往李持波那样的修二代培养的念头。

语毕,晏璋神情微动,周身气压忽地降低。

他嘴唇翕动:“想突破金丹,也不是没有其他路子可走,除去损坏根基的那些,还有些无甚后患,改日我找来给你。”

看,又来,刚刚还让他别急,立马换成帮他走捷径,也不提根基了。

牧封川仍旧点头,毫无异议。

反正过两天,事情多半又会生变,而今说什么都可以先答应。

晏璋见他头点得痛快,脸一黑,双唇紧抿,一转身,回了弥心殿。

牧封川站在原地,无声长叹。

师尊貌似空巢太久,老年抽风,教他跳广场舞行不行?

……

光阴荏苒,斗转星移,除去晏璋不对劲,整个东洲,也进入动荡时期。

如果说指玄派封山是乱局的预警,那么灵兽谷发现的探子,便给了金棠派一记响亮耳光,吓得东洲道门也一同神经绷紧。

姜胜在金棠派的地位不低,连他都被魔宗渗透,可以说,整个金棠派,除了鹤鸣真人,怕是已经无人能信。

金棠派自危,与它门派又如何能免俗。

归元宗亦传讯收拢门人,开始暗地排查奸细。

便连牧封川,前几日都被引着去照心壁前走了一遭,哪怕执行人话说得十分委婉,行动上却毫无松懈,可想而知,形式何等严峻。

比起只有一师一徒的无妄峰,兽峰人员复杂,楼飞感受更为深刻。

“现在都说,魔修有瞒过照心壁的法子,要不然也不能潜伏得如此之深,如此之久,宗门内是人心惶惶,若不能早下定论,怕是连同门都不敢轻信了。”楼飞低声感叹,神情萎靡。

牧封川不知该如何安慰。

得利于曾经执勤刑堂的经历,哪怕没干多久,他也能时常收到相关讯息,据他所知,一名与楼飞交好的师弟就在清扫中进去了,至今毫无音讯。

大约也是因此,楼飞才会在这时约他喝酒,排解苦闷。

可惜,牧封川不擅长安慰,只能干巴巴道:“都是自家弟子,宗门不会冤枉的。”

没错,前提是自家弟子,要真是魔修探子,万事休提,可对于楼飞来说,感情已经付出去,还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

两人相对而坐,面前是斟满的酒杯。

楼飞一口干了杯中烈酒,强笑道,“不说那些了,现在宗内热闹得很,许多师兄师姐师叔师伯们回来,牧师弟何不趁机结交一番?听说你正逢瓶颈,他们的点拨肯定比不上无妄真人,可真人境界太高,或许这些同门更合适你呢。”

常年在外行走的同门,大都和牧封川一样,困于某个境界不得突破,从这点看,确实会更有共同话题。

牧封川转动手里的酒杯,摇摇头:“不急,现在他们估计也不愿意被人拜访。”

楼飞默然,明了他言外之意。

如果说最容易被魔修腐蚀替换的,大概就是那些为求突破而离宗之人,宗门对他们的审查更为严格,他们大约也对不熟的同门抱有警惕之心。

“这真是……”楼飞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话咽回去。

牧封川盯着窗外时不时掠过的御剑身影,眼眸毫无感情:“等吧,等再过些日子,总会有个结局。”

千年和平,即便修士,也忘了与魔修争斗厮杀的日子,不过,他们本就持剑在手,到了该战的时候,自然会坚定道心,明白剑锋该指的位置。

说来,晏璋其实也算年轻,莫不是因同样原因,才患上了神经病?

……

本元殿,已经被徒弟确诊精神病的晏璋正听掌门江纡絮絮叨叨。

“真见鬼了,对面到底在盘算什么,从现在查出来的情况看,根本没法判断他们是如何做到的,难道要让每个弟子都发心魔誓!”

“没用。”晏璋持剑端坐,语气白开水一样平静。

江纡本在椅子前踱步,闻言停住,一拍扶手,恨恨道:“确实没用,还容易闹得人心背离。”

长长叹气声在宽阔大殿响起,荡起阵阵回音。

晏璋按下唇角,阖眸养神,沉毅寡言,面如冠玉。

江纡自我开解了一通,见他老神在在,眼皮直跳:“你也说话啊,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等着他们打过来?”

晏璋睁开眼:“你也可以先带人打过去。”

江纡噎住,气急:“我要是做得到,还用得着在这里跟你费口舌!”

晏璋瞧着他涨红的脸,轻嗤一声,不是笑江纡,而是笑东洲所有宗门。

而今西洲魔宗看着是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反而道门这边勾心斗角、隐患重重,再加上对面筹谋以久,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发现局势对东洲极为不利。

江纡撑着扶手长吁短叹:“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固守本土,总比他们远渡而来占优势。”

晏璋不置可否,只淡淡道:“鹤鸣闭关,他亦不支持主动出击。”

江纡顿了顿,转头看他:“你呢?”

空寥殿堂里,晏璋无悲无喜,听到问话,略侧过头,似乎想到什么,眼眸有瞬间涣散,不到半息又重新凝聚。

“我没有意见。”晏璋声音低沉,如同一个什么都无所谓的老好人。

不过,但凡稍微了解他的人,都不会产生那样离谱的误解。

江纡一怔,缓步走到他身旁坐下,抬眼偷偷窥视。

晏璋眉心紧蹙,懒得搭理。

“你是不是有烦心事?”江纡鬼鬼祟祟靠近,压低声音,“自从上次你徒弟离宗,你就不对劲,现在他回来了,虽说出了点事,但也没大问题,你还有什么可忧心?要是有其他需要开解的地方,可千万和我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无妄真人躁动起来是何模样,凡经历过的人,都会刻骨铭心,时值关键,要是晏璋再出问题,归元宗才是真要完。

明白江纡的担忧,晏璋沉默,眸中浮起些许异样。

他唇瓣翕动,没出声,半阖眼帘,盯着剑柄上的“天雷”二字。

江纡急赤白脸,比刚才操心魔宗更甚:“到底出了什么事,就算解决不了,你说出来,我也能帮你想想办法啊!”

距离过近的吵闹,让晏璋闭上眼。

他心底无声喟叹,止息片刻,为了耳根清净,终究开口:“无事,不过做了个梦。”

“梦?”江纡起身掐指,“修士一般不会做梦,但凡有梦,多是灵性预警,可惜我不擅长解梦,你到底梦到什么,莫非归元宗难逃此劫……”

晏璋见他猜来猜去,越说越歪,忍不住出声打断:“不是。”

停了一停,他继续道:“不必担心,魔宗难成大势。”

江纡“刷”一下,以瞬移的速度闪到晏璋跟前:“你有额外情报!”

“没有。”晏璋面无表情,“以魔修性格,暂时合作可,一直齐心协力不可能,只要东洲不是一触即溃,输的只会是他们。”

江纡不知是被这番话说服,还是因晏璋的态度有了底气,终于不再碎碎念。

晏璋瞧他忘记追问梦境之事,默叹一声,眸光恍惚,沉湎进自己思绪。

本来,按他梦到的未来发展,牧封川此次前往灵兽谷,便会彻底叛离,世人皆知无妄真人的弟子与魔修有染,归元宗也会将之除名。

然而,现实与他所知发展截然不同。

哪怕晏璋放牧封川离开时,也曾抱有一丝期待,希望他能够回到无妄峰,可心底最阴暗的角落,不断有声音响起,就按梦中未来推进,不要回来,这样的话,他才能彻底撕开好师尊的面具,将那只狡猾的小狐狸抓回来,关进笼子,肆意拆骨剥皮,吞入腹里。

想法的背离,让晏璋在牧封川离开后,选择袖手旁观。

无论牧封川是断绝联系,还是请求帮忙,都仍由他去。

直到常长老一行人回来,队伍中却没有那个刻在骨髓中的身影,晏璋忽然发现,曾经令他心喜的梦境,已化为纠缠他的梦魇。

他对梦里的未来,从满心期待,变成踌躇畏惧。

当牧封川的身影出现在他神识范围,晏璋下意识离开弥心殿,站在山顶最显眼的位置,时间流逝,他无力感知,好似仅仅一瞬,那人便跳到眼前,与他遥遥对视。

谁也不知道,当牧封川扑过来,问他是否在等自己时,他用多强的毅力将视线挪到飞绿上,以对方的进步提醒自己,对方越强,他们之间离结局也就越近。

为何不能更像梦中那个人?

为何不能更叛逆些,叫他厌烦漠视?

晏璋脑海中又浮现那双灵动明眸,嘴角下意识勾起。

狡黠机警的小狐狸,不过是表象,明明又蠢又呆,被人垂涎还懵懂无知。

他掩下自己过于冰冷嗜血的眼神。

跑吧,离开他,趁他还愿意给出最后机会。

等追逐开始,无论最终身死的是猎物还是猎手,梦境都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