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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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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深几许 作者:庄周钓鱼/曲流徙

重生+生子+种田~

属性分类:架空 都市生活 生子 正剧

文案:

容律想要好好的活着,因为上辈子不能够好好的、健康的活下去,

所以上苍赐给他的再一次的生命,他要好好的珍惜。

陌生的世界,疯狂的世界,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世界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还叫做容律,只不过成为了另一个男人的合法妻子,还会给他生孩子……

名门望族的勾心斗角,夫夫之间隔阂的过去,

纷扰诱惑的灯红酒绿,都紧紧地缠绕在容律的身边。

究竟一切何去何从?容律淡淡的微笑着——

他只是想活出自己简单而从容的人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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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重生

当他从浑浑噩噩的梦境中解脱出来,睁开双眼时,他就下定了决心,无论他即将面对的是怎样残酷可怕的命运,他都要坚强的活下去——

毕竟,再活一次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会得到的。

容律抬起自己新的身体的手掌,摸着自己新的身体的胸腔,感受着那强有力的跳动,那种生命的悦动让他几近流泪。

有些不太适应的抬起自己的身体,轻薄如纱的被子便从他的身体上划了下去,容律轻轻地把被子拉了起来放在手上,发现那料子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华美精致。再环顾四周,仿佛宫殿一般奢华的装修风格让他觉得微微惊奇,毕竟他过去只是在广告上面看到过如此漂亮的房子。

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胳膊和双腿,容律下了床,踩上一双带着温暖皮毛的拖鞋,慢慢的在地上走着,他来到卧室中央的梳妆台前,慢慢的坐在那舒适的沙发椅上面,看向那面同样装饰精美的镜子。

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容律微笑了一下。镜子里面那张俊美而端庄的脸孔上显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对自己未来将要顶着的相貌非常的满意,或者说上辈子那种平淡的容貌配着一直惨淡的病态实在是令他觉得照镜子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但是现在,他的这张脸实在是出乎自己的预料之外,他的眼睛并不算太大,眼窝微微凹陷,但是很有神,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时候也有种被深深凝视的感觉;他的鼻梁很挺,有点儿不像东方人的一贯高度,倒是有几分西方人的深邃感;他的唇很薄,很久以前就听说过薄唇的人也很薄情——不过容律笑了,他上辈子还不懂得什么叫做情,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和温暖的东西无关,至于薄情,也许是需要感情才能会体现的出来。

但是很快,容律也发现自己的身体上面有一丝缺陷,他抬起左手腕,发现那上面有着一道狰狞的疤痕,攥紧拳头还会有一种微微的撕裂感。他想,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能够来到这具身体上的原因。

右手的手指轻轻地抚摸上那道疤痕,容律突然呻吟出声,头脑中涌现出太多不属于他自己的情感和情景——刺骨的寒冷,悲伤与绝望,滴答滴答的流水声,昏黄的灯光,摇曳的水波,刺目的猩红……还有一张模糊的男人的脸……

“铭琛……”容律双手抱住头,仿佛这样才能减少一些因为陌生的汹涌而来的感情所带来的冲击,嘴里面却念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并因此而流下了眼泪。

那种情感戛然而止,容律闭上眼睛,急促的喘息着。他靠在沙发椅的靠背上面,深深的呼吸,来平静着那并不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残留在这具身体上的情感太多,那道伤疤只不过是一个开关罢了。容律暗暗地对那已经不存在于这个身体的灵魂说道:“我会替你好好的活下去……你可以放心的离开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自尽,但是对于我这种被病痛缠身了一辈子的人来说,生命是最重要的,所以放心吧,我会替你好好的把你未尽的心愿了了。”

他仿佛听到冥冥中有人带着哽咽的声音说了一句“好”,然后他睁开了眼睛,再一次看向了那面镜子。

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厚厚的地毯吸收走了大部分的声音,但是从镜子里容律很容易的看到进来的人。他站了起来,稍微有些紧张的看着来人。

进来的一共有三个人,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有着一副不输于他现在这副身体的容貌,只不过时间的风霜侵染了那个男人的面孔,微微的皱纹显现在他的眼角,但这并不无损他那带着威严的气质。他身后的两个男人看起来都像是随从,一直低着头,所以容律也看不清楚他们的容貌。

“你终于舍得醒了?”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种长久以来处于上位的威严。容律很神奇的在一瞬间知道了这个人是谁,虽然他并不认识,但是脑海中闪现的名字让他知道他自己该怎样称呼这个男人。

“伴父……”他微微低下头,用一种带着尊敬的口吻低声说道,“容律……容律已经知道错了。”巧合的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和他上辈子的名字一模一样,说起来也是没有什么别扭的感觉。容律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意识的认错,但是顺着身体的意思总是不会错的。

那个被称为伴父的男人,容律是知道名字的——周傅笙——原名傅笙,嫁到周家以后冠周姓。脑子里面自然而然想起来的信息让容律暗自惊讶,男人嫁给男人?他自己没有搞错吧?

周傅笙的表情一直很冷漠,看到容律这样服软的态度也没有过多的评价,只是淡淡的说道:“坐在这里干什么?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卧床休息。程文,把容先生扶到床上去。”他微微侧身,吩咐着自己身后的佣人。

“伴父这样称呼我是要将我逐出周家吗?”容律拒绝了过来扶他的程文,慢慢的说道,脑海中出现了越来越多过去的事情——比如说他嫁给了周家的嫡长子,是周铭琛的正室;再比如说他现在的名字叫做周容律;再比如说这个世界里只有男人,男人必然要和男人结婚,并且作为嫁的一方的男人在经过政府的核准以后是可以生孩子的……大量的古怪离奇的、和他过去的认知发生冲突的信息和他原有的意识融合着,这使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的语气也变得分外的凄凉。

周傅笙的表情有些松动,但是是从冷漠转为愤怒,“容先生不是一直认为和琛儿结婚是件可怕而悲痛的事情吗?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逃离周家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不就是为了让周家退婚,回你自己的容家吗?现在你如愿以偿了,琛儿也不想再见你,我们周家不是那么没有脸面的家族,值得你用那种手段让我们屈服。等你的身体好了,你就走吧,我会和民政局打好招呼的,离婚的事情不出一天就能办好,周家和你再无关系!”

“伴父……我不想离婚,也不会离婚的。”容律因为周傅笙的一段话而觉得震惊,但是下意识他说出了这句话,并且带了一丝哭音——那种悲伤仿佛是从不属于他的那残留的灵魂里迸发出来的。“我爱铭琛,我会在他身边做他的好妻子,不会因为别的事情而再寻死觅活了……我知道我错了,伴父……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容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虽然因为那厚厚的地毯垫着而丝毫不疼,但是那种浓重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悲伤让他瞬间泪流满面。

周傅笙的表情几经波动,最后终于是长叹了一声气,把容律从地上扶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和琛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同样作为妻子,我这个过来人要和你说一句,有些事情不要看得太重,什么爱情啊唯一啊什么的,不适合出现在我们这样的人身上。那是东西年少的时候想想也就罢了,若真是把那些一直挂记在心里面,痛苦的还是你自己。琛儿是我的孩子,我了解他,他不是个坏孩子,他只是……他只是不爱你而已。你可以过自己的生活,只要不给周家的声誉抹黑,在一定范围之内你是有自由的,所以看开些吧容律,你是个聪明人,我不希望你继续傻下去。”

容律的内心是在呐喊的,虽然从这四周的环境来看,这的确是一个豪门望族,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婆婆(也许是该这么叫?)会和儿媳妇说这种可以偷偷出轨只要不被发现就好的潜规则……“容律受教了,伴父,那您不会再赶我走了吧……”容律擦干了眼泪,声音哽咽的说道。

“……再怎么说你也是琛儿明媒正娶的正室,如果你以后能够规规矩矩的做一个不妒不嫉的妻子,宽容大方一些,我还是会帮衬着你的。我觉得你自从这次醒来以后,精神面貌已经比过去好多了,希望这一次濒死的经历能够让你看开一些事情……”周傅笙淡淡的说道,不置可否的态度让容律知道自己可以继续留在周家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事,但是这个陌生的世界中,有自己的一块儿落脚地,总还是上苍对他不薄。

“容律知道。容律……会做一个合格的妻子,给铭琛解忧的。”容律一边在暗地里调侃着自己强大的接受能力,一边为自己未知的未来而感到担忧——

这个陌生的世界,这个对于他的认知来说有些疯狂而不可理解的世界,从现在开始,是属于他的了。

上卷 来龙去脉

周傅笙在听说容律从昏迷中醒来时原本是打算兴师问罪的,虽然说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何况大家都是要做另一个男人的妻子的,大户人家中的辛酸他又不是不知道。但这个容律自从嫁到周家以来,不是冷冰冰的散发着冷气的看着人,再就是一言不发的闷在屋子里面不知道在弄些什么,一点儿也没有作为正室该有的风范。本来以为这样的人并不善妒,琛儿也并没有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两个人本来这样子相安无事很不错,可偏偏这个容律不动声色地把他唯一的儿子最近最喜欢的情人用了些手段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来——虽然说这种说法是那个重伤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家之言,但也足够琛儿大发雷霆。

周傅笙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他虽然心疼儿子,但是闹出这种事情他还是不愿意多插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容律在事后一直沉默,既没有否认是他做的,也没有澄清不是他做的。但是琛儿貌似是已经确认了凶手是容律,言语间的苛责讽刺自然是难听非常,甚至还对容律动起了手,虽然被他及时的制止,但仍旧能够看得出来,琛儿的心中是有着怨恨的。

就当周傅笙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容律自杀了。

发现容律在浴室里面割腕自杀的是给他送饭的佣人,容律一直和整个周家不太合得来,吃饭都很少下楼,只有在周家家主,他周傅笙的丈夫周启华回家的时候,容律才会一脸面无表情的下楼吃饭。若不是那天的晚饭做早了,佣人把饭送上去的比较早,也许容律就会那么死了——那时他已经气息奄奄,鲜血混合着水从浴缸中蔓延出来,那狠狠的一刀割裂了左手的手腕,竟是一点儿也不给自己留下生的希望。

这条命总算是被捡回来了,要不然周傅笙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容家交代。虽然说容家的势力比周家来说还是略逊一筹的,但是因为夫夫之间一点儿小的龃龉就闹到这种要死要活的境地,不啻于撕破脸皮。容家护短那是出了名的,所以周傅笙想着若是容律醒了,就劝他自己去提出离婚,再给他们容家一些该得的利益,这桩婚也就到此为止算了。

不过在容律醒来以后,周傅笙改变了这种想法。他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死亡的人都会变,起码他认为容律整个人算是脱胎换骨的变了——态度比以前恭逊,就连眼角的弧度也仿佛微微上翘,变得柔和起来;过去那种带着漠然冰冷的气息也悄然改变,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容律过去从来不服软,而如今却撂下了软话,这让本来怀着一肚子闷气、吃软不吃硬的想把他赶走的周傅笙给说动了,再想想那复杂纷乱的利益矛盾,也就索性不再想着让容律和他的儿子离婚了。有话说得好,合则两利,分则两伤,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看那容律也是哭的累了,刚刚从濒死状态回转不久的身体也有些撑不住,便叫跟在自己身后的私人医生给容律看了看,“你的身体也是刚好,情绪就不要太波动了。安心养病,我们周家是不会亏了你的,周夫人?”周傅笙的脸色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上了许多,“那我就不再打搅你休息了。”

周傅笙深深地看向那已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的容律,“我很欣赏你这一点,容律。”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识时务说着简单,但是却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但是我相信重获新生的你,会明白的。”周傅笙的嘴角带着一丝难以琢磨的笑容,然后转过身去推门离开。

容律看着那万分熟悉的吊瓶再一次的悬挂在他的头顶时,突然觉得命运就像是一个圆,兜兜转转仿佛还是会回到同一个起点或是终点。虽然获得了重生,但是他还是摆脱不掉针头吊瓶和药物,即使这些东西只是暂时的。

那位看起来是私人医生的男人给他扎上了针,并告诉他这是一瓶补充营养和体力的药物之后,匆匆离开了。下意识的,容律觉得那是因为他是个已婚的男人,而那个私人医生是个单身汉而在避嫌——这种灵敏的感觉让容律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脑子里面突然迸发出来的奇怪的念头却都是符合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看来这些东西都还是属于这具身体的认识。

看着那滴答滴答的吊瓶,容律渐渐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发酸,松软的枕头和温暖的被子让他一闭上眼睛就快速的沉入了梦乡。

他知道这是一个梦,但是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过去经历过的。阴冷的天,四面透风的墙,带着霉味的被子湿漉漉的,里面的破旧的棉絮许久都没有更换过了。他就蜷缩在这样一幅被子里面,睡在一个铁钢丝床上面,两面夹着的墙正好是个冷山,发霉的黑毛混合着因为冷而凝结出来的水珠慢慢的从上到下的滑着。

屋子外面是呜呜的寒风,就算是日子已经到了数九寒冬,他也还是知道这个屋子里面那个形同摆设一样的暖气是不会散发出真正的暖气。

因为院里面的煤早就烧光了,政府的预算迟迟不拨,又没有私人捐助,从院里面出去的孩子们大多都生活困苦,根本没有能力反哺。而像他这种成年了许多年的人还赖在院里面不走,是没有什么资格来抱怨这不堪的条件的。

容律淡淡的想着过去,仿佛他还是在那冰冷的寒冬里面包裹着一条怎么也不会让他暖和起来的被子,思索着未知的未来。

糟糕到完全不能劳动的身体让他一直没有被领养的机会,反而他成了整个院里面的负担,高额的治疗心脏的费用占去了被拨给院里面的预算的一半,但是那些药物对治愈他的病完全没有用处——只是把他的这条贱命折腾的更长一些罢了。

他无数次想要自杀来了结掉这个毫无用处、连最亲的父母都不想要的生命,但是他下不了手。他不是害怕死亡,而是不想因为自己的死亡,而给那些还爱着他的人带来痛苦。

虽然爱他的人很少,但是他辜负不起。

所以他只能那样苟延残喘着,等待着款项拨下来,等待着新药,等待着他这条完全没有希望的生命再一次被延续下来。

但是他是知道结果的,他知道自己最后还是死了,死在一个阴暗寒冷的角落里。

容律抬起头来看向那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屋的天窗,他看向了那外面的天空——

是墨蓝色的、如同泼了墨一般的天空,没有星星,没有月光。

就像他那晦暗无光的命运……

容律突然惊醒,他浑身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手背上的刺痛让他回忆起自己的确是没有死……他还活着,为另外一个人活着。

吊瓶中的液体已经所剩无几,容律抬起手,自己给自己把枕头拔了,看着那鲜红的血珠从针眼的地方蹭蹭的冒着。

他再一次的意识到,他没有死。

他再一次的活了过来!

上卷 容叶聿行

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并不多,只不过是有些虚弱而已,但是这些症状对于上辈子一直活在病痛中的容律来说都只是小毛病,这副身体的底子好,流失了那么多的血液也很容易补充回来。再说周家又不会短了他什么,好吃好喝好药的伺候着,仿佛他真的成了林妹妹似的,连大声说话都怕把他吓到似的。

从他醒过来以后,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来看过他,周傅笙除了第一次来了一回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有医生和佣人会时不时的出现,剩下的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在卧室里面卧床休息。

但容律并没有闲着,现在他的脑袋里面装着不少这具身体曾经拥有过的回忆与信息,他在闭目养神的时候常常会下意识的让这些信息浮现,然后一一的把它们都吸收,变为己用。

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和他过去认识相悖的事情都在这种过程中被了解,比如说这里为什么只有男人——貌似是很久以前人类自作自受,在改造基因失败之后,女人被大自然无情淘汰,整个世界落入一个只有死亡没有新生的接近毁灭的状态,直到在这种灭顶的灾难面临之时才有科学家发现如何改造男人的身体去孕育生命,简而言之就是把女人的工作交给男人,让男人生孩子;再比如说那种充满了可怕的疼痛感的人体改造手术——有了婚约的未婚夫夫就可以向政府提出申请免费改造其中一人的身体为可以生育体,政府审核成功后就可以到医院进行免费的身体改造,那种完全改变自然生理条件的痛苦是其他男人所不能想象的,这也就是一直以来生育率低迷的原因,毕竟谁也不愿意去受那个罪去生孩子。

身体突然能够感觉到一种神经麻痹似的疼痛,容律下意识的抓紧了贴近胸口处的衣服,倏然间睁开了眼睛。那种改造身体的痛苦仿佛重新袭击了他,那种被冰冷的仪器把身体切割开,灌注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药物,五脏六腑仿佛被融化了重铸的极度烧灼感,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守候,唯独剩下那些无机质的机械手在半空中挥舞时发出的声音,重重的席卷而来……

努力地平复着那残存的情感与触觉,容律再一次对这具身体的主人所经历的一切感到好奇,但是奇怪的是,那些陌生的人的名字他都能够想起来,而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却是如同被罩了一层雾似的,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当容律是个很看得开的人,相比于什么都不知道就接着活下去的那些人来说,他已经足够幸运,所以他也不该再抱怨些什么,或者说,他需要做的只有向前看,努力的好好活着就行了。至于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相信他会慢慢发现一切真相。

就这样无所事事的在卧室里面休养了四五天,容律感觉自己都快长草了的时候,终于有人来看望他了,“少夫人,请您移步客厅,您的伴父来看望您了。”这几天一直伺候他的那个叫程文的佣人恭谨的说道,并帮他把那堆繁重复杂的衣服穿了起来,打理好仪容。

虽然容律很尴尬于这个称呼,但是说实话他自己也想不出来还能让程文叫他什么而会显得不尴尬,毕竟程文是不可能直呼他的名字的——这个世界的长幼尊卑在只剩下男人以后变得更加严苛起来。

想来这个伴父就是这具身体的亲身父亲了,容律心怀忐忑的走出了卧室,第一次离开这个从醒来就没有走出过的地方,一步一步的走下铺满厚厚地毯的回旋状楼梯,从他所在的三楼下到一楼,来到客厅。

很多天以来没有再见到的周傅笙坐在厚重松软的洛可可式风格的沙发上,悠然的喝着咖啡;而另一侧沙发上则端坐着一位表情冷漠严峻的男人,看起来比周傅笙还要年轻一些,大概就是他这具身体的生父了。

站在他生父后面的几个貌似是保镖的男人在看到他进来以后,立刻低下头,“三少爷。”仿佛他还是在容家时的那个三少爷一样。

容律微微点头,然后冲着自己的生父、容家现在的当家夫人容叶聿行行了一个恭敬的大礼,“伴父……”

容叶聿行一直绷着的脸并没有放松开来,也没有叫容律停止这种半弯着腰的很累人的大礼,仿佛是走神了一般的看着那停留在窗棂上的阳光,研究着周家客厅那落地的窗户上是否真的贴着仿照教堂玻璃而制作的凹凸不平的七彩玻璃。

周傅笙轻声的咳了下,“既然来了,就坐吧。”他放下了咖啡杯,发出了“叮”的一声。容叶聿行也仿佛才因为这轻轻地一声脆响而回过神来,微微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不发一言。

容律有些紧张的坐在了容叶聿行的身边,手心里面开始冒出细密的汗水,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这种粘稠到几乎窒息的气氛终于被容叶聿行打破,他朝着周傅笙淡淡的说道:“我想和容律单独说些话,那我就先失陪了,周先生。”他站了起来,眼睛却是冷冷的看向容律。

周傅笙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继续拿起刚才放下的咖啡杯,慢慢的品尝着里面逐渐变凉的咖啡,“请自便吧,容先生。”

容叶聿行深吸了一口气,“还不带我去你的卧室?”他的声音带着股不易察觉的怒气,这让容律觉得更多了些紧张,他勉强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是,伴父。”然后转过身来走在前面,带领容叶聿行向楼上走去。

“你们在门口候着,没有吩咐不许打扰我们。”走到容律的卧室门口时,容叶聿行对着身后跟着的几个保镖淡淡吩咐着,然后走进了卧室,反手锁上了卧室的门。

容律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容叶聿行走了进来,把门锁上,然后一震掌风袭来,“啪”的一声脆响,他的左脸被打偏过去。

“这是你愚蠢寻死的惩罚。”容叶聿行的声音里面包含着怒火,随即另一巴掌伴随着他嘴里面的罪状再一次袭来,这一次他打在了右脸上,“这是你让容家上上下下揪心了一周多的惩罚。”

这两掌都打得极狠,第二掌的力度大的让容律不由得倒退几步,差点儿摔倒在地上。耳朵嗡嗡的响着,脸上的感觉由麻胀到火辣辣的刺痛,容律从来没有被人扇过耳光,一时间有些头昏脑胀的眩晕感。

“你是痛快了,刀一割,眼一闭,好像那些该死的痛苦都会不见了,是吗?我从来不知道我生了个如此愚钝不堪的儿子,竟然学会寻死觅活了!你是不是还要去哭闹上吊啊?容家交给你的那么多东西都被那个周铭琛吃了,啊?”容叶聿行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颤抖,刚才一直压抑着的情感瞬间迸发出来。

“爹地……”容律不敢捂着脸,只是低着头叫着亲昵的称呼,仿佛是在认错一般。他从容叶聿行的话中听到了那浓浓的爱以及爱之切责之深的味道,到不觉得这两巴掌有多冤枉——虽然做出那种蠢事的人不是他罢了。

“你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我会有多难过?你以为你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吗?你太自私了容律!你考虑过全家上下在听到你割脉自杀时的心情了吗?有什么是不能活着解决的?你死了还能有什么?那个负心的男人会在你的墓碑上留下墓志铭?恐怕他是连看都懒得多看你一眼吧!”容叶聿行握住容律的肩膀,把他的头抬了起来,“容律,我告诉你,若不是你真的已经嫁到了周家,我非把你打死不可!我看你还想死!”容叶聿行咬牙切齿的低吼道,而这却让容律的眼眶热了起来。

他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被骂了有多么的伤心,他只是觉得莫名的温暖,那种被人惦记着的、窝心的感觉一直离他很遥远。他伸出双臂环住了容叶聿行的身体,把头深深地埋到这副并不宽阔的胸膛里,带着些许哭腔的低低的喊道:“爹地……我错了……小三错了……原谅我吧,我真的再也不会了……我错了……”

上卷 亲人

容叶聿行抬起来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之后,还是放了下来,并且狠狠的把容律搂在了怀里,同样低下头来,把比他矮了半头的小儿子揉在了自己的怀抱中,声音变得哽咽起来,“你快吓死爹地了你知道吗……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你这个傻孩子……”

容律感觉到自己的头顶突然热烫起来,点点泪水从容叶聿行的眼眶中滚落下来,掉在容律的发顶。

“爹地知道你在这里苦闷,但是说什么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这个男人不爱你,你真的觉得不能这么过下去了,那就离婚!你又不是离开了他就找不到别的好男人!爹地知道你不是那种心肠狠毒的人,周铭琛的那个情人的事情肯定不是你做的,但若只是因为这么一点儿纠纷就不要了自己的命,我都替你觉得不值!你可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你以为男人生孩子真和政府宣传手册里面写的那么顺畅舒服吗?你要想死,也得先问问我叶聿行同意不!”容叶聿行故作恶狠狠的口气朝容律的耳朵里面吼着,但是他的手却把容律的脸抬了起来,轻轻的用拇指婆娑着那已经红肿的指印,眼中透着化不开的怜惜。

眼泪再一次不听话的聚集起来,容律操控不住这具身体的情感,所以他顺从的让眼泪流了出来。但不仅是这残存的感情还在流淌着,容律他自己也觉得一种陌生的情感正在袭击着他。虽然上辈子院长妈妈对他也很好,但是他这个沉重的包袱始终是每个人心头的痛,容律始终不能从她那里得到一直渴望着的母爱。不过在今天,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最为纯粹的感情,它的名字叫做亲情。

容律哽咽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把头往容叶聿行的身上蹭着,双臂紧紧的抱住和他最亲的人的身体——的确,这是现在和他最亲的人了。

“如果你真的想要离开周铭琛,爹地今天就去帮你办离婚手续,周家那些人怎么看我们不再管了,你就算是回家做爹地一辈子的老儿子我们容家也养得起你!怎么样?”容叶聿行的口气已经放软,他揉了揉容律的头发,轻声问道。

“不了,爹地……之前是我错了,我太任性,一点儿也没有想到你们的感受……我会在周家好好的活下去,如果真的只有离婚一条路可走,那我也不会再做那种傻事,直接回家做您一辈子的儿子,好吗?”容律并不想直接屈服于现状,回到容家去享福做米虫。现在的他有着一副健康的身体,可以做任何他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已经是上苍怜悯于他,他不会这么快就妥协于未知的生活。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容叶聿行很满意容律有着这样的想法,“你比过去懂事了许多,性格也比过去开朗不少,我本来真的不太放心让你继续在周家过下去,但是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

容律不由得心下一惊,从这具身体里他所获得到的原先的【容律】的性格并不讨喜,总是冷漠而疏离,也是因为这种性格影响得他的丈夫对这个完全是父母之命而娶过来的妻子毫不上心,甚至是带着厌恶之感的。但是容律本身并不是那种性格,虽然他不是什么开朗的性子,但是至少要比原来的【容律】要好得多,起码他能够知道别人对他好,他也要对别人好的道理,而不是憋在心里面,表面故作冷漠。只不过是寥寥的几句话,容叶聿行就感觉到了他和过去的不同……毕竟是父子连心,血浓于水,就算是这幅肉体还是容叶聿行的儿子,但是其中的灵魂却已经掉了包——容律突然觉得莫名的心虚。

他窃取掉了原本属于【容律】的父爱,虽然【容律】是自杀的,但是随着他的自杀,这具肉体的生命也本该画上句号,却被他这个已死之人钻了空子,占为己有。

但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既然【容律】并没有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他就只好越俎代庖一回,替【容律】做一个好儿子好妻子,重新再活一次!

“死过一回,自然有些事情看起来完全不同了。”容律抹掉了脸上的眼泪,他从容叶聿行的怀抱中直起身来,直直的看向他的生身父亲,淡淡的微笑着,“爹地,您就当过去的容律已经死了,而活过来的,是一个崭新的、不会再令您失望的容律,好吗?”

容叶聿行微微一怔,但他很快就露出了笑容,他抬起手来捏了捏容律的肩头,“好!”他本以为这次来看望他那个倔强而冷漠的小儿子会是一次并不愉快的过程,虽然他过去也很心疼容律,但是容律那种性格无疑是给父子之间筑起了一层隔阂。不过如今这个经历过了死亡的、全新的容律,的确是和过去完全不同了,那种从深处散发出来的坚强和对生活的期许都让他感觉到欣慰!

父子两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容叶聿行又和他交代了几句怎么和夫家人相处的注意事项,容律认真的听着,暗暗的记在心里。这种大户人家里面的勾当绝对不会少,而他过去根本没有和人勾心斗角的经验,容叶聿行和他说的一些听起来很阴损的招法却是的确可以以毒攻毒。不过接下来容叶聿行和他说的那些话却让他彻底红了脸,“小律,那个周铭琛和你同床的时候有没有防护措施?他到底想不想和你要个孩子?”容律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尴尬起来,一个是因为他的确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个情况,再一个就是他也的确是有些忽略了他以后是要和一个男人生活,甚至是要上床生孩子的。

“那个……他不怎么和我在我一起睡,他晚上总是回来的很晚……”容律随口瞎诌着,而他自己大概也不会想到他胡诌的是事实。

容叶聿行一下子皱起了眉头,“那么他是不打算和你生一个孩子了是吗?难不成他是想和那个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面的小情人生个私生子来羞辱你吗?”

“爹地,您就别管这件事了,以后我会好好处理的……毕竟那件事情还没有过去多久,说这些……”容律的舌头都快打结了,脑子里面乱哄哄的都是过去的事情的零散片段。

“唉……好了,我也不多说。你也是别人家的儿子了,很多事情也需要你自己做主,但是你要是有了委屈,一定要告诉爹地,爹地一定会给你做主!”容叶聿行叹了口气,拍拍容律的肩膀,“时间不早了,你爸爸也该下班了,我得回去了……小律,今天我本来是想直接把你带回家的,但是看现在,你并不需要我这么做。”

一种不舍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但是容律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再一次深深地拥抱住他的生身父亲。“我会好好的,真的,您不用再为我操心了……”

容律一直把容叶聿行送到了他来的时候所乘的车上,然后目送那辆彰显着低调奢华的高级轿车悄无声息的驶向远方,直到再也看不到时才收回了目光,回到周家的大院中。一直跟在容律身后的程文用一种莫名的眼光看着容律,当容律偶然回过头时才看到程文欲言又止的表情,“怎么这么看着我?有什么是吗?”容律有些不解地问道。

程文马上又低下了头,但是很清晰的回答着容律的问题,“少夫人,您的脸……需不需要医生处理一下?”

容律这才下意识的摸了摸还肿着的脸颊,顿时一股火辣辣的感觉袭击了过来。他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叫他给我送来一管消肿的药就好了。”看来他的爹地是真的非常气愤,这巴掌的里所蕴含的火气可是十足的很!

不过两巴掌换回一个亲人的承认,也算是再值得不过的了。容律微微的笑了起来,再一次轻轻地摸了下自己的嘴角。

从今天开始,他真的不再是一个孤儿了!

周傅笙端着咖啡杯,站在属于他的卧室的落地阳台上,目光遥遥的看向正从花园里面向别墅走来的容律,眼睛里面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肩膀上突然重了起来,周傅笙一回头就看到了他的丈夫的面孔。周启华将白狐裘披在了周傅笙的肩膀上,淡淡的说道:“天冷了,别冻到。”然后顺手拿走了周傅笙手里面端着的咖啡杯,“经常喝咖啡对身体不好……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是觉得命运是种奇妙的东西罢了。”周傅笙轻声的叹息着,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靠在他的丈夫的怀里。

的确,命运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上卷 三人晚餐

餐桌上只坐了两个人,虽然这满满一桌子的菜足够十多个人来享用。周启华和周傅笙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饭桌,吃饭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他们唯一的儿子现在也许正在医院里面陪着他的小情人,这些天都一直没有回过家了,仿佛是在躲避着什么一样。

而他们的儿媳妇……

周启华放下筷子,用餐巾轻轻擦拭着嘴角,“怎么站在那里?我们以为你还是不下来吃饭,就先吃上了……不介意的话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容律有些尴尬的站在餐厅的门口,然后微微低着头走了进去,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周傅笙的身边,“父亲,伴父……晚上好。”

周启华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毛,继续拾起筷子,开始享用自己的晚餐。周傅笙则是招呼着佣人来给从不下楼吃饭的容律多加一副碗筷,“小律怎么也下来吃饭了?还是说以后都会如此?”周傅笙淡淡的问道。

“之前我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和父亲和伴父的交流都太少了……所以我决定以后和你们一起用餐,可以吗?”容律小心翼翼的说着,生怕自己哪里说话说得不得体或者是无意间惹恼了他们中的某位,但是无论怎么说,他都觉得自己说话的风格和这个一看起来就有着众多规矩的家族格格不入。

“当然可以。”周傅笙给自己盛了一碗汤,轻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

然后餐桌上再一次泛起令人窒息的沉默——不过这也许只是容律感觉到的。周启华,这个他要称呼为父亲的人,是他头一次真切的见到过,在他过去的记忆里面,这位父亲基本上不怎么在家中管事,性格究竟怎样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看起来的确是个严肃的男人,有着一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而周傅笙对他的态度又实在是难以捉摸,到底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或者是无视掉他,都完全看不出来。周家人丁并不兴旺,原因就是周傅笙在生下周铭琛以后就失去了生育能力,身体也非常的差,但是周启华并没有在外面找别的情人来给周家多添几个孩子,一方面可能是周启华本人并不喜欢出轨,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周傅笙驭夫有道,让周启华没有那个胆量出轨。当然,这些事情也都是原先那个【容律】所残留下的回忆,容律也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容律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孤儿院那么多年来的生活早就把他锻炼出来一副看人的本领,虽然说上流社会中的那些禁忌或者说规矩他完全不懂,但是他相信他会凭着自己的个人魅力让他们最起码都不讨厌自己,把过去的【容律】所带给他们的不好的印象都统统抹掉。

餐桌礼仪他基本上不了解,不过容律知道食不语绝对是错不了的,于是他轻手轻脚的夹着菜,细嚼慢咽着这有着精美滋味的佳肴,并且亲自为周启华和周傅笙盛了两碗汤放在他们的面前。

当周启华和周傅笙都放下筷子的时候,容律也随之放下了筷子,用餐巾擦拭干净了嘴角,让佣人把餐桌上的剩菜拿下去。“小律你来得晚,就不必将就我们的速度了,没吃饱的话就接着吃。”周傅笙还是那副淡淡的调子,“周家没有那么多规矩,看你缩手缩脚的样子,倒像是我们虐待了一样。”

“没有,我是真的吃饱了才搁筷的,是您多想了,伴父。”容律下意识的回答道,虽然说他是真的没有吃饱饭,但是相比过去他所吃的那些清汤淡水来说,这顿晚饭已经是相当丰盛美味的了。

“那就好,如果晚上要是饿了,就叫佣人再给你送些点心和汤上去,你的身体刚好,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周傅笙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微微低下头来看着容律,“琛儿这几天是比较忙,如果你要是觉得没有他陪着你很寂寞的话,可以来找我说说话,所以说……以后那种傻事可是不许做了。”

“是。”容律连忙也站了起来,有些窘迫的笑了笑,“我知道了……”然后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想要说的话,在脑子里面想了几遍如何措辞以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伴父……还有父亲,自从我和……我和铭琛结婚以后,便一直在家里面呆着,也没有什么事可做……现在我想找些事来做,可以吗?”

虽然这个世界里并没有规定做妻子的男人就不能再抛头露面的外出工作,但是大多数有能力支付起整个家庭的开支的男人都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外出工作。周家显然是不怎么支持做妻子的男人出去工作,要不然周傅笙也不会只是天天在家里面管事,【容律】也不会天天闷在家里面变得越来越冷漠。容律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能够实现,他只是觉得他还年轻,并不应该被一栋房子束缚的死死地,什么都不能做。

周傅笙本来想要离开餐厅的,但是听到容律说了这话以后,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淡淡的看着容律,“听说小律曾经拿到过农学和生物学的双博士?高材生呢……周家也不是不讲理,若是你想出去工作自然可以,但是周家并不会给你提供工作机会,需要全凭你自己的努力才能获得工作。”

容律完全不懂农学和生物学,上辈子他连学都没有上过,完全是靠着好心人捐献给孤儿院的书籍自学才认识了字,就算是数学之类的最基本的学科他都是一知半解的,更别提更加高深的东西了。

“伴父您理解错了……我只是想要在家里面找些事做。我对烹饪很感兴趣,所以想和家里面的厨师学一下烹饪,只是这样……可以吗?”容律低声解释道。上辈子他最常看的几本书就是食谱(不知道是谁把把这种书捐到了孤儿院,大概是处理家中旧书吧),但是他身体不够好,根本不能去学烹饪,只能帮着院里面的厨子择菜洗菜而已,也就没有机会能够摸到炉灶。他的脑子里面一直记着几本古籍食谱,那些带着浪漫色彩的菜肴陪伴着他贫乏的人生,在他吃着清水煮白菜叶子的时候也可以苦中作乐的联想着“白玉翡翠”,然后津津有味的吃下完全只是果腹用的菜。

所以当他有了机会可以学习烹饪,可以把脑海中一直深深镌刻着的食谱做成成品时,他是真的不想放弃的。

周傅笙这才有些惊讶了,“小律想学烹饪?也好,烹饪是可以令人感到幸福的事情,学一学也好。这些事就不用和我说了,直接去和厨房的师父说一声就可以。”

“谢谢伴父。”容律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那还希望伴父还有父亲以后不要嫌弃小律做的饭了,我很希望能够尽我所能来孝敬二位,之前我一直太任性了,今天……今天我伴父也教训了我,我也认识到过去的不足,希望现在补过还来得及。”

“那我就是目以待了。”周傅笙的嘴角终于微微上扬,有了些笑的模样,“启华,你说小律是不是比过去开朗多了,嗯?”

周启华低沉的应了一声,虽然看不出来他究竟是什么表情,但是容律知道自己终于是稍稍扭转了些自己在他们二人眼中的形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我要去院子里面散散步,启华,一起去吗?”周傅笙询问着周启华,周启华只是拿起了搭在椅背上面的白狐裘,轻轻地给周傅笙披上,然后拉住他的手一起走出了餐厅。

“那我就不打扰父亲和伴父了……”容律目送两人离开了餐厅,心里面却多了些感慨。他一直以为自己会不习惯于两个男人在一起生活的感觉,但是看着周启华和周傅笙的相处方式,他倒是突然多了一些羡慕:这种默契和沉稳需要多少年的沉淀呢?能够这么一直走下来,真是一种最大的幸福。

但很快容律就振作了起来,他暗自握紧了拳头——他容律总有一天也会拥有这样的幸福!

突然地,容律有些想要见到那个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的男人,他的合法丈夫周铭琛了。

上卷 初涉厨房

周家的占地面积在容律看来快赶上一个庄园了,一栋主宅,四边环绕着五六栋两层高的小别墅,据说是用来开聚会并招待外宾的;因为占地面积太大,所以周家大院里面还停放着数辆精致漂亮的电瓶车用来代步。

容律一开始是很想在花园中随意散步的,但是走了几百米以后才发现这花园实在是太大了,照他现在这种重伤初愈的情况想要走下去,还是太有难度。虽然他并没有开过电瓶车,但是实践是最好的老师,容律上了车以后辨认了一下刹车和油门,试着踩了几下,又扭了扭方向盘找了一下力度和感觉之后就成功的把电瓶车开了起来。

在绕着周家的大院开了一圈之后,容律被深深的震撼了——上辈子他就没有离开过孤儿院那一亩三分地,对于世界的了解无非是从那几本破破烂烂的书上和电视里面得到的,这样奢侈的生活是他过去从来不敢想象的。两三个小型的露天游泳池,外观上一点儿也不次于别墅的佣人房,随处可见的珍贵的植物花卉,半透明的车库里停放着的十数辆看着就令人乍舌的奢侈轿车……

把电瓶车开回到原处,容律心情复杂的走回了主宅,找到自己的卧室,把自己的身体扔到了那松软舒适的大床上面,怔怔的看着那雕饰着古老的神话故事的天花板。

那种复杂的情感只是在他的心中一过了之,很快的他便想起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那就是找到周家的厨师,拜他为师学习烹饪。

周家的厨房非常的大,大到可以供五六个厨师同时在厨房里面进行各国美食的制作。周家人算是比较传统的,不算爱吃西餐——从西餐流理台的大小就可以看出周家人对此并不在意,而中餐所占用的流理台则是面积庞大,光是炉灶就有三四个,可以同时供三四个厨师做七八道菜。

容律去的正是时候,厨房里面正有一名穿着白色厨师服的厨师站在案板前切着菜,准备着午饭所需要的食材。容律轻轻地敲了一下厨房的门,“打扰一下……”

那名厨师停下了切菜的动作,放下菜刀以后转过头来看着容律,表情有些疑惑,“您……找我有事吗?”

容律惊讶的发现这名厨师竟然不是一个纯粹的东方人,眼窝深陷,眼眸是湖绿色的,鼻梁高挺,形容非常的英俊,颠覆了容律心中对于厨师的印象——油腻腻的、肥胖的老男人。

“冒昧打扰了……我是周容律,想和您学一下烹饪。我也没有什么基础,想和您从头学一下,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奇怪?但是我对烹饪是真的很感兴趣,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可以教一下我……当然,您要是没有时间那也就算了。”容律在这个人疑惑的目光下有些不太自在。

“少夫人想要和我学习烹饪吗?可以,当然可以,就是我怕我教不好您……”厨师微微笑了,也许是因为容律拘谨的言语与动作,“烹饪不是书上介绍的简单的动作,它可能会伤害到您娇贵的肌肤,稍不留神就会有割伤和烫伤,您确定您真的要学?”

“没关系的,男人需要在意那么多吗?我是真的很喜欢烹饪,能够做出一道道美味的佳肴,获得别人的认可,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容律放松了下来,同样露出了微笑,“我还不知道您的姓名……”

“您客气了少夫人,我叫徐佐,我的法国名字叫做纳特拉-弗拉明斯科,当然您叫我徐佐就可以了。”徐佐有着一个迷人的酒窝,轻轻一笑就会显现出来,有一种法国人特有的幽默与风流。他伸出手来,容律从善如流的走上前去和他轻轻握了一下手。

“那就拜托您了,徐佐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习?我看您现在好像正在忙着……”容律低下头来看着案板上切好了的、被摆放整齐的各类菌类和竹笋,低声问道。

“学习是可以随时随地进行的,我就不和您说那些我在学校里面进修时所学到的理论知识了,烹饪的确是一门不可以被忽视的技艺,它并不是简单的把菜做熟了就可以了,美味的食物是需要人用心去烹饪的,我管这个叫做‘满满的爱意’。”徐佐重新拿起菜刀,拿起刚才切到一半的白灵菇,放正在案板上面。

“我们就从最基本的刀工开始吧……基本的刀法一共有六种,一般像是切硬一些的蔬菜都用最基本最简单的直切,用刀笔直地砌下去,一刀切断,切时既不前推,也不后拉,着力点在刀的中部,比如这根黄瓜就是用这种方法把它切成块状丁状。”徐佐随手从摆在一旁的蔬果篮中拿出一根儿黄瓜,熟练地切了起来,举例子给容律看。

容律把放在一旁的闲置着的干净案板拿了过来,从刀架中抽了一把菜刀,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材质做的,非常的轻便,没有容律想象中的沉重。他也拿了一根儿黄瓜,有样学样的切了起来。他还是有些怕切到手指,所以他只是敢用手掐着黄瓜的根部,然后轻手轻脚的切着前部,大小不一的黄瓜段从他的菜刀旁边滚了出来。这副样子让徐佐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容律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菜刀,看着被自己切得稀奇古怪形状的黄瓜,不由得有些好笑。

“感觉很简单,但是真正拿起菜刀切菜却是……确实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容律老老实实的说着自己的感受,今天是他第一次摸到菜刀,看着徐佐非常之轻松的切菜手法,让他以为切菜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不过真的上了手以后,他发现想象和现实还是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不用怕切到手,用心感受两只手的协调感,一进一退,一进一退……”徐佐站到容律的身后,握住他的两只手,一手握住黄瓜,一手拿着刀,慢慢的切着段。容律聚精会神的切着东西,左手向左边移动,刀锋就贴着他的手指,右手慢慢的一下一下的抬起落下,同样向左移动着。“怎么样?切不到手指的,只要你全神贯注于此。”徐佐的声音就在他的耳侧回响着,呼出来的热气让他的耳朵有些发痒。

在徐佐的帮助下容律小心翼翼的把一根黄瓜都切成了差不多大小的块状,在全部完成以后容律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徐佐也悄然松开了握住容律双手的自己的双手,站在容律的身侧,“你自己可以再试试切一些别的东西,干净的食材在冰箱里面还有很多,你就先用直切的方法切一些硬的东西,练习一下,让刀法变得快而娴熟,不再害怕切到自己的手指,这种刀法就算是过关了。”徐佐回到自己的案板前,快速的切着今天午饭所需要的食材,“我们循序渐进的来吧,看来你是真的一点儿烹饪基础都没有……不过这样也好,从零开始,学得会比较正统比较不容易伤害到自己。”

容律认真的点了点头,“真是打扰您了徐佐先生,您就先忙您的吧,我自己去练一练。”他放下菜刀,空手比划了几下子这个最为简单也是最常用的刀法,然后跑到那个六开门的超级大冰箱中,拿了几根儿黄瓜和胡萝卜放在案板上面,小心翼翼的全神贯注的切着菜,努力克服掉自己心中对于刀的恐惧感,慢悠悠的一刀一刀将它们都变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样子。

徐佐快速的切着菜,他用余光看着站在他身侧的男人,看到他用那种认真的神色,操着最为简单的刀法小心翼翼的切着菜的模样,心里面突然感觉到一种被挠了一下似的异样感。

他是一个喜欢美丽的男人,法国血统的生父给了他浪漫多情的性格,俊美的面孔是他在情场上无往不利的最佳武器。不过徐佐还是给自己敲响了警钟,他很喜欢作为周家固定厨师的高薪工作,勾引周家的少夫人可是一项不小的罪名,他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被周家扫地出门,那可能会让他彻底丢掉作为一个厨师的资格。

所以,徐佐还是决定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位在师徒的关系最为合适,他教容律学,至于旁的,还是不过多做想的为妙。

上卷 周铭琛

容律应该赞叹周家的富有以及他所浪费的那些食材对于周家来说还不如九牛一毛,若是普通人家大概是没有人会纵容他如此浪费新鲜的蔬菜——鉴于这是一个曾经被那些改造过基因的食物毁灭掉一半的世界,新鲜的未转基因的蔬菜也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周傅笙曾经在吃饭的时候不经意的过问了几句关于他厨艺学习的进展情况,他也只能对着那盘被他废物利用的小凉菜苦笑一声,“伴父,这也就是我现在的水平吧,您最好还是不要尝了。”

那些被他切残了形状的瓜果蔬菜最后都变成了一碟一碟的小凉菜,徐佐稍微教了一下他怎么去调配凉菜的佐汁,一些最基本的比例搭配。容律并不是没有悟性的人,只是他真的连美味的食物都是近来才吃过的,对于怎样能够将各种调味品的比例调配自如,他只能继续努力了。

大厨又不是一天炼成的,容律鼓励自己要再接再厉,不要被面前味道可怕的小凉菜所吓倒,总有一天……他能吃到自己亲手做出的美味的饭菜!

厨房现在属于一个没有别人的状态,容律就挑着这个闲时来到厨房继续训练他的刀法。经过几天不间断的联系,他已经能够把一些比较好切得东西比如说黄瓜胡萝卜之类的蔬菜整齐的切成丁状——先是把它们从中间整齐的切开成两半,再次从中间切一刀分成四个长条,然后把它们再一次的聚拢起来,从头慢悠悠的切到尾,一块一块的丁状黄瓜和胡萝卜就这样出来了,大小也算是整齐,总算是没有刚开始没有掌握到要领时的奇形怪状了。

“切制原料时应粗细薄厚均匀,长短相等一致,否则原料生熟不一致,味道也就会大打折扣,所以不要小看了这个最种最简单的刀法,先从块开始,然后把食材处理的更小更细,直到你可以切出一盘粗细均匀的土豆丝,你的直切才算是过关。”容律想着徐佐交给他的一些技巧,从冰箱中拿出一个土豆,用削皮器把它表面的皮削掉,然后尝试着把它切成片。

土豆握在手里面的感觉和黄瓜之类的条状蔬菜并不一样,它显然更难掌握,容律总是觉得他手里面的这个土豆要从他的手掌心中逃走,刀往下一切,它就要往后窜一下,有好几次容律都差一点儿切到手指,谨慎的自保心让他在切菜的时候力气有所保留,刚开始还有些均匀味道的片渐渐变得一边厚一边薄,切到最后容律也泄了气,这一个土豆也就宣告报废。

抱着废物利用的心态,容律把这些零散的不均匀的成片的土豆几片几片的摞在一起,“操刀时要运用腕力,落刀要垂直,不偏里偏外,左手要按稳原料,不要让原料从你的手中溜走。切丝的时候记得不要让食材连刀,切一段时间就将那些丝从刀的侧面拂下来放到碟子里面。”容律默念着要领,慢慢的切着那并不规整的土豆片。

尚未完全熟练的刀法所带来的土豆丝显然是个悲剧,粗的可以直接当薯条炸了,细的又开始连刀,粘的哪里都是。容律的心有点儿乱了,切着丝的手也就变得不再力道均匀,而是带了些赌气的味道,咚咚咚的剁了起来。

厨房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就这样被他赌气似的剁菜板时发出来的噪音所掩盖。

周铭琛本不想回家,或者说他并不想在那个男人还留在他们家里的时候回家。但是毕枫躺在病床上和他撒着娇,非要喝他们家厨师做的老鸭汤,说是那个味道别的饭店做不出来怎样怎样。

周铭琛也知道毕枫这么说的意思是想要和他回周家,他也的确很想不顾一切的把家里面那个他讨厌透了的所谓正房妻子赶走,把毕枫接回家,正大光明的娶自己所爱的人。但他毕竟是周铭琛,他不能也不可以那么去做,至少要寻个足够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的理由去把那个男人从周家赶走。

当初他并未反对那桩包办的婚姻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自己说真心喜爱的人,而他的爹地又一再在他的面前夸赞容家的小儿子是个容貌俊俏又乖巧的男人,他也就暗地里藏了些私心——就算是自己不喜欢他,按照他那性子,也该不会去管自己在外面追求别人。

周铭琛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过分,他身边的朋友们都是这么做的,在家里面和家里面那位供着的正房妻子相敬如宾,生个孩子传宗接代,然后再到外面寻找些真正符合心意的情人恩恩爱爱,倒也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可真谓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所以他也就顺着爹地和父亲的心意,和那个容家的幺子结了婚。结婚前他们见了几次,但是让周铭琛大失所望的是他的未来妻子不仅性格冷漠和他跳脱的性子根本合不来以外,容家人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强势也让他非常吃不消。不可否认的是他骨子里面的夫权思想主义严重,看不惯作为妻子一方的男人强势,所以自然地他也就看容律不顺眼,连容律去医院里面做改造手术的时候,也没有尽到一个未婚夫的义务去医院陪同。

他认为那种手术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身体改造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基本上没有人会出任何不良反应,政府对于改造技术和生育的宣传也一向都是温和化的,所以在周铭琛的印象里,做妻子一方的男人实在是太为清闲悠哉,不仅可以在家里面呆着不出去工作,不必承担社会上各方面的责任和压力,也不需要为了整个家族的发展再操一点儿心,所以对他们要严厉要牢牢地管住他们,是周铭琛一贯的信条。

只可惜容律一点儿也不上道,在周铭琛看来他根本不知道周家的规矩也不知道作为一个妻子的规矩,他也懒得和那个一天到晚都板着张漂亮的脸,浑身散发冷气的男人说这些,自然而然的疏离了自己的新婚妻子,就连新婚夜那天他都没有碰过容律。

结婚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在自己的身份证明上更改了婚配状况,多了一个摆在家里面供奉的摆设罢了,对于爱情他还是充满了憧憬的。

很快的他就在一个宴会上碰到了现在的情人毕枫,虽然毕枫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生,但是他时常挂在脸上的俏皮的微笑,爱撒娇、活泼可爱的性格,再加上一张美艳的脸蛋,立刻让他掉入了爱情的深渊,一发而不可收拾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周铭琛甚至想要和家里面那个他一手指头都没有碰过的妻子离婚,然后把毕枫娶回家。他只是懂了这个念头而已,并没有打算真的真的这么做,因为他也知道容家不是好惹的,随随便便的没有来由的离婚绝对会影响周家现在的生意。

只是委屈了他的爱人要一直做他的地下情人了。

为了补偿毕枫暂时不能成为他妻子的遗憾,周铭琛经常趁着他爹地和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把毕枫带回周家主宅,吃着浪漫的二人晚餐,然后再在他的那间奢侈舒适的卧室中□,度过一个再美好不过的晚上。

至于容律知不知道这些事情,周铭琛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也不是没有被走出卧室的容律看到和毕枫偷情,但容律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紧绷着脸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再也不出来而已,直到后来容律再也不出来吃晚饭,他的父亲询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后,他才收敛了这种把毕枫带回家的行为。

不可否认他是想借着这些事来逼着容律自己先提出离婚,但是容律的反应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他从来不表示自己的看法,无论是嫉妒还是无所谓,统统在他那张一直冷漠的脸上反应不出来,试探了一次两次以后,周铭琛也就厌烦了这种小儿科的行为,直接就把毕枫带回他在外面另外购置的豪宅中,不再经常回家。

他爹地也因为这件事情说过他,“那个毕枫没有什么太高的素养,无论是品性还是家世都远远不如容律。我知道容律不和你的性子,但是表面上总是要过得去,你也不小了琛儿,你已经二十六七岁了,是个成年人,做事就要有成年人的理性。家里面的大事你虽然还参与不到,但是在公司里面你也该琢磨出一些为人之道。我也不多说了,总之不要把事情闹大,闹到容律和容家面前,你有所分寸的做就可以了。但是那个毕枫想要做周家的主子,有我在,就不可能。”虽然周铭琛从理智上知道爹地是无条件的对他好的,但是那一次的谈话还是不欢而散。

至此,周铭琛和容律却是渐行渐远,越发的相敬如冰,十天半个月的连句话都不说。

他开始想要和毕枫生个孩子,毕竟他身边的好多朋友都已经有了小孩,看着他们一个个做父亲时所洋溢着的幸福,周铭琛也不由得有些动心,和自己所爱的人生个孩子果然是这个世界上再美妙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当他把这种想法和毕枫说了以后,毕枫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一口答应,“阿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怀了孕,我的工作会怎么办?我知道你还是瞧不起我的工作,但是我所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我现在还年轻,也不是你的妻子,被你这样养着已经是……已经是我最大的底线了,我不能没有工作,完全被你包养着,那我和那些堕落的男妓还有什么区别?”他的话说的已经是非常得重了,周铭琛稍微有些被打击了,不过换位思考了一下,他只能叹息着尊重毕枫的想法,另一方面也更加想要和容律离婚,把毕枫娶回家,正大光明的养着他让他享福,给自己生个孩子。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次带毕枫回周家主宅,会发生那种事情——虽然他并没有看到当时的确切场景,但毕枫从楼梯上滚下来时,容律就站在楼梯口上这个不争的事实很多佣人都看到了。毕枫不可能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那么只可能是那个妒夫把毕枫从楼梯上推了下来!

周铭琛整个人都有些发懵,若不是周边的佣人们把家里面的私人医生先喊了过来,然后共同把昏迷过去的毕枫送上救护车送往医院,他大概还是会手脚冰凉的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那一小摊凝固了的鲜血。

等他恢复了理智,第一件事情就是奔上楼梯,把还站在那里的、面无表情的容律一拳击倒在地。

“我告诉你!要是毕枫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容律以命相赔!”他记得他是那么吼出来的,差点要失去爱人的愤怒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在他跑下楼梯匆匆的离开准备去医院的时候,他好像在模糊间听到了容律的问话,但是焦急和愤怒已经充斥了他的全身,他没有理会身后的那个人的一切,直接离开了周家的主宅。

后来他在医院里面照料着还在昏迷状态的毕枫的时候听到了容律在家里面割腕自杀的消息,他只能嗤笑出声——这副样子还不知道是给谁看的,还好毕枫并没有出生命危险,要不然他真的是抱着要掉容律性命来赔的。

后续如何周铭琛压根儿不去关心,他也没有再问毕枫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下意识的他就认为容律是想要害毕枫,不再做其他想。

若不是毕枫一直说想要喝汤,他也不会回到周家主宅,也就不会在厨房看到那个男人站在厨房里面切菜的情景。

周铭琛的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他推开厨房的门,走到正在因为切土豆丝失败而剁菜板出气的容律身后,带着一种刻薄恶毒的意味低声说着——

“我还以为你会躺在床上,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拿着你那手腕上的刀疤,威胁我回来□……真可惜,怎么会在让我厨房碰到你呢?真是让我……都不想吃饭了!”

上卷 丈夫

容律被身后面突然而来的恶毒言语惊得一晃神,错手把刀刃抹到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上面,血一下子就染红了案板。

“你……”容律回过头来看着周铭琛,逆光中他仿佛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模样,但是在听到这个男人说话的瞬间,他的心脏仿佛被手用力的攥紧,窒息感弥漫起来——这并不同于过去他心脏病发作时的绞痛,而是一种莫名的闷痛。

脸颊上突然有了一种虚拟的火辣辣的疼痛,容律顾不上手指头一跳一跳的疼痛,只能捂着自己的脑袋,身体微微的弓了起来。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击打着头部深处,容律感觉自己像是摔倒在地上,眼前模模糊糊的,胸口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与苦闷堵塞在那里,酸楚与想要流泪的感觉并行着,仿佛随时都能将他击垮。

“我没有……没有推他下去……”容律的声音微不可闻,就像是有人在操纵着他一般,不自觉的喃喃自语,却是控制不住自己。

这不正常,容律在模糊中想着,这不是他的经历,这是——

这是【容律】的残留的回忆与触感。

周铭琛冷笑了一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恍惚似的男人装模作样的在他面前做痛苦状,不由自主的想要再揍他一拳,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周铭琛走上前去,一把掐住容律的下颌,把他的脸抬了起来,“别在这里给我装了!我今天还真不想找你麻烦,赶快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容律被迫抬起头来看着周铭琛,那是一张陌生的却出奇的让他感觉到刻骨铭心的脸,他长得和周傅笙很像,只不过要比周傅笙的脸线条更加坚毅凌厉……这些都不重要,对,这些都不重要……有个声音在低声的叹息道。

泪水就那么毫无预兆的从容律的眼眶中崩溃而出,他张合了几下嘴唇,抖动着却说不出来一句话。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和这个素未谋面却要共度一生的男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如此的令人震撼,或者说他低估了这具身体上所残留的执念——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深深地爱恋与绝望。

容律把周铭琛的手拂了下去,努力控制住这具身体所残留下来的情感,用没有受伤的右手将脸上的眼泪粗粗的擦干,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铭琛……”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些什么,只是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露怯。

“徐佐呢?”周铭琛嗤笑出声,仿佛是对容律那个笑容的不屑一般,他环视了一下空旷的厨房,微微皱起了眉头:早知道徐佐不在,他也就不会回家看到这个令他心烦不已的男人。

“今天他有些事情,就提前请假走了……”容律尽量让声音不太哽咽,回答完周铭琛无意识的问话以后,厨房中又一次弥漫起令人窒息的沉默。

“琛儿?怎么,终于舍得回来了?”周傅笙的声音遥遥传来,打破他们两人之间不停膨胀着的沉默气氛。周铭琛有些不太自在的和周傅笙打着招呼,“爹地……”却不敢把自己回家的目的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周傅笙却没有再和周铭琛说些什么,直接走到容律的身前,把他那只手上的手指拿到手里面,“这手指割伤了怎么也不处理一下?就在这里傻呆呆的站着难道就会好吗?琛儿,你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你的妻子受伤了,难道你一个作为丈夫的,不会叫佣人来帮着包扎一下吗?”周傅笙的口气虽然淡淡的,但是却带着不可违抗的力量,刚才还带着一脸讽刺的笑容的周铭琛也只能乖乖低头离开厨房,去找佣人过来给容律包扎那所谓的伤口。

“伴父,这只是一点儿小伤口罢了,不用包扎一会儿就会好的。”周铭琛一离开厨房,容律顿时觉得空气流通起来,身体所感觉到的不适也都纷纷散去,呼吸也顺畅了许多,手指头上面传来的疼痛也随之清晰起来,血已经不再流了,而是凝结成暗红色的一小团聚集在伤口周围。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指从周傅笙的手里面拿出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琛儿又说了什么让你分心的话了吧……刀本来是切不到你的手指的,你的心乱了。”周傅笙还是那副淡淡的口气。容律一抬头就正好看到了周傅笙的眼眸,一瞬间容律以为自己会被那目光穿透,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容律觉得自己是露出了些许马脚一般,“我只是……只是……”他其实和这之前的一切事情都没有什么关系罢了,所以连违心的话都难以说出。

他曾经期待过和他所谓的丈夫的见面,上辈子他并没有爱过任何人,也没有人爱过他,爱情之于他不过是电视剧中撕心裂肺的哭叫,婚姻之于他也不过是绮丽的幻想。

所以当真的见到了周铭琛以后,他反而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去面对这个男人。容律惊讶于这个男人对于这个身体所产生的巨大影响,是他这个灵魂所不能立刻阻止的。即使周铭琛对于他来说真的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容律感觉到一种悸动,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悸动。

佣人带着纱布和药物匆匆的跑了过来,周铭琛却是不见了踪影,“这周末家里面会举办一个小型的宴会,届时会有一些你未曾见过的周家的远亲前来,琛儿无论如何也会出现在宴会上,你也一样需要出席。之前的那些事情我会嘱咐琛儿好好处理,不要在外人面前丢了周家的面子,我相信你在经历了那些事以后,会明白些轻重缓急,不去和琛儿计较那么多。”在离开前,周傅笙侧过身来,对着仍旧站在厨房里面,任凭佣人层层包扎着手指的容律说道,“心要静下来,你才会永远站在不败之地。”

手指上突然紧了一紧,容律低下头来看着那已经包扎完好的手指头,“是,伴父。”他低声回答道,心里面却泛着些复杂的意味。

周傅笙站在周家大宅别墅的大门前,面无表情的看着正想偷偷离开的周铭琛,他没有大声呵斥,也没有横眉立目,但是周铭琛就是觉得自己的脚上仿佛缠了千斤重的沉砂,就算是想着医院里面的情人还在等着他,却还是不敢离开。

“爹地……有什么事吗?”自从毕枫从楼上摔下来以后,周铭琛就再也没有回过周家大宅,自然也就不曾和周傅笙说过话。在面对着他的两个父亲的时候,周铭琛一直都有一种莫名的压力,虽然从小到大周启华和周傅笙都没有大声的呵斥过他,更没有动手打过他,他也从来没有经受过他的那堆朋友所抱怨的勾心斗角,因为他们周家只有他一个孩子,甚至连争家产这种事情都不用担心,他只需要稳稳当当的活下去,周家的位置总会是他的。但是周傅笙和周启华都不是喜欢笑的人,也不是什么慈祥的人,虽然说知道他们两个人是爱着自己的,但是周铭琛在骨子里面还是敬畏着他们,尤其是周傅笙。

“你在外面的时间够长了,我给你的时间你也已经用完了,从今天开始就给我搬回家里面住,总在医院里面呆着算是怎么一回事。你的家在这里,你的妻子也在这里,你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该怎么做我也不想一次次的重复下去。”周傅笙走到周铭琛的身边,帮他把有些凌乱的衬衫领子抚平,轻轻的摸着他的脸颊,低声说道,“琛儿,外面的野花再香,你也不能过分沉溺,虽然说脸面什么的我们都可以暂且不提,但是最起码作为男人的责任,你要承担起来。”

周铭琛想要辩解着,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强势的连他的父亲都会妥协的爹地,只能把那些话都咽回肚子里面去,“只要他规规矩矩的听话的做我的妻子,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您看看有哪一家的妻子会做出那种事情的?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才……”

“才怎样?你把你的情人带回家那么多次,真把容律当成泥人了吗?现在他也想开了,不和你计较那么多了,你也就适可而止。”周傅笙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该收收心了,瞧瞧你最近一副什么样子……周末你伯父还有表哥会来,我希望你能够像一个主人,尽起自己的责任。”

“是,爹地,我知道了。”周铭琛咬紧了嘴唇,绷紧了身体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似的,但是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低声喊着,“可是爹地,我是真的爱毕枫,他受伤了还在医院,我怎么能够放心他一个人在医院里面,而我却在外面开什么宴会,还要和那个伤害他的凶手虚与委蛇……”

“琛儿,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这句话。静下你的心,睁大了你的眼睛,看看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你所‘以为’的,并不一定是对的;你所不屑的,也许是值得珍惜的。”周傅笙轻轻地叹了口气,“容律并不欠你的什么,我话到此已尽,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周铭琛抿紧了唇,在周傅笙回了卧室以后他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周家大宅,吩咐司机将车开回医院。

周傅笙的话他并不是不想听,只不过他爱毕枫的心没有人理解罢了,只是在他们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基础上随便臆测。

至于容律那个人……周铭琛厌恶的“嗤”了一声。他把头靠在柔软的真皮制成的靠背上面,脑子里面想着接下来要到哪里去买一碗地道的老鸭汤,来满足他那躺在医院里面,等待着他回去的爱人。

上卷 宴会

那根被切伤的手指头仿佛真的成了重点保护对象,每当容律想要靠近厨房的时候都会有佣人用委婉的言辞劝他回去,就连傍晚时候回到家里面的徐佐在看到他那被层层包裹住、看起来分外吓人的手指时,也劝他先歇一歇,“您这么着急学烹饪干什么?是很想马上让我失业吗?”徐佐和他开了一个小的玩笑。

但是容律笑不出来,“那徐佐……你说我该做些什么呢?”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已经只能感觉到隐隐疼痛的手指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您可以做很多事情,不只是烹饪。”徐佐差点儿就克制不住自己那股子想要去呵护美人的冲动,只能轻轻的拍了拍容律的肩膀,如同哥们一般的,“比如,嗯……上网打打游戏什么的……”

容律摇了摇头,对徐佐苦笑了一下,却也不能再多说些什么。言多必失,他也不应该有什么怨言,只不过生活如此贫乏,时间如同流水一般汩汩流过,却是毫无意义的浪费。他真的不知道【容律】是如何将自己只是关在卧室里面,度过那平淡的一天又一天。

和徐佐又说了几句话以后,容律也不再去打扰他准备接下来的晚饭,独自一个人回了自己的卧室里面。他站在挂在墙上的一副有些抽象派意味的油画前,轻轻的抚摸着上面微微凸起的油彩,浓重沉郁的色彩大片大片的被泼洒着,一层层的覆盖。

手指突然摸到了一处松软的油彩,容律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却没有想到自己那轻轻一按,这幅画却整个向下滑了下来,露出了藏在后面的一个保险箱。

上面并没有密码键盘,只有一个微微闪烁着荧光的触摸屏,容律试探着把自己的手指摁在上面,只听一声微响,保险箱的箱门就弹了开来。

容律迟疑了片刻,但还是把手伸了进去,拿出了藏在里面的东西。

一台非常之轻薄的电脑,一叠厚厚的速写本,还有一个封面都有些发黄的日记本,这些显然是属于【容律】的东西,容律随手把箱门和上,那幅油画毫无声息的再次滑到了原位。

把电脑和日记本放到了桌子上面,容律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速写本,犹豫了一会儿以后,他还是翻开了那已经有些破旧的本子——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虽然说现在他是容律,但这些旧物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那个已经消失了的【容律】。

第一页:铅笔轻轻勾勒出一个男人的侧面,虽然说笔画潦草,但是容律还是能够认出这画里面的男人。

是周铭琛。

第二页:那是一个男人的背面,他和另外一个穿着球服的男人勾着肩膀,右手夹着一个篮球,看起来是打完了篮球在庆祝的样子。页脚草草的写着一行字,贺球赛大获全胜,律。

第三页:周铭琛大笑着的样子非常的阳光,挥洒的汗水仿佛会从那些发黄的纸页中渗透出来,他的眼睛很有神,笔画好像在这里细致了起来。

第四页……第五页……第六页……容律向后慢慢的翻着,里面只有一个人,至始至终。无论是他的笑容还是他的愤怒,无论是他的正面还是他的侧面,无一不活灵活现,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能够看出这些画作中所凝聚着的感情。

最后一页的画比较新,画的也是最凌乱的,只不过是一个分辨不清楚的男人的背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知道他再也看不清楚……容律摸到了那张纸上面凹凸不平的褶皱,仿佛是水渍迸溅干了以后所带来的伤痕,印在那个渐行渐远的男人的背影上面,如同破碎的泪痕。

也许那就是泪痕,带着一种莫名的咸腥的味道。

容律轻手轻脚的把这本速写放回到桌子上面,对于剩下的两样东西,他反而没有什么兴趣去看了。这样一叠速写,不只是画而已,还是记载着一颗曾经鲜活的充满着对爱情的憧憬的心脏如何变得枯萎的过程。

容律感觉到一种悲哀渐渐侵蚀着他,之前他并不知道什么叫□情,也不明白为什么【容律】会因为周铭琛而舍弃掉最为宝贵的生命。生无可恋的滋味也许他真的不能体会得到,但是那种深沉而绝望的感觉却透着那一张张的速写传递了过来。

把这几样东西放了回去,容律重新伸出手来,看着左手腕上面狰狞的伤口,莫名的惆怅梗在喉咙间。接下来该如何去面对那个男人?那个叫做他的丈夫的男人……容律终于有了一种掠夺别人最重要的东西的感觉,不过一切都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可能,去弥补【容律】的遗憾。

容律并没有参与到举办宴会的过程中,不过是有成衣裁缝上门来给他量了尺寸,在周六的时候把两套白色的西服送到了他的手中,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在宴会当天适当的微笑,做一个美丽的花瓶就足够了。

整个周家大宅里面的佣人都在忙碌着,就连徐佐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照顾他,他的手指的小伤口虽然不到两天就好了,但是也没有机会再进厨房——宴会当天的酒宴准备需要大量的精力去准备,不只是徐佐在准备当天的酒宴,平时不在周家常驻的几位厨师也都赶过来一起设计酒宴的酒水菜品,他跑到厨房里面只是会给他们添麻烦罢了。

不可否认的是容律有些紧张,这还算是他重生在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面对那么多的陌生的上流人士,他总怕自己会不会说一些不太符合【容律】以及周家的言语。

不管容律再怎么担心紧张,时间还是稳稳地向后流动着。容律站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下,站在周傅笙的身边和陌生的各色男人轻碰着酒杯,说着彬彬有礼的欢迎词,脸上的笑容也仿佛是有尺子量好了一般的弧度时,不由得多了几分疲惫之意。

不只是那些虚伪的客套的辞令让他觉得别扭,周傅笙说这个宴会属于私人宴会,大多都是和周家有些关系的亲戚,而他站在这里这么久了,却没有一个人或者说是他的朋友过来和他说上两句话,一方面他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的有【容律】的朋友过来的话他都害怕自己会穿帮;另一方面他不由得有些心酸,替那个完全没有什么人际交往的【容律】心酸。

周傅笙虽然不怎么出现在大众面前,但是显然他和其他大家族里面的夫人们相处得很好,一群打扮的在他看来有些娘气的岁数也不小的男人围在周傅笙的周围,眼睛里面闪烁着的都是崇拜和敬仰的光芒,叽叽喳喳的倒真的很像是闺蜜会。

容律不由得为自己的丰富联想而打了一个寒噤,再怎么说周傅笙的形象也不符合太太会的主办者……

容律不知道的是周傅笙不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家里面管管家事的规矩伴侣,他不仅手里面握着傅家家族企业百分之十的股份,还是周家一些暗地里面的生意的领导者。这让许多只能在家里面闲呆着或者是聚在一起搓搓麻将聊闲天的富家夫人们所敬仰,他们都被自己的丈夫保护的太好,或者说他们因为要去生孩子而被下意识的划拨到“不能主事、不事生产”的闲人里面。

周铭琛一直迟迟未露面,他这个做妻子的人就只能站在自己的伴父身后,做一个默不出声的摆设,虽然他很想忽略一些嘲讽的眼光,但是那些带着些许恶意以及不屑的言语还是能零零散散的传到他的耳中。

无非是前一阵闹大了的推人事件,周铭琛并没有被过多的谴责,而受到大家非议的人只有容律一个,有说他没本事看不住自家丈夫的,也有说他性冷淡不能给周家生孩子,正房地位岌岌可危的……虽然明确的知道这些人说的那个【容律】并不是他,也的确是尽量无视掉那些话语,但是容律还是止不住的有些郁闷。

而这种郁闷在见到了这几天一直听说的周铭琛的大伯和他的表哥临到宴会之时,更加浓厚了一些。

“大哥,真是好久没有见到您了……”周启华之前一直在和几个生意场上的人聊着政策市场之类的消息,但是在他看到一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男人走进会场以后,立刻结束了和那几个人的闲聊,走到那个男人的面前,轻轻的给了他一个拥抱。“最近还好吗?我看您的头发又白了一些……”

男人低沉的笑了一声,同样回抱着周启华,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启华还是那么年轻,总是让我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而我还走在时间的前面——这可不就是老了吗!”

周景之和周启华在相貌上面基本上没有相似的地方,他看起来要比周启华老上十多岁——而实际上,他只比周启华大了三岁——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眼角也多了许多皱纹,相貌平平,嘴角边还有一道不长不短的刀疤,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凶狠,虽然他很少笑,但是离远了看,那道疤痕却像是他正在邪邪的大笑一般。

“启华啊,看我还带了谁来……深甫,过来和你叔叔问个好!”周景之把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青年拉了过来推到周启华的面前。青年微微的笑了,嘴边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眼睛也像是在微笑一般的眯了起来,他很有礼貌的半倾着身体,给周启华行了一礼,“叔叔晚上好,我是周深甫,上次见您的时候我大概还只有两三岁呢,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

上卷 觥筹交错间

周启华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他的确是不太记得这个孩子了,青年和周景之长的有几分相似,虽然也不是很英俊帅气的类型,但是却让人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也许是因为他长着一张笑面,只是微微扯起嘴角就是一个令人感到温暖的笑容。

“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周启华低声感慨道,“一转眼,当年的才这么高的小孩子都这么大了……”

“大哥,您来了。”周傅笙终于从那些围在他身边的男人中周旋出来,带着淡淡的微笑站在周启华的身后,然后叫住从他身边经过的端着一托盘红酒的佣人,从里面端了两杯酒递给周景之和他身边的周深甫,自己也拿了一杯端在手里面,“启华,怎么不给大哥拿杯酒,就站在这里呆呆的站着聊天……我们到那边去聊聊,怎么样?”

“还是阿笙贤惠,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你还是像过去一样年轻漂亮。”周景之的嘴角微微上扬,那道诡异的疤痕也随之而动,仿佛他笑得很夸张,“看看我这副老头子的样子……”

“哪有那么夸张呢!您还是和当年一个样子,就是头发白了而已,您要是肯拨出时间来染一下,肯定比启华还要显得年轻许多。”周傅笙和周景之轻轻的碰了下酒杯,微笑着说道,“这位就一定是……深甫,周深甫是不是?你脸上的那个酒窝可是让我记忆深刻,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变成大孩子了,但是那轮廓还是没变多少。”周傅笙走到周深甫面前,拉起他的手,用着慈祥的长辈常用的口气说着,还摸了摸周深甫的头发,感叹道:“好像一切都是昨天一样……深甫真是越长越像阿滋了,这眼睛看着真是一模一样……”

周景之若有若无的笑容突然消失了,他的眼睛有些冷的看着周傅笙,仿佛是要确认面前这个人是无意间的感慨还是话中有话。周深甫却是神色未变,笑意盈盈的抬起手来指着自己的眼角说道:“是吗?傅叔叔也是这么觉得的吗?很多人说我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呢!还有这个酒窝……就是太显小了,好多人都说我像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哪里有?深甫明明已经是个帅气的男人了,不是吗?今天来了不少和你岁数相当的年轻人,总和我们这些老头子在一起说话也拘束,你去和他们聊聊去吧,是不是,大哥?”周傅笙拍拍周深甫的肩膀,转过头来看着周景之。

周景之微微点头,“去吧,深甫。”周深甫再次和几位长辈道了别,然后端着酒杯走进了人群当中。

周启华和周傅笙匆匆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大哥,我们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好好的聊聊天,接下来的时间就让他们小辈的慢慢玩,我们……聊一聊吧。”周启华轻轻的摇晃着酒杯中剩余不多的酒杯,低声说道。

周景之神色微变,不过很快他收敛了一切多余的表情,“那么就请吧。”他侧过头来看着站在周启华身边的周傅笙,眼神有些闪烁,“的确是很多年,我们都没有聊过了……”

容律找了一个人比少的角落,靠在冰凉的用大理石装饰的墙柱上面,看着不远处的喧嚣景象。周铭琛在宴会开始半个多小时以后还没有出现,而周傅笙和周启华又和一个看起来岁数不小的陌生男人走了,整个宴会上再没有他认识的人,也没有人和他搭话,一个人站在宴会中央总是有点儿傻乎乎的感觉,于是他也就乐得清闲,跑到一个清净的地方闭目养神。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呢?不和其他人聊聊天吗?”容律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这令他立刻睁开了眼睛,回头看了过去——和他说话的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青年,好像刚才站在那个和周启华周傅笙走了的男人身后,他那时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过去搭话。“我是周深甫,您是……”周深甫言笑晏晏的端着酒杯,看向容律。

容律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周容律,幸会。”青年的手干燥而有力,握住了他有些冰冷的手,“哎呀呀,您还是我的弟妻呢!早就听说过您了,却一直没有见到过您。再介绍一下自己吧……我是周深甫,是铭琛的表哥,你就叫我深甫就好了。”周深甫用力的回握了一下容律的手,然后把他拉离了那个角落,“怎么您一个人站在这里呢!铭琛他在哪儿,怎么不陪着你呢?”

有些尴尬的笑着,容律悄悄的挣脱开了周深甫握着他的那只手,“他有事情要做,所以比较忙,还没有来得及赶回来,我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还不如看着你们玩就好了。”

“那就让我来给您解解闷?”周深甫的笑容是他最大的武器,容律一直带着的紧张之意在周深甫的妙语连珠中逐渐被化解,听到他夸张的说着一些并不算太好笑的事情时,也会情不自禁的轻笑出声,令人心情放松起来。

“终于看到您笑了……”周深甫像是感叹了一声似的,看着容律的微笑,露出一副深表欣慰的表情,“我还以为我的本事下降了,不过能够让您从那种忧郁寂寞中解脱出来,也不枉我这么半天就差学动物叫哄您一笑了!”

“深甫你真是说笑了……就别再您来您去的了,直接叫我容律就好。”容律有些赧然的笑了,又觉得站在这里有些不太礼貌,“一直站在这里你也该累了,要不要去尝尝我们家厨师的手艺?今天有不少刚刚空运过来的海鲜,也许有符合你口味的……”

“是您……是你推荐的,当然会没错了,那我们就一起去尝尝?正好我也饿着呢!”周深甫把手里面的酒杯随手放到佣人的托盘中,拉着容律跑到长长的自助餐桌前,拿起盘子和精致的夹子,挑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还时不时的推荐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给容律。

正当他们两个愉快的自选着食物时,礼厅的门口那里好像有了一起小小的骚动,怒斥声和嗡嗡的议论声让容律下意识的回过头来,却正好看到自己的丈夫怀里面抱着另一个个子不高的男孩儿站在礼厅的门口和家里面的佣人争吵着什么的场面。

容律的身体不由得微微僵硬了起来,手也变得冰凉,眼睛只是怔怔的看向门口。还在捡东西到盘子里面的周深甫在呼唤容律数次未果之后才抬起了头,随即也顺着容律的目光看向门口,发出了疑惑声:“那里怎么了?是因为没有带请柬来吗?怎么还不让进来啊?”

容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下意识的想要离开这里,不想再去看那个总是能扰乱他心弦的男人,也不想看到那个男人怀中的另一个男人。

“那是谁啊……容律?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差?”周深甫带着些担心的意味捏了捏容律的肩膀,“那个人是不是……”

“……对不起,我有些不太舒服,你先吃吧深甫,我想去洗手间一下,失陪了。”容律把手里面端着的盘子放到桌子上,和周深甫匆匆道歉之后就离开了宴会现场,向远离会场的休息室走去。

他现在还控制不好这个身体对于周铭琛的反应,他不想在众人面前出丑,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躲避——虽然这听起来真的没有什么骨气,但也是没有办法之下的下策了。

当容律那行色匆匆的背影消失在众人之中时,一直笑眯眯的周深甫终于收敛了他的笑容,那张一直似笑非笑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类似于嘲讽的神色。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低声的喃喃自语着:“还真是有意思的一出戏啊……越来越精彩了呢……各位演员不知道能不能按照既定的剧本好好的演下去呢?”他把目光放向门口那个正维护着情人、把正房妻子气走的所谓他的表弟周铭琛身上,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上卷 冷却的闹剧

周铭琛认为自己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把毕枫带到这个私人宴会上,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众人会对此有什么反应,而恰恰他就想要这种反应——他既想逼出容律的丑态,又想和他的父亲和伴父宣告自己想要离婚的决心,这场宴会里面有那么多不远不近的亲戚,他们也都看到了这一切,就算是出丑了也要把这个婚离了!

毕枫今天刚刚出院,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他有些娇小的身体一直靠在周铭琛的怀里,脸上的表情却是惴惴不安的,“阿琛,我们能不能不去……或者我就不去了行吗?我有点儿害怕……”他的手指神经质的抓住周铭琛的衣角,声音虚弱无力。

“别怕,我今天就是要把你带到大家的面前,虽然会有痛苦会有难堪,但是相信我,这些都是我们在一起之前必然要经历的阵痛,只要挺过了这段日子,我们肯定会幸福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了,小枫,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之前的伤害了!而且我发誓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周铭琛低声安慰着怀里面瑟瑟发抖的情人,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他知道接下来即将面对怎样的非议,但是若是他都不能坚定自己的立场,那么他和他的爱人的关系就永远不可能得到认可和保护。

他现在只后悔的是结婚太早,还和一个无法容人的妒夫结了婚——若是容律没有之前伤害毕枫的举动,他也许还不会这么早和容律扯破脸皮,但是这次意外发生以后,让他坚定了要和容律离婚的决心!

不出所料,他们还没有进入到宴会会场中就受到了阻挠,周铭琛恶狠狠的看着面前这个拦道的他们周家的仆人,愤怒的低声吼道:“给我让开!他是我带来的人,难道你还要把我拦在外面吗?”

“少爷……没有邀请函的人一律不准进入,这是夫人定下的规矩,我怎么敢违抗?您可以进来,但是您……您带来的客人若是没有邀请函就不能进入宴会,我只是按照夫人的命令行事罢了,请您不要为难我了。”守在门口的佣人额头上也沁出了冷汗,他是不敢得罪周家唯一的大少爷,但是他更不敢得罪周傅笙,毕竟周傅笙才是周家主事的,只能如此推脱着。

周铭琛说理不成就要强入,门口的佣人又不敢大力的推阻,一来二去自然造成了骚乱,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门口,看着这场正在直播的闹剧。

毕枫的脸色更白了,他紧紧的抓着毕枫的衣服,喃喃的说着“我不进去了”“我们走吧”之类的话,仿佛随时都会晕倒的模样。

周铭琛自然是看到了爱人那病弱的脸色,心里面更是混杂着焦急和愤怒,难道这个周家还没有他说话的份了?还是说爹地真的一点儿都不能容下他和毕枫在一起吗?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他们两个在一起究竟能碍着谁?

“周铭琛!”冷冰冰的带着些许怒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周遭有些纷杂的议论声顿时安静了下来。周傅笙从楼上缓步走了下来,等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整个宴会已经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这里。

毕枫根本不敢去看周傅笙的眼睛,他只能把自己尽可能的缩小,缩到周铭琛的怀中,仿佛他的爱人能够把所有的风浪都挡在外面一样。

“宴会已经开始这么久了,作为主人你来的如此之晚,还不给各位道歉吗?我看这位毕先生大病初愈,承受不住和你站在一起迎接客人的重任。梁斌,送这位毕先生回家。”周傅笙看也不看毕枫一眼,只是深深地看着周铭琛,口气冰冷,然后转过身来对各位静默不语的客人说道,“真是对不起了,家里面的事情让各位见丑了,请各位尽情的享受这个夜晚吧,琛儿一会儿会和大家赔个不是的。”

“不!伴父,我不会让小枫走的!我来晚是我的不对,但是您不能赶小枫走!我今天在这里就直说了,各位也都在,请替我见证,我周铭琛非毕枫不娶,至于那位容律先生,请恕我无福消受,我们之间并无感情,非要强挺着在一起生活只是互相折磨,所以请您同意我和小枫之间的关系。”周铭琛在周傅笙施加的如此压力下仍旧挺直了腰板,掷地有声的说着之前早就想好的说辞,虽然他的心里面也压抑着对周傅笙的敬畏,但是为了爱情他只有豁出去了。

周傅笙没有发怒,他只是扭过头来看着那个梗着脖子和他讲着如此话语的他唯一的儿子,“你太令我失望了,周铭琛。”他轻声说着,“我今天也就说了,有我没他,有他没我,周铭琛,你是想让我离开周家吗?那么好,你就和你的情人留在周家做这个主人吧。”他的口气清淡,仿佛只是随口的吩咐一般。

但是周铭琛却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他从来没有听过周傅笙和他说过如此重话,即使他的表情并没有显示出愤怒,即使他的父亲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说任何一句话……周铭琛顿时产生了退却之意,因为他本能的感受到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爹地,我……”他放软了口气,但是周傅笙并不为所动,或者说他只是冷笑一声,遥遥的走开了,只留下沉默着的众人继续围观着这场仿佛落幕了的闹剧。

直到周傅笙再次消失在会场之中,沉默的看客们才仿佛是重新被摁了开始键一般走动谈话,只不过他们的眼神都是若有若无的落在周铭琛和他的情人身上,那里面所携带的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

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袭击了周铭琛,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爹地对他的影响已经如此之深,还没有发怒,还没有他所预料的羞辱和难堪,仅仅是几句话就差点儿完全浇灭掉他的计划。

“我们走吧铭琛……我呆不下去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毕枫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他从来没有经受过如此大的压力,那是一种上位者长年累月所积累下来的威严,即使没有愤怒的吼声和轻蔑的眼神,就已经让他无法承受下去,仿佛他的表皮就这样被活生生的揭掉,露出里面的一切,毫无掩藏。

周铭琛咬咬牙,却是还没有放弃掉,“我不会放弃的……对,我们还可以找一个人!”他低声喃喃道,“只要容律同意离婚……就算是我暂时不能把你娶回家,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上卷 剩下的人

容律觉得自己像是个懦夫,他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包括周铭琛,但是躲起来不让周铭琛看到却成了下意识的动作。

坐在休息室里松软的沙发中,容律终于放松了身体,把自己整个蜷在沙发上面,享受着躲来的短暂安静时光。这一晚上没做别的什么事却让他觉得分外的疲惫,果然这种社交活动是很不适合他这种过去根本没有接触过什么人的人。

但是很快的,这种安静就被打破了。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容律猛然坐直了起来,看向闯进来的人——

周铭琛带着那个男孩走了过来,气势汹汹的模样让容律内心感到好笑,而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毕枫在甫一接触到容律的眼神时就吓得像是看见了猫的耗子,连忙扯着周铭琛的衣服就要出去,“阿琛,我们不说了……我们走吧好不好?求求你了,我不想要争这口气……我们走吧阿琛……”

容律尽量让自己从容的站起来,走到周铭琛的面前,声音却还是止不住的带了些颤音:“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看了一眼被周铭琛牢牢保护在怀里面的男孩,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住掐了一把似的疼痛酸楚。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明明对周铭琛没有任何感情,却要被迫“享受”这种身体所带来的反应。

“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和我离婚?”周铭琛硬邦邦的问着,尽量不去看对面的那个男人的表情。

容律有些哑口无言,他怎么才会和周铭琛离婚?虽然说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他基本上已经构筑好心理准备了,但是若真的离开周家,他又能去哪里呢?这短暂的一段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周家的生活和周家的人,无论是面冷心热的周傅笙还是总是沉默着的周启华,亦或是对他非常好的徐佐还有其他佣人,他都已经割舍不下。

“我不会离婚的。”这话不只是为自己而说,还是为那个已经往生了的【容律】说出来的,他若是活着是必定不肯和周铭琛离婚的,毕竟知道【容律】究竟有多么的爱周铭琛的人,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

“我会给你周家百分之一的股份,这样够了吗?”周铭琛加大了筹码——他以为容律不和他离婚只是害怕分不到周家的财产,毕竟他们之间还没有孩子。

“我不稀罕周家的一分钱,但是我不能离婚。”容律有些恼火,说话的口气也变得冰冷起来,“你们走吧,我不管你们的事情,但是不要和我提离婚的事情了。”周铭琛和毕枫谁都没有看到容律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而容律自己也只是觉得头开始变得疼痛,力气正在逐渐的跑走。

“你是害怕自己再嫁嫁不出去吗?我又没有碰你一个手指头,再说男人还有什么处男的问题,你怎么就非得赖在周家不走啊?还是说你就真的喜欢让我一个人□?别的男人都不行?”周铭琛怒极反笑,嘴里面的话也开始不干不净起来,想要把容律也惹急,好让他在愤怒中同意离婚,“我都不知道你是个这么贱的男人……”

“你住口!就算是你不喜欢容……不喜欢我,你也不能这么羞辱我!”容律感觉到严重的耳鸣开始从大脑深处散发出来,嗡嗡的声响混合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东西让他觉得有些摇摇欲坠。一些零散的画面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他的眼前,毕枫拍着自己的腹部用一副得意洋洋的口气说着什么,自己的手仿佛伸了出去,还没有碰到什么东西就听到一阵凌乱的声响,几声凄厉的尖叫……

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冷起来,容律使劲的睁着眼睛,仿佛想要看清那遮着迷雾的过去,“毕枫……你应该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他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说着话,然后回过头来看着窝在周铭琛怀中的毕枫,嗤笑一声,仿佛是在嘲讽着毕枫,又好像是在自嘲,“周铭琛,我最后和你说一遍,我是绝对不会离婚的……你休想把我甩了以后和你的情人双宿双飞!休想!”

这话仿佛是从血脉中奔涌而出的,容律本身并没有想要说出这么狠的话,他的心里面还是觉得周铭琛是个陌生人所以不好说一些重话,但是下意识的他就脱口而出了这样的话……只能说,这是【容律】所遗留下来的未能说出的话语吧。

力气完全的流失走了,容律能够感觉到膝盖碰触到地面时的疼痛感,紧接着他倒在了地上,意识就这样轻易地消散了。

周傅笙绷着一张脸站在属于容律卧室里面的那张大床的前面,私人医生正小心翼翼的给昏迷着的容律做着检查,半响他摘掉听诊器,站起身恭敬的对周傅笙说道:“少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虚弱了一些,向来是上次……上次病后并未得到好的休息,怒大伤身,一时间的愤怒导致了少夫人的晕倒,补充一些营养之后再静养一阵子,应该就会好了。”

“那麻烦您了……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周傅笙看着面色憔悴苍白、昏迷着躺在病床的容律,轻声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准……也许很快就能醒过来,只不过少夫人的身体真的很虚弱,这种身体……”私人医生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傅笙的脸色,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种身体是很难怀孕的,就算怀孕了也很难保证孩子和大人都很平安……”

周傅笙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后他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我知道了,您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我再叫您。”私人医生客气了几句之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只剩下周傅笙一个人站在病床前面。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以后,周傅笙给昏迷着的容律掖了掖被子。“其实根本不至于如此的……”他仿佛是在对容律说着,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毕枫到底是被送走了,而这场宴会却变的不欢而散,众位宾客见主人们气的气病的病,也没有人再有兴致喝酒玩乐,只能早早的散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周铭琛则被周傅笙一怒之下关到卧室里面面壁思过,没有他的允许不准离开卧室一步。

而周景之父子并没有离开,他们应周启华的要求留在了周家,就住在离主宅最近的一栋小别墅里面。“那天的事情实在是……实在是让你们见丑了,琛儿已经岁数不小了,却还是那副天真的样子,哪有深甫的十分之一让人放心……”周傅笙和周景之以及周深甫坐在客厅里面喝着下午茶,带着些许无奈的感叹道。

周深甫坐在周景之的身边,很有礼貌的端着茶杯慢慢的喝着茶,听到周傅笙的话以后他不由得笑了起来,把茶杯放到一边,“伯父真是让深甫觉得太不好意思了,深甫也只是虚长铭琛几岁,哪里有什么让人放心的?还不是需要父亲时时教导敦促。铭琛也还是小,您多教育教育,让他交一些好的朋友,等他岁数到了,自然是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

“唉……只是怪我这些年来没有注意对他的教育,那孩子只是怕我,原来还是听我的话,而现在却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周傅笙叹息着摇摇头,“启华也是好久没有和大哥在一起了,这些日子你们就好好聊聊,我也有的是时间大哥交心,你们就在这里好好住着,深甫要是有时间也帮我开导开导铭琛,那是个死脑筋,不听我的话却是爱听同龄人的话。”

“那我和深甫就只能继续打扰你们了,的确是我们兄弟多年未见,要有太多的话想要去说。”周景之挑了挑嘴角,斜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他的儿子,似笑非笑的说道,“深甫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和铭琛多交流交流倒是可以的,再怎么说也是表哥呢,不是吗?”

“那既然伯父还有父亲都这么放心我,那我就只好承担起这个重任了。”周深甫笑眯眯的对周傅笙说道,“表弟的困扰我这个做表哥的怎么样也要帮忙的嘛。”

上卷 梦境与现实

容律深陷在散发着温暖的海洋中,仿佛流水的冲刷般的波动从他的身边轻轻浮动着,一种从来没有感觉过的轻松和静谧让他不由自主的放松起来。

【容律……】

容律睁开了眼睛,看向那带着光亮的地方,疑惑似的伸出手来想要去抚摸。

【容律……】

那带着叹息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你是谁?是谁在和我说话?”容律有些焦虑的站起身来向前跑着,想要寻找着声音的源头。

【是我在和你说话啊……】

容律突然转过头来,一个和他现在的面目完全相同的男人站在了他的面前,容律立刻就知道了他是谁——

“容律?我的意思是……你是这个世界的【容律】?你还在?”容律有些怯于面对这个【容律】,是他窃取了这个世界中属于【容律】的身体还有一切。

【对……就是我……我也就是你……】

【容律】叹息着说道,他的表情有些忧郁,又有些欣慰,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摸着容律的脸颊,一种如同日光般的温暖顿时笼罩在容律的四周。

【是时候……该离开了】

【容律】露出一个微笑来,微微歪着头看向容律,身体陡然的飘离开来,容律一惊,立刻也跟着他消散的身影跑了过去,“你别走啊!我可以把身体还给你……”

【我早就该离开了,现在容律的人生已经不属于我,而是你的】

【容律】的身影已经接近透明,他向容律挥了挥手,示意容律不要再追过来了。

【我也困扰了你很久了……是时候让这些影响随风飘散了,当然,我会告诉你全部的真相,这样我也就再没有牵挂了……】

仿佛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击中,容律感觉自己被弹了出去,那种温暖如旭日的光芒顿时消散,他掉入到一个带着阴冷潮湿的空间之中。

甩了甩有些发昏的脑袋,容律眯起眼睛来看着四周,各种景象也随之纷至沓来……

容律睁开了眼睛,一时间有些不能分辨这里究竟是那离奇的梦境还是现实抑或者他一直就活在一个梦境当中。

但是很快的他就发现这的确是现实,他微微扭过头去,看到挂在墙上面的钟表,显示着的时间告诉他他已经昏睡了足足有两天——当然,是距离那次宴会后的两天。

身体仿佛轻盈了许多,也许是因为那个【容律】已经彻底消失的缘故?容律有些怅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回想到那个太过于真实的梦境,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梦境。

自从重生在这个身体里面,容律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已经被人类完全认识了,起码那个【容律】是完全存在的,只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了……而那些他看到的过去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了。

一想起那些仿佛默剧般的一幕幕过去的剪影,容律不由得讽刺的笑了起来。

那些亏欠了【容律】的人他不会放过,那些【容律】所珍惜爱护的人,他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珍惜爱护。

但是,那个男人……容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还真的没有想好要去怎么面对,只不过现在再想起那个人,再也没有了控制不住的复杂感情了。

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面,容律只是披了一件外套就走出了卧室。长长的走廊里面寂静无声,也没有人来回走动,恍如无人。在床上躺了两天的身体还是有些疲软,不过这并不影响容律的行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什么地方,只不过是不想再在床上躺着罢了。

“容律?你怎么起来了?”一个带着惊讶的声音从他的后方传来,容律转过身来看着那个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才发现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在宴会上认识的周铭琛的表哥周深甫。

“我刚醒来,身边也没有其他人,就索性起来了……”容律对这个青年还算有好感,也许是因为他脸上一直不变的阳光笑容,所以他也对周深甫笑了笑。

周深甫快步走了过来,扶住有些摇晃的容律,“我还是送你会房间吧,看你这副样子,还敢从床上起来……这要是让叔叔看到还不得生气?对了,我得告诉叔叔一声你醒来了……还有铭琛那里,也得告诉一声……”周深甫絮絮叨叨的在容律的耳边念着,语气中透露出来的关心让容律觉得非常的窝心,“其实我真的没什么大事……要不然你就送我去伴父那里去吧,我又给大家制造麻烦了,可得去道个歉才对。”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明明是铭琛那个小子对你不住,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你就先原谅他这一回,我也答应叔叔了,要帮他劝导铭琛,他也就是一时被外面的那个男人糊住眼睛了,时间长了他还是会发现你的好,和你好好过日子的……以后也别气性那么大了,你这一病可真是把全家上下都吓到了……”周深甫还真做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拍了拍容律的手,扶着他慢悠悠的下着楼梯,一边和容律说着劝慰的话。

容律好脾气的笑了笑,他现在并不是之前那个一无所知或者说知道也只是知道一星半点的容律了,承载了【容律】的记忆的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过去【容律】所知晓的周家的事情,自然不会太把周深甫的安慰之词挂在心上,“这些我都知道了,所以这不我要和伴父道声不是,让他担心了。”容律低着头看着楼梯上铺陈着的华美柔软的地毯,不由得回想起在这楼梯上发生过的事情,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这丝笑意并没有被一直观察着容律的周深甫放过,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扶着容律的手也悄悄的挪向了容律的腰部,稳稳的把他掌握在自己的控制中,慢慢的走着楼梯,“叔叔正在花园里面喝下午茶呢,外面的阳光不错,你也可以陪叔叔一起晒晒太阳,强壮一下身体。”

容律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注意到周深甫的动作已经超过一个“表哥”所代表的范围,一直以来他并未真正的意识到这个世界已经和过去的那个世界不同——男人的碰触已不再是那么单纯。

周傅笙的生活很是规律,每天早上吃完早饭以后都会花上很长的时间来看报纸,然后就是处理傅氏公司和周家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午饭过后没多久就要喝下午茶,若是天气好就在花园里面,若是有人来拜访那么就在客厅里面进行,晚饭过后则是固定的散步时间,周启华在的时候会陪他一起在周家偌大的花园中散步。

今天的阳光很是明媚,所以周傅笙的下午茶就在花园中进行着,上好的红茶里面并没有加糖还有牛奶,他单纯的喜欢那种微微苦涩的味道停留在舌尖的感觉。

当他正在慢慢的喝着茶的时候,容律和扶着他的周深甫从主宅那边走了过来,“叔叔!容律醒了!我劝他回房他还不愿意,非要来看看您,我就带他过来了。”人未到而声先到,周深甫那充满活力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由得打断了周傅笙的沉思。

周傅笙把茶杯放到一边的藤制茶几上面,“醒了怎么不好好在床上躺着休息?来看我做什么?”周傅笙的口气虽淡,但是容律已经能够从中辨别出来周傅笙的心情来——至少现在周傅笙的心情还算是愉快。

容律这才挣脱开周深甫的搀扶,走到周傅笙的身前,微微低下了头,用一种带着歉意的声音低声说道:“容律这次又给伴父惹麻烦了……所以刚醒来就想来给您赔个不是,再也……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坐吧,站在那里做什么?都过来坐吧。程文,去给表少爷拿把椅子过来,再上一壶茶。”周傅笙的心情果然还算是不错,他随口吩咐着身后的佣人,不大工夫这两个人便都坐在了周傅笙的身边,倒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

“我还没和你去道歉,你这孩子倒是来和道歉来了……这次全是琛儿的错,和你一分关系都没有,不过的确是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那个男人我不会再让他进周家的门,至于琛儿……我也已经禁了他的足,等过些时候我就让他到你那里道歉,他啊……”周傅笙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揭开盖子,轻轻的吹了一口气,香气便微微的泄了出来,“我一直以来也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事,然而现在我不说也不行了,容律你听着,深甫也不是什么外人,以后也许还要麻烦你多劝导劝导琛儿,便一起听了吧。”

周傅笙顿了顿,他刚才便一直想着这事情究竟要不要和他们说,若是说了,那些尘封于过去的事情也必然会随之露出水面,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他不易察觉的看了周深甫一眼,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样,但是心里面一直以来的顾虑还在,不是他不相信……不过也罢,这一切终究是要接过去的,若是阵痛,也是必然经过的历程,再遮着掩着也不能解决已经积怨已久的各种隐患。

“琛儿他……其实一直都是有着病的,而且,是这里有着病。”周傅笙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声音里面带了些许颤抖,“而这一切都是我犯下的错……”

上卷 啼笑皆非

“过去的事我也不想提过多,但是在生下琛儿不久以后我就回了傅家,知道他六岁的时候才重新了回到周家,而在我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没有什么人把他照顾好,启华那时候没有时间回家,家里面的佣人也的确是太会见风使舵,竟然把那么小的孩子扔在屋子里面没人去管……直到有一天启华提前回了家,想要看看琛儿才发现他正在发烧,而且已经发烧了至少有两天的时间……”周傅笙的眼睛微微眯起,声音中带了一丝痛惜,“等我接到消息回到周家的时候,医生就告诉过我……琛儿的病情发现的太晚了,本来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感冒,却变成了高烧不退,最后伤了大脑。虽然不会严重伤害智商,但是他还是会比普通的孩子驽钝……而且他相当怕我,怕我这个把他生下来的人,我的性子本来就冷,这我自己知道,但是我不知道小孩子才是最敏感的人,他知道我曾经把他遗弃过,所以他本能的害怕我……”

“回到周家以后,我曾经尽我所能的爱他宠他,却没有想到他不只是因为那场病变得不再聪明,就连性格也因为我们两个人常年的不管不问变得乖戾起来,仗着我对他的宠爱就随便欺负和他在一起学习的其他家族的同龄小孩子,我教育了许多次他也根本听不进去,或者说他想要改,却不知道怎么去改。我觉得这么宠他是行不通的,就干脆只给他经济上的保障,其余的都渐渐的淡了,也不再像过去那么娇惯着他。刚开始还有些奏效,他也变得乖了,也听我的话了,却是和我越走越远,也不和启华交流,完全只是和他的那些朋友交往,他们说的话比我们两个人说的多少话都有用。”

“我自知亏欠他良多,所以也不太管着他在外面做的那些荒唐事,只是当做他的性格还不成熟,体谅他小的时候过的太苦还有他的病情,一直在放纵着他。等他到了适婚的年龄时,也不见他对谁家的孩子上过心,还是一味的玩闹,我也害怕他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自知,就擅自给他选了一门亲事……容律,我那时候是很喜欢你这个孩子的,也觉得你像是个能管事的,能帮我在生活上管一管那个一直是小孩子脾气的琛儿,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对他的影响太深了。”

“他一直不喜欢亲近我,和他谈话交流的时候他也都当做是和领导说话一般的有着隔阂,他敬我尊我,却不爱我……你当初的性子和我很像,这就让琛儿很不喜欢,所以一直以来对你也都是相敬如冰。也许是结婚这件事情让他多少开了点儿窍,可惜却是在外面找了个那样的男人,还是我没有把他教育好……”

容律的手悄然的抓住了扶椅的把手,他从来没有想到周铭琛做出那种近乎幼稚儿童才能做出来的事情竟然是因为他本身就没有那个情商!这也太荒谬了吧?

他的表情无不表达出这样一种惊叹,周傅笙也并没有放过容律这个表情,只能长长的叹息一声,道:“所以你也别和他计较太多了,也许过一阵子他就对那个男人没有什么兴趣,而你自从那次事情过后,性格已经变得开朗许多,琛儿就喜欢性格开朗的能说爱闹的人,你多和他交流交流,兴许哪一天他会真的爱上你……而且琛儿他特别喜欢小孩子,也许你们有了孩子,他也就不再到外面去鬼混,那个不好使的脑子也能灵光一些……说出来你们也许都以为我是在给他推脱,但是真的……请原谅他一直以来做的那些错事吧,我只希望他不会一辈子这样混混沌沌的过下去,而我也相信爱情有那种力量,让他变得有责任感,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容律不由得失笑出声,他只觉得荒谬无比!“伴父……我……”自从他彻底继承了【容律】的记忆以后,知道了那些过去的事情,便一直认为周铭琛的性格缺失完全都是由于周家这个大环境造成的——他只猜对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你说他不爱……不爱我……都是因为我过去的性格吗?他喜欢上那个男人也只是因为他的性格和您完全相反是吗?只是这么简单……这么无聊的理由吗?”

周傅笙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并不常见的苦涩的意味,他用手指轻轻的揉捏着太阳穴,仿佛是因为刚才的回忆而感到了疲倦,“虽然真的很不想为他推脱,但是……这些都是真的,他的性格有着缺陷,而这些缺陷却在我的纵容之下越来越大,我已经没有了办法去弥补这一切……”

“但是这一切都不迟,不是吗?”一直沉默着的周深甫突然出声,他站了起来,走到周傅笙的身边,然后蹲下身,轻轻的抱住周傅笙的双腿,仿佛是在安慰一般的用脸去蹭了蹭周傅笙的膝盖,“铭琛他的确还是小,很多的事情他都还没有经历过,他那些狐朋狗友给他的错误的认识还来得及纠正,况且容律这么优秀,又怎么不会吸引住铭琛的目光?外面的花花世界总有一天他会玩腻的,再加上我们每个人的努力,他一定会回到我们中间来的……叔叔也别太担心了,这并不是您的错,也不铭琛有什么性格缺陷,只是一直以来他缺乏正确而有效地教导罢了。”

周傅笙的眼光终于温柔下来,他伸出手来抚摸着蹲在他脚边的周深甫的头顶,用一种带着怀念的口气轻声叹道:“深甫……你这孩子真是……若是我当年对琛儿多用些心,他会不会和你一样听话懂事?”

周深甫笑得酒窝深深,他抬起头来微笑着看向周傅笙,用力的点了点头,“叔叔您放心吧,我也会帮您的,铭琛一定会振作起来,变得也听您的话,做您的好儿子的。我和容律一起努力,不是吗?”他回过头来看着容律,仿佛在等着他点头一般。

容律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点了点头,“伴父,我以后会更加努力做一个好的妻子,让铭琛的心安定下来。”

周傅笙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是放下了什么包袱一般,他把周深甫拉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手中。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指来抚摸着周深甫的脸颊,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怀念以及许许多多别的感情的复杂表情。“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他低声喃喃自语着。

容律的心里面如同被打翻了调味盒一般,酸甜苦辣混合到一起,他站了起来,仿佛是起的急了一些,身形有些不稳。他扶住了椅子,扯出一个笑容,对着周傅笙低声道:“伴父……我的身体还是不太舒服,既然深甫在这里陪您一起喝茶,那我就先上楼了……”

周傅笙仿佛看出了他混乱的心绪,也就挥了挥手放他离开,“那你就赶快回去吧,有什么事情记得要叫佣人帮你去做,不舒服的话就叫医生来看看。”容律点了点头,拒绝了周深甫想要扶他回去的意图,一个人慢慢的往主宅方向走去。

脑子里面翻腾着的都是【容律】是如何在大学时期对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充满阳光的周铭琛一见钟情的场景,【容律】每次都在期待着作为他的学弟的周铭琛的回眸,但是他那从不主动的性格让他只能默默的看着心上人的背影……这种暗恋的状态一直到【容律】毕业以后离开学校都没有改变过,就当【容律】快要死心于这段完全无望的暗恋之时,他的父亲却告诉他周家的现任当家夫人要和他见面——那竟然是一次单方面的相亲!

周铭琛并没有出现在那次相亲的宴会上面,出席的人只有周傅笙和他的父亲伴父还有他本人四个人,他的父亲和伴父对周铭琛还算满意,而【容律】却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机会而被冲昏了头脑,他根本不顾伴父对他的建议,先和周铭琛交往交往再结婚,而是直接答应了和周铭琛结婚。

他至死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周铭琛对他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他印象中阳光开朗的周铭琛为何会对他如此冷淡以至于恶语相加,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为他去做身体改造手术而他却连陪他做手术的时间或者说心思都没有,他更不知道为什么作为相伴一生的伴侣周铭琛却对他一点儿信任也没有,不相信他根本就没有把那个男人推下楼,而是那个男人自己摔下去的……

其实【容律】想过要把那个得意洋洋的破坏他们家庭的男人推下楼去,因为那个男人用那样的口气炫耀着,炫耀着周铭琛要和他生孩子,而他自己却还要考虑考虑究竟要不要给周铭琛这个机会……【容律】想不明白,若是周铭琛真的喜欢孩子,他也可以给周铭琛生啊!为什么……为什么不给他这个机会……为什么连碰都不碰他?

而现在,容律却是知道了这个真相,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真相——这算什么?这究竟算什么?【容律】的死亡能够证明什么?只是能够证明一个傻得不能再傻的傻瓜为了一个情商不知道停留在何种阶段的男人而抛弃掉自己宝贵的生命……

“太愚蠢了……”容律喃喃自语道,他有些踉跄的跑上楼梯,握住那冰凉的楼梯扶手,让它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向上攀附着。

然而当他就要跑到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并没有抬头的容律被挡在前面的男人差点儿撞到,幸亏他一直握住楼梯扶手,否则他真的要差点儿翻过身去。抬起头来,看到的果然是那个男人——

那个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男人。

周铭琛的脸色也不太好,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爱人离开前那泫然欲泣的模样,但是他爹地的命令他又不敢违抗,在矛盾与烦躁的心情的双重作用下他已经不爽了整整两天,虽然他的表哥经常跑到他的屋子里面给他说一些有趣的新闻逗他高兴,让他暂时忘记了那些烦心的事情,但是这种烦躁之感在碰到了容律之后,就像是柴火突然遇到了风越长越烈了一般,心里面憋着的火突然就茂盛了起来。

“你可算是醒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装到死呢!”周铭琛的口气很冲,脸色也变得很臭,他随手把容律推到一边去,然后朝楼下走去,“我警告你,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在你的屋子里面呆着,看到你真是让我心情烂透了!”

“周铭琛!你以为你是谁?你多大岁数了?你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还想在外面混多久?这个家容不下你吗?就算你对我没有感情,你也该对这个家负起责任来!”这是容律醒来以后第一次面对周铭琛,也许是因为身体里面残存的【容律】已经离开了,所以当他再次面对周铭琛的时候,再也没有那种痛苦的恨不得晕过去的感觉了,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开始批评起这个原本就需要教育的二十七岁的高龄儿童。

上卷 和面趣事

周铭琛被容律这一喊吓了一跳,倒不是容律说的话有多么的难听或者是触动了他,只不过在他的印象中容律永远都是那个隐藏在角落里面散发着幽幽冷气的男人,基本上不怎么说话,连正脸都很少给他几个。这些年来和他最近的接触竟然也只有在婚礼的时候那个一触即离的吻,再或者就是前一阵子他一时愤怒给容律的那两拳了。而这么个人竟然也会面对面的看着他,用那种训小孩子的口气来教育他?他以为他是谁?

周铭琛的火气也上来了,他转过身来,蹬蹬蹬的跑了几步以后走到容律面前,他比容律要高上不少,力气也显然大了不少,于是当他揪着容律的领子把他压在楼梯的扶手的时候,容律连挣扎的力气都没能使出来。

“容律,你又以为你是谁?上次给我装晕逃掉了,这次我告诉你你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你不是不离婚吗?那我就用我所有的能力搞倒容家!我看你和不和我离婚!”周铭琛一时热血上头,说出来如此不负责任的话以后也觉得自己口气实在是太大,但是他只能硬撑着自己的那张脸,继续凶狠的对容律吼着,“责任?我对你一分感情也没有,谈什么责任?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容律反而觉得好笑起来,他的肺被压得重了,气管里面便觉得有些痒,因为不由自主的笑却是咳嗽了起来,他用尽全力把周铭琛推开,给自己顺了顺气,“周铭琛……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了,离婚的确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既然你有那么远大的目标,那么就去做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然后他看也不看那个愣愣的站在那里的男人,转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周铭琛在楼梯上面站了半晌,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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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傅笙虽然对周铭琛下了禁足令,但是没过了几天周铭琛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烦躁,直喊着自己公司的工作要被荒废了云云,让周傅笙也觉得有些心烦。他们都很清楚对方的想法,却又谁都不再说破,周傅笙只是冷眼看着,看着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究竟要闹到那种地步才算是称心如意。

周铭琛终于在几天以后逃离了周家,好笑的是他竟然是趁着天未亮跳出周家宅院的高墙,像是个囚犯逃狱一般的逃跑了。

当容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实在是觉得哭笑不得,在早饭的饭桌上周傅笙还因为这个和他道了歉——他自然是表达了自己的惶恐,以及深深的无奈。周深甫也同时做了自我批评,说是他并没有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没有教育好周铭琛等等……这一顿饭吃的倒是成了道歉会,不过竟然比前几天有周铭琛那个冷气压制造机压阵的饭桌的气氛融洽了许多。

容律用手帕轻轻的擦拭着自己的嘴角,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着坐在他斜对面的那个仍旧陌生的男人,周深甫坐在他的身边,一副非常融洽亲热的模样,时不时的给那个男人夹着饭菜。容律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周深甫的父亲,名字好像是叫做周景之,是周启华的大哥。

虽然不敢说容貌是否真的由心而生,但是周景之的脸是怎么也称不上是和蔼的,也许真的是兄弟吧,周启华本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这个周景之更是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因为餐桌礼仪还是怎的,容律竟然还没有听过他说过一句话。除去吃饭的时间容律也看不到周景之,就连周深甫也只是偶尔才能看到——当然,只要是见了面,他们之间的气氛都还是很融洽的。

若是周铭琛也有着这么一副好的性格,可能自己会和那个男人相处的不错。容律不经意的想着,手里面的动作却是没有丝毫的停滞。他又重新回到厨房进行烹饪的学习,徐佐对他的身体表示了一番关心,表情和动作都是带着西方的夸张,逗得容律笑个不停,差点儿又一次切到了手指头。

“我还以为你停了那么久不再练习会有些生疏,看来我是小瞧了你的学习能力了!”徐佐用力的表扬着容律的刀工,现在容律已经可以熟练的切着软绵绵一块的肉类,连鱼片都能切得八九不离十,有几分会做饭的人的样子了。

“那也得是师傅的功夫到家,徒弟才能这么快的成才。”容律也随口打着趣,自从【容律】彻底从他的身体里面消失以后,那种身体上面的滞涩感就随之消失了,竟然连切菜之类的活计他也能够轻松的学会——在之前他一直以为切东西是非常难掌握的。

在把一条肥厚的高背鲫鱼切成一片一片以后,徐佐适时的叫了停,“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吧,总学一样东西是很无聊的,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先把切菜什么的放到一边,来学点儿新的吧,怎么样?”

容律放下了菜刀,活动了一下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而劳累的有些酸痛的胳膊,欣然点头道:“倒也是,总是练习一种东西我也会觉得很没有意思……那我们接下来?”

徐佐打开身边的一个大的抽屉,露出里面一盒一盒装的整齐的保鲜盒,敲了敲它们的盖子,“我来教你做一些主食和小糕点吧,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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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徐佐说今天他们只是先学习和面和做馒头,但是容律还是觉得很有意思,馒头这种东西基本上不会出现在周家的饭桌上面,不过容律是真的有些怀念上辈子偶尔才能吃到的松软的带着浓浓碱味儿的大个儿馒头。

“面和水的比例是很重要的,和面的力度也是有讲究的,你想要软一些的面还是硬一些面都靠这些因素来调节,一般来说做馒头的面都要加发酵粉打泡粉,需要松软的面,所以水要稍稍多一些。如果是要做面条的话,那么就得把面和的硬一些,让面硬一些,富有弹性,煮出来的面条才不会容易坨成一坨,变得粘糊糊的,卖相和吃起来的感觉都不太好。”徐佐从盒子里面倒了一些面出来,倒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盆里面,然后他又从碗柜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碗,接了一碗冷水在里面。“冬天和面要用温水,夏天或者是天还算暖和的时候都要用冷水,把发酵粉和打泡粉放到水里面溶解好,一会儿直接倒到面里面就行了。”

“然后就是和面的力度了……其实多和面几次也就能掌握好了,先倒一些水到面里面,让它们勉强有一些形状,然后在慢慢倒水就行了。起初可以用力大一些,等到面有了基本的形状,已经成了一团面的时候再掌握好力气,水也要随之添加。”徐佐的手指灵活的揉搓着那团已经初具形状的面团,刚才还如同一盆散沙的面粉在他的手中渐渐地变成了一团看起来就很筋道的面。容律好奇的用手指头戳了戳那团面,不由得也生了一种想要试试看的想法。

徐佐也看出来他的心思,擦了擦手上的面以后就把那团已经有了形状的面团扔到案板上面,又往盆里面倒了一些面,把盆往容律面前一推,“你也试试吧,不过……可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容律有些不太相信,和面他还不会?这有什么难的?又不是切菜还有可能把手指头切到……但是当他真正上手的时候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刚开始和面的时候,他一个失手把水倒多了,把面粉中间浇出一个小水坑,他伸出手来把这些面搅到一起去,却发现那些水在盆的四周滑来滑去,而面还是没有凝聚成型。

锲而不舍的把面和水和到一起以后,容律开始用上两只手,不停地揉搓着那一个个独立成型的小面团,想要把它们揉成一个大的整体的面团,于是他又倒了一些水。这回他学聪明了,倒的水很少,基本上和没有倒没有什么差别,揉了几下以后他沮丧的发现这些面不仅没有变成一大团,还有很大一部分的面粉都糊到了自己的手上,现在他连张开手指都做不到!

搓了搓手掌和手指头上面的面,把这些细小的面都抖到面团上面,他只好苦哈哈的继续东揉一下西揉一下,总算是把那些面都揉倒了一起去,一点儿也没有徐佐揉出来的那个面团的光滑和筋道,就像是散兵游勇好不容易被招安了一样,看起来虽然是一个整体,但是不堪一击——也许他伸出手指头多戳几下,那个面团就能散开变成好几个……

肩膀和胳膊都有些发酸,容律发现每次他以为很简单的东西却总是很难做成功,尤其是在烹饪上面……所以他适时的虚心请教着徐佐为什么自己总是和他做的东西相差甚远。

“其实第一次和面和成这个样子就已经不错了。”徐佐憋着笑戳了戳那团面,又从保鲜盒中拿了一些面出来,撒到那团面上面,揉了起来,“你只要多和几次就能找到那种感觉了,我帮你把这个【面团】再加工一下吧……要不然蒸出来的馒头也会形状很诡异的!”

很神奇的,那团形状诡异的面在徐佐灵活的手指下面渐渐变成了和他先前和出来的面团一样光滑而又筋道,完全看不出来之前的疙瘩遍生四分五裂的模样了!容律不禁有些羡慕起那双灵巧的手指,不过他也不着急,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是急不出来的,多练习几次,他也能和出一团面来!这又有什么难的?

“这样就可以做馒头了?”看到徐佐把这两团面都揉到一起去变成一大团面以后,容律问道。徐佐笑着摇了摇头,“还得发酵啊……馒头可是需要发酵的!把它放到暖和一点儿的地方放个几个小时就能发酵了……所以现在我们是做不出馒头的。今天就到这里吧,你的身体刚好,还是别太累到了。”徐佐把沾满面粉的手放到水龙头下面清洗干净,擦干了以后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容律的肩头。

容律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但是的确他也感觉到了几分疲劳,于是他把手洗干净以后就和徐佐告了别。他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正好是周傅笙雷打不动的下午茶时间,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容律想着自己干脆去和周傅笙聊聊天算了——和周傅笙搞好关系是他想了这么多天以后所得出的一个结论。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能在周家呆多久,周铭琛的这副样子分明是不想和他过下去,这样的情形再多坚持一阵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脸在周家赖下去。虽然他是很想帮助【容律】了却他的愿望,和周铭琛一直过下去,但是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和周铭琛相处,他们的每一次见面都是争吵,都是在不停地重复着离婚这个话题。而能够决定这些的关键人物,就是周傅笙!这一阵子他也在观察,周傅笙的确是整个周家大宅的掌权者,周家的主人周启华并不经常在家里面,而这个家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周傅笙处理,这其中也包括着周铭琛的婚事。

容律不知道周傅笙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天听了周傅笙说了那所谓的真相以后他的确是被震撼了许久,但是很快的他从中觉出些不对劲来,具体是怎么个不对劲他也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他就是觉得周傅笙说的并不是真相,或者说他还隐瞒了更多的事实。同样的他也不知道周傅笙究竟对他这个“儿媳妇”是否满意,不过容律觉得周傅笙对【容律】是不怎么满意的,过去的那几年说的话竟然连这些天他们至今说的话的总和都没有。而现在他究竟是有了让周铭琛离婚另娶的心思还是让他这个基本上属于摆设的妻子留在周家,容律还是丝毫也不清楚。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能从周傅笙那里刺探到什么消息,但是多聊聊天,交流一下感情总是没错的……给自己打着气,容律拍了拍并没有什么灰尘的衣服,带着谨慎走向周傅笙喝下午茶的花园。

上卷 偷听

距离周傅笙每天喝下午茶的地方还有八九米的地方是有那么一丛装饰用的栅栏,上面吊着的茂密的绿色植物隔开了两个区域,使得周傅笙所坐着的地方并不是那么一目了然,有那么几分幽静在里面。容律在走到栅栏所在的地方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了周傅笙的声音,仿佛是正在和谁聊天,他刚想转身回到别墅里面不去打扰周傅笙接待别的客人,却被几个零星的字眼吸引住了脚步。

踌躇了片刻,容律环顾了四周,并没有修剪植物的园丁在,佣人们也可能因为两人的谈话被屏退了,周边竟然只有他一个人在。在听墙角和不听墙角的犹豫中,容律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的站在栅栏的后面,那茂密的绿色植物将他的身形遮蔽的正好,不会暴露身形,又不会听不到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周景之并没有喝茶的爱好,所以摆在他手边的茶杯也就成了摆设,“这么多年来你们都没有回来看看启华,是因为我的原因,还是因为当初周老爷子并没有给你任何好处?我不太相信你是因为公司里面那些事情而回来的,启华给不了你太多的支持……所以,你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周傅笙低声问道,他仿佛也失去了喝茶的爱好,只是定定的看向远处的一撮花丛,仿佛它们吸引了他全部的眼球。

“我那天也说了,公司的款项全部都让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卷走了,我们父子在董事会里面也站不住脚,谁让那个混蛋还是我们亲手提拔上来的!依靠警方完全就是浪费时间,那么一大笔钱……那个混蛋恐怕是早就逃到天涯海角去了!借钱的确是很难开口,但是为了我的公司,我只能回来求助启华。当年的那些事情我已经不去在乎了,若不是……若不是父亲把我赶出来,我也不会有今天,虽然说这些成就都被一个混蛋毁掉了……但是只要你们还肯帮助我,我就还能东山再起!”周景之慢慢的说道,语气中并不夹杂着忿恨,“至于你……傅笙,我恨过你,但是你也说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连深甫都已经长大成人,我再恨下去又有什么意义?阿滋不是你害死的,为此你也付出过代价,所以……我不会因为你而再去做什么报复的事情,我累了,也没有那个本钱。”

周傅笙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不过是求一个理由,周景之,你不必闪躲,说出你的目的,我们还有斡旋的可能。启华对你一直身怀愧疚,所以他会答应你在周家呆下去……但是我真的不信,给我一个理由,我用傅家的力量帮助你,但是你要离开周家。”

周景之冷笑一声,“傅笙,你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和你计较什么,也不会再去贪图周家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借一些钱来周转一下我的公司的困境,等有了钱就会还给你们,若是真的不可挽回颓势,我会变卖我所有的财产,也会把我借你们的钱还给你们!也是我太瞧得起我自己,我以为再怎么说你对阿滋也是有感情的,深甫还年轻,我真的不想看到他要放低身价去给别人打工赚钱!就算……就算我并不算得上是周家正统的血脉,但是深甫还是姓周的,他还有一半的血脉姓方!我吃苦无所谓,但若是让他吃苦,却是让我无法接受的……”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把这些事情牵上阿滋和深甫!那孩子……我的确很喜欢,若是他真的无处可去,我们周家随时欢迎他回来。但是周景之,想要周家给你提供那么大的数目的援助,只要我周傅笙在,就绝对不可能!”周傅笙的声音冷了下来,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手却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发抖。

“哼……傅笙,你还真以为你冠了周姓就真的是周家的主人了吗?启华尚且没有如此拒绝我,你就先替他行使权利了?”周景之怒极反笑,他攥紧了藤椅的扶手,本来就有些骇人的面孔变得有些扭曲,“周家眼看着就要败在你的手中!不是你,启华就不会只有周铭琛那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别说启华放心,就算是我都不会同意让那么一个废物去接管周家!生养出这么一个好儿子的人可不正是你傅笙?”

周傅笙猛地一拍身边的茶几,盛满了热茶的茶壶直接的掉落到地上,他腾的站起了身,脸上是怒极了的苍白,“周景之,你没有这个立场去指责我!总之启华是不会同意你的借款的,希望你们就作为一个客人在周家老老实实的住一阵子,我会责成手下的人去帮你寻找那个携款逃跑的财务主管,等追回钱以后你就请速速回吧!”

容律被那茶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接下去偷听些什么了,直接扭头就想要跑回到别墅里面,却没成想他刚一回头就撞上了人,差点儿让他向后跌倒撞向栅栏。

周深甫伸手将容律揽在怀里面,但是由于容律已经向后跌倒,两个人就只能同时摔倒在地上。容律低低的吃痛呻吟了一声,周深甫怎么也是一个成年的男人,体重自然不轻,整个压到他的身上让他感觉自己的肺里面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

“嘘……”容律看周深甫要张开嘴发问,立刻把手掌摁在周深甫的嘴上,另外一只手则作出噤声的动作。周深甫有些怔愣于扣在他嘴上的那只手,不过很快的容律就收了回去,做出推拒他的动作。周深甫下意识的翻过身来,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拉起同样蹲坐在地上面的容律。容律就着周深甫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但是很快的他就拉着周深甫向别墅那边跑过去,直到跑到他的卧室里面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怎么了容律?怎么被我吓成那个样子?”周深甫装作不经意的看着他第一次进入的容律的卧室,笑眯眯的问道。

容律坐在松软的扶手椅上面,用脚尖指着对面的另外一把扶手椅,“你先坐吧……别提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和周深甫说自己所偷听到的事情,毕竟这事情和他的父亲有关系,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选择了隐瞒,“就是我刚才想要去找伴父喝茶,听到他和你的父亲正在说话,正想往回走的时候你突然出现了,我当然会被吓一跳……要是发出声音的话岂不是会打扰他们之间的谈话?”这话是有点儿牵强而经不起推敲的,但是周深甫笑眯眯的样子仿佛是对此并不在乎。

“那是我的错了,和你道个歉。”周深甫牵起容律的手,开玩笑似的在上面轻轻的吻了一下,“权当做是压惊了,我亲爱的容律先生。”

容律并不知道这个姿势在这个世界里面的含义,但是他知道这个姿势在他那个世界里面是男人对女人的礼节,不由得红了脸,把自己的手飞快的缩了回来,“你就会和我打趣!”

周深甫挑了挑眉毛,恍若未觉自己的动作哪里失礼一般,“你下午没有什么活动吗?和别家的夫人们聚会或者是一起去骑骑马打打球之类的……没有这种安排吗?怎么一个人在家里面呆着?”

容律一想到和那些大多数都带着娘味的男人们聚在一起聊一些花边小道消息就觉得浑身发寒,他摇了摇头,说道:“我更喜欢和我们家的厨师学一学烹饪……等我学会了烹饪,肯定会给你做上一顿的,到时候可别嫌弃我的手艺!”

“我可是非常期待你的手艺!不过总是到厨房里面去做饭,你会让你们家的厨师失业的……所以有时间还是多到外面去玩一玩,怎么样?最近我还是很空闲的,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出去逛一逛?好久没有没有骑过马了……一起去怎么样?”周深甫做出了邀请,而容律有些迟疑,因为他自己并不会骑马,更不知道这样和周深甫离开周家是否合乎礼仪,毕竟【容律】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出去玩过,也从不参加任何人举办的聚会。

“这个……我去问问伴父吧,毕竟……毕竟我是不太擅长骑马的。”容律委婉的说道,这实在是美化了自己,因为他岂止是不擅长骑马,他压根儿就没有摸过马!而他真的不想让周深甫知道这个,实在是有点儿丢脸的感觉。

周深甫只当容律是在婉拒他,毕竟这些豪门家的子弟又有几个人不会骑马?他还以为容律如此不设防的让他进入他的卧室,也不避讳拉着他的手,是因为寂寞太久,是个男人的邀请就绝对不会拒绝,但是现在看来……

他究竟是太单纯了还是个深藏不漏的□?周深甫暗自想着,脸上却还是露出诚恳的笑容,“那我们一会儿一起去问问叔叔吧,不擅长骑马我可以教你嘛!不和你吹牛,我骑马的技术可是非常高超呢,教你可是绰绰有余!”

容律被他这么一鼓动,心里面也生出些期盼来,从他在这个世界重新活过来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周家大宅,只是围着这几亩地晃悠,也是很想看一看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那好,一会儿我们就去问问吧,先说好了,我可真的不擅长骑马,到时候你可不许嫌弃我笨!”

周深甫粲然一笑,把容律从椅子上面拉了起来,“怎么可能嫌弃你笨?教你可是我的荣幸!”容律也笑了笑,跟着周深甫走出了自己的卧室,去找周傅笙讨一个一起出门的许可。

上卷 骑马

容律本以为那两人之间有了间隙,都出现了打翻茶壶这种失去理智的行为后,周傅笙应该已经回到别墅里面休息了,却没成想被佣人告知他还在花园里面坐着。容律这时候才感觉到有点儿紧张,他怕周傅笙还在气头上,又怕自己的神色露出些慌张来,到时候一问起缘由,他可真是不会说谎骗人。

不过事实比他想象的要顺遂的多,他和周深甫过去的时候周景之已经走了,只剩下周傅笙一个人坐在椅子里面微眯着眼睛,一副晒太阳的模样。

容律小心翼翼的和周傅笙说了自己的愿望,周傅笙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和他身后笑眯眯的周深甫,也没多为难什么,反而倒是说“年轻人应该到处走走”之类的话,挥了挥手就让他们走了,还吩咐把司机叫来送他们去马场。

在坐上车,看着周家大宅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时候,容律的心情只能用雀跃两个字来形容了。他差不多把周深甫忘在脑后,即使周深甫就坐在他的身边,而是只顾着向车窗外看去——

其实和上辈子从电视里面看到的差不多,而且车现在行驶的区域还属于豪宅区,路上的车并不多,空旷而宽阔的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后面则是一片片被高墙遮拦住的只能看得到屋顶的豪宅别墅群。足足开了有十多分钟以后,车才驶入了市区范围。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穿梭在大楼中间的不知用何种材料制成的悬浮轨道,高速行驶的列车在它的上面呼啸而过;大楼的表面不知道是用何种材质制作而成的,就像是显示屏幕一般播放着今日的新闻和斑斓的广告……

看的容律可谓是目瞪口呆!就在刚才没有进入市区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个世界的发展水平和原来那个世界差不多,但是当他真正进入到市区以后,便只有被震惊的份了。不过他还是没有把表情完全展露出来,如此惊讶的表情只会让人生疑,所以他只是把表情很好的控制在只有眼睛在因为兴奋而发光。

周深甫感到有些好笑,看到容律那副恨不得把脸都贴在车窗上面的行为,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容家从来没有让容律出过门吗?若是说进了周家就像是入了侯门再难出来,也不至于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看什么都新鲜吧?

马场并不在市中心,而是要穿越市区,在距离市区中心十五六公里远的郊区。在上了高速以后,车速猛然提高,车窗也被一层薄薄的黑色幕帘挡住。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了容律的失望模样,只能无奈的适时提醒道:“少夫人,现在车正处于高速驾驶状态,向外面看会让您产生眩晕呕吐感,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必须要将车窗调至高速状态……”

容律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没关系,我不看就是了……”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一直用津津有味的目光盯着他的周深甫,脸也悄悄地红了起来——他为自己刚才没什么出息的样子被呈现在周深甫的面前而感到羞愧。

“和我在一起很无聊吗?还是说窗外的风景比我更加吸引人?我可真是伤心死了……容律,你可要好好的补偿我!”周深甫的话真假难辨,不过那副伤心地模样倒是演的像模像样,容律也的确觉得刚才自己的行为有失礼貌,还是周深甫带他出来玩的,自己一上车就把对方抛在脑后的行为实在是……

“那你说我该怎么赔偿你?我又不是故意的……”容律嘟囔着,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来,让你打一下吧。”

周深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容律啊容律……那好,既然你让我提条件,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凑到容律的身边,在容律那高挺的鼻梁上面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牙印。容律被周深甫突然凑过来的脸吓了一跳,然后就觉得自己的鼻梁上面又痛又痒的,不由觉得大窘。“你你你……喂!”脸上的红晕刚刚退散了不久就又重新回归,然后他往后退了退,突然想起来这个世界的一切,觉得周深甫的这个动作实在是太过暧昧。

司机在后视镜中看到了这一切,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悄悄地把后视镜调整了位置,让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吓到你了?咳咳……是我太过了……我原来还用这一招逗过朋友家的小孩子,一时间忘了对象啊……”周深甫的表情并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倒是很有一种欠揍的感觉,容律一听他把自己和小孩子凑做一堆,倒是不知道怎么再说下去了,只能给了周深甫肩膀轻轻的一拳,“你再胡闹……看我不收拾你!”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得时间有多长,车便稳稳的停了下来,车窗上面的黑色幕帘也早就收了回去,“是到了吗?”容律好奇的向外面看去,却只是从那并不算大的车窗中看到一小块轮廓。

周深甫从另外一边下了车,然后绕过车身到容律坐着的这一边,帮他把车门打开,做出一副车童的模样,“欢迎容先生光临……”

容律不由得被他那副模样逗笑了,也学着绅士的模样装模作样的从车里面走了出来,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遗落了的纽扣,放在周深甫的手中,“小费给你,谢谢服务。”

美林国际马场是这附近最大的一个马场,里面饲养的珍贵马种数不胜数,价值上百万上千万的马也比比皆是,不过这些都不是容律的首选,他所需要的是一匹温顺的不能再温顺的、初学者所需要的小矮马。

容律也是个男人,就算他并不会骑马,他也会下意识的向往那种充满野性的高头大马,所以当周深甫把他给容律挑选的温顺小矮马牵出马棚的时候,容律不可避免的不满起来,“这匹马……我能不能换一匹稍微大一些的马啊?不像那匹那么高,也要差不多吧……这匹马像是给女人骑的……”当然,最后一句话他只是暗自腹诽而已。

“你说你根本没有什么骑马的经验,为了你的安全我也不会让你去骑那种只有一定骑术的人才敢去骑的马,等你学的差不多的时候我自然会满足你的愿望。”周深甫拍了拍这匹其貌不扬的灰色小矮马,“你先去把衣服换一下吧,我把马栓到一边,然后我再去挑一匹。”

容律就算是心有不甘也只好抱着一大袋子的衣服去了更衣室,等他把那一套有些瘦但是还算合身的骑马装换好以后,就看到周深甫已经骑着他挑选的马在场地里面绕圈跑了。

看到容律从更衣室里面出来,周深甫立刻骑着马跑到容律的身边,然后帅气的从马上翻身而下。容律嫉妒的看着他手里面牵着的全身漆黑的马,然后试探性的伸出手来摸了摸这匹马头顶的鬃毛。“它的名字叫留兰香,我特意挑的性格比较好的马,你不能骑它但是总可以摸摸它,注意不要把它的毛发抓乱,顺着方向慢慢的抚摸就行……”周深甫也伸出手来拍拍这匹马的脑袋,惹得它打了好几个响鼻,仰着头像是要蹭他的手一样。周深甫又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小袋子,递到容律手中,“这是麦芽糖,它们都很爱吃这种零食,要想讨好它们,最好备上一些。”

掏出一块麦芽糖放在手里面,容律伸出手来到留兰香的面前,留兰香一闻到自己酷爱的麦芽糖的味道,兴奋的用大舌头将那块麦芽糖从容律的手中卷走,嘎吱嘎吱的嚼了起来。

那种手掌被湿润的东西划过的感觉让容律觉得非常新奇,他连连掏出好几块麦芽糖来放在手上,逗弄着留兰香,让它的脑袋随着自己的手的位置而左右晃着。

“行了,你别逗它了,再逗它它都要和你急了!还有,这可是我要骑得马,你的在那边等着你呢!再不去看看它我估计它就该吃醋了,小心它会把你甩下来!”周深甫一副危言耸听的表情说着,容律只好把装着麦芽糖的袋子收好,对着留兰香摊了摊手,“一会儿再给你,多吃糖对牙齿不好!”留兰香像是听明白了他的话,不屑似的歪了歪脑袋,打了几个响鼻。

容律好笑的揉了揉它的脑袋,然后跑到周深甫给自己挑的灰色小矮马的面前,解开把它拴在栏杆上面的缰绳,牵着它慢慢的向周深甫那边走去。

一辆颜色扎眼、马达声嚣张的跑车停到了美林马场的门口,有门童过来把车门拉开,恭敬的弯下腰做出邀请的姿态,“欢迎来到美林马场。”

周铭琛把车钥匙扔给等候在一旁的泊车小弟,然后搂着脸上还有些苍白颜色的毕枫走进了马场奢侈豪华的迎宾大厅中,凑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着情话,“咱们一起散散心,之前的事情都别放在心上,你要相信我总有一天会光明正大的把你带进周家……你会是周家的新的主人!”毕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的模样,和周铭琛交握着的十指也悄悄的收紧,“好……”

上卷 风波初起

虽然这个马场有着相当广阔的室外区域,但是鉴于容律的菜鸟级别,他只能在室内的椭圆形的马场里面先练习最基本的技巧。由于周深甫挑选的马既温柔又很矮,所以容律还算是很轻松地掌握了上马的技巧。

刚蹬上马镫的时候容律有些紧张,他生怕这匹马突然的跑起来把他甩到一边,“你要站立在马匹前腿部位面向马鞍,用左手拉紧马缰把它握在掌中,然后握住马鞍的前桥,它就不会踢到你了……抬左脚抬左脚!然后用右手把马镫套到左脚上面,右手握住马鞍的后桥然后用力蹬一下左脚……行了,这不就坐上去了吗?”周深甫一句话他一个动作,左手右手左脚右脚的仿佛是一个被指挥的机器人,不过好歹他算是整个人都坐上了马鞍,这匹矮小的马对身上猛然驼了个人也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非常的温顺。

“一定要握好你的缰绳,保持在一个松紧适宜的程度,当然你要让它快跑的话就要松一些缰绳,要让它停下来的时候就勒紧缰绳,但是不要骑着骑着就忘记握住它,再怎么温顺的马它也只是动物,不能够完全掌握你是个什么意思。”周深甫在指导完容律上了马以后,随即也翻身上马,那个姿势自然是比容律要优美潇洒的多了。

容律连忙把刚才还松松握着的缰绳缠了几圈在手上,顿时觉得自己手上带着的他之前以为很是累赘的手套有了作用。

“然后就要让马跑起来……这个时候你要用腿轻轻地磕着马,然后拉紧缰绳,再次磕马,让它转向,做慢步和慢跑……”周深甫亲自行动着,娴熟的掌握着他身下面的留兰香,停、走、转头、慢跑,都非常听他的命令。

容律也学着周深甫的动作,轻轻的磕了一下马的肚子,但是他□的这匹温柔的马只是不屑的打了个响鼻,甩了甩脑袋不为所动。

再次把力气加大的磕了磕马肚子,容律甩了甩缰绳,还很应景的说了一声“驾”,但是这匹灰色小矮马还是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深甫也发现了这匹马的异样,调转马头跑回到容律的身边,“它不听你的话?”容律无奈的点点头,“我的确是按照你说的那么做了,但是它就是不动啊……”

突然的周深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赶快拿出你口袋里面的麦芽糖!它刚才被你冷落了,看你那么喜欢留兰香,肯定是吃醋了!”

容律有点儿不敢相信,但是他还是从口袋里面掏出了麦芽糖的袋子,倒了一些在手上,然后俯下身子抚摸着它的鬃毛,把手伸到它的面前,“吃吧吃吧……别生我的气啊!”

灰色小矮马的大鼻孔扇了扇,仿佛是闻到了麦芽糖的香甜味道和现在它的主人的道歉意味,伸出舌头来将容律手掌里面托着的麦芽糖一扫而光,嘎吱嘎吱的嚼着,一副“我很满意”的模样。

等它吃完容律喂给它的一大把麦芽糖以后,容律又试着磕了磕它的马肚子,果然它听话的向前跑动着,这不由得让容律惊奇的喊着“它跑起来了!它跑起来了!”

周深甫策马跟着容律,和他慢慢的并排跑着,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在这片没什么人的空旷椭圆形场地上兜着圈子,直到容律已经能够很熟练的让马跑起来,停下来,转弯,下马的时候。

“休息一会儿吧,然后我们就去外面的草地上跑一跑,那里空气比这里好。”周深甫下了马,牵着留兰香和容律并排走着,把这两匹马暂时送回到马棚中。

容律点了点头,然后把一直带在头上,带子勒在下颌处的头盔摘了下来,扇了扇手,仿佛这样能够带来一丝凉风,“好热……这个东西实在是太不透风了。”容律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有几道汗顺着他的鬓角向脖颈滑向衣服里面,看起来的确是非常的热。

“这里有个咖啡厅,里面的甜点和冰点都很不错,要不要去那里吃点儿东西休息一下?”周深甫接过容律手里面拿着的头盔,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条手帕来,递给容律,“擦一擦汗吧,看你满头大汗的模样……”

容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手用手帕擦了擦两鬓的和脸颊上面的汗水,叠好了放到自己的口袋里面,“等回家洗好了再还给你!”

周深甫不置可否的眯起眼睛微笑着,然后带着容律离开了马场,朝咖啡厅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竟是分外的融洽。

容律不得不对这个马场的环境表示赞叹,这哪里仅仅是一个马场!这一栋二十多层高的大楼说是旅馆都有些太大了,何况说它只是这个马场为客人提供的休息娱乐的场所呢?周深甫显然对这里是熟门熟路的,不用服务员的介绍他也轻易的找到了设在五层的咖啡厅。

由于并不熟悉这些看起来就足够高档奢侈的餐点,容律把点单的权利全权交给了周深甫,“我就随意了,你点就好。”他把那也许是镶嵌着真金白银的餐点单推到周深甫的面前。

“那你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比如说是喜欢甜的,口味喜欢水果还是别的什么……容律,你总是喜欢给我出难题。”周深甫随手翻了翻餐点单,里面纷繁复杂的样式好像也让他不知从何点起。

“我喜欢草莓和苹果味的,不要太甜的就行了。”容律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味道,只要能够吃饱肚子,在过去对于他来说,哪有什么可挑选的余地?

随后周深甫按照容律所喜欢的口味和他自己所偏好的口味点了几款甜点和冰点,服务员也都一一记了,“好吧,就这些吧,请快一些好吗?”周深甫把餐点单还给服务员,并对他礼貌的一笑,却让服务员脸红了起来,连忙点着头,夹着餐点单小步跑离开来。

“你还真是到处播撒你的魅力,咱们周家的上上下下最近已经被你征服了,就连我一直觉得不苟言笑的伴父都会对你笑……你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把你的酒窝展现给每一个人!”容律有些好笑的看着那个看起来还算是菜鸟级别的服务员被周深甫电到以后踉踉跄跄的背影,不由得和周深甫开起玩笑。

“那么你呢?我有没有电到你?让你感受到我的魅力可是我的终极目标哦!”周深甫立刻笑容全开,那张并不算十分英俊的脸庞竟然是让人有了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意,容律也不由得心神有点儿不定,为了掩饰自己一瞬间的失神他只好做出一副被晃瞎了的模样,遮住自己的脸,“哎呀呀,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你的魅力应该对准那些没有结婚的小孩子,对着我干什么啊,我都结婚那么久了……”

周深甫挑了挑眉毛,伸手把容律盖在自己脸上的手抓了下来,握在自己的手里面,“容律,其实我……”他心下一动,出其不意的做出了这样贸然的举动。

容律有些怔愣,但是很快他便忘记了要去询问周深甫抓住自己的手、想要说什么的目的,而是紧紧地盯着周深甫的身后,不由自主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周深甫也觉得有些蹊跷,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容律的手,顺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脸上的表情不变,心里面的却是翻天覆地的一番动作。

容律很快便坐了下去,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失礼又有些贸贸然,周深甫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表情带着些微的忧虑,“容律,你……你没事吧?”

他是真的没有觉得什么,只不过在这种地方也能遇到这两个人,而且很可能到现在为止的好心情也要被破坏殆尽,“没事,我早就不在乎了……”

的确他是不怎么在乎的,只是为了【容律】而感到打抱不平,之所以还在周家并不同意离婚,也是不想让周铭琛那么轻易地得逞,再怎么周铭琛也是那个先破坏家庭的,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容律】都并不甘心让他得偿所愿。这和爱恨无关,只是身为一个妻子的尊严所致。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觉得这样折腾下去实在是毫无意义,那么他一定会离婚,回到那个爱自己有自己位置的容家,再不用受气和窝囊,更不用被迫和一个男人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

一想到如果那两个人看到自己也在这里,他就无法不想象着即将出现的麻烦事,这不由得让容律叹了口气,刚才的嬉笑气氛也变得粘稠起来。

果不其然,周铭琛的眼神并不是那么差的,刚才容律猛然的起身,让正在找座位的周铭琛一眼看到,他也有些惊讶于在这里看到容律,但是当他看到容律和另外一个男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一股不屑的味道便从他的心里面涌了出来,于是他拉着毕枫向着容律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我还以为是我眼睛出了问题……看来你是真的一时一刻都不能离了男人不是吗?看看这个人……表哥?看来你的眼光有些不太好,还是你愿意捡我不愿意要的破烂货?”他的口气尖酸刻薄,看着容律的表情也是充满了不屑和轻视之意。

然而容律却不再像过去的【容律】一般,只把话憋在心里面,他被这个脑子缺根儿弦的男人侮辱也就算了,但是他那么去说周深甫却是让他有些无法忍受,“周铭琛,这里是公共场合,我麻烦你有一点儿礼貌,周深甫是你的表哥,是你的长辈,你就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吗?”

周铭琛嗤笑一声,“说说你的新男人就让你这么无法忍受了?我倒是小看了你勾引男人的能力,这才几天你就钓上了一个新男人……我说他怎么了?他算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以为他算是我的表哥?一个私生子生出来的儿子能有多了不起?容律,我只能说你的眼光差透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别的男人?你说你和我在这里纠缠不清的又算是什么呢?你那个位置也该换个人坐坐了。”

容律感觉自己的喉咙里面都有一种被噎到的错觉,不停地给自己默念着“他脑子有毛病、有毛病”的清心咒,一边看向脸色貌似有些不郁的周深甫。

“再怎么否认你也不能不承认我和你有着亲戚的关系,铭琛。容律说得对,这里是公共场合,请你放尊重一些,他是你的合法妻子,而我是你的表哥,你不应该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们。”周深甫也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压的很低,眼睛却是看向一看到他就向后缩着的毕枫,“我和容律的关系清清白白,今天我只是带他来散散心。倒是你……叔叔交代我了,要多多指教你,你却总是拒绝……”

“铭琛,我们不要吵了,换个地方吧……”毕枫扯了扯周铭琛的袖子,制止住他接下来可能更难听的话,他既不敢看着容律的眼睛,也不敢对准周深甫那仿佛带着深意的眼神,只能撒着娇,把周铭琛带走。

周铭琛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四周已经有很多人朝这个方向投来疑惑以及看热闹的目光,再加上情人的撒娇,也只好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恶言恶语,哼了一声便搂着毕枫离开了咖啡厅。

“坐下吧,容律……别生气了。”容律倒不是特别为自己生气,而是为周铭琛语气中对周深甫的轻蔑而感到愤愤。周深甫是他在这个世界认识的最好的朋友了,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阳光的笑容和善解人意的性格让容律感觉到了无比的轻松。

“我替他向你道歉,深甫……他实在是太没有……太没有……”容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教养两个字,但是显然的周铭琛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是错的,是出格的。

“其实我真的无所谓,倒是你……别担心,铭琛他现在只是一时被那个男人迷了眼睛,他总是会回心转意的,不是吗?要相信自己的魅力啊!”周深甫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但是容律能够看出来他还是对周铭琛说的那些话上了心,受到了影响,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

他们点的甜点和冰点在这个时候适时的送了上来,两个人便不再多说话,而是默默地吃着这些精致的餐点,却没有了来时的喜悦与轻松。

周深甫用勺子轻轻的戳着面前的冰点,低垂着的眼睛里酝酿着的风暴是容律所看不清的迷雾……

上卷 乍起

被周铭琛这么一搅局,容律和周深甫两人好像也都没有什么接下去玩的兴致,在室外草地上面跑了几圈以后,周深甫率先提出在这里住上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再回周家的意见。

他们是下午出来的,在室内的马场里面跑了差不多快两个小时,在咖啡厅里面一个小时,又在外面的草地上跑了一段时间,眼看着天也黑了下来。容律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他的确感觉到有些疲乏,不想再折腾一趟回去,更不想回家的时候在看到那两个人——他会觉得非常反胃的。

订房什么的都是周深甫去做的,容律对此完全一窍不通,“这是你的房间的房卡,我们两个还是分开住吧……我的房间就在你的旁边,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打床头的电话或者是直接来找我。先去洗个澡吧,休息一会儿以后我们再去吃晚饭,怎么样?”周深甫把一张房卡递给了容律,和他一起走进了电梯,摁下他们房间的楼层,随口问道。容律点了点头,却并未说话。

直到他们走到各自的房间的门口的时候,容律才再次开口:“深甫,今天的事情……真的是很抱歉……明明是你来陪我散心出来玩,却让你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这实在是我的不好……”他握住自己房间的黄铜门把手,带着些歉意,他有些紧张的说着。

周深甫沉默了片刻以后笑了笑,他很随意的拍了拍容律的肩膀,“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那么爱多想的性子!别再想了,我没事所以你也就别再在乎铭琛说的那些话了。”

容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周深甫握着手把房卡插到卡槽里面,嘀的一声响以后门就随之开了,周深甫轻轻地把他推到房间里面,说着“一会儿见”的话,然后帮他把门又再次和上,彻底隔断了容律还想接着道歉的意图。

叹了口气,容律也不再多想,把已经沾了些灰尘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床上,解开了衬衫的扣子,脱掉了衬衫,半裸着上身走进了浴室。

也许他现在只是需要一个热水澡,和一段时间不长不短的小憩。

周铭琛发现自从离开咖啡厅以后,毕枫的脸色就不对,虽然说自从他从楼梯上摔下来受伤以后就变得比以前脆弱敏感了许多,病情也是刚刚稳定,但是就在之前他的脸色还没有差到这种如同白纸一般的地步。

“小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们直接回医院?我是不是不应该让大病初愈的你来做这种激烈的运动……还看到了那么讨厌的人?”周铭琛有些心疼的摸着毕枫的脸颊,却发现他怀中的人在轻轻的颤抖着。

“我怕……我很怕,阿琛……”毕枫把自己的脸埋在周铭琛的怀中,鼻尖环绕着这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男人的味道,但这一切都令他觉得非常的恐慌。

而这恐慌的原因却是不足道人,尤其是面前这个深情款款,对他满含着爱意的男人。

果然,周铭琛急切的问着他究竟在害怕着什么,“小枫,你有什么可怕的?我来帮你解决!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上次的事情不可能再次发生了,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的……”

毕枫摇了摇头,脸色却是一点儿好转也没有,“我……阿琛,今天晚上我们就住在这里吧,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周铭琛哪里可能不答应,立刻搂着毕枫到客房部订了房。到了房间以后毕枫沾着床就立刻躺到上面,脸上露出一副不堪劳累的样子,低低的声音仿佛是在撒着娇:“阿琛,我饿了,之前就没有吃到想要吃的东西……我想吃城东的枫桥鱼塘的罗宋汤,你能开车去帮我买一下吗?”

“只要罗宋汤吗?还要些别的东西吗?”周铭琛也觉得很累了,但是爱人的要求他无论如何也是会尽全力去满足的,何况只是开车去买点儿东西吃。“我不在的时候要是觉得难受就给我打电话,我会马上回来的……再不行就打电话给前台叫医生过来,知道了吗?”

毕枫的脸上露出一种类似于感动又仿佛不是的神色,他点点头,把自己的身体缩到被子里面,“那我先休息一下……等你回来!”他微微一笑,露出一个可爱的酒窝。

周铭琛弯下腰帮他把被子紧了紧,然后在他微张的唇瓣上面印下轻轻一吻,“那就好好歇会儿吧……我马上就会回来!”

毕枫“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像是要睡了。周铭琛便拿好随身的物品,匆匆离开了房间,直接出门找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就在房间的门和上以后,微闭着眼睛的毕枫突然睁开眼睛,他从被子里面爬了出来,拿出放在外套里面的手机,手指有些发抖的打入一串一直默背在心却几乎没有打过的电话号码,在输入完号码以后,毕枫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要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似的,然后摁下了通话键。

“我还想着你会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过来,果然……你沉不住气了。”对面的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却让毕枫有了一种想要发抖的冲动,他抑制住自己的恐慌,握住手机说道:“我……我不想做下去了……”

“哼……是钱不够还是怎么?上回你那么折腾一下,我还以为你的脑子已经僵掉了,若不是容律他割脉自杀,醒过来以后还没有和你过多计较,就你那个小伎俩,也就能骗骗那个白痴。”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贪得无厌可不是好的习惯。”

“不,不是钱的问题……本来我就想捞一笔就走,是你非要让我留在他的身边,那笔钱的确是很诱人……但是我现在不想要钱了,之前你给我的钱我可以还给你,但是我不想再留在周铭琛的身边了!”毕枫在男人从电话那边传来的威压之下,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为什么?不要告诉我你这个小□动了真情?还是良心发现了?”男人嘲讽的口气令毕枫抑制不住的发冷,但是他的确是说对了一点。

“我虽然没有爱上周铭琛,但是他是真的爱我……我不想让他陷得更深了……我不知道你让我在他身边有什么用意,但是现在够了……现在我离开他就已经足够伤害他了,我不想让他受伤更深!他只不过是……只不过是认错了人,交错了心……”毕枫咬紧嘴唇,有些哽咽的说着,“我演不下去了……你另找高人吧,我真的……真的不行了!”

“嗤……你真是要笑死我了,毕枫。你真以为被周铭琛捧在手心上几天就觉得自己身份地位都高了?你别忘了,你也不过就是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烂人,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我就是要让周铭琛万劫不复,而现在的程度远远不够!你想过你怎么脱身了吗?你以为在你骗过他以后你就能安然无恙的拿着你的臭钱逍遥过活了?你直说你怕了就得了,还说什么‘害怕伤害周铭琛的心’……你不觉得你自己很恶心吗?上一次为了逃掉给周铭琛生孩子,你把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还栽赃给容律,虽然法子够愚蠢,但是好歹是躲过了人体改造手术……这回你想好怎么逃开他了吗?以死相逼还是直接去撞车?我可以好心的送你一程,如何?”男人恶意的话语让毕枫感觉到一阵阵的寒冷,他开始无比的后悔当初和这个危险地男人合作。

有句什么老话来着?与虎谋皮,无异于自取灭亡!

“我……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要退出,离开他,就是这样!从开始我们就是一个骗局,那么用一个骗局作为结束……也就算了吧。你要是还想毁掉他,请另请高人,我会把你给我的那笔钱打回到你的账户里面,我马上就会离开这个城市,离这些破事,离周铭琛都远远的!”毕枫越说越激动,到最后他已经吼了出来,眼泪了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他不想再听对面那个男人的任何话语,直接挂断了电话,就当他用袖子粗粗的擦干了眼泪,一抬头,猛然间发现了提着一袋子东西的周铭琛站在了门口。

毕枫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能够清晰地看到周铭琛的表情——

那是一种无异于绝望与狰狞的混合体!

周铭琛手里面握着的袋子掉到了地上,一股浓浓的罗宋汤的味道从袋子里面飘出来。

“小枫……你……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上卷 破碎

毕枫完全没有想到周铭琛会回来的这么的快,这个通话时间才刚刚够周铭琛开车上高速,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周铭琛为了让他能够喝点儿东西让胃里面舒服一些,没有去绕远买毕枫爱喝的枫桥鱼塘那家店的罗宋汤,而是直接到楼下的餐厅里面点的。

若不是这里的服务水准素质都太高,罗宋汤没有被递到周铭琛的手里那么的快,恐怕这一切都会被瞒天过海。

周铭琛又走上前一步,却不敢再重复着自己刚才的话,仿佛那一句问话已经耗掉了他全身的力气。毕枫突然笑了笑,脸上出现了一种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嘲讽的神色,他翘起了腿,斜着眼睛看着离他几步远却仿佛被定住了似的周铭琛,讽刺的笑了笑,“你都听到了什么?或者说,还要我和你重复些什么?”他索性站了起来,像是一条蛇一般的缠绕到周铭琛的身边,吐气如兰的在周铭琛的耳边喃喃着,“你以为我图你什么?你这个人?你的性格烂透了,你不知道你对你的结发妻子的态度让人看了有多么寒心吗?就算是不为了钱,我也不会爱上你的。更何况……”毕枫讥讽的笑着,手指头悉悉索索的爬上周铭琛的外套,仿佛在抚平那上面的每一道褶皱一般,轻轻重重的摁压着,“我就是为了你的钱啊……”

“你听到我之前说的话了吗?我为什么会从楼梯上掉下来?你还真以为是那个之前冷冰冰像个木头人似的容律把我推下来的吗?他要是真有那两下子,我早就被赶出周家的门了,还用和你一起去周家耀武扬威吗?至于我为什么自己摔下来……我是真的很不想给你生孩子,摔坏了身体,凭你对我的那点儿心思,我怎么也一年两年的不会去做人体改造手术,等到那个时候我早就带着我的钱走了!现在被你知道,也不过是……不过是提前走了而已。傻男人,我陪你玩够了,恕不继续奉陪!”毕枫拍了拍周铭琛的肩膀,抑制住情绪中的不稳定,努力用更加尖酸刻薄的语气去掩盖止不住的颤抖和哽咽。

周铭琛一直沉默着,虽然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握紧的拳头开始变得青白,血管的脉络都因为用力过大而凸现出来;他的眼睛直直的盯向地板,仿佛那里绽开了一朵妖艳美丽的花。

“对了,再说一句,别想来找我麻烦,我后面可有人,他可不是你能动得了的人!”毕枫把自己的外套穿好,环绕了一圈这个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客房,手握在了房门把手上面,不经意似的看了一眼洒在地上面的、还散发着香气的罗宋汤,“罗宋汤味道不错……只不过不是我要的。”他强忍着不去破坏最后一丝自己的彻底败坏的形象,嘲笑了几声,推门离去。

在把身后的门关上以后,毕枫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随着他的凌乱的脚步一起奔涌而出。

对不起,周铭琛……别再爱我了。

这只是一个从开始就是骗局的错误。

那声房门被轻轻合上的“咔嚓”轻响仿佛终于击中了沉默的如同泥塑一般的周铭琛,他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一脚踢飞了摆在他身边的立式台灯,合金做的灯罩倏地飞了出去,砸到落地阳台的玻璃上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啊——啊——啊!!!”周铭琛扯着自己的头发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用自己的头顶磕着地板,但是这样仿佛也不能发泄他心中的痛苦,他又踉跄的爬起来,把身边一切能够砸坏的扔掉的东西统统扔到地上墙上,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犹如他内心的写照——什么都已经破碎不堪了。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麻烦您开一下门……先生!”门被急促的敲着,服务员被住在临近这个房间的房客叫了过来,说是有人在卧室里面发疯,一开始他还不信,可是当站到房间的门口的时候他才有些着急,这砸东西的声音实在是吓人!难不成是在吵架?可是里面又没有传出来吵架的声音……服务员只能不停地敲着门,劝说着里面的客人,虽然他身上有一张万能的通用房卡,但是饭店规定,除非是打扫卫生和极其特别的原因外,任何时候都不可用这张房卡去擅自开客人的房门。

最后,周铭琛终于觉得累了,他躺在一片废墟中,呆呆的看着富丽堂皇的天花板,眼泪却是终于顺着眼角一路流淌到两鬓中,迅速冰冷。

有些呆滞的扭过头,他看着被他摔向地面而碎成一片片的玻璃花瓶的残渣,伸出手来拿起来了其中的一片,不正确的方法让他的手指迅速的被割伤,鲜红的血液从玻璃碎片的边缘向下流淌着,流到他的手腕处,流向他的衣袖深处。

突然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容律要割腕自杀了,也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痛失感情的人愿意用这种痛苦的方式了解生命。

因为夺走他们生命的人不是那锋利的刀面,而是那种明知道痛苦却抑制不住的情……那种鲜血从身体里面涌出来,飞快溜走的感觉,仿佛是将身体里面的一切都掏空了,不要了……

“都是骗子……骗子……哈……”周铭琛扔掉那片玻璃,把胳膊挡在自己的双眼上面,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都在骗我……哈哈……哈哈……”

容律迷迷糊糊的被床头的电话吵醒,一时间还有些今夕不知何处的感觉,没有反应过来就先抬手接了电话,连说话的声音都是粘糊糊的没睡醒的样子,“喂……”

周深甫那带着无奈的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我说容律啊,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才起床啊?晚饭的时间都快过了,还不见你的人影啊!”

容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给自己披了一件衣服,一边声音模糊地说着:“吃晚饭?我不饿……你自己去吃吧,我还想睡会儿……”

“还睡!都已经快十点了!再晚一些就只有宵夜提供了!”周深甫在电话那端的无奈叹息声好像加重了一些,“要不然你一会儿记得开一下门,我叫一下送餐,你不吃饭睡觉,到第二天早上就会难受了!”

容律哼哼哈哈的答应着,哈欠连天的挂断了电话,重新缩回到被窝里面,不到一分钟就再次睡着。可惜美梦做了不到十几分钟,就有门铃声响起,容律不情不愿的把自己从被窝里面□,晃悠着去打开了门,让服务员把周深甫给他订好的晚餐用小车推到屋子里面,“如果先生用完了餐不需要餐车了,就请打电话到前台,会有人负责将餐车收回。祝您用餐愉快!”服务员说完规定好要说的一切,把餐车上面罩着的金属罩子拿掉,微微鞠躬示意,然后迅速的离开了容律的客房。

梦游似的把那些美味的东西吞到肚子里面,梦游似的把嘴擦干净,梦游似的把餐车推到一边去,然后就像是床上有什么宝藏一般似的,容律晃晃悠悠的爬回到床上,掀起被子,紧紧裹住,闭上眼睛,再次开始坠入香甜的梦乡。

许久不进行剧烈体力运动的容律太缺乏运动了……只不过是骑马而已,却让他脱力到只能用睡眠去弥补。

也正因为如此,沉沉睡去的他根本没有听到由远及近的救护车的声音,也不知道他法律上的丈夫因为众多外伤而被服务员打了急救电话送上了急救车,更不知道刚刚有一场阴谋,揭开了小小的序幕……

周深甫并不经常抽烟,因为他时刻要保持一个乐观开朗积极向上的形象,烟味代表着颓废和不作为,一般来说他是不会碰烟。

但是今天,他夹着一根儿长长的烟卷,靠在阳台的金属质地的扶手上面,向楼下远远地看着。看着一辆救护车带着凄厉的呼声赶来,带着一个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男人,再次用那种仿佛哀鸣一般的声音离去。许久,他才将烟卷凑到唇边,深深的吸上一口。

食指和中指轻轻的抖了抖烟卷,已经燃烧殆尽的烟灰轻巧的随风而逝。橘红色的暗光在周深甫的指尖闪烁着,正如同他眼中的光,明灭可见。

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淡白色的烟雾混合着风,悄然飘散开来……

上卷 报应不爽

电话是在周傅笙正在浏览公司季度业务报告表的时候打来的。

“……周少爷还在昏迷的状态……我们也是不得已用了镇定剂,因为当时他的情绪实在是难以稳定下来,浑身上下又都是细碎的伤口,我们害怕伤到他更多的地方,于是给周少爷注射了镇定剂。”电话那边是一家有傅氏集团注资的医院的院长,他的声音有些紧张,却依旧能够从中听出一些谄媚的意味来。

周傅笙握紧了那有些复古色彩的电话手柄,说出来的话倒是依旧平淡,“如果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麻烦林院长把他送回到周家,由我们家的私人医生照看就可以了。”

“那好……好,我马上派车把周少爷送到周府上,也请周先生您不要太过担忧,周少爷受的只不过是皮外伤,养一养就会好了。”林院长和周傅笙又客套了几句,似乎是没有听到周傅笙生气的预兆,也同样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影响医院投资以及接下来加大注资的口头许诺,甚至连感谢都很匮乏,不由得把谄媚的口气收了收,然后又说了几句体面话,心有不足的挂断了电话。

再也没有了心情去翻阅那厚厚一叠的文件,周傅笙皱紧了眉头,把这些东西往旁边一推,许久不曾疼过的头又开始像有紧箍咒套在头顶一般的疼痛,隐隐的反胃的感觉涌了上来。

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周傅笙的眼前不由一阵发黑,他用手撑住办公桌,只能稳住身体,却不能稳得住乱了套的心神。

周家上下因为周铭琛的昏迷归来而乱成一团,有一些从周铭琛七八岁时便在周家伺候着、看着他长大的老佣人失声痛哭,倒是表现的比周傅笙这个生身父亲更为激动一些,毕竟这么些年来,周铭琛也算是娇生惯养过来的,基本上没有出过什么毛病,更别提昏迷着被医院送回家里面。

私人医生有些紧张的检查了一下被众人包围着的仍旧沉睡于镇定剂药力下的周铭琛,发现他的身上也真的只有那么几道比较长的被玻璃割伤的伤口,剩下的也不过是细小的伤口,比如说手上面密密麻麻的像是直接扎到废墟中的小口子。医院里面的人已经将那些玻璃碎片剔除干净,连药都已经上好了,那几条大一些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而那些太为细碎的伤口就只能暴露在空气当中,自己慢慢的生长去了。

把周铭琛的情况和周傅笙说了一下,私人医生小心翼翼的擦了一下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周傅笙的眼光太为冷淡,无论是看着在床上面昏睡着的周铭琛还是看着四周围围着的众多佣人,都是一样的冷淡。半晌周傅笙才挥挥手,“这么晚了,又麻烦赵医生一趟,既然琛儿没有什么问题,那就不再留您了,早些回家休息吧。”淡淡的口气,却让私人医生顿时松了一口气,礼貌的道了别以后,把药箱什么的都收拾了一下,匆匆的离开了周家。

“既然医生都说了琛儿没有什么事情,你们也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都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周傅笙皱了皱眉头,看着那些围在床边上抹眼泪的佣人们,口气更为冷淡的说道。

这些佣人们到现在才想起来周傅笙仍旧在这里站着,顿时也都不哭了,拘谨的和周傅笙道了声晚安,纷纷起身离开了周铭琛的卧室,直到最后这个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周傅笙一个人。

周启华今天并不在家,也许是哪个高级宴会绊住了他回家的脚步,也许是哪个男人也无所谓。周傅笙终于放下了在众人面前的冷淡面孔,不由得跌坐在周铭琛的身边,手有些颤抖的抚摸上了周铭琛的脸颊,那张五分像他五分像周启华的脸孔上面也留下了几道伤痕,虽然不深而且医生也说了不会留疤,但是周傅笙还是有了一种恨不得让那伤口留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是因为那个叫毕枫的男人吗?还是因为又和容律起了冲突……还是那个男人吧,要不然你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周傅笙低声说道,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黏在周铭琛额头上面的一缕缕碎发,把它们捋到仍旧昏睡着的周铭琛的耳后。“你从来不会想一想家人的感受,不会想到你这副模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有多么的痛心……”

几滴眼泪迸溅到周铭琛的脸颊上面,如同是他留下的眼泪一般,周傅笙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的说着:“你这个爹地的笨孩子……真是个坏孩子……总是让人伤心,总是让人绝望,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若是那个男人伤了你的心也好,就算是必然要经历的阵痛,那么就让它早点儿到来也罢。”周傅笙俯下身子,在他唯一的儿子的额头上面轻轻的印下一个吻,喃喃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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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律是被噩梦惊醒的。自从身体里面的那个【容律】消失以后他就很少再做噩梦了,但是今天他再一次的被一个混沌的噩梦吓醒了过来,醒来后却茫然不知为何,一点儿也想不起来那个恐怖的梦境里面究竟有什么——仿佛只是铺天盖地的冷寂,只有他一个人在路上彳亍行走,四周围笼罩着的是看不到前方的浓雾,只需一个错步他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那种心悸的感觉仍旧停留在肌体的表面,容律眼看着自己的腿部肌肉不由自主的痉挛着,仿佛还陷在那个莫名的梦境当中。

深深地伸了一个懒腰,甩了甩脑袋,容律努力把那种糟糕的感觉扔掉,并且把这种失常的感觉归于在外面过夜,身边的一切并不熟悉,以及过长的睡眠时间导致的。他终于想起来他昨天晚上是多么的失礼,若不是周深甫有着良好的教养,恐怕昨天他那种无赖的模样没有几个人会去搭理——他到不知道自己睡眠不足的时候会有那么……那么搞笑的模样。

迅速的收拾好了自己的仪容行装,容律神清气爽的打开客房的门,然后伸出手来敲了敲他的邻居的房门。片刻后,周深甫打开了门,看到他精神满满和自己打招呼的模样,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我恐怕我们要马上赶回周家了……铭琛出事了。”周深甫叹息一般的说道,匆匆的给自己打着领带,然后带上房门,抓着容律的手就往电梯方向跑去,“叔叔今天早上给我打的电话,说是从医院里面转回到家里了,他仍旧在昏睡的状态。”

就算是容律对周铭琛再没有感情,再提不起兴趣来,那也是他名义上的丈夫,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异议的跟着周深甫一路狂奔的跑到马场的门口,而门口早就有一辆周家的车停在那里等着他们。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是受伤还是……”容律本来不想问的,但是想想他若是一点儿都不关心【容律】最爱的人,恐怕是会让人生疑,就算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是非常的紧张。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叔叔只是说这是铭琛自己弄出来的伤,而且他的情绪还非常的不稳定,被注射了镇定剂以后才一直陷入昏睡状态,要不然可能还会弄出更多的伤口,可能是和……和那个男人有关系。”周深甫有些试探性的看了看容律的脸色,发现他对毕枫的存在好像并不是特别的在意。

容律抿紧了唇不再说话,用脚趾也能想出来,八成是那个男人跑了,并且让周铭琛大受打击,很可能是受到了欺骗——不,那就是欺骗。

属于【容律】的记忆里面清清楚楚的向他展现了毕枫摔下楼梯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不能完全证明毕枫就是个骗子,但是最起码的他并不爱周铭琛。

心里面竟然隐隐的有些痛快,容律甚至觉得这就是报应,当初周铭琛无情的破坏属于【容律】的幸福,而现在那个男人带来的虚伪的幸福也将周铭琛伤了个透底。

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虽然在刚刚全部得知过去的真相时,容律有一种想要报复周铭琛的念头,但是他很快就放弃了,因为他根本是没有什么资本去报复周铭琛的,就算是当初结婚,周家给了他百分之一的周氏集团的股份,但是那根本就对周家构不成威胁,更是动摇不了周铭琛半分。而和周铭琛离婚不仅不是报复,反还是会成全了他,也不是个最好的方法。

所以容律只能冷眼看着这个被称为是他的丈夫的男人继续到处招惹是非,他想着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他的天真和幼稚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打击,却没有想到这一天到来的如此迅速。

上卷 混沌

等到容律回到周家的时候,周铭琛已经从昏睡中醒过来,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上来说他也许还处于混沌状态——比如说谁和他说话他都不理不睬,眼睛很长时间才眨上一下,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前方看着,倒是一副入了邪的模样。

容律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周傅笙坐在卧室里面的沙发椅上面,右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手肘支在扶手上面,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来来往往已经有不少人来探望过了,周景之一大早上就过来看周铭琛,正赶上周铭琛醒过来的时候,但是无论谁和他说话都是得不到回应的,这其中包括周傅笙和周启华。周启华在昨天深夜时才回来,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周铭琛的床边替换掉一直守候着的周傅笙,陪伴他唯一的儿子度过一个夜晚的时间。

容律没觉得自己的回来会给周铭琛现在的情形带来任何改变,但是他还是坐到床边,用手在周铭琛的眼前晃了晃。

周铭琛的表情呆滞,眼球仿佛是被胶水凝固住了一般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的眼神仿佛是死了一般。一直以来周铭琛在他的面前都是一副耀武扬威飞扬跋扈的样子,这种仿佛是完全枯萎的状态让容律这种本来就想看到他受挫的人也觉得有些不忍。

“伴父……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周……咳,铭琛他怎么成了……成了这副样子?还有他身上的伤……”容律忍不住压低声音问着坐在一旁的周傅笙。

周傅笙冷笑了一声,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容律还有站在他身后一直沉默着的周深甫,“还能是什么?那个叫毕枫的男人终于暴露出他本来的面目,琛儿……琛儿一直以来都没有受过什么挫折,自然是落得这副模样!你也不用担心,他一旦过了那种伤心地劲头也就该回心转意了,之前他一直对不起你,从这以后他就会回头了。”

不知怎的,容律总觉得周傅笙这话里面有话,好像他很希望出现今天这么一幕似的——虽然他的确是挺希望周铭琛对这个家庭负起责任来,但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难道周傅笙认为他会对此表示很是满意?

“叔叔,您也别太着急上火,回去睡个觉吧,您的身体也很重要啊!有容律和我在这里照顾着,您就别担心了,有事情我们会叫医生的。铭琛这副样子是很让人担心,但是您可也不能倒下啊……”周深甫的声音温和,他走到周傅笙坐着的沙发椅旁边,半蹲下身子,抬起头来看着周傅笙,带着一种担心的意味微微笑着,轻声的劝说道。

容律不由得觉得自己就是个不会说话的,起码他是说不出那么熨帖人心而又不失礼的话,所以他也就任凭周深甫温言劝慰着脸色有几分憔悴的周傅笙。

周傅笙无声的叹了口气,脸上那种冰冷的意味也渐渐消散,他站起身,微微有些摇晃的样子,容律不由得上前去扶了一下,却发现周傅笙的手冰冷的可怕。“伴父,你的手……”

周傅笙收回了自己的手臂,淡淡说道:“无妨,老毛病了……那我就先回卧室去了,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再叫我吧。你们年轻人之间也有更多可说的,能劝就劝他吧,不行的话……那就多陪陪他。”

容律连忙点头,“那是我应该的,伴父您就放心吧……若是哪里不舒服,您也记得要让医生过来给您检查一下什么的。”

周傅笙淡淡的看了容律一眼,仿佛是笑了一下似的,然后转过身离开了周铭琛的卧室,只剩下容律和周深甫站在那里相对无语。

容律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到周铭琛的床前,看着那个仍旧毫无反应的男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样子,只能感到深深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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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是在骗你的……一直以来都是在骗你……没有人爱你,你所爱的人只是一个大骗子……他爱的只是你的钱,当他的骗局被你戳穿以后就扬长而去……】

【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个二世祖罢了,你的父亲爱你吗?小时候他抱过你摸着你的头说过你是个好孩子吗?长大了以后他有关心过你的成长吗?他也没有给你在公司里面一个好的职位……你的爹地爱你吗?他一直都对你冷着一张脸,他夺走了你曾经最喜欢的人,唯一给过你无私的温暖的人……他们都是不爱你的,你这个世界上最可怜最可悲的男人……】

【你不会有你自己的孩子的……那个男人为了不给你生孩子做身体改造手术而去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连父亲都算不上……】

【再看看你那失败的婚姻,一个永远都用冷脸相对的于你的妻子,他所代表的就是一种利益,你这个连婚姻都被别人操控着的可怜鬼,却有那个能耐把你的妻子逼得去自杀,逼得他心灰意冷不再爱你……】

【没有人是爱你的……周铭琛,没有是爱你的……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愚蠢的人,他不被任何人所爱,若是他死了,也许还是给这个世界做出贡献……没有人会在你的葬礼上哭泣,只有人会高兴于摆脱掉你这个废物……】

【你就是个废物……周铭琛……你就是个没有人爱的废物……】

【没有人爱的废物……没有人爱的废物……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为什么不干脆死了呢?】

【你为什么不去死呢……你为什么不去死呢……死呢……死……】

周铭琛一直以来呆滞的目光突然有了几分闪烁,仿佛有人在他耳边喃喃低语着,每一句话都在他已经被伤的粉碎的心上面再划一个口子,那种仿佛世界都崩塌了的痛苦本来已经远离了他,剩下的只有静谧而已,为什么它们又都回来了?

【去死吧……你这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废物……你这个没有人会爱的垃圾……】

他想要伸出手来捂住自己的耳朵,阻止那细碎的声音传到自己的大脑中,但是他抬不起来手,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只能被那频率越来越高的低声细语所折磨着,一道又一道的言语攻击让他几近崩溃。

【离开这里吧……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让你留恋的东西了……去喝酒,去让自己沉醉……忘掉这一切吧……】

那种咄咄逼人的口气顿时一转,变得温和而带着诱惑力,轻柔而舒缓,周铭琛松了一口气,却是不由自主的被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低声细语所蛊惑,想要按照那话中说的去做……

放弃掉自己的理智,只需要尽情的在酒精中麻痹就好……没有人会爱他……只会有人去骗他……

周铭琛一直僵硬的嘴角翘了翘,他掀开了铺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光着脚走在那长长绒毛的地毯上面,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凉气。

夜色如水,走廊里面寂静无声。

他径直走向存放各种酒类的酒库,门口的密码他随便的一输入就让门乖乖的被打开,琳琅满目的酒瓶整齐的摆放在架子上面。周铭琛的嘴里面只是念叨着一些混沌的字眼,随手打开着一瓶瓶价值连城的藏酒,有的甚至只是粗暴的将瓶口的玻璃敲在架子上面,迸溅开来的玻璃渣子刮到他的脸上,却如同没有了痛觉一般似的,举起瓶口就对准自己的嘴巴,任凭那辛辣的液体灌入他的身体。

他只是麻木的喝着,仿佛这样做心里面最为痛苦的一切就可以随着这些容易蒸发干净的液体流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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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律是和周深甫换着班来看护周铭琛的,直到吃完晚饭以后他才带着疲惫离开了周铭琛的卧室,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面,直接把自己扔到床上面,什么也不多做的直接闭上眼睛睡觉。医生和其他来看望周铭琛的人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他也只是很无聊的坐在那里看着那个一直保持呆滞状态的男人躺在床上。

疲惫让他很快就进入到了梦乡之中,半睡半醒中他沉入到一个压抑的梦境中,逼仄的天空和怪异的气味笼罩在他的周围,他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但是很快他便被嘴上传来的刺痛以及被紧紧扼住的窒息所惊醒,一睁开眼睛竟然发现一身酒气衣衫凌乱的周铭琛正趴在他的身上啃咬着他的嘴唇!

容律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但是却不防周铭琛把他的双手抓住,用脱下来的衣服将他的双手死死地缠住压在头顶上。

“你给我清醒点儿周铭琛!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容律!你最讨厌的容律!不是你的情人!”容律对压在自己身上撕扯着自己衣服的男人大声怒吼着,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的双手从那堆搅在一起的衣服里面挣脱开,能够动作的只有双腿,却被喝了酒以后死沉死沉的周铭琛压住,根本不能把他踢下去。

周铭琛的眼睛里面是浑浊的,嘴里面喃喃的念着些什么,但这丝毫不影响着他手底下的动作,衣服被撕扯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面显得分外清晰,容律的叫骂他仿佛一点儿都听不到,只是下意识的在按照本能动作着。

“周铭琛!给我滚下去!住手!”容律喊得嗓子都快哑了,却还是不见周铭琛停下动作,而身上的衣服却是越来越少,眼看着就要浑身赤|裸了!

容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明白这个世界只有男人,也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份,但是他现在的家庭现状让他还根本没有在男人身下承欢的意识,也根本不会想到周铭琛会有一天和他发生关系!

于是想当然的,容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不知所措。

上卷 狂暴

带着狂暴意味的撕咬让容律不由得痛苦的呻吟出声,周铭琛就像是一个失去了本性的野兽一般在他的身上发泄着,这让容律有一种正在被吞噬的错觉。衣服已经被周铭琛扯了个一干二净,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因为恐惧而骤然战栗起来,容律再次试图把胳膊举起来,想要用拳头把周铭琛揍到一边去。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迟缓了一步,周铭琛倏然抬起手来将他挥过去的双手扼住,容律顿时惨叫一声,感觉自己的双臂仿佛已经脱离了身体一般的被折断,垂在自己的头顶一动也不敢再动。

这不正常!冷汗从额头上渗出来,容律急促的喘着气,却是再也无力阻止周铭琛疯狂的举动——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他的动作如同野兽……

所以当周铭琛把他翻了个身,让他脸朝下的跪在床上的时候他只能竭尽全力的往外面蹭,想要把自己摔到地上面,也算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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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律是被佣人的一声等同于惨叫般的惊叫所惊醒的,但是很快的他就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状态,却不知道周家的其他人因为他而团团转的混乱模样。

周傅笙也不敢相信昨天还在呆滞状态的周铭琛会梦游似的半夜跑到容律的床上逞凶,但是事实就在面前——容律的样子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这个词来形容,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不用提那本来苍白的肌肤上面一个个青紫的咬痕和红肿的抓痕,他身后面被粗暴侵犯过的后|穴已经渗出血来,还混合着一些乳白色的粘稠液体,任谁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加没有办法说得过去的是容律的那双手,脱臼了一整晚的关节处已经像馒头似的肿了起来,被捆起来的双手也因为血液不通而变成了深紫色。

周铭琛已经清醒了过来,他也是被佣人的惊叫声惊醒的,然后他就回头看到了身边人的惨象,一时间被惊呆了的周铭琛几乎是下意识的抓着衣服逃跑了。他完全没有昨天晚上的记忆,或者说他的记忆只是停留在他在马场的客房里面被一群医生围追堵截最后被打了镇定剂抬到救护车上的时候。就算是他再不喜欢容律,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把容律弄成那副样子……所以他下意识的逃跑掉了,以一种极不男人的做法逃避着自己犯下的错误。

“周先生……我建议您还是把周少夫人送到医院里面去吧……他的身体本来就不算太好,这么一来实在是雪上加霜……”周家的私人医生觉得这几天简直是他的噩梦日,先是周家的小少爷变成了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然后就是周家的少夫人被自己的丈夫家庭暴力了,受的伤还是那么的……那么的不堪入目……他真的恨不得从周傅笙冰冷的目光下逃跑掉!

“你是想让我周家的丑闻传的到处都是吗?”周傅笙冷冷的说道,这让本来就紧张的私人医生频频的擦着自己脑门上面的汗水,“但是……”

“我认为你的医术足够将他治好了,或者是你认为你的医术无法胜任这个工作?脱臼的关节你不是已经安回去了,伤口你也都处理好了,我根本看不出来还有任何必要要把他送到医院里面去。”周傅笙皱着眉头说道,然后不等那私人医生再多说别的,直接挥了挥手,“若是没有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再有什么状况我会叫你的。”

打发走了那个多嘴多舌的私人医生,周傅笙感觉到一种从内到外的疲惫感,身体上的以及精神上的多重压力让他有点儿不堪重负。容律还没有清醒过来,而那副悲惨的样子的确让他觉得自己无法再为周铭琛开脱。刚才还有佣人前来汇报,说是酒库的大门被打开了,里面的很多酒都被砸了,还有不少被喝的一干二净,而做出这个事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铭琛。

卧室的门被轻轻叩响,周傅笙说了声进,一个佣人拿着他的手机过来,“周先生,您的电话。”周傅笙看了一眼上面闪烁着的人名,终究是疲惫的叹了口气,示意让佣人离开,随即接通了电话。

“周傅笙,您可算接了电话了,我还以为您被我吓的不敢接电话了呢!”容叶聿行带着压抑着的怒火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我也不和你废话,一会儿我就去周家把小律接回来,这次你们家还有什么可说的?真以为我们容家是你们周家尽情揉搓的吗?你以为你们家那个什么周铭琛算是个什么好鸟?他妈的你最好把他给我看牢了!否则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他的头打烂!欺负小律一次不够,让他守活寡还不够,非要将他逼死才算吗?”

“聿行,你别这么着急,容律他还昏迷着……这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我也没有想过推卸责任,是琛儿做错了,但是容律毕竟也是我周家的人了,我们会尽全力把他照顾好的……”周傅笙耐着性子温言说着,这事情毕竟是他理亏。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我告诉你,小律他多一分钟一秒钟再待在你那里都不可能!我现在就在去周家的路上,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不把他交给我,我叶聿行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要和你讨个说法!容峰你给我滚一边儿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容叶聿行暴烈的怒吼着,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他身边唯唯诺诺劝说着他的容家当家人说的,显然这个男人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愤怒当中,连他的丈夫也照骂不误。

周傅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躺在床上陷在厚重的被子里面、只露出一个苍白的脸来的容律,“那好吧,那就暂时让容律回容家……聿行,这次的确是琛儿的不对,但是他们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很多事情都没有磨合好……”

容叶聿行直接挂断了电话,用切实行动去和周傅笙交谈:我不想再听你任何的废话!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着黑,周傅笙扶着他身边的墙,晃了晃头,用手指重重的掐着太阳穴,半晌才缓过来一些。他慢慢的把手机收了回去,看着落地窗外面的灿烂阳光,却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他身边的温暖的气息,变得阴冷起来。

上卷 回家

容律陷入一个冗长的梦境当中。

他仿佛飘在半空中,看着脚下的那片土地被火焰灼烧成焦黑的颜色,杀伐之声不绝于耳,连那曾经庄严辉煌的宫殿也被血色掩盖……而转眼间他又飞离到另一个梦境之中,墨绿的爬山虎爬满了整个屋墙,一片片的裂缝斑驳在墙面之上,他在两面墙之间疯狂的奔跑着,不时的回着头向后面那片死寂的黑暗看去,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被什么东西抓走一般……

不停的被追逐,看到杀戮,窒息与恐怖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容律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承受不住这样的负担,但是很快的他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身体,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心脏会承受不住任何的压力,也不用再害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陡然间一个浑身浴血的人站到了他的面前,那个人披散着头发,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长衬衣,浑身湿透的样子好像是从水里面爬出来的——但是那湿透他的液体并不是水,而是鲜血……滴滴答答的鲜血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让容律心悸起来,那人走上前一步,他便向后退上一步,直到那个人抬起了头!

那是【容律】的面孔!或者说是他现在面对镜子所能够映照出来的面孔!

“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容律】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手指的指尖上面还在往下掉落着黑红色的血。容律觉得自己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不由自主的辩解起来:“不……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了的……我也不想这样……”

【容律】低声的笑了笑,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容律,苍白如纸的脸孔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你会付出代价的……”他的眼睛里面开始流出鲜血,然后是鼻子,嘴巴,耳朵……他的四肢百骸都在向外面涌着鲜血,它们犹如有了生命一般的疯狂蔓延着,很快就将容律的裤脚染成黑红色。而容律觉得自己已经淹没在这个绝望的血海当中,再也挣脱不开……

“啊——”容律几乎是尖叫着醒过来的,那种铺天盖地的血腥将他淹没的绝望让他几近走投无路,只能放声的去尖叫,却没有想到就这样的醒了过来,直接脱离掉了那个恐怖的噩梦。他急促的喘息着,仿佛是溺水的人陡然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获得了新鲜的空气一般。

“小律?小律你醒过来了!”立刻就有一双温热的手抓住了他冰凉的手,急切的语调顿时让容律回归到了现实之中,“爹……爹地?”

他仍旧有些怔愣,也许是因为梦中的那个【容律】对他的质问让他有些茫然无措,他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手从容叶聿行的手中抽了出来,并且下意识的向被窝里面瑟缩了一下。

“是还有哪里难受吗?是做噩梦了吗?”容叶聿行只当是容律做了噩梦,也没有太在意容律挣脱开他的双手,而是再次握住了那双冰凉的渗着冷汗的双手,“小律不要再怕了……爹地在你身边,咱们再也不用害怕那些了……”

容律向四周看了一下,发现这里并不是他最近以来已经熟悉的卧室,而是另外一种风格的装饰,并且他还在墙上发现了自己的大幅照片。

“你回家了,而且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这里了……小律,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我们就去给你办离婚。”容叶聿行一说到这个就有些咬牙切齿,握着容律的手也紧了紧。

容律重新闭上了眼睛,原来他已经离开了周家。“爹地,我想在休息一会儿可以吗?你也……别太担心我了,我没什么事。”容律轻声说道,虽然他的胳膊被打上了石膏和绷带,稍微一动就疼痛非常,而且那个羞耻的地方所传来的撕裂的火辣辣的痛还在提醒着那个噩梦的晚上所发生的一切,但是他真的不想再让容叶聿行为他再担心什么。

容叶聿行当然知道容律是在宽慰自己,但是他那一腔的怒火还是尚未完全熄灭,即使他已经在周家爆发过一回了。

容律那时候还在昏迷着,所以他是不知道容叶聿行为了他在周家是怎么大闹了一场——

就在容叶聿行毫不客气的挂断周傅笙的电话以后,他就立刻行动了起来,指挥自家的司机马上把房车开出来,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和最舒适的方式把他的儿子从周家那里接回来。就算是容峰在旁边好脾气的劝他消消气,不要太过冲动他也毫不所动,他当即做的就是朝着容峰再大发脾气一次。

上次容律在周家割腕自杀,差一点儿就没有救回来的事情,他就是秉着容峰所提倡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周家再这样就让小律离婚云云的理论憋着一股子气去周家找的说法。那一次算是小律不争气,别人的错误让他自己承担了,所以他也就把火气全都撒到小律的身上,而且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儿子比过去开朗了许多,性格仿佛也因为这次生死离合的打磨而变得乐观了一些。

只是周家的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容叶聿行一直都没有怎么看得上那家人,虽然容峰和他的大儿子容行都说周铭琛是个不错的男人,不过他也对此表示怀疑。但是那时候容律对要和周铭琛结婚的事情几近走火入魔,每天都抱着他的那个速写本涂涂抹抹,容叶聿行偶然翻过一次,里面画的没有别人,全都是那个周铭琛,也就只好顺着容律自己的意思,愿意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

但是这才结婚了多长时间?连两年都不到,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受伤害的全都是他最心疼的儿子,这叫一直心高气傲最为护短的容叶聿行怎么受得了?

所以直接冲到周家去要人,甚至于差点儿出手去揍周铭琛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他就是看不惯那个周铭琛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出了事只会所在他爹地的身后面做缩头乌龟的模样,恨不得将那个杂碎变成真的杂碎给容律报仇。

容律的模样让他几乎咬碎了牙,他连说了几个“好”,看也不看那个站在一旁脸色依旧像是冰山一般的周傅笙,亲自把容律用被子包好,吼走了和他一起过来的几个保镖,小心翼翼把容律的抱到房车里面的改造过的双人床上面,然后跑到周傅笙的面前把他和周铭琛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告诉你周傅笙,想要小律再踏进你们家的门,只要我活着,你就别再想了!赶快去给你那个烂货儿子再找一个扛得住家庭暴力的男人吧,我们家小律不再奉陪!等他醒了我就立刻叫他和你的那个好儿子离婚!”容叶聿行早就想对着周傅笙这个疑似面瘫的男人大吼出这些话来,上一次他来周家还装出一副隐忍有礼的样子,就已经几近内伤,这次他觉得脸皮已经撕破,再来那些虚伪的东西就太没有意思了,索性就把话说到最难听。

周铭琛一直躲在周傅笙的身后,听到他这么说话竟然还硬气了一下子,冲他嚷着什么“谁要你们家的那个烂货”之类的让他瞬间气炸肺的话。不过接下来周傅笙的动作让他也吓了一跳——周傅笙直接回过身来给了周铭琛一个耳光,周铭琛不防之下竟然跌倒在地。

“这事情是我们周家对不起容律,但是聿行,说离婚也实在是太重了吧?再怎么琛儿和容律也是夫夫,这次的事情是琛儿喝酒喝多了才惹出来的祸,我会督促他戒掉这些毛病,你也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再和年轻人追究那么多了……再给琛儿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对容律好的。”周傅笙的脸色有些苍白的不像样子,虽然容叶聿行的理智已经被怒火焚烧的不剩几分了,但是也不想再和这个状态的周傅笙纠缠过多。他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还一副震惊过度的捂着脸颊的周铭琛,冷哼了一声离开了周家,“一切都等到小律醒过来再说,但是我以为是个男人就不会贱到还和这个烂人过一辈子!所以离婚协议书你们最好先准备着,婚前不就已经进行过财产公证吗?正好,离起来比较方便!”

当然这些在周家发生的事情容律通通的都不清楚,他只是怀揣着莫名的沉郁的心情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去想那些已经发生过的破烂事情。

容叶聿行摸了摸容律那沁着冷汗的额头,帮他把粘到额头上面的头发捋到一边,亲亲他那有些冰凉的脸颊,“那你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爹地会帮你把委屈都讨回来,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养病就行!”

上卷 病倒

周傅笙在容叶聿行坐着车刚离开周家的时候就突然的倒在了地上,周铭琛也不管自己的脸还痛的发麻,连滚带爬的跑到周傅笙的身边,把昏厥过去的周傅笙从地上抱到自己的怀里面,然后冲着站在旁边有点儿没有反应过的佣人们咆哮着:“都他妈的傻了?叫医生来啊!快点儿啊!”然后低下头来,嗓子里面都带着哭音的轻轻摇晃着周傅笙,“爹地?爹地你别吓我……爹地!”

不怪周铭琛被吓成这个样子,周傅笙的脸上没有一分血色,苍白的如同一碰就碎的纸一样,偏偏嘴唇还是绛紫色的,紧紧的抿着唇一如他平时的性格。

周傅笙给他的那一耳光周铭琛先是觉得万分的震惊,但是很快他就释然了,他爹地这么做必定是为了应付那个气势汹汹的容叶聿行,虽然说他的确是不忿于那个男人说的那么难听的话,可是再怎么说他也确实是伤害了容律……

纠缠不清的一堆事情混杂在一起,但是周铭琛现在是真的没有那么多工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他只是希望医生能够在他彻底爆发之前赶到。

他们家的私人医生这些天就没有离开过周家,所以他很快的拎着急救箱跑了过来,看到周傅笙这副样子也是吓得要命,连忙把一堆药往周傅笙的嘴里面倒去,然后让周铭琛尽量平稳的把周傅笙抱到床上。周铭琛刚一抱起周傅笙的身体,就发现他印象里面一直冷漠却仿佛永远屹立不倒的爹地已经轻瘦到他可以轻松抱起来的地步了,不由得觉得鼻子一酸。

周深甫也匆匆赶了过来,他看起来还不太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连容律的事情貌似他也不太清楚似的,“叔叔这是怎么了?还有……容律呢?他怎么不在家里面?”

周铭琛一直对周深甫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也不算特别的讨厌他,在咖啡厅里面说的那些话倒也算是气话,毕竟那些说不准的事情都是从他的那堆狐朋狗友中间听来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算是完全清楚。不过那个周景之的确不是他父亲的亲大哥,这个他确实是知道的,所以在周深甫问出这一串问题的时候,看在他表情焦急的份上,周铭琛也一一回答了,只不过没有交代清楚原因——毕竟那也算是自己的丑事一桩。

周深甫微微瞪大了自己的眼睛,那并不出彩的面孔上面的确没有遗传到什么周家的好的基因——周铭琛暗自腹诽着。“他回容家了?这么突然是因为什么?叔叔有没有危险啊?要不要到医院里面去看一看?”

私人医生这时候也随声附和道:“周先生刚才是心脏病突然发作了,之前他的身体就一直不算很好,可是他之前一直不愿意让我给他好好检查一下,也不愿意去医院做检查……他的年龄本不应该有这种病的,所以周少爷,为了周先生的健康,我建议您还是把他送到医院里面去好好检查一下吧!我已经给周先生服下了紧急抢救的药物,暂时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最好还是到医院进行一下后续的检查和治疗……”

周铭琛皱紧眉头,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和父亲通一下电话……这个时候他应该回来看看爹地……让他来决定吧。”然后拿出手机来拨通周启华的电话,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周启华才接通了电话,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什么事?”

“爹地刚才昏倒了……医生说是心脏病发作,需要到医院进行检查和进一步的治疗……您是不是该回来一下?我不敢做决定。”周铭琛和周启华的交流实在是少得可怜,和他的亲生父亲说话也像是和生意场上的人说话一般客气。

电话那端沉默了半晌,“我很快会回去。”他一向寡言少语,感情也不是特别外露,但是周铭琛这回竟然能够从那短短的几个字听出周启华的急躁和恐惧。

挂断电话以后,周深甫连忙问道:“叔父是什么意思?他回来吗?要不要把叔叔送到医院去?”那副焦急的模样倒不像是作伪,好像比他这个周傅笙亲生的儿子还要焦急几分。

“父亲他一会儿就回来,到时候再说吧。”周铭琛心里面有些别扭,仿佛周深甫想要抢走他的什么东西似的,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确是多心了,周深甫这个人怎么样他虽然不太了解,但是从周傅笙这些日子对周深甫的喜爱也可以知道他这个人的确是很会讨人喜欢。

轻叹一声之后,周深甫的目光再次回到周铭琛的脸上,只不过这次他是在打量着周铭琛脸上红肿的手印。在接收到周深甫小心翼翼的侧视时,周铭琛觉得非常的尴尬,他轻咳了一下,揉了揉脸,背对着周深甫拉了把椅子坐到周傅笙的身边,握住周傅笙冰冷的右手。

这的确是足够混乱的一天,从他醒来发现躺在他身边,身上满是暴力侵犯痕迹的容律时,就拉开了序幕。不可否认的是,在他接受了被他最爱的人欺骗和抛弃之后,周铭琛也对容律的感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并不是对容律有了好感怎么样,只是回想起过去他对容律做过的事情,的确是不那么地道,或者说……不像个男人。这些想法都是在他清醒过来以后躲到自己屋里面醒悟出来的,之前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他还真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有个人当初在他的耳边不停地说着话……

他闻了闻自己身上挂着的脏兮兮的衣服,一股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也许他是因为喝酒喝多了才会做出那么……那么暴力的事情?可是他明明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去喝酒,又为什么会跑到容律的屋子里面逞凶的。

真是太奇怪了!周铭琛揉着自己有些凌乱的短发,懊恼和畏缩的情绪一起涌上了心头。他虽然很不想承认那么没品的事情是他做的,但是事实上的确是他对容律施暴,并且现在狼狈的逃跑了。

还没等他梳理好心情,容家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容律被他给欺负成那副惨样,就气势汹汹的来兴师问罪。因为对方骂的话太难听,他也就一个没忍住,和容律的伴父容叶聿行顶了嘴,招来周傅笙为了堵住容叶聿行的嘴而狠狠打他的一个耳光。

想来也是因为这一个耳光让爹地动了气,才心脏病发作的吧……周铭琛有些懊悔的给周傅笙搓着手,想要把那只冰冷的手变得温热起来。

卧室的门被突然推开,周启华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做出这么失态的举动,他直接半跪在周傅笙的窗前,把自己的儿子挤到一边去,带着惊恐的表情看着仍旧在昏迷着的周傅笙。

“阿笙……”周启华低声喃喃道,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子,“马上打电话给特丽莎医院,派一辆救护车来,赶快把你爹地送到医院!”

上卷 容家人

鸟儿清脆的叫声将容律从粘稠的梦境中抓出来,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侧着头看着那离着床不远处的落地阳台,几只小麻雀抓着阳台上的栏杆,正在叽叽喳喳的开着会,时不时的互相叨一下毛,亲热得很。

容律吃力的把自己从平躺的姿势弄到靠着床头坐着,双手都打着石膏的他是根本没有办法在没人帮助的状态下把衣服穿好,下半身轻轻一摩擦就觉得像是着了火,肚子也是饿的咕噜噜的直响——这时候容律才意识到他在容叶聿行离开后又整整睡了一天,墙面上悬挂着的电子表显示着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

正当他想要清清嗓子随便召唤来一个人帮他起床,他卧室的门就被轻轻的打开了,有一个陌生的脑袋偷偷摸摸的探了进来,一看到容律已经自己靠在床头上面,受到了惊吓似的冲到了屋子里面,大呼小叫着:“哎呀!你怎么自己起来了!怎么不招呼一些别的人来帮你一下!这要是再把手弄伤了可怎么办?”

容律努力地从记忆里面搜刮这面前这个陌生人的名字,却是毫无成效,只能尴尬的笑着问道:“请问你是……”

那个人一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端正的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对哦,我们结婚以前你就已经去了周家,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也没有回来……我是你的大哥的那口子啦,我叫别言,当然我现在叫荣别言……好像有点儿怪怪的哦,哈哈!”

容律这才明白这个人是他从未见过面的“大嫂”,记忆里他的大哥容行结婚的时候他正在身体改造手术的恢复期里面,所以就没有回家参加婚礼,再后来他也几乎没有回过容家,自然是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就连他的“二嫂”他也没有见过,不过大概很快就能见到了吧……

果不其然,不到十分钟,整个容家的人都知道了容律已经醒了过来,自然是全都挤到卧室里面,七嘴八舌的问起了诸如他的身体感觉怎么样等等的问题,热情的让容律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这种状况也让容律松了一口气,容家的气氛是和周家完全不同的,周家就像是老式的那种深门大户,吃饭都是讲着规矩的,每天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那句话说错了就会让别人有着不好的想法,然而容家人却是没有那个顾忌,想说就说,感情外露的很,生怕你不知道他对你很热情似的。

在【容律】的记忆里面,周家是做金融房地产和药业的,至少已经成家六七代以上,属于典型的家族企业,而且是那种有着众多规矩的大户人家;而容家只有短短的两代,做的是超商生意,属于上流人士们不太看得起的“暴发户”,虽然很有钱,但是没有什么太多的规矩,好像就低人一头似的。

容律的父亲是一个性子有些懦弱的男人,所以他的老爹才不放心把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家业交给他,给他找了一个能干而脾气火爆的男人管着他和容家的家业——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叶聿行。

叶聿行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里面出来的,甚至他还热爱飙车和打架,曾经是个不折不扣的问题少年,若不是不知道哪根儿弦不对劲,看上了那个有些胆小却总是温和的笑着的男人,他才不会收敛自己的脾气,改变自己的身体去做“小媳妇”,给另一个男人生孩子的,虽然至今还有很多当初和他混过的兄弟不肯承认他已嫁做人夫……

于是就这样的两口子组织成的家庭,气氛又能沉闷到哪里去?偏偏生出来的儿子一个赛一个的让人头疼,大儿子容行的脾气和容峰那个老好人是一个样子的,总是闷不吭声不说话,心肠却是好的没话说;二儿子容衍和叶聿行性子有几分相似,几句话不合就要抄家伙打人的那种,但是对自己的家人却是全心全意的爱护,说明白了就是超级护短;三儿子容律却是和他们两个人谁都不一样,从小就不喜欢把感情外露,表情也总是淡淡的,而且越长大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大概就是先于他的大哥二哥嫁了人。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打断了容律的回忆也把周围围着的这一群人都吓住了,容叶聿行把他的大儿子二儿子大儿媳妇外带他的老公全都扒到一边去,占据了容律身边最好的一个位置,亲热的亲了亲他的脸,“感觉怎么样?我没有让他们叫你起来,让你睡个够,有没有感觉好一些?以后都是我们叫你起床吧,然后帮你把衣服穿好,绝对不让你感觉到难受……”连珠炮般的问题从容叶聿行的嘴里面蹦出来,容律差点儿没听清楚他都在问什么,只能无奈的笑着,点着头,“我知道了爹地,有些事我能自己做好我就自己做了,总是麻烦你们……”

容叶聿行不客气的用手敲了一下容律的脑袋,“你跟谁客气呢?都是周家那个坟墓似的地方把你搞得,本来就不会笑,不会说话,现在好不容易会说话了,还要气死人!这是你家!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再也没有人管着你这管着你那,这些人在你的面前都要做小伏低。”然后容叶聿行很威严的回过头来,用眼神巡视着他身后的一众人,于是各位都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起了头,“小伏低,小伏低……”

容律被家人们的表情逗笑了,于是还不知道他“性格变好”的爸爸连带着大哥二哥都惊讶的差点儿没把眼睛瞪出来,“小……小律竟然会笑了?面瘫症治好了?”容衍的表情最为夸张,叫出来的声音也最大。

容律敛起了笑容,他突然想到这些家人所爱护的人,其实是那个已经不在了的【容律】,而他只不过是异时空而来的一个陌生人罢了……

“小律你别听他们瞎说,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以后一定要多笑,要不然就和你二哥对着吵架,总是能放松心情的!”容叶聿行瞪了一眼容衍,然后转过头来搂着容律的脑袋一阵乱揉,“你只要知道无论什么情况下你的身后都有一大家子的人站在你的身后面支持着你,所以什么都别怕!这回你受欺负了,虽然爹地不能真的欺负回去,但是肯定是会给周家点儿颜色看看!等你身体好了我们立刻去离婚,别说这天底下男人多了去了,就算是只有一个男人,爹地也要给你找个最好的,没有最好的咱就在家里面做老儿子,咱哪儿也不去了,好不好?”

容律的脑袋被容叶聿行抱在怀里面,那种温暖的味道就这样钻到了容律的心头,烫的他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掉了出来,他伸出打着石膏的笨拙的双臂,也不管疼痛不疼痛,狠狠地抱着容叶聿行的身体,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上次他尚未完全感受到容叶聿行所带给他的亲情,毕竟时间有限,容叶聿行又在气头上,巴掌倒是接收了两个;而这次他将自己的父爱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容律的面前,连带着这一大家子人的满满的爱意与善良,让容律幸福的近乎带着一种担心——他是否真的能够做一个合格的好儿子好弟弟?过去的【容律】虽然也是很爱他的家人,但是由于性格的原因,他只是单方面的承接着家人对他的无条件的好,却是丝毫不能把自己的感觉表现出来。而现如今的容律……又该怎么去做?

“好了好了……能哭出来也好,你受委屈了,我的小律……”容叶聿行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已经是湿漉漉的了,容律哽咽的声音他也听得清楚,对周家的火气也是越来越大,“要不是周傅笙那个老家伙进了医院我才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他们……”容叶聿行低声嘟囔着。

“……伴父他进医院了?”容律下意识的问着,脑袋从容叶聿行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眼圈红红的样子倒是显得他小了好几岁。

“怎么?还担心他?人家可是没怎么管过你的死活……”容叶聿行没好气的说着,看着容律的表情里面只有担忧,却不带着太多的怨恨,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再发脾气,只好把几乎脱口而出的粗口咽了回去,“我把你接回家以后他就突然心脏病发作了,听说挺严重的,住院呢……还想去看看?”

容律瑟缩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仿佛刚才那不轻的一下子还会再打到他的脑袋上面,“不是……只是觉得是不是和我有关系?”

他不是个女人,被人强了还要唧唧歪歪的痛苦啊之类的,虽然肉体上的痛苦是不免的,但是精神上的伤害恢复起来却也是说快就快说慢就慢的。他对周铭琛没有什么感情,【容律】给他的影响越来越小,所以他就努力的劝说自己就当是被狗咬了一次,反正男人也没有什么贞操……

虽然他的身体还是非常不舒服,两只手的石膏打的结结实实的,但是他还是不希望周傅笙要为周铭琛的错误买单。周傅笙虽然性格不算太好,和他的关系也很平淡,但是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心脏病啊……上辈子他被这个病折磨了一生,因为心脏病被父母抛弃,又因为心脏病而丢了命,自然是对这个病症多了几分畏惧。

“和你能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他自己生的那个烂货给他招惹的事情?算了算了,我和你说这么多干什么?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养身体!”容叶聿行不耐烦的说着,随即一声从容律肚子里面传来的代表饥饿的咕噜声响亮的打断了他接下来还要说的话,容律尴尬的笑了笑,容叶聿行愣了一下,然后对着一直站在那里表情各异的几个男人大吼一声:“没听到小律饿了吗?都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把早饭给小律拿过来!”

于是众人纷纷作鸟兽散,一哄而散的跑下楼去把早就做好了的早餐给容律端上来。

“爹地,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容律觉得心里面满胀着的是源源不断地温暖之意。他把身体靠在把他搂在怀里的容叶聿行的胸膛上,听着容叶聿行坚定的心跳,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都扔到天外去了。

“哼,你这个小子只要在不让我生气上火就算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不把你宠坏我去宠谁?难不成是你老爸?那个老家伙就得训着,对他好就是对我的残忍啊!”容叶聿行轻轻地用下颌点着容律的脑袋,“你啊……过的高高兴兴的,我也就放心了……”

上卷 病非如此

周铭琛一个人坐在周傅笙的病床前,把玩着从床头果篮里面拿出来的一个苹果,眼睛却是不时的扫过紧闭着双眼处于昏迷状态的周傅笙的身上。他的父亲离开了病房去和医生谈一些事情,估计是在讨论他爹地的病情。

被氧气罩罩住的脸庞仍旧是苍白的,滴滴答答的仪器所延伸出来的线仿佛缠满了周傅笙的全身,好像他就要被那密布的网包裹住,再也挣脱不开。一直以来周傅笙的形象都是坚毅而冷漠的,仿佛是无坚不摧的——周铭琛也一直这样以为,以为周傅笙是永远不会倒下的,他虽然会被人觉得难以接近,但是只要身边有了他你就会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到的。

有些东西,在你没有失去的时候你可能毫不珍惜,但是一旦你失去了以后,就会发现那是不可挽回的。被背叛的痛苦还没有被忘记,所以周铭琛不能再忍受他的爹地也离开他,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

狠狠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告诉自己刚才想的那堆东西都是垃圾,都是再丧气不过的事情。他的爹地才四十出头,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儿问题就倒下?

可是了解周傅笙确切情况的周启华就不会这么想了。

医生很委婉的和他说了周傅笙现在身体的现状,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顶多也就是几年的时间,而且他会一直在病痛中煎熬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周启华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他的手死死地握着几张检查报告,凌乱的翻看着这几页报告,声音有些扭曲的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只有四十多岁,他怎么可以……”

“周先生,您的夫人的情况您最清楚,年轻的时候身体的根基已经被损害坏了,怀孕对他来说不啻于最大的打击,这个心脏的病根儿就是那时候用药不当和身体负担过重造成的,而且他的神经系统检查……您也看到了,实在是不太乐观。”医生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上面的那些纸张。其实何止是不太乐观呢?用糟透了这三个字来形容周傅笙的身体也丝毫不为过。

周启华把自己的脸埋到手里面,半晌才缓缓地抬起来,声音里面充满了疲惫,“那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

“……百分之三十,而且就尊夫人的身体而言,人造机体可能会造成神经系统的崩溃,排斥反应可能会很大,所以必须要使用移植的心脏。但是能够匹配的上的心脏……就算是您有钱,也未必能够求得,所以这个手术完全是靠运气。”医生带着些无奈向周启华宣布了不幸的消息,“我所建议的是进行保守治疗,然后同时进行心脏移植源的匹配调查,我们会找最顶级的专家给您的夫人做这个手术,成功率也许会高上一些,至少有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四十……连一半都不到……”周启华仿佛是自嘲的一笑,他把那些被他搅乱了的报告检查单重新归置了一下,放到医生面前,“我就只能拜托您了,他是我活下去的动力,您……您务必要将他治好!我会尽一切努力支持您的工作,一切努力……”周启华已经哽咽到完全说不下去话的地步。

医生长叹了一口气,“周先生,您这是……您最好开导开导尊夫人,让他的心情好一些,平时不要太生气,情绪波动小一些,对这次病发的恢复会很有作用的。”这样的重担落在他的肩头,他也觉得压力重重。

周启华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深深地给医生鞠了一躬——他平生从未如此谦卑,只是为了……为了他今生最爱的男人,又有什么不能去做的?

他只是痛恨自己不能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给他的阿笙换上,只是痛恨过去那已经不可挽回的错误。

“阿滋,不要把他带走……下辈子,下辈子我会把他还给你的,求求你让他留在我的身边……”周启华在心里面默默的念着,终究抑制不住的泪水顺着他已然带了苍老之色的面庞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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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律算是彻底变成了容家的重点保护对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完全不劳自己费心,就连上卫生间都要有人帮着忙,不是他大哥就是他大嫂,毫不嫌弃的给他打着下手,佣人什么的根本都近不了他的身。

就算容律脸皮够厚都承受不了如此的热情,更何况容律是个脸皮薄的,一来二去他就感觉到非常的不好意思,只能连连推辞他大嫂热情的想要给他喂饭的举动,笨拙的喝着插着粗大吸管的粘稠的粥,倒也是自力更生。

下半身的伤口愈合的速度比胳膊那两处脱臼要快得多,所以很快的容律就能够脱离开一天到晚都不能离开的床,到处溜达溜达,省着自己无聊的都快长草了。

一大早上家里面只剩下容别言和他在家里面,容叶聿行和容峰都去公司里面忙活去了,他大哥也跟着他们一起在公司里面做事,只不过并不是管理人员,而是靠自己的本事从基层做起,只是普通的文职人员,他二哥则是个自由职业者,到处拍拍照片,写点儿矫情的文字,反正容家也饿不着他,也就随着他的性子去了。容律的两只手已经没有了疼痛之感,只是觉得打着石膏怎么动弹都非常的不便,恨不得马上把它们拆下来,放这一双手自由。

容别言也可看出来容律闲的发慌的样子,便主动拉着容律下了楼,坐到外面的院子里面,一边晒太阳一边聊着天。

若把容家的宅院和周家的相对比,那基本上属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周家的奢侈豪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而容家虽然人比周家多得多,却只有一大一小两栋别墅,院子也就是绕着两栋房子多出那么一圈,低矮的小灌木和绿油油的草坪被修正的非常干净整齐,看样子是用心打理过的。

容别言从客厅里面搬了两把椅子出来,摆在大别墅门口的草地上,拉着容律坐在椅子上面,“他们都不在家,你觉得无聊了吧……要是不嫌弃就和我聊聊?”荣别言伸了个懒腰,毫不在意的打了个哈欠,扭过头来对容律笑了笑。

“我怎么可能嫌弃大嫂你?”容律很喜欢容别言的性子,和大哥那种闷骚的老好人简直是绝配,有点儿缺心眼,喜欢傻笑,但却是对人实打实的好。“说实话我对你和我大哥是怎么认识的很好奇,毕竟那时候我不在容家,你们结婚的时候我都没有过来参加婚礼,现在想来实在是个大的遗憾。”容律也学着荣别言的样子伸了个懒腰,果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很舒畅。

“我和阿行啊……”容别言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傻傻的笑着,“就那么认识的呗……”然后容别言带着点儿不好意思和骄傲讲起了自己和容行的爱情故事,虽然简单,但是却令容律的羡慕之情从心底里浮现出来。

容行在上大学的时候一直坚持在社会机构做义工,时常去敬老院之类的地方帮助弱势群体,并不是因为随大流或者是做什么面子工程,而是他的确是有一颗泛滥的爱心,就算是见到歪倒的花花草草,能再养活的他都会上去帮一把手,还往家里面带回了不少流浪的猫猫狗狗。容别言和容行那时候是一个大学里面的,容别言比容行要低上一个年级,入学的时候不慎加入了学校的校报社团,派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采访那个全校公认的老好人容行。一来二去的容别言就被容行的善良给打动了,容行也对这个没什么心眼的傻男人有了爱慕之心,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爱情就在两个人之间萌发了。

虽然容别言在和容行交往的时候,也有些害怕自己配不上容行——毕竟容别言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容行再怎么说也是要继承容家偌大的家产,容家的人能够接受一个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吗?

容别言显然是多心了,容家的人并不注重门第,只要自家的孩子喜欢,而且对方人品值得信任,那么容家就会完全的接纳一个所谓的平民——他们容家人在两代以前又何尝不是普通人家呢?

容律没有听到什么波澜壮阔的爱情故事,也不会有什么撕心裂肺的悲情故事,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暖暖的如同日光一般温暖的爱情,简单而长久,虽然平淡但是坚固,没有什么能够将两个彼此倾心相爱的人分开。

“你们真幸福……你们会永远这么幸福下去的,不是吗?”容律笑着看向容别言,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羡慕的意思,让容别言觉得有点儿羞赧,“小律你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的,你是个好孩子,只不过是暂时的遇人不淑,只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很多人正在等待着你的出现,你就一定会获得属于你的幸福的!”容别言抓住容律那缠着石膏绷带的手,笨拙的拍了拍,安慰着容律。

“有你们陪在我的身边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了……至于别的人,我暂且不去考虑,若是缘分到了,自然不劳我费心。”容律淡然一笑。他并非不期盼自己的幸福,但是他还真的没有再找一个人和他过日子的念头。

他现在只想和家人享受温馨的亲情,过着平淡恬静的日子,就这样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上卷 作出决定

周傅笙足足昏迷了三天才醒了过来,甫一睁开眼睛,他还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感。但是脸上覆着的氧气罩却让他知道,现在他已经身处医院之中了。

右手被紧紧的握住,周傅笙勉强自己扭过头去,却是看到顶着花白头发的脑袋伏在病床的一角,再仔细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启华。

可能是他细小的动作牵动了手,伏在床角上的周启华被猛然惊醒,他抬起头来,看着已经睁开眼睛的周傅笙,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来。他握住周傅笙的右手,在手背上面印下一个轻轻的吻,“睡够了?你这个小懒猫……”他含糊的打着趣,却是潸然泪下,再也不能自抑。

周傅笙不能言语,嘴唇几次张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仅仅是再次睁开眼睛,和他生活了二十余年的人却是突然花白了头发,瞬间衰老了十几岁。

“琛儿好像是突然懂了事,他现在在公司里面替我处理公司的事务,就算是出了什么错,也算是对他的磨练。”周启华一反过去的沉默寡言,握着周傅笙的手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日子的事情,“琛儿和容律的事情……恐怕是没有什么转机了,容家一直坚持要离婚,若不是看在你病倒在医院的份上,恐怕现在是已经签了协议离婚。”

“大哥他也到医院里面来看你了,只不过没有呆多久;深甫那孩子也算是个有心的,前两天他还来了好几次,呆了很长时间,只不过你一直没有醒过来……也许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带着煲好的汤来看你了。”

“我今天早上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已经老了……我想了很久,也后悔了许久,这些年没有在家里面陪着你,这些大好的时光我都浪费在公司的琐碎事务上面,是我的错……所以等你病好了,我就不再去公司,琛儿的岁数也到了该承担起责任的时候了,我会把公司逐渐的交给他让他管理,然后我们两个就到世界各地去玩一玩,散散心,看看从来没有看过的那些景色……”

周启华给周傅笙构建着他们的未来,说着已经度过了一半的这辈子所没有经历过的一切都要在未来逐步实现。时间并不是无限的多,他们已经浪费了许久,现在补上还来得及。

周傅笙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两眼的眼角向两鬓划去,最后没入发间,消失不见。他紧紧地回握住周启华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听着周启华的喃喃低语,嘴角却是微微的上扬,勾勒出一个仍旧美好的弧度……

容律兴高采烈的迎来了拆石膏的日子,当那硬邦邦的石膏板和绷带被一点点儿的用剪刀拆掉以后,他终于获得了双手的自由,也获得了人身自由——手伤未愈的日子他就只能呆在这一亩三分地里面,差点儿没将他闷死。

容叶聿行虽然用手恶狠狠的敲着容律的脑袋,让他安分一些,但心里面却是抑制不住的高兴,毕竟过去一直阴沉着把自己闷在家里面的小儿子变得活泼多了,在周家受到的委屈好像也没有将他影响过多,的确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一个多月没有用这双手做任何事,突然间脱离了石膏的束缚让容律也有了一点点小的不适应,力气好像变小了一些,被包裹住的皮肤也变得非常的白皙,总之就是需要锻炼,恢复到过去的水准还需要一段时间。

容律还是没有忘了要学习烹饪的事情,然而徐佐……大概是再也不会有什么相处的机会了,容家的厨师他也不算太熟,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意思再去讨教。容别言知道他想要学习烹饪的事情,不由得好笑的说道:“你直接问我来不就得了?不说我的手艺有多高超,反正你大哥是没有嫌弃过。”

容律很感兴趣的随着容别言钻进了厨房,看着容别言手脚麻利的将需要的食材处理的非常精致,把锅端上炉灶,点上火就开始做起了菜,在容律看来眼花缭乱的一大串动作之后,一盘菜就已经出了锅,香气顿时弥漫了整个厨房。容律用筷子加起那炒的颜色翠绿的西芹,放在嘴里面轻轻一嚼,西芹的清香味和虾仁鲜灵的口感都融合到一片小小的西芹上面,顿时口齿生津,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上第二口,不大工夫一小盘西芹虾仁就被他吃的只剩了一半。

“大嫂……你的手艺真是太好了!”容律翘起大拇指的时候还不忘再往嘴里面扔一块虾仁,柔韧有嚼劲的虾仁已经被他挑的不剩几个了。

容别言憨憨一笑,从柜橱里面拿出和面的碗,舀了几碗面以后就和上了面,面团在他的手中飞快的形成,随即他握住面团的两端,张开双臂开始抻面,从最开始的椭圆的面团变成了粗长的柱状,在一次次的拉长和摔打中,本来还很粗的面团就变成了又细又长的面条了——容别言的手指在面中翻飞着,令人眼花缭乱,不大工夫细如龙须的面条就这样的呈现在了容律的面前。

这次容律是真的睁大了眼睛,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拎起一根儿龙须面来,细的和头发丝似的面条筋道而有韧性,他本以为轻轻一碰就会碎的面条在他手上打了个滚,仍旧结结实实的连在一起。

容别言抓起面条,扔在已经烧开了水的锅中,拿出一双非常大的筷子在锅里面轻轻的搅着,把案板上面切好的小白菜和油菜叶子扔到锅里面,又把调料盒里面的盐和味精放到锅里面,利索的磕开一个鸡蛋,把它下到锅里面,不一会儿一个漂亮的荷包蛋就荡漾在漂浮着绿叶白面的锅中。

面条并没有煮很长的时间,容别言拿出一个玻璃大碗,用筷子将锅里面的面条夹到碗里面,又用汤勺将汤水和荷包蛋舀起来倒到面条上面,最后再用筷子加出几片清脆的菜叶子盖在面条上,只露出面条顶上一个大大的荷包蛋。

容律都快舍不得吃了,拿着筷子只觉得自己刚才虾仁吃的太多。“尝尝吧,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候,就没有往面里面放太多的佐料,不过面条的味道应该是不会变的。”容别言拿筷子敲了敲玻璃碗,“还看什么?快吃吧!一会儿面条该黏在一起,就不好吃了。”

“那我就开动了!”容律欢快的喊了一声,端着碗坐到餐桌上面,筷子翻飞,不大工夫就消灭掉小半碗的面条,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口汤以后,咽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太好吃了!大嫂!你一定要教我这个面条是怎么做的!这么筋道有味儿,简直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

他的确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在上辈子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吃过面条,只不过是过了期的机器压制的挂面,就算是煮了也能看到上面的霉点,厨房的师傅也不用心做饭,粘糊糊的一坨就算是一天的饭了,更不会有这么用心的荷包蛋,这么鲜美的面汤。

容别言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道:“这种雕虫小技也能把你乐成这个样子……你只要喜欢,我就天天教你,不是多难的事情,只要用心谁都能做到。我还不是怕嫁到容家受气,事先学的手艺好抓住你大哥的胃,不过到了容家以后倒是没有了用武之地,厨房的事情哪里有我的份?”话中满满是幸福的意味。

容律连连点头,下定了决心要把容别言肚子里面藏着的烹饪技巧统统学到自己手里面,能搜刮来的统统搜刮来!

如此闲适的日子过了很多天,容律也觉得自己的气色越发的好,在厨房里面和容别言也是一呆一天,龙须面这种要求力道适中,手艺娴熟的面条他尚且不能做到,但是一般粗细的手擀面他已经能够做出来,面汤用已经熬好的高汤兑了水煮上,打上一个有点儿畸形的荷包蛋,也算是能够出锅一碗不错的面条了。

容叶聿行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他为自己的孩子已经摆脱了心里面的阴郁感觉到非常的欣慰,但是他还是要有一些不太令人感觉愉快的话要说,毕竟……容律和周铭琛现在还是夫夫的关系,一天不离婚,容叶聿行就一天不放心。而且听说周傅笙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快要出院,也就不再怕刺激到那个冰山面瘫脸。

所以他把容律叫到卧室里面,严肃的提出让他和周铭琛尽快离婚,并且做好打离婚后的财产分割的官司的准备。

容律一直以来想让自己不去想这个事情,但是他也知道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的。他扪心自问过,若是【容律】经受着这件事情以后会不会离婚?他是否真的要替【容律】做这个抉择?

“这是你的人生,小律。爹地虽然说着你们不离婚我就不罢休的话,但是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的手上,他不能给你带来幸福,离开他对你对他都是一件好事……”容叶聿行叹了口气,握着容律的手低声说道,“爹地再也不给物色其他的男人了,幸福是要你自己去追求的,离也好不离也好,你只要记着容家是你永远的避风塘,受了委屈就要回来,这里有完全包容你的家人,永远爱你的家人。”

容律突然被点醒了。

【容律】已经选择了自杀来逃避这个世界,现在的人生完全是属于容律他所有,为什么还要受着过去的桎梏,看不到前面的路呢?

容律淡淡一笑,回握着容叶聿行的手,“爹地……你说得对,这是我的人生,我会自己做主……我会和周铭琛离婚的,然后……然后寻找属于新的我的幸福。”

上卷 离婚前

周铭琛一夜无眠到天亮,疲惫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浴室里面拧开水龙头,把水量开到最大,然后举起一捧冰凉的冷水泼在脸上,重复数次之后他猛然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面那个胡茬丛生,黑眼圈浓重的男人,一脸的茫然和疲惫。

说给谁听谁又相信这是一个多月前还和情人卿卿我我好不风流自在的周铭琛周大公子呢?连周铭琛自己都不敢相信镜子映照出来的那个男人是自己。

拿起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擦干,用剃须刀将胡茬刮了干净,洒了一点儿清爽的须后水,镜子里面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露出一个有点儿勉强的微笑。

周铭琛是笑不出来了。

他的爹地前几天终于出了院,还没等周铭琛上去嘘寒问暖,周启华便把公司的事务全部扔给了他去做,还在董事会里面推举他为临时代理董事长,在下一次召开股东大会,改选董事会之前都由周铭琛代为担任他的职务,而他本人带着大病初愈的周傅笙跑到国外去疗养旅游去了。

如山一般沉重的责任陡然间砸到周铭琛的身上,而他的父亲和爹地两人都没有和他解释什么——比如说这突如其来的大病,比如说两人闪电般的出国,比如说……他们走之前和自己说的抱歉。

他不知道父亲和爹地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也许是这么多年来根本没有怎么管过他?也许是他那失败的婚姻?还是把周景之和周深甫留在了他的身边?现在周铭琛总算是知道这两个不远不近的亲戚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了,因为就在周启华离开的第二天,周深甫就已经在周家的众多他都不常见到的亲戚的推举下做了周氏旗下房地产公司的一个销售部门的空降经理,虽说任令是他批示的,但是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因为无论他是否同意,都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

想来周家分杯羹的人很多,周铭琛之前也打发了不少这样的人,但是周深甫不一样,他是名正言顺的姓周,就算他的父亲也只是个私生子,那也是周家的嫡出血统的支流,比那些一表三千里的亲戚血缘要深厚的多。

繁重的公务让他根本无暇去考虑毕枫所带给他的伤害,好像那段感情已经随风而逝。也许那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感情吧,毕竟那只是一场□裸的欺骗,把他的钱骗走,把他的心也一并骗走。夜深人静的时候,周铭琛终于是有时间来思考这个事情,却也只能让他一夜无眠,来日更加疲惫罢了。

备忘录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着各种会议见面的时间,还有一些重大文件的签署需要他进行过目,周铭琛没有时间去吃早饭,他也不愿意在那空荡荡的饭桌上面吃着越发显得冰冷的饭菜——父亲和爹地走了,他的妻子回了自己的家,那两位不速之客也从不和他在一张桌子上面吃饭,于是他也不愿意在那张长长的饭桌上面独自吃着看似佳肴实际却难以下咽的饭菜。

家里面的司机已经把车停到了门口,周铭琛匆匆的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然后快步走到门口,司机将车门打开,他弯腰探身坐了进去。车刚刚启动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周铭琛看着上面的陌生号码,犹豫了片刻才接了下来,“喂,您好,我是周铭琛。”

容律有点儿惊讶于周铭琛如此客气的口吻,并不知道他的丈夫并没有把他的手机号记在电话簿上面,“我是容律。”

周铭琛沉默了两秒钟,然后用一种带着尴尬和客套混合在一起的口气回问道:“……你有什么事?”

容律突然觉得这个话有点儿难以说出口,若是周铭琛仍旧带着那种骄纵惹人嫌的口气说这种话,他也许会更加的理直气壮,所以他的口气稍显心虚的说道:“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我们应该谈一下关于离婚的事情。”

周铭琛抿起了唇——在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的嘴唇张合了几下,然后他从怀里面掏出PDA,看了一下今天的事项,忙碌,却不是不可推卸,“上午十点钟到下午一点钟,我有三个多小时的空闲时间,你可以那时候来公司找我。”

容律微微惊讶于他所要商讨事情的地点,容律并不知道周傅笙夫夫两人已经离开国内,把公司扔给周铭琛的事情,只当周铭琛突然上进了,却不明缘由,“那好,我到时候会到你公司找你……那你,继续忙吧,不打扰了。再见。”

周铭琛的内心里面泛着未知的感觉,也许是酸涩,也许是怅惘,他的第一段婚姻就这么终结了?虽然在不久以前自己还威逼利诱着容律和他离婚,再想到他离婚的目的,那个他想共度一生的情人已经彻底离他而去,那种莫名的难过之情让他一时间没了声音。

容律却没有想那么多,和周铭琛客套的告了别以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在一边听着他电话的容叶聿行满意的点了点头,把他早就拟好的离婚协议书递到容律手中,“那臭小子没有难为你吧?还算是有点儿自知之明……小律,咱们不和他们周家争什么家产,反正你们结婚之前也已经公正过财产,量他那个浪荡公子哥的烂货也创造不出来什么财产,也好处理这个事情,再就是字一签……看来我们今天要好好庆祝重新恢复单身贵族的容律先生了,不是吗?”容叶聿行心情很好的和容律打着趣。

“爹地你就笑话我吧……”容律咧了咧嘴,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随手翻看了一下离婚协议书,一式两份,他自己一份,给周铭琛的一份,还有上交民政局的一份,里面充斥着甲方乙方的条款让他看得有点儿头疼,反正是他爹地拟写的,总不会让他吃了亏,索性不再去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去离婚,所以心情无端的有些沉重,身体也有些不适,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坠着,沉重而酸涩,打不起精神来。容律打了一个哈欠,看了一眼客厅摆着的落地钟,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才八点多钟,“爹地,我还是有点儿困,先回卧室补一个觉……九点半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

容叶聿行随口应了一声,容律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上楼,思念着自己那松软的床铺和温暖的被窝。

周铭琛握着手机陷入了思绪中,等他晃过神来,电话早已经断线,他收回了手机,把头靠在车后座的靠枕上面,闭上了眼睛,却是怎么也不能让自己混乱的心神聚拢,好好的补上一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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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铭琛一到公司便马上进入到工作状态,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是怎么在公司做事的,一开始他还不信周启华一天到晚都是在工作,有时候也会处理公司事务到很晚才回家。他一直以为周启华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但是他的爹地又是那么厉害的人物,若是他父亲真的出了轨,周傅笙又怎么会不知道?而他爹地知道了,又怎么会不动声色呢?

而当他真的开始处理公司事务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他父亲晚归是真的有可能在处理公司的烦琐事务,根本没有那个精力到外面花天酒地找别的男人。他早上八点半就要到公司,比其他的员工都要早上半个小时,而下班的时候经常在晚上八九点钟以后,中午仅仅是有一个睡午觉的时间,还是在办公室里面隔出来的小的休息室上面的狭窄的单人床上面凑合一下,睡眠的质量相当的差。

为了要空出时间来处理他和容律的离婚事项,他还必须在十点以前把今天要批示的文件提前看完,邮箱里面的邮件已经有了数十封,还有一沓印刷的文件等着他签字,秘书规规矩矩的声音提醒着他今天一天的事务,下午三点有一个视频会议,讨论下个季度各公司的计划指标,报告各分公司的效益等等,肯定是一开就要几个小时,别人可以报告完自己的事务就关了视频离开,而他必须要一直坐在电脑前面听着汇报。

一想这些事情他就觉得头疼万分,也来不及再去想那么多,接过秘书递给他的文件,一目十行的看着里面的条条款款。虽说下面的人在把这些文件呈上来的时候已经将内容尽善尽美了,但是他仍旧要一一过目,才能够将自己的名字签上去。

处理完了手头上面的文件以后他还要继续在电脑上审查下面各个部门递交上来的非正式的计划草案,周氏集团底下的分公司太多,房地产金融和药业,哪一个都是重中之重,而他又不是全都了解,所以有些事情他也不敢轻易地做决定,却又不知道找谁去定夺,只能硬着头皮的去学去想,和手下的人磨合着。

很多人都在等他出笑话,包括他们周家旁系的一些辈分较高的人,他们在董事会里面都占有一席之地,却从来不能染指董事长的职位,只能是在开股东大会的时候站出来找点儿麻烦,平时指手画脚的指责他这里不对那里不对罢了。

看着那些艰涩的文字,周铭琛揉了揉眼睛却只能强忍着直接关掉页面的冲动,努力地看下去,并且做出自己的批示。他甚至有点儿找不到方向——他为何要如此的艰辛的忙碌着,他的前途在哪里?周家真的只是要靠他一个人来支撑吗?他做这些又是为了谁呢?

他的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的父亲和他的爹地已经去追求他们的幸福去了,就这样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了这里,连给他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他的情人……那是一个骗局,所以他曾经刻骨铭心爱过的人也已经离他而去。而今天,他要和他法律上的妻子签订离婚协议。

原来他已经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啊……

上卷 离婚

容律是被他二哥容衍开车送到周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本来容衍还想陪他一起上楼去找周铭琛,说是壮胆什么的,但是凭这些日子容律他对容衍的性格的了解,是怎么也不能让他和自己去找周铭琛的——他害怕周铭琛会被容衍直接从一百五六十层楼上扔下来……容衍的火爆脾气堪比容叶聿行,年轻气盛而又护短的厉害。

作别了二哥容衍,容律抬起头来看向那高耸入云的大楼,心里面无端的有了几分怵意,无声的叹了口气,走进了这座大楼之中。

前台的男人笑容制式化,客气的让他坐在一旁的真皮沙发上稍等,然后拨电话给董事长的秘书处,折腾了几个人之后他终于得到了准入的资格,前台的服务人员递给他一张门禁卡,可以直接坐直达电梯到达周氏集团董事长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容律心下惊讶,却是不明白周铭琛何以坐到董事长的位子上——难道周启华也病了?还是周傅笙已经病到了需要周铭琛撑大梁的地步了?

高速电梯让他觉得非常的恶心,他最近本来就没有什么食欲,出门之前也只是吃了很少的东西,这电梯一坐让他恨不得把那本来就吃得很少的食物都吐出来,耳朵也开始有了微微的耳鸣。不过短短的一分多钟这架高速直达电梯就将他运到了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足足有一百六十八层——也许这个楼只是为了这个吉利的数字才建到这么高吧。

压下腹中泛起的呕吐之意,容律甩了甩脑袋,从电梯里面走了出来,发现这层楼真是非常简单的构造,左手边是秘书处的办公室,右手边的尽头便是董事长办公室。

走到右手边的尽头,容律抬起手来在那扇有几分古朴风格的大门上轻轻敲了敲,半晌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回应道:“请进。”

容律推开门,周铭琛正用肩膀夹着电话,看到他进来也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让他先坐到自己面前的转椅上等候一会儿。

两三分钟以后,周铭琛挂断了电话,然后把身体转过来,正面对着容律。两个人就这么无语的看着对方几十秒钟,最终还是容律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沉默,从手提袋中拿出离婚协议书,放到周铭琛的面前。“协议书是我……拟写的,若是你有什么不同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这是他们两个在那些喧嚣的事情如云烟般散去以后第一次面对面的坐着,商讨一件事件。他们冷静而淡定,仿佛这只是一份再简单不过的文件,签署过后什么都不会改变一般。而实际上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他们若是签下彼此的姓名,那么就证明着彼此的第一次婚姻破裂,两人再无任何瓜葛,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周铭琛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情看着容律的眼睛,他仿佛想要从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看出一些强作的镇定,但是令他失望的是,他不能从那双眼睛里面找到任何还对他有任何爱意的表现。也许是自己实在是令人厌恶了,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巴不得马上把他甩掉,无论是谁,连这个曾经他以为最爱自己的男人也要离开自己了。

是的,周铭琛知道容律爱自己,或者说……是曾经爱自己。他又不是真的傻子,不知道那种炽热的目光扫在自己的后背是由于爱慕,不知道那个男人故作的冷漠是为了掩饰伤心,可是自己是真的不喜欢他也不爱他,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给两个人之间一个机会,连互相了解的机会都没有——他下意识的讨厌之前容律的性格,冷漠,面无表情,有高高在上的那股子威严之气,和他的爹地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出来的。

周铭琛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难不成他是在潜意识里面害怕并且讨厌他的爹地?

但是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了,周铭琛没有了挽留这个人的意思,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和这个男人相处,就算他……就算他已经不再和他自杀以前一样了,那么冷冰冰的,而是带着笑容,淡定而温和。

他已经耽误了这个男人最好的年华,对此他表示很抱歉,再多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补偿。他把离婚协议书拿到手上,轻轻的翻动着那薄薄的两页纸,上面的条款并不刻薄,尚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从笔筒里面拿出常用的那只钢笔,拔开笔盖,周铭琛悬着笔在该他签名的地方,犹豫了几秒钟,在墨水从笔尖处溢出之前落了笔,浓重的墨汁涂抹在纸张上面,沙沙的摩擦声过后,一个飞扬的签名落在了印刷体的【周铭杩处。

随即他把剩下的几分协议书也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不再有之前的凝滞,飞快的翻着页,签好自己的名字。

容律看着周铭琛的动作,突然间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变成了一个男人,不再是一个飞扬跋扈的公子哥,攀附在父亲的成就之上,毫无作为。但是讽刺的是,当他看到这个男人的变化之时,却是在他们签订离婚协议的时候。

“……一会儿我们先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然后还要去公证处进行财产公证,后续的事情可能今天一天办不完,所以在未来可能还要麻烦你。”容律接过周铭琛已经签好的协议书,将它们放回到自己的手提袋中。“而且……我有一些东西还留在周家,我想今天去把它们拿回来,能够麻烦你和我回去收拾一下吗?我不会多拿你们的东西的。”

本来容律是不想耽误周铭琛的工作,直接回到周家去收拾了东西就走人,但是看周铭琛这幅已经挑了大梁的样子,恐怕周家现在是没有什么主事的人,他不好一个人回去,再给别人落下口舌,所以只能麻烦周铭琛和他一起回周家了。

周铭琛看了一下时间,离他下一个必须参加的会议要开始的时间还有很远,而且他早上的效率也还算高,需要处理的事务并不算特别的多,便同意了容律的提议。

两个人再除了婚礼以外的任何场合都没有如此成双成对的出现在别人面前了,就算他们只是结伴坐了电梯,直到下到地下停车场这一段短短的路程而已。这期间容律因为高速电梯的太过高速而感到不适,稍微摇晃了一下,周铭琛还在旁边扶了一下,虽然只是短短的片刻而已。

两个人都感觉到微微的讽刺,这种假象的和谐竟然出现在两个人协议离婚的时候……真是非常的讽刺。

周铭琛没有叫司机来,而是直接开着他一直停在公司地下车库里面的自己的那辆骚包的跑车,在毕枫离开他以后他就没有再开过这辆车,而今天他也别无选择,只能选择这辆车作为代步。

他们先回的周家。容律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可拿,那些衣服什么的东西他都不打算要了,他只是想把那几份藏在墙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毕竟那是属于【容律】的宝贵回忆,他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扔掉。把那几样东西拿了出来以后,容律在屋子里面走了两圈,只是发现了一个扣在抽屉里面的相框,照片里面的男人笑容灿烂,穿着篮球队服满头大汗的样子和现在西装革履却带着疲惫的黑眼圈的形象大相径庭。

容律叹了口气,还是把相框扣了回去。既然【容律】已经把这段回忆扣在过去,那么他也没有什么权力去将那照片翻正。

周铭琛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面,有佣人过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他客气的道了谢,却是一口也没有喝。没有吃过早饭的胃已经在难耐的蠕动着了,眼前也隐隐的发黑,饥饿的感觉并不好,但是看了一下时间他还是没有吩咐厨房去大兴炉灶的给他做顿午饭。

当容律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正靠在沙发上面小憩着,一只手捂着饥肠辘辘的胃部,另一只手盖在脸上。

不幸的是,容律也正好听到了一片寂静中传来的肚子的咕噜噜的叫声。周铭琛的身体有点儿僵硬,这种尴尬的事情也让容律撞了个正着……

容律不由得淡淡的笑了,他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到一边,转身走进了厨房。厨房还是老样子,却不见了徐佐的踪影,也许不在饭时他也不会出现在厨房里面吧。

周铭琛不知道容律跑到厨房里面去做什么,他一开始以为对方顶多是要给他拿个面包充饥,但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容律从厨房里面出来,他便生了几分好奇的意味,站起身来走向厨房。

刚刚接近厨房的门,一股淡淡的清香从里面出来,让本来就足够饥饿的周铭琛感到更加的饥饿。容律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人,“稍等一会儿就好了,去餐厅等着吧。”

周铭琛心里面觉得怪怪的,但是他仍旧听话的转身回到了餐厅里面,等了不到两分钟,便看到容律端着一碗面条走进了餐厅。

那碗面放到了他的面前,一双筷子递到了他的手中,容律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在他的对面,示意他可以吃了,“我和我大嫂学的手艺,还不算精,但是解饿应该是足够了。”

周铭琛迟疑了一下,拿起筷子加起一根儿面条来放在嘴里面。那味道并不算是他平生吃过最佳的,但是那种温馨的味道却是从那筋道的面条和鲜美的汤中传了过来,他没吃过这么简单的清水面,只不过是有那么几片菜叶,一个荷包蛋和几许葱花香菜而已。

突然地,一种温润的液体从他的鼻梁上面滚落下来,掉落在面前的清汤面里面。他不觉呆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来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发现那里竟然积蓄了不少名为眼泪的液体。

容律默默地递给他一张纸巾,然后站起身来离开了餐厅,只留下他一个人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清汤面,潸然泪下。

在去往民政局的路上,两个人依旧沉默,周铭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碗味道只是差不多的清汤面而掉下眼泪,容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多此一举的给周铭琛煮那一碗面条。

民政局的效率很高,结婚也许还算费时费事,但是离婚……只不过是把结婚证收回去,换上另外一个本,简单的了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关系。

民政局的台阶很高,据说是因为要让来办理结婚和离婚的人有着充分的时间思考自己的想法是否成熟,若想反悔还来得及。

周铭琛和容律并排走在这冗长的台阶上面,已经用一种均匀的速度走了一大半。突然地容律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手脚也有些不受控制,他想抓住身边的周铭琛,却是抬不起胳膊来,只能任凭自己一脚踩空,向下面滚了下去。

周铭琛正有些走神,却不防身边的人突然摔倒并往下面滚去,一时间他还以为旧事重演,惊恐的跑了下去,把容律从地上面抱了起来,却看到汩汩的血从容律的下|身流了出来……

莫名的心惊让周铭琛的手有些发抖,他轻轻摇晃着好像还残存着意识的容律,“容律?容律!你……”他看到容律的手下意识的摁在自己的腹部,半晌后却是一动不再动了,再一看,容律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番外卷 湮没之声 番外 被迫(一)

周傅笙把自己的头靠在周启华的肩上,微微闭上了眼睛,飞机的轰鸣声让他觉得有些恶心头痛。周启华摁亮了头顶的服务呼叫灯,很快就有一位帅气的空少走过来,恭谨的问道:“先生您好,请问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

“请给我拿一杯温水和一副毛毯,谢谢。”周启华伸手摸了摸周傅笙的额头,还好并不发热,低声对那位空少说道。

英俊的空少应了一声,不大工夫就拿着一副毛毯和一杯温水过来,周启华客气的道了谢以后,便把毛毯展开,盖在周傅笙的身上,然后端过温水,把杯子的边沿靠在周傅笙的嘴边,轻声道:“阿笙,喝点儿水吧,我看你不太舒服的样子……早知如此我们就不该这么着急的离开。”

周傅笙懒懒的睁开眼睛,一直以来冷漠的面孔竟然也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张开嘴让温水顺利的滑到自己的喉管里面,“倒也是,我们是出来玩的,匆匆忙忙的像是逃难一般……虽然也担心琛儿究竟能不能够将公司的事情做好,但是这些都不是我们现在所需要关心的,不是吗?我还好,就是有些乏力,靠着你睡一觉就好了。”

周启华将杯子放到一边,抬起些身子,让自己的肩膀足够高,以便周傅笙的头可以更加舒适的放到自己的肩膀上面,他握住陪伴在自己身边快三十年的男人的手,轻轻的把一个吻落在上面,“真不敢相信我们也有这么轻松的一天……或者说,我们已经错过这样的日子太长的时间了。”

周傅笙模糊地应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自己丈夫的怀里面,思绪却是不由自主的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些爱恨情仇仿佛都已经随着时间缓慢而残忍的流逝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回到三十年前===========================

“父亲,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打死我……也不会同意的!”傅笙觉得自己气得浑身都要发抖了,而他那道貌岸然的父亲且仍旧用那种仿佛一定会得逞的笑容逼迫着他,施施然的坐在太师椅上面,抚摸着他最喜欢的那只猫,给它顺着毛,仿佛刚才说过的话只不过是让傅笙去洗个手一般简单。

“你也该知道傅家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你以为你一天到晚吃的用的花的都是大风刮来的吗?说句好听的傅家现在是个花架子,说难听些,也许明天你傅大少爷就要流落街头,你以为方家会让你和方滋在一起?方家和傅家是一个样子的,我就不信方忍那个老家伙不会把他的乖儿子嫁到更有利用价值的家族中去获取利益……”傅临风拍了拍那只懒洋洋的猫的屁股,把它赶到一边去,慢悠悠的点上一根儿烟,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那平时冷冰冰的儿子鲜有的愤怒的表情,不由得觉得几分好笑,“你摆出这副样子来是做什么?我已经在医院里面给你预定好做改造手术的时间了,等订婚宴过后就可以随时去医院做完手术,周家马上就会把第一笔聘金打过来,而傅家也就能够靠这笔资金获取一个喘息的机会,或许我们还有翻身的机会……”

“而这一切都是从出卖我而得到的,是吗?”傅笙冷笑一声,他并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的父亲,也不是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心中只有利益,他那懦弱的伴父根本不是傅临风的对手,根本是保不住他的。

难道自己就真的要变成傅家的一个工具,变成傅临风获得资金重新使傅氏集团焕发生机的一个筹码?

傅笙冷哼一声,不想再和这个叫做他父亲的男人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这个令他觉得窒息与恶心的房间,跑离开这个充斥着丑恶的嘴脸的傅家。

傅家的确已经只剩个花架子了,金融危机的风暴席卷了全球,除了少数几个家底殷实,和政府有着牵扯不清的利益关系的大家族还屹立不倒以外,中产阶级、不太成气候的小家族和一些没落的大家族则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傅家不算是个小家族了,但是由于上几代的经营不善和子孙之间的勾心斗角,让本来就不算殷实的家底彻底在金融危机中被冲垮,傅氏集团旗下的几个大的公司纷纷申请了破产保护,股票也一跌到底,傅家的资产以惊人的速度缩水着,已经接近入不敷出。

所以就连平时买着玩的奢侈轿车也都不能再开了,很多尚有价值的豪车和地产已经被偷偷贱卖,作为周转资金——虽然那只是杯水车薪而已——傅笙只能自己开着原本是给佣人出门开的中档车离开了傅家,因为司机已经被辞退了。

傅笙一边开着车一边给他的恋人方滋打着电话,但是拨了好几次都是无法接通,所以他索性将方向盘一打,开向了方家。

方家和他们傅家一向算是关系不错,所以在傅笙和方滋在一起以后,两家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反而是乐见其成——当然,这一切都结束在了金融危机以后,两家都濒临破产的边缘的时候。

方家离傅家并不远,所以傅笙很快就到达了方家的大门前面。他摁着喇叭,却不见有人来给他开门,不得已他下了车,走到那道漆黑的铁门前摁下了门铃,摁了半晌以后才有人悠悠的过来,看到是他傅笙以后马上露出不欢迎的态度:“傅先生,您还是请回吧。”

“我要见阿滋,让我进去。”傅笙冷冷的说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方家竟然也会拒绝他傅笙进入了。

“我们家主人说了,凡是傅家的人一律不见,麻烦傅先生您还是回去吧。”看门的人的口气也是很大,“小少爷不日就将嫁到周家去了,还是请您收了那个心思,回吧。”

傅笙一拳砸上了那道冰冷的铁门,怒吼道:“我不信!你让阿滋出来见我!”

但是无论他再怎么去吼,也没有一个人出来回应他。傅笙一直站在方家的大门外面,直到傍晚的时候方家的大门才徐徐打开,方滋像是炮弹一样扑到傅笙的身上,傅笙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的恋人,却发现自己的恋人已经是泣不成声,脸都哭花了,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狠狠地刺痛起来。

“阿滋……我还以为我见不到你了……”傅笙把自己的恋人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面,用力亲吻着他的脸颊,脸色不再冷漠,口气也不复嘲讽,而是充满了温柔和浓浓的爱意。

方滋哭的连连哽咽,话都说不出来完整的,断断续续的向傅笙哭诉着:“我……我在窗户……户……那里看到你了……我要出……出来……他们都不让我见你,我说……说……看不到你我就不活了……我让他们把我……我嫁给……嫁给那个我都没有见过的男人……就把我的尸体嫁过去……”

傅笙什么都说不下去了,他所能够做的就是紧紧的抱住自己的恋人,用一次次的吻去安慰着方滋,让他平静下来。“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也不会做为一个交换工具去和别的男人结婚来换取金钱……阿滋,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离开这里,就算是我们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们会有彼此……你愿意吗?”傅笙低声问道,他相信方滋会答应,但是他又知道方滋对于自己的家族是非常重视的,这种形同私奔的行为不只是会伤害所谓的亲人之间的感情,更是会令方傅两家的利益受到损害。

因为他们两个人已经成为了两个家族的利益筹码,用来换取更大的利益的一个工具。

方滋抬起头来看着傅笙,用那双平时充满了温润气息而如今饱含着泪水的眼眸看着傅笙,他的嘴唇颤抖着,仿佛是要做出一个“好”的口型,但是他始终只是发出气音,并没有明确的回答着傅笙。

“阿笙……我……”方滋看向傅笙的身后,看向那扇幽深铁门的后面,目光变得哀伤起来。他微微闭上了眼睛,握住了傅笙的双手却将自己的身体退离开傅笙的怀抱,“我爱你……阿笙……”

方忍站在那扇铁门的后面,他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傅笙纠缠不清着,他听到了傅笙所问的话,却也只是冷冷的听着,因为他相信方滋不会答应傅笙的要求。傅笙只是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莽撞小子,而方滋……他的好儿子,才是那个会为了家族奉献一切的,合格的方氏族人。

“我是真的爱你……阿笙,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方滋看着自己父亲那双冰冷的双眼,不由得浑身发凉。他本来抱着和傅笙立刻逃走的念头,但是当方忍主动让他离开已经软禁了他数天的卧室去见傅笙时,他就知道他再也跑不掉了——他们都很笃定自己不会跑也跑不掉。“可是我……我不能和你一起离开……”

傅笙没有去问为什么,他只是再次搂紧了自己的恋人,“我会等你的……就算你嫁给了别的男人,我也会等着你。我不会听从我父亲的命令去结婚的,阿滋,我等着你……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的苦衷,而我现在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和方家抗衡……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能力让傅家有那个资本把你娶回来……”方滋在他的怀里面剧烈的颤抖着,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方滋的眼泪打透。

“方滋,你该回来了。”方忍终于是走了出来,他冷冷的打量着傅笙,看着他的目光仿佛是在打量着一件毫无价值的废物一般,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方滋,皱起了眉头,“哭成这个样子!看看自己还像是个男人吗?”

“若是个男人,就不会把自己的儿子像货物一般交易买卖,方伯父!”傅笙在面对其他的人的时候同样也是冷冰冰的,他毫不客气的将话堵了回去,也不管对面是谁,开口便是浓浓的讽刺。

方忍嗤笑了一声,“傅临风的教育真是失败,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缺乏教养。我们方家怎么做,恐怕你一个外人还没有什么资格去评判,若是你有那个能耐,我方忍倒是奉陪到底。就是怕你没有那个能耐,还要撒泼耍赖,那可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方滋,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赶快给我回来!”

方滋艰难的推开自己最爱的男人,慢慢的走到自己的父亲的身后,低垂下头,身体仍旧是止不住的颤抖着,仿佛是在忍耐着什么。

方忍不屑的看了傅笙一眼,又看了一眼停在他们家门口的车,冷笑道:“还要我请您走吗?傅大少爷?”

再被如此的侮辱了以后,傅笙的脸色已经濒临铁青,他深深的看向自己的恋人,却只能看到他低垂着的头和颤抖着的衣角。他不怪方滋妥协,他只是恨自己没有能力,没有地位……

他狠狠地一拳砸在那已经再次被合上的铁门上面,手上的疼痛丝毫不能和他心里面的疼痛相比。

番外卷 湮没之声 番外 被迫(二)

傅笙不想回到那个充斥着铜臭味的家里面,但是现实的确只能让人低头,车里面的油也就仅仅够他开回家,要不然他就会露宿街头。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为了节省傅家上下的大多数灯都已经被熄灭,建在半山腰上面的别墅在夜晚显得分外阴森。他开着车在自家大门外面鸣笛了足足一分多钟才有人过来开门——看门的是一个有些耳背的老鳏夫,基本上不用发工资,只需要提供食宿就可以了,所以傅家很仁慈的没有把他裁掉。

傅笙本以为这个时候家里面的人应该都已经去睡觉了,却没有想到客厅仍旧灯火通明,那平时舍不得打开的二十四盏的水晶灯也被打开了,傅笙刚一进屋就被那满面带笑的父亲拉了过去,硬生生的把他摁坐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周先生,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小笙,这位是周启华周先生,你的未婚夫。”

傅笙的表情僵硬着,他一向都是冷漠而面无表情的,自然对那个父亲找到的金主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他还是伸出手来向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硬梆梆的说道:“您好,我是傅笙。”

周启华愣了一下才将自己的手慢慢的伸了出去,然后慢慢的握住那只有些冰冷的手,收紧自己的手指,低声道:“您好,我是……周启华,冒昧叨扰了。”

傅笙迅速的握完手就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场,三个人都有些尴尬。还是傅临风首先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小笙,你和周先生是同龄人,我这个老头子也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交流了……”他打着哈哈,一副要走的模样,然后用眼神示意着傅笙要和周启华搞好关系,却是换来傅笙的冷笑一声。

“周先生,既然您今天在这里,那么我也就直说了,我不想和您结婚,我有我自己的恋人,况且若是我和您结婚,必然是我要去做身体改造手术,但我一直是一个TOP,不能接受给别人生孩子,所以您还是另寻他人吧!”傅笙冷冷的说道,眼睛却是看向傅临风,挑衅的眼神和嘴里面说着的话让傅临风差点儿没一口气上不来被噎死过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傅笙会在周启华面前直接说出这种话来……是了,他怎么就忘了傅笙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了呢?

周启华轻轻地咳嗽了一下,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傅先生……我是说傅笙,也许我们可以多了解一下,然后你再做定论,可以吗?”

这次没等傅笙去接话,傅临风连忙拽住周启华的手,连声同意着:“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我们家小笙就是这么个性子,周先生您别放在心上,多和他相处了以后您就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傅笙再不说话,只是冷哼了一声,甩下脸色更加难看的傅临风和一直表情淡淡的周启华,转身径自上了楼,不大工夫便传来咣当一声摔门落锁的声音。

周启华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从傅临风的手里面挣脱出来,有礼的冲着傅临风微笑道:“既然这样……傅伯父,我就不再打扰了,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家父一定会担心我的安全,所以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您和傅笙。”

傅临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拍了拍周启华的肩膀,“今天是伯父照顾不周,让你见笑了……你别放在心上,等过几天我就叫小笙去做手术,所以你就放心吧,你这么个好孩子,他怎么会不动心呢?”

又客套了几句之后,周启华便独自离开了,傅临风亲自送他到门口,当看到那辆低调奢华的车缓缓驰去以后,他便扭曲了一张脸,带着怒气转身回到了自家别墅,蹬蹬蹬的跑上楼,一脚踹在傅笙卧室的门上,“你这逆子!还不给我滚出来!”

傅笙仰躺在沙发床上面,闭着眼睛,对外面他父亲声嘶力竭的怒吼充耳不闻,丝毫不为所动。他感觉自己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无论是恋人的妥协还是父亲丑恶的嘴脸,都让他觉得疲惫不堪。

“你真是骨头硬了,是不是?敢当着人家的面就那么说,你是想让我死是不是?逆子!混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垃圾!”傅临风大动肝火的站在傅笙的卧室门口怒吼着,让听到动静的佣人们都不敢过去劝阻,只有傅笙的伴父傅陈嵇颤抖着身体跑到傅临风身边,轻声的劝阻着傅临风。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要什么没什么,要是你能再给我多下个蛋,我至于在这里费口舌?”傅临风对傅陈嵇是没什么感情的,当初陈家还算有钱的时候他娶了傅陈嵇,却没有想到没多久陈家就破产了,那时候还不觉得怎样,毕竟傅家那时候还算是富裕,不差那个钱。不过傅临风一直是个势利眼的,那时对傅陈嵇的感觉就已经淡了不少,当傅陈嵇生下傅笙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曾经一度有所好转,但是当医生宣布傅陈嵇这辈子都不能再生育的时候,傅临风有了一种自己被欺骗了的感觉——傅陈嵇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点儿价值都没有了,陈家破产了不来找他要钱就已经算是好的,连儿子都不能再给他生的男人却是他傅临风的妻子……

傅临风一直都有离婚的念头,但是看在和傅陈嵇也是那么多年的夫夫了,在每次想要提到离婚的时候,看着傅陈嵇那一直以来苍白憔悴的脸庞,又有些狠不下心来。

但是当他在气头上的时候,那么一点儿可怜的夫夫情感根本无法阻止住他的怒火,反而是火上浇油,让他把自己的怒气完全撒到了傅陈嵇的身上。

当傅笙听到自己的伴父被他的父亲辱骂的时候,他就已经从床上弹跳了起来,而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傅临风已经开始了对傅陈嵇的拳打脚踢,嘴里面的话也是越来越难听。

傅陈嵇瑟缩着自己的身体,嘴里面却还是在给自己的儿子讨着饶,“临风……那是你的儿子啊……你不要把他卖了好不好?他愿意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吧……”他的手没有完全遮住自己的脸,却是正好让傅临风的一拳砸在了颧骨上面,身体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傅笙看到这一幕几乎是要疯了,他扑到自己的伴父身上,替他抵挡着傅临风的拳打脚踢,“你要干什么?你究竟要干什么?好!你把我卖了吧!我去和那个什么周启华结婚!你别再打我爹地了!”傅笙离开家很多年去读书,并不算太清楚自己爹地在家里面被欺压到何种地步,只是知道他不太幸福,却不知道傅临风对待他结发妻子竟然是如此的暴戾!

傅临风也是气红了眼,他气喘嘘嘘的停下了单方面的殴打,怒极反笑道:“行!这可是你答应的!我可没逼你!你要是再敢把我的好事搅了,我就叫你们一辈子都后悔!”

傅笙看着那完全陌生的男人,不由得想要大笑几声——这就是他傅笙的父亲,他傅笙的亲生父亲!他把吓得颤颤巍巍的傅陈嵇扶了起来,心疼的看着自己爹地脸上那几块已经淤青的伤口,轻轻的用手抚摸着,恨不得冲上去也将傅临风揍成这个样子。

傅笙再也不去看那个被称为是他父亲的男人,扶着傅陈嵇进了自己的卧室里面,重重的关上门,又反锁了好几圈。“你父亲他……他受不了失败,所以他会有一些过激的行为,小笙,你别恨他,你也别和他再过不去……爹地知道你苦……可是爹地没有用,不能帮上你什么,只能……只能看着……”傅陈嵇哽咽着,瘦弱的身体不停的颤抖,低声喃喃道。

“爹地……你和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在我不在家的时候也这么打过你?”傅笙把自己的爹地搂在怀里面,心里面充斥着酸楚的问道。在他不在的时候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他是不是真的只把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放到了自己的爱情自己的事业上面?他根本就不知道在他的家里面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生他养他最爱他的爹地究竟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他也完全不清楚……

“没……没有……临风对我很好,他只是最近……最近心情不好……”傅陈嵇抹了抹眼泪,却因为手碰到了淤青的地方而疼的一抖,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拍了拍傅笙的后背,“你父亲他也很苦,你要多体谅他……”

傅笙忍不住冷笑出声,“他苦?难道我们不苦吗?”他直起身子,端正好自己爹地的身体,看着他的眼睛,“爹地,你看着我的眼睛和我说,这些年来你过得都是什么样子的日子?他苦……我宁愿我们去住那狭小的房子,吃不丰盛的饭菜,但是只要我们都互相爱护,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傅家不是因为有了多少资产才叫做傅家,只要我们几个在一起好好的过,就有傅家,傅家就不会倒……但是他根本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要去赚钱,要在上流社会中有一席之地,他虚荣到了极点,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惜出卖,连自己的结发妻子也可以又打又骂,以此来逼迫他的儿子嫁给一个根本都不认识的男人,去换取所谓可以让傅家翻盘的资金……他苦?他真的苦吗?”

傅陈嵇只是闭上眼睛,痛苦的摇着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说的太牵强,他也不是没有怨恨,但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抱怨?是他没有能耐让自己的丈夫获得更多的支持和资金,是自己身体不好不能再给他多生几个儿子……

傅笙长叹一声,口气里面也带了几分苍凉,“今天……我去找了阿滋,他不肯和我一起逃走,他也要被他的父亲当做一件商品出卖了……多么的可笑,多么的……爹地,我刚才也就算是答应了他的要求,也许过两天我就会去做那个手术,我是真的不想和一个根本都不认识的男人结婚,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不是在问同样无能为力的傅陈嵇,他是在向自己发问着。他不会妥协于他父亲的野心和虚荣之下,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爱情……不会,一样也不会!

番外卷 湮没之声 番外 暗恋

周启华并不是天生的沉默寡言,至少在他的家庭没有被破坏的时候,那好像已经很遥远的童年时代,他还是非常淘气的,喜欢窜上窜下,抱着自己爹地的腿往上爬,好像一只安分不下来的小猴子。

但是,那毕竟是已经遥远了的童年而已,现在的周家也已经不再有过去的欢笑声,死气沉沉的如同坟墓一般。

也许这是要怪那两个破坏了他们家庭的男人,也许是要怪那个曾经负责任的父亲的出轨,也许是要怪自己爹地的过分倔强……

总之,周启华一天天的沉默了下去。他沉默的看着一个男人领着另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儿耀武扬威的进驻周家;他沉默的看着自己的爹地被气得生生吐出一口血来,就像是电视剧里面那些被凶猛的一招武功打到在地的那些失败者一样;他沉默的看着曾经无比疼爱自己的父亲把那本来就有限的爱意分给了他应该叫做哥哥的男孩。

富足的生活根本给不了他快乐,剧变的家庭关系让他瞬间成熟,他不再淘气,曾经和他一起玩闹的爹地也不在了,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也许他只能冷眼的看着,沉默的看着那些人如同演戏一般的热闹过场。

而爱上傅笙只是一个瞬间而已。

那时候他已经暂时从周家搬了出来,住在大学提供的宿舍里面,虽然条件要比自己家里面差许多,但是若能不看到那些令他从心底里面就觉得厌恶的人和事,这点儿苦头又算得上是什么苦头呢?

虽然父亲一再强调周家还是属于他的,他那名义上的大哥不会分到周家的一分股份,但是周启华那时是完全不信的,他那个颇有手腕的后父会让他的儿子捞不到一分钱?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周启华根本不管他父亲的劝说,没有去学金融管理,而是学了他内心里面非常喜欢的生物制药工程。

课业是非常繁重的,周启华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像其他人一样讲浪漫谈恋爱,他将他全部的时间都用于在实验室里面做实验,那种刻苦的劲头让其他人都觉得他已经魔怔了。和他一起做实验的师兄实在是受不了他一天到晚泡在实验室的举动,干脆的把他轰出了实验室,“赶快给我找个男朋友回来!不找到喜欢的人不许进实验室的门!”师兄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周启华不由得苦笑起来,只好脱下最近不离身的实验服,到校园里面闲逛着。

也许和自己家里面的婚变有关系,周启华对于恋爱结婚这类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热衷,而且很有可能他的婚姻根本不由他做主,就算他不大可能被嫁出去,他也不想和一个根本不了解彼此的男人结婚。

校园里面尽是一对对的情侣,什么类型的都有,周启华像是看戏一样的看着他们之间的悲欢离合,边走边看,倒是找到了一份趣味似的。

他看得有趣,却是没有看着前方的路,直接撞上了迎面走过来的人。周启华连忙道歉,一扭头就望进了一双深深的眼眸当中——

傅笙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走路不看道的男人把走在他身边的恋人撞了一个趔趄,就算是道了歉还盯着他看个不停,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滋对撞了自己一下的男人并没有感到生气,但是看到自己的恋人那带着怒意的表情,连忙对那个男人笑了笑,“没关系……阿笙,我们走吧。”他也知道自己的恋人脾气不好,为了不把事情搞砸,他还是拉着傅笙往前走着,不再去纠缠刚才自己差点被撞的坐倒在地的事情。

周启华有些失神的看着那两个人拉着手从他的面前走过去,他看着那个有着一副幽深眼眸的男人带着温柔的表情询问着他身边的恋人,然后两个人结伴走着,慢慢的消失在这条路的拐角。

这个世界上果然是存在着一见钟情的,周启华从那一瞬间开始确认自己已经被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深深的吸引住了。

再以后,他开始做着一件并不算太光明正大的事情——那就是偷窥那个名为傅笙的男人的一举一动。

生物系的宿舍楼离傅笙所在的经管系的宿舍楼只有几十米之远,只要架上一个望远镜就能够很清楚的看清对面的人的一举一动。周启华万分庆幸自己为了住的舒服一些,申请了一间单人间,要不然他这种举动肯定会遭到别人的非议。

周启华不动声色的向别人打听到了傅笙的资料,包括他的家世,他的恋人,当然还有他所住的宿舍号。

望远镜里面所看到的傅笙更加真实,也完全不负众人给他的“冰美人”的称号,除了在面对他的恋人方滋的时候,傅笙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周启华几乎是迷恋上了这种偷窥的感觉,他因为傅笙嘴角的微微翘起而感到喜悦,他因为傅笙的眉头皱起而感到心情郁闷,他因为看到傅笙和方滋在那张并不宽敞的床上□而感到非常低落——他总是提醒着自己,他只能这么暗暗地喜欢着傅笙,因为他已经是别人的恋人。自己绝对不能做那个破坏他人感情的男人,他不能让自己家里面的悲剧再次在别人的身上上演。

这才是真正的魔怔了。傅笙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吸引着他,就算只是暗恋而已,周启华也觉得满足万分。

然而这样的平静日子没有过了多久,紧接着到来的就是大规模的金融危机。许多家族在这次全球的金融危机中荡然无存,跳楼的人如同下饺子一样,每天都能在电视网络上面看到某某集团的董事长因为破产而自杀。周家的情况虽然不算好,但是比起那些根基不深的中小家族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全须全尾,没有伤到什么了。

对傅笙的高度关注让他自然注意到了傅家因为金融危机的冲击而濒临破产的境遇,他也知道傅笙的恋人方滋的家族和傅家一样也在这次大规模的风暴中摇摇欲坠。那时候他并没有趁人之危的念头,只是回了家,和他那仿佛许久没有见面的父亲说了他想要资助傅家的想法。

周启华也从来没有觉得他的父亲已经衰老到如此的境地——他的头发中白色的占了大多数,皱纹丛生的样子让他几乎想不起来当年那个英俊潇洒的男人的风采了。

“周家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你要知道,资助别人的风险也是不小的……启华,你要是能在公司做事,不再去搞什么生物,我就同意给你一笔资金,让你去资助那个什么傅家……但是你也要想好,若是你回来了,拿走那笔钱,我也要和众人有个交代,那么你就再也不能走了。那个什么傅笙真的值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他的父亲把自己的条件说了出来,算是同意了他的想法。

周启华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对傅笙的爱意占了上风,他同意了父亲的条件,为周家工作,然后继承他的遗产。

“父亲……我有一个疑问。”周启华到最后也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你当初就真的打算把周家的一切都留给我,那么为什么还要将那两个人带回到周家?让他们来到周家还什么都不留给他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周父怅然的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因为我爱他啊……和羽铭结婚,只是因为父亲的命令,我早就爱上了清文,他也为我去做了手术,但是这些都不能改变我父亲的心意,我必须要按照他所希望的路去走,包括舍弃掉我所爱的人和他给我生的儿子……但是我也爱你,启华,虽然我对你的爹地没有感情,但是我爱你。我已经对不起羽铭和清文了,我不能再对不起我的儿子……至于景之,我只能给他钱和房产,但是周家的股份我是一分也不能给他的,不是我不爱他,是因为我真的不能再一错再错下去了。我伤害了你们所有人,报应也快要到了,我已经梦到过羽铭很多次了,他在梦里面问我为什么要和他结婚,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和他生下你……”

周启华习惯性的沉默着,他看着他的父亲从对他倾诉到自言自语,再到完全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不被伤害,伤害别人的人也未必不是受害者。

而在他彷徨着怎样找到一个理由将资金投给傅家的时候,一个他没有想到过的人突然找上门来——他那个名义上的大哥,和他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周景之叩上了他的门。

“我知道你喜欢傅笙,而且你想帮助傅家却找不到理由,是吗?”周景之的容貌并不出众,但是他比周启华的性格要开朗得多,朋友也是比周启华多得多,所以周启华不知道周景之说出这样一段话来是什么意思。而且,他喜欢傅笙的这件事他只和父亲说过,周景之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奇怪我怎么知道的,是吗?因为我和你一样,疯狂的暗恋上了一个男人……他的名字,叫方滋。”周景之对他苦笑了一下,“怎么,觉得我和你一样不可思议?”

周启华突然明白了周景之的意图,他皱起了眉头,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我不会同意的。”

“周启华,你是真的傻了还是怎样?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机会!难道你想白白把他放过吗?你要傅笙,我要方滋,这是天造地设的美事,你为什么要拒绝?”周景之恼怒的拍着桌子,大声质问着周启华。

“你太自私了,大哥。他们是多么相爱,想来我也不用多说,难道你真的忍心把他们就这么分开?”周启华反问道。他的心里面隐隐浮动着一种想要把一切都吼出来的欲望:你们父子当初破坏我的家庭,难道现在你还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吗?这难道真是遗传不成?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周景之,再次摇了摇头,“我奉劝你不要那么做,这笔钱我总是会通过别的渠道给他们傅家的,趁火打劫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周景之冷哼一声,“没有你我也只是少了一份助力而已,但是这件事情终究是要成了的,方滋我是一定要得到的,至于傅笙……那就看你自己的了。做君子是要付出代价的,周启华,我不觉得你有那个定力。”

当时周启华并没有把周景之的话放在心上,而没有过了多久,他就听到了周家大少爷和方家的二子订婚的消息。他这个时候才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可逆转……

番外卷 湮没之声 番外 再回不去

傅笙从来没有想到他也有躺上手术台等待接受人体改造手术的一天。曾经他焦急的站在手术室的外面等着,而里面接受手术的则是他深爱的恋人。

一种浓重的讽刺感袭击了傅笙,他不由自主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而如今,手术室的外面又有谁在等待着呢?恐怕是他那个害怕自己逃走的亲生父亲吧……

这种手术并不是像政府的宣传广告中形容的那么的温和无害,每年都有至少几百个人上了手术台就再也没有下来,就算是手术成功,在未来生育的时候也会有大小不一的并发症出现,这使得生育率一直保持在一个非常低的水平上。

傅笙陪方滋来做过这个手术,手术算是十分成功,不过恢复却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各种昂贵的药物也不花钱似的用,总算是没出什么问题——傅笙的心里面是一阵不可言喻的酸楚,也许是一种为他人做嫁衣的部分,也许是对方滋不可割舍的感情……

这个手术对男性的生殖功能有所影响,大部分做完这个手术的男人都不能给别的男人孩子了,也就是从今往后他只能负责做一个生育工具,就算他和方滋重新复合,他们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负责手术的医生再次询问傅笙是否是主动自愿要求做这个手术,傅笙冷冷的笑了,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纸笔,签上自己的名字——那是一张相当于生死状的合同,若不是因为负责手术的医生个人的操作问题而引起的重大伤害和死亡,医院拒不负全责。

傅笙脱掉了穿在身上的薄薄一层的无菌衣,□着身体躺上了那张手术台,他最后一次抬起头来看着头顶那闪耀着并不刺眼的灯光的无影灯,手术台上面固定人体的绳索在医生的操纵下缠绕在他的身体之上,手术台上配备的麻醉针在手腕和脊椎处同时注入麻醉剂,渐渐地傅笙觉得自己的神智已经脱离了身体,那巨大的手术臂挡在了他的眼前,黑暗逐渐的笼罩在他的眼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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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被撕裂了般的痛苦席卷了全身,傅笙喑哑的呻吟了一声,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呼吸机滴滴答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着,他下意识的想要抬起手来,却发现他的手上正扎着针头,他一动边让挂在床头的吊瓶猛烈的晃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傅笙用力的喘着气,如同风箱被拉动一般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呼吸罩扣在他的脸上,也妨碍了他的视线。很快的,有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手,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着:“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是一个有几分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傅笙眯起眼睛来看向这个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却发现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和他父亲做了交易要和他结婚的男人,那个叫做周启华的男人!

傅笙不敢再动了,腹部剧烈的疼痛和一种肚子里面被人工塞进去了什么东西的感觉是非常令人不适的,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但是干呕了几次以后他也知道这是手术带来的后遗症,并不是真的要呕吐出来。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去看那个男人,他们仍旧是陌生人,就算是婚期已近定下,也改变不了他们毫不相识的本质。虽然傅笙没有把和恋人生离的仇算到他的头上,但是对于这个趁火打劫的男人也是全无好感的。

周启华看出来傅笙对他的排斥厌恶之意,一个淡淡的苦笑浮现在他的脸上。他料到了这种结果,而且他也只能去接受。周景之的决心出乎他的意料,手段也是格外的阴损,直接到方家和方滋的父亲谈了条件,几乎是明码出价的把方滋从毫无价值的傅笙手中抢走,订婚的消息也是很快的传了出来。

而傅家这边竟也像是不甘示弱一般,替被强迫单身了的傅笙寻找丈夫——说白了就是金主,有钱就嫁,能给傅家翻盘助上一臂之力的人都可以成为傅笙丈夫的候选人。周启华的步调完全被周景之的动作打乱,他本不想做那种卑鄙的事情,就算是他要追求傅笙,也要一步步的来。

然而现实不给他这个机会,傅笙性格虽然是冷了一些,在上流圈子里面却也是出了名的年轻貌美,很多人都在掂量着自己的实力,能否用最少的钱换得迎娶美人的机会。

周启华坐不住了,他怎么可能让傅笙像商品一样的被他的父亲卖来卖去?他不知道傅笙是否清楚这件事情,但是无论知道与否,他都会受到极大的伤害——被迫分离的恋人,为了金钱而背叛的亲生父亲,陌生的结婚对象……周启华决定还是自己去做那个坏人,起码他是真心爱傅笙的,而不是因为他的年轻貌美,不是为了享受折辱一个性情高傲的人的快感。

所以,受到傅笙的冷遇,受到他的不屑和嘲讽也是必然的。周启华轻轻的握着傅笙的手,努力让自己的体温温暖那双因为手术而冰冷的手。他一直偷偷地跟在傅家一行人的后面来到了医院,在傅笙进了手术室以后他便出现在唯二跟来的傅家人旁边,和带着巴结表情的傅临风以及满脸紧张焦急的傅陈嵇坐在一起,等待着手术的结束。

在等了七八个小时后,傅笙的父亲和伴父都已经等不下去了,傅临风是因为没有那个耐心,而傅陈嵇则是身体撑不下去了。周启华让跟自己过来的司机将他们夫夫两人送回到傅家,而他自己则坐在手术室的门口继续等待着。他不知道手术具体要多长的时间,也许只需要四五个小时,也需要做上一天一夜,全看被手术者的身体素质和实施手术的医生的水平了。而给傅笙做手术的医生是周启华私下里请来的,医术自然是不必说了,基本上在他手上没有死亡的案例。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就在周启华开始有些焦躁的时候,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周启华连忙迎了上去,在得到医生“手术成功”的肯定答复时,周启华的心仿佛才平静下来。

傅笙的手术的确很成功,因为他的身体素质比较好,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所以对于人工生育系统的排斥程度也比较低。医生对他嘱咐了多次,一定要让傅笙在两年之内远离烟、酒、辐射、有毒化学制剂以及毒品等对身体损害极大的东西,要不然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不只是生育功能会遭到严重破坏甚至丧失,整个人的免疫系统也会出现问题。

周启华一一记下了,也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毕竟那些东西离傅笙这个暂时还不会处于困苦生活中的人比较遥远,需要控制的只有烟和酒罢了。

看着傅笙再一次陷入昏睡之中,周启华的表情不由得柔和起来,他低下头,深深地看着这个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暗恋了很多年的男人,在那颜色有些淡的双唇上面印下一个轻轻的吻。“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傅笙,有我在的一天,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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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方滋怀孕的消息传来时,傅笙正在消极的准备着结婚仪式,试着一套又一套的婚服。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把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只是呆了一下,为了不引起坐在一旁等着他换衣服的周启华的注意,他当时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而在他回到自己的家里面,把自己卧室的门锁上了以后,他才能放声的哭泣,毫无顾忌的哭泣。方滋结婚的时候他正好是在手术的恢复期里,就算是他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恐怕也是不会去参加那场婚礼的。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直接将那个把方滋娶走的男人一拳揍倒在地。

很多年前他曾经幻想过他和阿滋的孩子将会是什么样子的,甚至于连名字他都想了好多个,他以为他们会幸福的在一起,生一大堆的孩子,过着快乐的日子……然而物是人非这句话实在是太过残酷,时间将一切都改变了,他只能被迫去接受一个接一个的打击,不停的改变着对于生活的计划,或者说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计划。

周启华是个不错的男人,傅笙在这几个月被迫的相处中也多多少少了解了这个男人。但是无论这个男人再好,他也不是自己所爱的那个人,或者说是他和他的兄弟间接将他们两个人拆开,再无复合的可能。

他的手机在床头嗡嗡的震动着,傅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拿起手机来看了一下,上面闪烁着的是“周启华”三个字,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音,不让哽咽的感觉出现在两个人的谈话之中——他不想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出去。

“阿笙,你睡了吗?”周启华的声音一直都是低沉的,但是莫名的,傅笙就从那低沉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温柔的意味。“就要睡了,有事吗?”傅笙的口气淡淡的,仿佛只是敷衍一般。

“没事,只是觉得你今天在离开的时候脸色有点儿差。早点睡吧,过两天还有一些事情要忙,休息好了才有精神。”周启华不指望自己的话傅笙能够听,只希望他不要因为方滋的怀孕而太过伤感。

傅笙随口答应了几句,没有过多废话的挂断了电话,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和周启华说的,相对无言才是最大的尴尬。

曾经他以为自己会以死相拼,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和阿滋在一起,但是现在看来他基本上是什么努力都没有做,一切都只是顺着傅家和方家人的意思做下去。原来是他过早的放弃了……那么现在他又有什么借口在这里一个人暗自伤心呢?

傅笙自嘲的笑了笑,也许未来也只是这样罢了吧,从别人的口中听着恋人的事情,然后渐渐变得见面也只是淡淡一笑,再就是向陌生人一样,礼貌客气的打着招呼……

也只能这样了,是吗?

番外卷 湮没之声 番外 爱恨情仇(一)

婚礼那天去的人不多,但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各不相同的,唯一没有的,大概就是祝福了吧。

傅笙有些不耐烦的听着那个神父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八百年前的老古董誓言,偏偏脸上还不能出现一分不耐的神色,微笑对于他来说难度有些太大,但是面无表情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这是一场花园婚礼,举行的地点就是周家那偌大的花园,到场的嘉宾寥寥几人而已,周启华的父亲和后父,连带着那个娶走了方滋的周景之,周家一共才来了三个人。傅笙曾经以为自己将会要和方滋在一个家里面抬头不见低头见,过了一阵子才知道周景之已经和周家本家分了家,和方滋在另外的宅院里面住着,根本不可能再相见,这次婚礼周景之也用方滋怀着孕不能到场做了推辞。傅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托大了,他真的有种周景之是为了避着自己才搬出周家,婚礼也不让方滋过来。

当然,不见……也就不见了吧。彼此再见面又有什么可说的呢?是抱头痛哭还是礼貌的道谢致敬?傅笙不想再去想那么悲惨的情境,嫁给周启华已经是足够羞辱他的了,他不想再让方滋看到他内心丑陋的一面。

他的父亲和爹地也来了,还带来几个傅家旁系的亲戚,都是他过去只在新年晚会的时候才能看到的远房亲戚。傅临风笑得得意非常,仿佛在和其他人炫耀自己的儿子攀上了周家这样大的人家——大概他还以为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的确,那笔相当于聘金的东西已经让濒临破产的傅家上下重新运作起来。傅笙甚至能从父亲的眼中看到一丝赞赏——也许是赞赏他识时务?傅笙很想笑出声来,只不过他不能很好的控制住脸上凶狠的表情,恐怕是会吓到那几个没什么见识的亲戚。

婚礼终于在他们互相换了戒指,冷淡的接了一个吻以后结束了,接着就是傅笙端着一杯茶,和周启华一起跪在他们的双亲面前,叫对方的双亲为父亲和伴父。这种有着悠久历史的“改口茶”仪式一直沿袭了下来,无论是什么形式的婚礼都会有这么一步,据说是为了不忘传统,孝敬双亲等等。

周启华的父亲将傅笙扶了起来,傅临风也是殷勤的把周启华扶了起来,喝了他们敬的茶,婚礼仪式的最后一步也就算是结束了。周郑清文——也就是周启华的后父带着单薄的笑容看了傅笙一眼,率先离开了婚礼现场,没有给他们任何的祝福话语。不过这也让傅笙松了一口气,他一点儿也不想听那种虚伪的话语,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这个婚姻的本质到底有多么的肮脏,再说什么祝福的话,只是凭空添堵罢了。

只剩下周启华的父亲和傅临风在那里虚伪的客套着,傅临风脸上的笑容时谦卑的,他甚至在自己的亲家面前半弓着腰,仿佛是在上司面前洗耳恭听一般。傅笙只是冷冷的旁观着,他已经提不起兴趣来再去和那个是自己亲生父亲的人吼着些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能把傅家的股份夺过来一些,好给自己的爹地留一条后路——他的父亲能把他当做物品一样卖走,又怎么不会将他的爹地像是蹬掉一条老狗一样的无情抛弃呢?

你最看重的不是你的公司你的钱吗?那么好,我——周傅笙,在今天发誓,你从我这里剥夺走的,我总有一天会从你那里再拿走……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父亲了。

傅笙——不,周傅笙挑起了他那有些薄的嘴角,勾勒出一个有些冷意的笑容,并在心里面发下了一个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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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启华并不意外周景之在他结婚之前分了家,搬到另外一处周家的宅院去和方滋过两个人的生活。毕竟是怕方滋和傅笙两个人在一个家里面抬头不见低头见,再发生些什么有的没的。起码,周启华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他父亲接下来一系列的行为好像都在彰显着周景之的分家并不是那么简单而已。先是在周氏的总部给了他人事部主管这样一个绝对重量级的位置,而周景之至今仍旧是分部门的一个小小经理而已;他父亲竟然给了他的新婚妻子周氏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虽然那只是占很小的比例,但是方滋并没有享受到这个待遇,也就是说周景之没有享受到这个名义上的优待。

他的后父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刀锋般的感觉,仿佛想要从他的身上刮走些什么似的,虽然周郑清文总是在笑着看傅笙,却是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意味。

父亲和周郑清文的争吵也开始时不时的出现,有一次周启华想要到和他的父亲说一些公司的事情,却是偶然的听到了他们两人在书房里面的一次剧烈的争吵,内容无非是关于他和周景之之间并不公平的待遇。

扣在门板上面的手举起了又放了下来,周启华本来想要进去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就当他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书房的门“霍”的打开了,周郑清文带着一脸寒霜走了出来,看到他的时候冷冷的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是眼神能够杀人,恐怕他已经被周郑清文杀死一百次了。

“启华,进来吧。”他的父亲用一种很疲惫的声音说道,他应了一声,然后反手把门关上,走到他的父亲面前。

“听到我们吵架了?真是……”周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微微闭上了眼睛,“清文觉得我对景之不够公平,给你的太多而给景之的太少……我也不瞒你了启华,我已经写好了遗嘱,我所持有的所有股份都会留给你,而我会将我财产的五分之一留给清文,五分之二留给景之,剩下的五分之二还是留给你的,不过我会将我早年独自闯荡的时候开设的一间公司留给景之。他要是愿意继续留在周氏集团里面工作,那就留着;若是他不愿意……那么也不至于让他空手起家。”

“……为什么?是为了要弥补我和我爹地吗?”周启华沉默了片刻反问道,听到这个所谓的遗嘱他有点儿想笑,是要把他作为众矢之的被攻击还是真的对他们父子有亏欠的感觉?若真的是后者,他不想要也没有那个资格去要。

“景之是怎样的一个人,相比你也清楚——他有野心,有一股子狠劲,适合把一家小的公司打拼成为一个大的企业,却是不适合守成,而周家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守成,你很适合这个位置……启华,我这么做是有着自己的私心,我的确是更爱景之和清文一些,但是同样的我也爱你。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不让你吃亏,所以我只能把这些死物给你……我做不到把我的爱平均的给你们每个人,真的很抱歉……”周父竟然有了几分哽咽,他用手掩住自己的眼睛,半晌才接着说道,“至于给傅笙的那百分之一的股份,而没有给方滋,是因为傅笙的确是个可塑之才,说句实在话他的确是比方滋要强得多,我也对他更喜欢一些——这就是我,我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人,我感情用事却又不能正确的处理好每个人之间的关系……”

周启华默默地听着,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能够遇见的到的是未来即将有一轮大的风暴来袭,而争权夺利这种事情,他是没有什么兴趣的,若不是他的父亲用手段让他去公司里面,他现在绝对只会在实验室里面不停的做着旁人觉得无聊非常的实验度日。

父子两人之间的对话就此进行不下去了,周启华道了一声晚安便离开了书房。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之中——现在这件卧室里面住着两个人,傅笙已经穿着睡衣半靠在床头,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手里面拿着一沓报表样子的东西,就着床头有些发黄的灯光看着。

周启华那有些沉重着的心情在看到这幅恬静的画面时被一扫而光。傅笙抬起头来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低下头去看那一沓材料,“水还热着,洗完澡再来睡吧。”傅笙淡淡的说道,虽然并不是多么关切的口吻,却还是让周启华的心里面暖融融的。

这是他过去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景象,而如今却成了现实,他已经该向老天爷还愿了,庆幸他还拥有着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就算这一切都是用不算光彩的手段得来的。

他们两人之间虽然经常是相对无言,傅笙对他的态度也是一成不变的冷淡,而且在他们结婚之前就已经约法三章,在傅笙没有同意的情况下,是不会给周启华生孩子的;就算是结了婚傅笙也不会呆在家里面做家庭主夫,周启华必须同意他继续工作。

就算是如此周启华也是感觉万分的满意,因为这个人是如此真实的在他的怀抱之中。“阿笙……”他将头埋在傅笙的肩窝处,轻嗅着独属于傅笙的淡淡味道,只觉得他得到了整个世界一般……

番外卷 湮没之声 番外 爱恨情仇(二)

傅临风这些天很烦躁。最近他发现有人在私下里收购傅氏的股票,虽然并不是很大的手笔,但是很多不想把已经贬值缩水了很多的股票握在手里面的股东已经开始抛售股票,这些股东中不乏傅家的许多远房亲戚和曾经的合作伙伴,更令傅临风隐隐感到恐惧的是,经他的私下调查,这些股票竟然都被一个叫做“瞿风”的人买走了,瞿风瞿风……他多念了几遍,不就是想要驱除掉他这个“风”吗?

他的手里面握着傅氏集团百分之三十四的股份,虽然没有超过半数,但是已经是最大的股东,他又是傅家的家主,自然是稳坐董事长的位置。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瞿风”已经收购了大约百分之七八的股份,虽然并不能动摇他的地位,但是陌生的人搅局进来还是让他觉得非常不安。

傅临风怀疑来怀疑去还是没有想到究竟谁在这个时候还对傅家有着兴趣,却是不知道这一切都幕后推手是被他嫁出去的儿子做的。

傅笙看着电脑上面红红绿绿的折线图,手指轻巧的敲击着键盘。他没有把把傅临风的位置抢到手的意图,他用这些年来攒下来的钱倒卖着股票,用他在大学里面四年学来的知识在股市里面穿行着,一点点儿的积累下来资金,然后全部用来收购傅氏的股票。不出他的所料,公司里面很多的元老对于自己手里面的股票都有着一种抛光的念头,公司的前途根本是未知的,也许手里面的股票第二天就会变成废纸,烂在手里面,这个时候有人傻乎乎的来收购股票,他们自然是乐意出手,而且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都跟着把自己手里面的股票抛出来。

傅笙开了好几个户头,用一个“瞿风”的名字来做幌子,把一些大头的股票放在这个名字的名下,然后把剩下收购来的股票分别摊在那几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名字下面,零零散散的他已经将傅氏差不多百分之二三十的股票都拢在手里面。

如果他要是一天之内把这些股票统统抛售出去,傅临风会不会被气得一下子厥过去呢?傅笙摩挲着键盘上面的那几个键,最终还是收了手。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机来出手,他应该做的更大一些,让傅临风再也翻不了身,彻底断了东山再起的念头。

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瞒着周启华的,当然周启华也很少过问这些事情,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互不过问的状态。渐渐地,傅笙对周启华的厌恶感也不再那么浓厚了,也能够忍受周启华在晚上把他搂在怀里面抱着睡觉的举动。

周启华看他的眼神不会是作伪的,傅笙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双眼眸里面深含着的感情。傅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明明只是认识了几个月而已,加上结婚前的日子,也不过半年多而已,周启华会再这么短的时间里面爱上他?就算自己对他那么冷淡,他还会爱上自己?

傅笙冷笑一声,不再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生活的奋斗目标,曾经的梦想已经成为泡影,就算是周启华不管他让他抛头露面的在外面工作,但是时间长了,他那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和善的伴父周郑清文肯定是会有意见的。

就算是不太过问周启华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但是住在周家这个大宅院里面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周家的现状——兄弟夺权,夫夫之间勾心斗角,公司里面的形势也是风云变幻的。

照傅笙看来,既然周启华的父亲当初能够将原来的情人扶正并且把私生子带回家里面养,把自己的原配妻子活活气死,他对周启华的爱也肯定是有限的,周启华必然会在这次争权夺利中失败。但是看周郑清文那一天到晚满含怨气的脸,好像事实又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反正他已经和周启华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也没有指望着自己能够靠着周启华获得什么利益,他只相信自己的一双手,若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他也不会被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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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启华的嘴里面已经起了好几个大的水泡了,脸色也比过去要憔悴了许多。公司的事情实在是太繁杂,人事部这个人事纷争最为混乱的地方简直快要了他半条命出去,他过去只是在实验室里面做做实验,社会上那些黑暗混杂的事情他也不过是听了些故事罢了,就算他的家里面的确是够复杂,但是也没有公司里面纷杂的利益链条让他觉得头疼。谁谁家的侄子要来公司做事,求他安排个职位;谁谁家的表叔没了工作要给安排个杂物活,包吃包住还不能太累,人家可是你周启华的什么什么亲戚,小的时候还抱过他云云……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件令所有人都觉得震惊万分的事情发生了——

周震,也就是周启华的父亲,和他的二婚妻子周郑清文,在去往夏威夷散心度假的途中,飞机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而坠毁在茫茫太平洋上,他们二人乘坐着的小型客机上包括机组成员一共六个人全部遇难!

电视上、网络上等媒体一时间纷纷报道着这件事情,有的人是因为仇富的心理,还为此而叫好,有的人则在讨论私人飞机的安全性能如何如何,还有的人在说着那片本来就有着魔鬼之名的海域过去曾经发生过的离奇事件等等。

周启华在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好长时间都是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想着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他的父亲为了逃避掉责任的笑话。但是当律师找到他的头上,并在股东大会上面宣布了他父亲的遗嘱的时候,他才猛然醒悟过来,那个他曾经深深的怨恨过的两个人,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甚至于他们的遗体都无法被找到,在那茫茫的海面上只能找到飞机的残骸……

周景之听完遗嘱之后的怒吼已经无法将他再次打击到,就算是那个被称为是他大哥的人说着什么“飞机被周启华动了手脚”“遗嘱是假的”之类的话,也无法撼动他半分了。

新一任的周氏集团的董事长已经变成了他,周启华浑浑噩噩的接受了任命,浑浑噩噩的接受了众位叔伯的虚伪的安慰,浑浑噩噩的接受了周景之扔下的战书。

他本不该如此伤心的,那个叫做他父亲的人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负起父亲责任的事情,那个人做过的错事一天一夜都说不完……但是那毕竟是他的父亲,那毕竟是给了他一个虽然不完整但是也是家的家人!

周启华跌跌撞撞的回到那个已经没有了老主人的家中,他看到他的妻子就坐在那里,冲着他露出一个怜悯的笑容。他无暇去顾及别的了,就算是放纵一回,也就放纵了吧……

曾经觉得甜蜜的肢体纠缠,现在竟然变成了救赎。他拼命的从傅笙的怀里面寻找着温暖,他狂乱的亲吻着爱人的双唇,摸索着,希望能够获得那万分之一的卑微的幸福。

“我只剩下你了……”周启华的眼泪滴答滴答的掉落在傅笙的身体上面,身下的人没有言语,只是放任着这个男人在他的身上寻找着丢掉的什么,听着他喃喃的诉说。“阿笙……我只剩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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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失去了老主人,迎来了新的主人。周启华在短暂的低落以后被迫马上恢复起来,周氏集团的股票猛跌了数日,终于在他回到董事会就任董事长一职以后平复了过来。他并没有管理的天赋,但是有了傅笙时不时的提点,他还尚且能够应付得来公司里面琐碎的事务,而唯一令他觉得头疼的便是周景之的事情。

周景之所得到的遗产和他相比简直是少得可怜,周郑清文的那一份财产自然归了他,但是没有股份,只有财产和一个小的公司的继承权,这让一直自视甚高的周景之完全承受不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要比周启华受到父亲和爹地的宠爱要多得多,因为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他并不记得,等到他记事的时候他已经和周郑清文进驻了周家,丝毫没有被当做私生子的阴影,反而觉得自己要比周启华那个沉默寡言的弟弟受宠的多。

周震的遗嘱则完全颠覆了他对自己地位的认识,他头一次知道了自己原来并不是父亲心中最为受宠的那个人,他在别人的眼中原来一直只是个私生子,而他的爹地只是一个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

这让周景之这个一直心高气傲的人怎么能够忍受得了?那个破烂的小公司简直是用来打发乞丐的,而那五分之三的财产听起来很多,实际上却根本不到周启华所得到的股票的百分之一值钱。

最令他无法忍受的便是他一直所深爱的男人并不爱他的现实,就算方滋怀了孕,也对他不理不睬的,成天不是哭天抹泪便是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面。就算是周景之视他为珍宝,把他当成自己最爱的人,这种情况也是丝毫没有改变,久而久之周景之也没有了耐心,更别提一夕之间他变成了弃子,没有拿到什么遗产还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方滋一直以来对他的冷淡则成了导火索。

于是在一次他们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方滋吃着吃着不知道怎么又哭了起来,周景之哄了几句也不见方滋有好转的意思,一直肚子里面窝着火周景之啪的扔了筷子,照着方滋那张因为怀孕而憔悴浮肿不少的脸就是一巴掌,“他妈的你哭什么哭?看见我落魄了你是不是心里面在暗暗地乐呢?你那个什么傅笙倒是找了个好人家,押对了宝,跟了周启华吃香的喝辣的,你是不是羡慕,啊?一天到晚的哭哭哭!他妈的你再哭老子打不死你!”周景之一下子把餐桌掀翻在地,抓着方滋的头发又给了他几个巴掌。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周景之因为在周启华那里吃了太大的亏而变得愤世嫉俗,外面的事情大多不顺,让他肚子里面的火气也是越来越盛,回到家里面方滋还给他脸色看,就渐渐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总是想要去打方滋——偏偏在打完了以后他就感觉到万分的后悔,再看到方滋那挺得老高的肚子,就恨不得再打自己几巴掌,忙不迭的哄着方滋,却是没有什么效果。

所以当傅笙接到方滋泣不成声打来的电话的时候,心里面的怒火差不多要将房顶都掀翻。那个周景之竟然敢打他连手指头都不动的阿滋!傅笙强忍着自己的怒气,在电话里面好言好语的安慰着电话那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方滋,答应了方滋把他接到自己家里面的请求。

当挂断了电话以后,傅笙的头脑稍稍清醒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太过草率。毕竟现在是周家两兄弟斗得正是激烈的时候,这样贸贸然的把方滋接到自己身边……会不会给他们的纷争火上浇油?

在理智和情感的多次交锋过后,傅笙还是决定将方滋接到自己的身边。那两个人爱怎么想怎么想吧,他不能再让阿滋受苦了……他们已经各自嫁为人夫了,傅笙也渐渐淡了和周启华离婚重新和阿滋在一起的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作出决定以后,傅笙直接开着车就跑到方滋那里,当他看到满脸青肿,而且身上也布满了伤痕的方滋时,突然有了一种破坏一切也要将周景之碎尸万段的念头。“阿笙……若不是我真的挺不下去了,我是不会去找你的……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带我走吧阿笙,随便哪里,只要不再在这里呆着就可以……”方滋抱着自己已经很大的肚子,扑到傅笙的怀里面,泪水涟涟的哭诉道。他是真的无助了,周景之显然没有周启华的好脾气,而他也不像傅笙有着坚韧的性格,他一直以来都被傅笙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根本无法忍受现在这种要时时经受暴力的生活。

“我带你走……我们走……”傅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痛苦的摸着方滋那张伤痕累累的脸,然后小心翼翼的拉着方滋坐到自己的车上,给他系好安全带,吻了吻他的脸颊,“我们走……再也不回来了!”他突然萌生了一种私奔的念头,他在那个时候已经忘记了周启华,忘记了要报复傅临风……他只想带着他的阿滋离开这个残酷的地方,远远地离开!

就在他发动了车子离开这座小别墅的时候,周景之正开着他的车进来。方滋一看到周景之的车便马上变了脸色,握着傅笙的手也变得冰凉冰凉,“阿笙……快走!他……他回来了!”

周景之这时候也正巧看到了傅笙的车,他一开始还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车从他的院子旁边开过,再仔细一看竟然看到傅笙和他的妻子坐在一起。他的脑子里面顿时闪过了“私奔”两个字,当即一踩刹车,然后用力的打着方向盘转变方向,追着傅笙的车,摁下车窗冲着傅笙怒吼道:“傅笙!你他妈的赶快给我停下来!停下来!”

傅笙对此充耳不闻,他一脚踩下油门,用最高的速度开离这个地方。而周景之也丝毫不放松,一直紧紧的追在他们的车后。方滋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起来,“要是他追上来……一定会打死我的……不要让他追上来……不要……”

看到方滋被吓得几乎痉挛的样子,傅笙不由得有些分神,他握住方滋冰凉的手,低声安慰着:“不会的……别紧张阿滋……”

而此时在他们的前方正巧有一辆拖着三个油罐的油罐车在前面掉头,突然甩过来的车尾让傅笙有些措手不及,他连忙踩下刹车,而在后面一直紧追不舍的周景之则没有那么警惕,仍旧以高速向他冲来——

周景之的车一下子和傅笙的车发生了追尾,将他们的车一下子往前撞了好多米,正好撞到那辆尚未完全转过弯来的油罐车上面。

傅笙只来得及护住方滋,把他压在自己的身底下,然后他就感觉自己身处的车被掀飞了起来,在空中翻了几个圈之后重重的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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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之也不顾自己满脸都是鲜血,破碎的车窗玻璃将他的脸上割了好几个口子,但是那些的疼痛根本不能够和他心中的恐慌相比,他连滚带爬的从车里面跑了出来,跑到几十米以外的傅笙的车旁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已经变形的车门卸了下来,车的底盘已经开始有了火花,车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他用力的拽着抱成一团的傅笙和方滋,“阿滋……阿滋……你还听得到吗?坚持住……阿滋……”他的声音颤抖的不像样子,手也快没有了力气。他向四周围飞驰而过的车求救着,却是没有一个人下来帮忙。

终于是把两个人从车里面拽了出来,他看也不看同样昏迷过去的傅笙,而是抱着脸上沾染着血迹的昏迷过去的方滋,不停地摇晃着,“阿滋……阿滋你醒醒啊……”

“打……打电话……”傅笙从昏迷中挣扎着醒了过来,他只看到那个蠢蛋摇晃着已经受了伤的方滋,不停的哭嚎着,“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周景之这才手忙脚乱的从衣服里面掏出手机来,打着救护车的电话,“这里是***路……对……发生了车祸,有一个孕夫……我妻子他怀孕了……快叫救护车来!”

傅笙隐隐约约的听到自己的身后的车发出刺啦刺啦的火花声,他的腿被车压的好像断了,根本没有办法再往前移动了。“车要爆炸了……快走……”他冲着周景之微弱的喊着,而周景之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面,根本听不到傅笙的声音。

算了……就这样吧……只要阿滋没有事情就好……傅笙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神智也变得不太清楚。他好像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凌乱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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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滋死了。

他死在手术台上,在把肚子里面那因为车祸而早产的孩子生出来以后,他便死于脏器衰竭。周景之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这辈子最爱的人一点点儿没有了生息,他紧紧地握着方滋的手,却是再也不能将那双手捂热。

“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能扔下他,他不能没有自己的伴父……阿滋……你不能走……”周景之恍惚的说着,他一直在问方滋他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而隔着呼吸罩他只能看到方滋的嘴不停地做出一个嘴型。

……笙傅笙傅笙……

他在叫着傅笙的名字。

“深甫是吗?我们的孩子……叫周深甫怎么样?”周景之握着那双已经冰冷的手,喃喃自语着,“阿滋……我们的孩子就叫深甫了……这是你给他起的名字……”

傅笙受了不轻的伤,浑身上下多出骨折,其中一根肋骨差点儿插到他的肺里面,也就是差一点点他就没了命。

很久以后他才醒过来,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方滋死了,很久以后他才能够清晰的看到周启华那张憔悴的脸,听到他的声音,而不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是他害死了阿滋……若不是他把阿滋接出来,没有碰到周景之,也就不会发生车祸,阿滋也就不会死……

出了院以后的傅笙一直沉溺在这种自责当中,周启华对此束手无策,他已经没有办法去处理丧妻的周景之的事情,更是对傅笙的现状没有办法。

公司的事情更加得多,周景之几乎是疯了一样的利用各种手段攻击周氏集团,虽然更多的这种攻击像是挠痒痒,但是周启华狠不下心来去对付周景之——正如同他能够深刻的了解到周景之的悲痛一般。

傅笙开始酗酒,他彻夜的不回家,流连在各种夜店之中买醉。他企图用酒精来麻醉自己,暂时忘掉自己身上背负着的罪,直到他发现有一种东西能够彻底让他逃离那种几乎将他击溃的负罪感——那是一种令人飘飘欲仙的东西,可以让他忘却一切悲伤,他可以在那个美梦中见到他的阿滋,他的阿滋还好好的活着,幸福的微笑着……

是周启华的怒吼和拳打脚踢让他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中,“傅笙!你醒醒好吗?吸毒!你竟然吸毒!你以为这样方滋就能活过来了吗?你以为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吗?你这样只是折磨你自己还有我!”这时候傅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面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针眼,对着镜子一看,他几乎认不出来里面那个面色如土,眼神空洞的男人是自己了……

原来那些事情是真的发生了,阿滋已经死了,真的死了。他为了逃避竟然吸了毒……变成一个瘾君子。

兜兜转转,他傅笙竟然落得个如此的下场。傅笙摸着镜子,突然痛哭出声,他用拳头砸着镜子,仿佛这样就能打死镜子里面那个悲惨的男人。他该醒了,就算是面前的路再艰难困苦,也是他自己选择的。

周启华从他的身后将他狠狠地抱住,狠狠地……他们疯狂的□,仿佛这样就能驱除掉各自心中的伤痕,仿佛这样就能够弥补他们之间已经越发扩大的隔阂……

傅笙在两个月后被确认怀孕了,但是医生也告诉他们了一个坏的消息,由于傅笙在怀孕前过度酗酒和吸毒,他的身体已经不能承受得住生育,也许他们的孩子会变成弱智,也许傅笙再也不能生育,甚至他会死于生产所带来的并发症。

他们的孩子虽然没有变成弱智,但是在他出生以后的几次高烧中,身体变得非常羸弱;傅笙若不是因为身体基础很好,手术台大概是都下不来了,而且他的确是不能够再生育了,连曾经移植进去的生育系统都已经被摘除了。最后的生产让他的心脏就此落下了病根,他险些也脏器衰竭,一度让医生准备下达病危通知。

但是最后,傅笙还是挺了过来,他不能用自己的错误去惩罚那个一直深爱着他的男人,不能让他的孩子没有爹地……

=============================三十年以后==============================

周傅笙突然惊醒过来,周启华连忙支起了身子,“怎么了?做噩梦了吗?飞机已经快到了。”他体贴的给周傅笙盖了盖有些向下滑的毯子,低沉的问道。

周傅笙深深地看着这个已经和他过了将近三十年的男人,梦境里面那些纷繁复杂的画面已经成为了褪色的过去,不变的仿佛只有这个男人对他的爱情。

“没有,那是一个好梦。”周傅笙低声道。他伸出手来握住周启华那双已经有了皱纹的手,小心的分开了自己的指头,插到周启华的五指当中,然后慢慢收紧,十指相扣。

下卷 失去

救护车的速度还称得上快,医生和护工从救护车上面跳了下来,一看到昏迷过去的容律下半身的那一滩血立刻反应过来,“小心点儿!他可能是流产了!”几个护工想要从周铭琛的怀中把容律抬起来,而周铭琛却是被“流产”两个字击中,顿时惊呆在那里,连旁边的医生摇晃他让他这个已经算不上是家属的人和他们一起上车时,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流产……容律怀孕了?

周铭琛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的被一个强壮有力的护工拉到车上,一群医生和护工在狭小的车厢里面忙活着,而这些仿佛都离周铭琛远去了。

他只是有些恍惚的看向那个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的男人,看向他那被医生撩起衣服而露出来的平坦的小腹。

原来,那里有一个孩子……是他周铭琛的孩子?

但是,孩子没有了……曾经有过的,但是现在没有了?

医院离民政局并不远,一路呼啸着救护车独有的车铃声让救护车到达医院的时间被大大缩短。医生和护工们迅速的推着载有容律的担架车下了救护车,一路跑向急救室。

周铭琛被一个医生拦住,“你是刚才那个病人的丈夫吗?请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件。”周铭琛下意识的去拿自己的皮夹,但是很快他醒悟到这个举动并不寻常,“我的身份证件?干什么?”

医生用严肃的表情和苛责的眼神对着周铭琛,“生育保障局要求医院对每一个流产的孕夫的亲属都检查证件,并将您的信息调入待调查的名单当中,请您准备好生育保障局对于您的妻子为何流产而进行的调查。”那样子活像是周铭琛就是害他自己妻子流产的罪魁祸首一般。

“可是我们就在刚才离婚了……”周铭琛拿出来的是那个一成不变的墨绿色本子,离婚那两个字清楚明了的标注在上面。

“怀孕的行为是在离婚之前进行的,所以我有权要求您出示您的证件,并且您需要为您的前夫交付一下急救手术的押金,或者是把病人的家属叫来交款也可以。”周铭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那个医生看他的感觉变得比刚才更多了一分鄙夷的意思。

周铭琛只得跟着这个医生走了,交上自己的身份证件,看着他把自己的信息输入到电脑里面,然后拿出信用卡来交了一万块钱的押金。

“容律……不,我的妻子他是真的流产了吗?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吗?”周铭琛拿过押金的收据,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那您还是到急救室的门口等着去吧,这我可不知道。”医生对一切不负责任的丈夫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更别提这种看起来挺有钱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铭琛朝急救室的方向走去,一路看到的人有嚎啕大哭的,有互相安慰相视而笑的,还有一些人表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人生百态,仿佛在这一条并不宽敞的走廊里面呈现的淋漓尽致。

他坐在离急救室门口最近的一个塑料椅子上面,看着急救室门上面那盏亮着的红色的灯,心里面泛着的是一种无端复杂的意味。

他无疑是非常喜欢孩子的,曾经他曾幻想过毕枫给他生一个孩子,但是后来证明了,那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他所想要的都只是空想而已。他和容律之间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错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发生了错误的事情,那个他根本没有记忆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虽然不知道,但是那天早上他清楚的看到了容律身上的惨状……容律不可能和别人发生过关系,所以那一定是他的儿子!

他和容律的儿子……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混合着悲伤与迷茫的感觉。他本来是可以做一个父亲的,但是命运偏偏让他一次又一次与这个身份擦肩而过。

若是容律没有流产呢?若是这个孩子保住了,他有那个把握要到孩子吗?只是稍微一想便知道自己那是妄想,先不说他们两个已经正式离婚了,就是容律的伴父容叶聿行的那个性子,大概会把自己直接撕碎了也不解气吧……

这个时候周铭琛才真正开始惶恐起来,连坐在身底下的椅子都仿佛起了倒刺一般扎人。他该怎么去和容家的人去说这件事情?他是瞒不住的,容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容家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容律没有流产的话,这个孩子大概只会属于容家,而容律要是流产了的话……

周铭琛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自从没有了他父亲和爹地的庇佑之后,他最近学会了许多,起码知道自己不是做错了什么别人都会原谅的,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看在他的双亲的面上不会对他怎么样——起码容叶聿行是绝对不会饶恕他的!

就在他觉得万分的惶恐的时候,急救室的红灯熄灭了,周铭琛一下子就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一个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高声喊道:“刚才那个急救车上送来流产的病人的家属在哪里?”

周铭琛迅速的走到医生的面前,急切的问道:“他怎么样?孩子……孩子还在吗?”

医生摘下脸上带着的口罩,面有憾色的说道:“对不起,送来的时间还是有些迟了,孩子没有保住,而且病人的身体也是严重受损……您是病人的——丈夫?”

周铭琛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您和我到办公室一趟吧,您的妻子一会儿我们会移送到住院部,您一会儿再去住院部办理一下手续,好吗?”

周铭琛点了点头,心却是沉到了最低处。那个微弱的希望已经破灭,他的确是曾经拥有过一个孩子,不过很快的,就在他刚刚得知的时候,他失去了那个资格。

医生和他交代了一下容律的病情,流产并不是突然的,而是因为容律本身就不适合怀孕,身体素质很糟糕不说,在做完改造手术的两年内他都没有按照医院的要求服药,“他身体内的雌性激素等各种指标根本不达标,就算是这个胎儿在病人的人造子宫内一直发育下去,到时候生下来也仍旧是个死胎。”医生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办公桌,“您作为病人的丈夫难道在当初接受手术的时候没有被告之要持续服药两年才能够怀孕成功吗?而且病人已经不是在最危险的刚做完手术的那两年内怀孕的,根本就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我要明确的指出,这是您的失职,我会如实的和生育保障局交代这一点的。”

周铭琛张了张嘴,却是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辩解的余地。他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和容律结婚以后他从来没有和容律发生过关系,而且很快的他就和毕枫坠入爱河,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做完手术以后要一直吃药两年的事情——就连容律是什么时候做的手术,他好像都不记得了。

“那……他以后会不会不能生育了?”周铭琛低声问道。

“不是不能,但是很难,需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将那两年没有补上的药物和营养都要补回来,也许还有机会,毕竟病人还年轻,有时间可以去弥补。”医生用一种指责的眼神看着周铭琛,仿佛在看一个负心汉的典型,“一会儿您还是想一想怎么和您的妻子解释这件事情吧……作为一个伴父,失去自己的孩子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我不说想来您也会知道的。”

周铭琛有些浑浑噩噩的和医生道了谢。他缓慢的走到外面的走廊里面,站在那个“禁止吸烟”的标志下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上衣口袋里面拿出手机,翻了半天才找到容叶聿行很久以前留给他的手机号码,迟疑了几秒钟以后,他摁下了通话键。

手机半晌才被接通,容叶聿行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喂?请问你是……”容叶聿行早就把周铭琛的电话号码从自己的手机上面删除掉了。

“容先生,我是周铭琛。容律他……他现在在医院。”周铭琛艰难的把最后几个字吐出来,“……他流产了。”

下卷 胆小鬼

周铭琛和匆匆赶来的容叶聿行的第一个照面是以一记狠狠的耳光作为了终结,容叶聿行可不是别人家里面娇滴滴柔弱不堪的小男人,甚至于有一阵子他很想去打打黑市拳,当然这个意图被他的丈夫准确的识破,以未遂作为结束——这一记耳光还算是手下留情,但是也让周铭琛踉跄了两步,靠在墙上只能捂着自己的右半边脸,却是不敢再有什么怨言。

“我是不是该夸奖一句你有所长进?”容叶聿行也感觉自己的手掌隐隐发麻,他的确是气急了,本来以为今天他的小儿子能够和这个男人彻底一刀两断,却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戏!

周铭琛用手指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把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舌尖轻轻的顶了一下口腔内部,浓浓的铁锈味道弥漫在口腔之中——他的右脸无论是外面还是里面都被容叶聿行这带着雷霆之怒的耳光打得渗血。

跟在容叶聿行身后的容家一行人也都用着愤怒的眼光看着周铭琛,容峰默默的拉住容叶聿行的手,“周铭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连一向好脾气的容峰都隐隐动怒了,但是他比容叶聿行还多了一份理智,这里是公共场合,已经有人在小声议论了,他不想让自己的小儿子变成别人口中的谈资。

“我也不知道……我们到民政局去办了手续,在下楼梯的时候,他就突然摔倒了……我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怀孕了!”周铭琛的确是比过去有了长进,起码他现在还没有对容叶聿行破口大骂,或者说他也是知道自己现在非常理亏,就算是挨这一巴掌也是理所应当的。

容叶聿行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一脚去把周铭琛踹残了,他紧紧地攥着自己丈夫的手,深呼吸了几次以后他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容行容衍和容别言说道:“走吧。”再也不看周铭琛一眼,拉着容峰走进了容律现在所处的病房之中。

虽然医院规定了探视病人的人数一次不得超过三人,但是当医生们看到容叶聿行那势不可挡的气势,还是软了一截,让他们五个人一起都进了这间单人病房。

容叶聿行觉得自己比过去要脆弱的多了,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的冰凉感,他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面,低下身子伏在容律的身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无声的哭泣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容家的其他人都是快快乐乐的过着各自的小日子,唯独他的小儿子过得这么的苦——自杀,遭到来自丈夫的冷暴力,被自己的丈夫□,流产……

“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他会怀孕的事情!他都已经回家了……我却没有想到要给他做好避孕的措施……我该怎么去和他说他曾经有了一个孩子,但是现在没有了……”容叶聿行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这是他的错,是他想的不周到,是他不够细心……

容峰把难得的露出脆弱的一面的容叶聿行拉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面,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低声的安慰着。

站在后面的容行和容衍也都红了眼圈,容别言更是哽咽了起来——他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他的孩子要比这个还未来到世界便消失了的孩子坚强得多——容别言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就在今天早上他们刚刚确认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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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律是被小腹处一阵阵的坠痛而折磨醒的,麻药的药力已经过去,流产所带来的后续性的疼痛让他被迫清醒过来。他模糊的发出一两声痛苦的呻吟,手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腹部——

“小律……小律!是不是哪里很疼?”容叶聿行一直坚持坐在容律的身边,容律刚刚睁开眼睛发出痛楚的呻吟声的时候容叶聿行便马上抓住容律的手,焦急的问道。

“爹地……我这是……怎么了?”容律只记得自己和周铭琛去民政局办完了离婚,在下楼梯的时候腹部突然的一阵绞痛,脚下一软就好像跌了下去,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容叶聿行曾经无数次在心里面默念着即将和容律解释的托词,但是语言是苍白无力的,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去说才能不伤害到容律。“没事……小律,你要是觉得难受就再睡一会儿,如果实在是疼的受不了,爹地就叫医生再给你打一针镇定剂……”

容律的直觉告诉他自己他的爹地一定瞒着他什么,毕竟容叶聿行说话一向雷厉风行,很少结结巴巴的,闪烁其词的样子很不正常。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爹地……难不成我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了?就告诉我吧,我承受得住……”他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却不知容叶聿行一下子就红了眼圈,“小律!不能胡说!你……你就是……流产了,但是相信爹地,以后想要有多少个孩子你就能有多少个,而且还不是和那个周家的混蛋的,有多少优秀的小伙子想要攀上咱们容家都还轮不着呢……”容叶聿行模糊的说出了流产两个字,然后开始东扯西扯的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容律敏感的抓住了“流产”二字,他怔愣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字竟然会在他的身上发生。

而容叶聿行则误会了容律的怔愣,“小律……你千万要放开心,别想那么多,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以后会有的,你以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容律苦笑了一声,他果然还是没有完全能够融入这个世界当中,男人怀孕在他看来还只是遥远的和传说一样的事情——就算是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所有的人都是被男人生下来的,包括他自己。流产……怀孕就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流产更是一个意外。若是他真的保住了这个孩子,恐怕他更会惊讶吧。

不是他不喜欢孩子,但是对于自己怀孕生孩子,容律的确还没有那个自觉。

“爹地……没事,我不在乎,真的……”他只是隐隐的觉得有些遗憾,毕竟他上辈子是一个孤儿,能有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自然是可与而不可求的,但是这辈子他已经有了亲人,所以孩子什么的,暂时还不在他的人生计划当中。

容叶聿行作为一个已经生了三个孩子的男人,自然了解对于他们这些做了改造手术的男人来说孩子意味着什么,他以为容律只是为了安慰彼此,心里面更是酸楚万分,他抱住容律的头,一遍遍的用手去轻轻抚摸着他最小的儿子的脸,“都是爹地的错……”他喃喃的说着,咒骂着自己当初怎么会瞎了眼让容律嫁给周铭琛,在他自杀以后也不把他带回容家,明明知道他被周铭琛那样侮辱了还不给他准备避孕的措施……他把这一切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并且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容律有些手足无措,腹部传来的锐痛让他整个人都提不起力气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和陷入悲伤的容叶聿行去解释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叹了一口气,同样回抱住容叶聿行,也许他的想法是不能和容叶聿行去说的,毕竟在他眼中不合常理的事情在他们的眼中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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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玻璃是半透明的,周铭琛站在外面只能看到里面模模糊糊的轮廓,他看到容律醒了过来,和他的伴父抱在一起。

他不敢去想象容律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表情,这个时候他才有了一种浓浓的负罪感。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对于容律并无亏欠,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仅限于一纸冰冷的婚姻关系。但是那次醉酒以后,一切都变了。无论是毕枫的离开还是他爹地突发心脏病住院,都给他的人生观带来了颠覆性的改变,尤其是当他的双亲一声不响的便把沉重的担子全部扔给他以后,周铭琛觉得自己过去的眼光是如此的浅薄,涉世未深而狂妄的自己终于开始尝到过去种下的恶果。

对不起,容律。

周铭琛把手撑在那张半透明的玻璃上面,轻轻的说道。他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失去孩子的男人,于是他只能在这里默默地说上一声。

说白了,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闯下祸而不敢承认错误的胆小鬼。

下卷 重逢

容律在医院里面住了两天以后便被容家上下抬宝贝似的抬回家了,顺带抱回去了一大包他未来将要天天吃下去的药,都是一些能够保证他体内人工移植进去的生育系统正常运作的药物,并且他要定期去医院进行检查,鉴于他那已经被医生定为“不容易受孕”的身体。

这回他是真的成了珍惜的保护动物,全家上下陪着笑脸对他,每个人都耍宝似的逗他开心,生怕他因为流产而得了忧郁症。容律对此表示哭笑不得,他是真的没什么事了,却还是被如此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就连容别言的怀孕也是在半个多月后被他无意间发现了时才被告知,因为大家都怕他被打击到,连这么大的喜事都不敢声张出来。

期间一些名为“生育保障局”的政府人员还上门进行了调查,就差把他和周铭琛的私人生活翻了个底朝天,把容叶聿行的脸色逼得成了铁青色,这些调查人员才算作罢,离开了容家,“对于周先生的失误,我们是一定会予以惩罚的,也请容先生您节哀顺变。”容叶聿行险些没有因为那句“节哀顺变”而暴跳起来痛揍那几个表情麻木的调查人员,被容峰又捏又掐又拉着的摁在沙发上面,喘着粗气的样子活像个即将喷火的恶龙。

容律也因为这次调查而感觉到疲惫万分,因为有些问题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什么“一周进行几次性行为”“彼此是否有交情人的记录”“是否和其他人发生过性关系”之类的难堪的问题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说。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容家终于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容家的其他人也终于相信容律的镇定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的确的对流产这个事情不再那么注重了,自然也就从那种小心翼翼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了。

容别言的怀孕症状倒是让全家上下提心吊胆不已,吃不下饭,一天三遍以上的呕吐和嗜睡等强烈的症状让他的大哥容行几乎是不敢离开家里面一步。容律更是看得心惊肉跳的,对怀孕这种事情竟然有了一种敬而远之的念头,不过在当他看到容别言带着一脸慈爱的笑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的时候,他又有了一种莫名的辛酸之意。

到底怎么说,他还是有些在意那个没有了的孩子,若不是那个意外,他是不是也有可能拥有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小宝宝呢?

很快的他也安慰起自己来,心理障碍那一关还是没有过,就算是他看着容别言怀孕,挺着一个不算小的肚子走来走去,他还是觉得非常神奇到不可思议。做一个怀孕的男人,他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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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早上,一个意外的客人的造访让容律终于有了一种时光流逝的感觉,周深甫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了周家,在看到容律的时候周深甫竟然是红了眼眶,眼泪刷刷的掉了出来。

“你瘦了,也变得苍白了……”周深甫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来给他开门的容律,喃喃的说道,然后用手快速的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给了容律一个大大的拥抱。“我那么晚才知道这些事情,容律,你受苦了……”

容律自然是非常感动的,最近变得愈发安逸的日子让他忘却了很多事情,这其中也包括和周家关系紧密的周深甫。看到周深甫因为激动而掉下来的眼泪容律感觉到非常的意外,随即他也有些自责,再也没有和周深甫联系的确是自己的疏忽,再怎么说周深甫也算是他在周家结交下来的不多的一个朋友。

“也是我的疏忽,一直都没有和你联系。你最近过得怎样……你看我!赶快坐吧,喝点儿什么吗?”容律一拍脑袋,这才发现两个人还站在屋子的门口,连忙拉着周深甫进了客厅,把他摁在沙发上面,然后转身去忙乎着找些东西来招待下周深甫。

“不用麻烦了容律,我什么都不喝。”周深甫站了起来,把在客厅里面团团转的容律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这个时间容家上下不是出去上班了,就是还在床上躺着睡觉——容别言最近嗜睡的厉害,不到下午一般是不会起来,所以整个屋子里面也就算得上是有他们这两个人。容律有些不自在的让周深甫细细的打量着,有些尴尬的笑笑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感觉你也有些瘦了。”

“最近就是公司的事情太多了,忙得有些不可开交,要不然我早就会来看你了……我是真的没有想到铭琛会对你做出这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他没和你道过歉吧……容律,对不起,我代他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周深甫握住容律的手,恳切的说道。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他和我也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过去的那些事情就让它们都过去吧,再记着也是让我一个人累,不是吗?”容律连忙说道,他的确是不把过去的那些事情放在心上了,只当那些事情是和过去做别的代价。

周深甫又问了几句和容律身体相关的事情,小心翼翼似的不提到和“流产”搭边的字眼,容律也都一一回答了,被关心的感觉是暖融融的,他很感激周深甫还能够记着他,那么善解人意的对话让他自然产生了感动之情。

两个人又随便的说了几句话,周深甫还讲了几个最近流行的比较有意思的段子给容律听,逗得容律不时的大笑出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是融洽。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竟然就聊到了中午。听到自己家里面那架巨大的座钟发出的铃声,容律才恍然时间的流逝,“都已经中午了,留在这里吃顿饭吧,我去给你做,只要你不嫌弃我刚学的手艺……”容律笑着说道。

“我怎么可能嫌弃你的手艺?能够吃到你做的饭是我的荣幸!只不过你的身体能行吗?要我帮忙吗?”周深甫夸张的张大了嘴,做出一个“非常荣幸”的表情,成功的把容律再次逗笑,“不用了,你就等着吃就行了。你先看会儿电视吧,我很快就会做完饭。”容律把电视机的遥控器随手扔给周深甫,笑着站了起来,走向厨房。

周深甫笑意盈盈的接过了容律扔过来的遥控器,目送着容律离开。然后他慢慢的收敛了笑容,若有所思的摸着自己光滑的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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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一次地产竞标的失败让周氏集团的股票呈现一种跳水姿态的剧烈跌幅,周铭琛已经连续一个礼拜没有离开过公司,加班到半夜的他也只能在并不宽敞的沙发床上面凑合着度过每个夜晚,极少的睡眠让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青黑色,很少有人愿意到董事长办公室里面去扫他的台风尾。

糟糕的现状让周铭琛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他不明白结症究竟出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最近公司的状况在持续变差——该做的他已经都做了,竞标之前他已经用不少资金打点好那些有着饕餮般胃口的人,标书也是他一个字一个字研究过的,在他审批之前也是由一个精英的五人团队精心准备出来的。一切都是无懈可击的,然而究竟是因为什么他们才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呢?

周铭琛很多次都想要放弃,他也很想把公司扔掉一个人跑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逍遥快活,但是他也深刻的明白自己不能这么做——这栋楼里面上上下下三百多名员工,再加上分公司分部门的接近上万名的员工都在靠他吃这一碗饭。

周铭琛站在落地的巨大钢化玻璃前面,向下看着那几百米开外的夜色,一种苍凉的感觉悄然的蔓延过来。那闪烁着的万千灯火,却是没有一盏为他而亮,也许曾经是有的,但是现在……一切都成了过往。

敲门声突兀的响了起来,周铭琛愣了一下才说了“进”,他的秘书小心翼翼的问着他今天的晚饭要吃些什么,周铭琛一直都处在一种食而无味的状态下,刚想说自己不想吃饭,就突然想起了那一碗热腾腾的素面。

“……那就给我带一碗清汤面吧,有荷包蛋的那种。”周铭琛低声说道。

下卷 相亲会

容律和周深甫重新恢复了朋友的关系,对此容叶聿行稍有微词,“周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小律你要是真的觉得寂寞的话,爹地过一阵子就给你办一个party,可靠又负责任的男人到处都是,非得找他不行吗?”容律听到这些话差点没有喷笑出来,“爹地,我又不是要和深甫谈恋爱,只不过是朋友而已,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啊?”

容衍却是大声嚷了起来,“什么朋友啊?你是没看到那个叫什么周深甫的家伙看你的眼光,好像随时想要把你吞下肚子似的,反正我是不喜欢他。”

容律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最后还是容峰来了一句,“小律都那么大了,也有自己的主见,喜欢和谁做朋友就做朋友吧,不过还是要保持适度的距离,那个孩子刚回到周家就掀起不小的风波,不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人……”

容律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觉得自己家里面的人都因为周铭琛曾经做过的错事而对整个周家有了怨恨,心里面倒是对周深甫没有过多的戒备,还是把他当做是自己的朋友。

虽然说容叶聿行是勉勉强强的同意了容律和周深甫保持着朋友的关系,但是他也意识到容律的交友圈太过狭小,再加上又不出门做事,认识的人也很少,的确是会容易寂寞,让那些歪瓜裂枣也有可乘之机,所以他说到做到的在周末的时候举办了一个小型的party,邀请来的一些他自己非常欣赏的和容律年龄差不多大的单身男人来参加。

容律自然是想阻挡都没有发言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爹地把自己打扮的像是个人形珠宝塔一样熠熠发光的,然后把他推到那一堆青年才俊当中,美名其曰“挑选合适的交友对象”。

——亲爱的爹地大人,您直接说要给我相亲不就行了!

容律在心里面龇牙咧嘴着,只能强撑着笑容像是一朵交际花似的穿梭在这些青年才俊当中。

“很荣幸认识你,我是沈凉平。”容律刚和一个不苟言笑的律师精英打过招呼,刚转过身就被一杯红酒拦住,举着酒杯的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的眼睛,矜持的微笑着,向容律介绍着自己。

容律和他轻轻的碰了一下酒杯,嘴角僵硬的向上扬着,“同样很荣幸认识你,今天的酒水怎么样?还满意吗?”他一律用这句话作为开场白,虽然很烂俗,但是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对话开端。

“自然是上佳的。”沈凉平的微笑仿佛是由着一把尺子量好了似的,一直保持在一个弧度,容律不太习惯和这样彬彬有礼的人交流,总觉得和他们说话就像是有着一块鱼骨头梗在喉咙里面似的。“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尤其是在面对你这样优雅的美人的时候。”

容律知道这是交际中的恭维之词,但是再怎么被另外的男人一遍一遍的叫着“美人”也会觉得无法忍受,“实在是谬赞了,沈先生也是一表人才,还不知道您是做什么的呢……”容律赶快把这个话题转移走,并且打算在五句话之内结束掉这段谈话。

“家父和容先生是生意上的伙伴,我只不过是在公司里面做一个小小的经理罢了,尚不能自立门户,说来也是惭愧。”说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容律还是能够看到对面的男人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傲气。突然地容律就对这个人失去了所有的交谈的兴趣,正在想着如何才能够摆脱掉这个男人,不远处的容别言向他轻轻的挥着手,示意他过去,容律眼睛一亮,故作抱歉的和沈凉平客套了两句,迅速的脱身离开,向容别言走去。

“怎么了大嫂?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样?要不要我扶你回房里面休息一下?”容律随手把酒杯放到一边,扶住容别言的胳膊,关切的问道。

容别言笑着摇了摇头,“我只不过是看到你站在那里一脸的不耐烦还不知道如何推脱的模样有些可怜,帮你一把罢了。若是真的不喜欢和那些人聊下去,直接客气的回绝掉就算了,爹地让你参加这个party是让你不再孤独下去,是让你开心的,不高兴的话就直接不搭理他们就好了,你要试着学会拒绝!”

容律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我只是觉得他们都太热情了……说不出来而已。”的确,这些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对他这个今天宴会的主角的态度都是热情的,好像没有一个在意他结过一次婚,也不在乎他流过产,把他夸得像是天边的明月一般……呃,好像想想都觉得有些反胃。

容别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多爹地挑出来的年轻人就没有一个你看中的?如果有觉得还好的人就试着聊一聊,能成为朋友也是好的。”容别言从不停穿梭在人群的佣人手里接过一杯红酒,递给容律,“再去试试吧,不喜欢就自己拒绝掉,我可不再帮你了!”

容律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有些发僵的脸颊,扯出一个笑容来,向那些时不时把目光投向自己的男人们走去,在容别言看来,倒是有了几分大义凛然的模样……

这场宴会直到十一点多了才宣告进入尾声,各位来宾无论是达成目的还是没有达成目的,都只能纷纷向主人道别,离开会场。作为主人和宴会的焦点,容律站在门口向每一位来宾礼貌的道别,直到送走最后一个有些醉醺醺的来客,才吁出一口气,垮下肩膀来,一脸疲惫的晃回到客厅里面,直接坐倒在沙发上面,枕着松软的沙发枕伸了一个懒腰。

容叶聿行一巴掌拍在他的腰上,“怎么样?有没有你看上眼的?喜欢哪个爹地马上就去给你提亲,一定给你找个最和你心意的……”他坐在容律的身边,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容律捏着腰和腿,好像是在按摩的样子。

容律翻了个身,努力把自己脸上的不情愿表现出来,“爹地,我可求求你了,别再给我开这种宴会了……我知道你们对我好,想要让我交个朋友什么的,但是我觉得真正的朋友不是这么交上的啊……他们我真的都不喜欢!”

容叶聿行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了,捏在容律腰上面的手也瞬间收紧,“你和那个什么周深甫不是在宴会上认识的?小律,爹地一直不敢问,但是今天我是必须要问一问了……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周铭琛?还是忘不掉他?”

容律怔愣了一下,居然有些结巴起来,他一时间说不出来话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总不能说自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那个周铭琛吧……他的犹豫显然让容叶聿行误会了,“就那个男人还会让你念念不忘?小律,受伤过一次就该长记性了,那个男人就是死性不改的,你怎么就非得和他一样死性不改呢?”

“爹地,我不喜欢他了,真的,你要相信我!别再捏我了,好疼啊……”容律转移着话题,龇牙咧嘴的表示容叶聿行的手劲的确是不小,像是一条泥鳅似的在沙发上面拱来拱去的,逃离着容叶聿行的魔爪。

容叶聿行看到自己最小的儿子不复过去的冷漠状态,而是和他又打又闹的,一时间也是不想再和他计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索性追着容律要掐着他胳膊,两个老大不小的人竟然像是小孩子一般的打闹起来,让收拾着乱七八糟的宴会残局的佣人们也是哭笑不得。

容律最后被老辣的容叶聿行一把揪住,被他象征性的揍了屁股两下以后,就放容律到楼上去休息了,毕竟夜已深,四周围的邻居都已经静悄悄的睡了。

看到容律装作一瘸一拐的模样上了楼,站在客厅里面的容叶聿行一直目送他走进自己的卧室里面。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小律……你值得更好的。”

下卷 波澜

周铭琛开始怀疑自己的双亲那么潇洒的甩手离去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还是无法将周氏集团管理到倒闭,至少握有公司不少部分的股东们也是不会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他们基本上都是手握股票坐吃红利的主,公司的经营状况事关他们腰包的大小,最近股票的大起大落相信他们都是有数的,散户们不可能在股市情况一片大好,大盘保持上涨状态的情况下大幅抛售股票的,所以最近这一次又一次的震荡只能是内鬼所为。

周铭琛恨自己过去没有多在自己父亲的身边学一些管理的手段,明明知道有人趁着他们不在而搞鬼,却是揪不住这些人的辫子。

由于现在的企业大多是家族式的,而自古以来大家族的人便愿意把权力牢牢的掌握在自家人的手里面,就连证券法也为此而多次修改——当控股人拥有某上市公司百分之十以上的股份的时候才需向证监会出示证明,并通知该公司法人代表具体的情况。大部分股份的流通都是在家族内部,证监会的人也懒得去管那些大门大户里面的勾当,所以股份的流转在家族式企业里面并不受政府过多的监督,政府只要税收,内务什么的一概不管。而这一不成文的潜规则却让周铭琛感到深深的无力,这些天来股市诡异的波动让他有了一种被觊觎的感觉,绝对是有一些事情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

周氏集团虽然说是传统的大家族企业,但是股份并不集中于一个人或者是两个人手中,股份作为一种遗产在一代代的向下传着,很稳定的保持在一个有着周氏血缘关系的圈子里面,虽然他们手里面握着的股票有很多因为诸多因素而流向证券市场,但是这并不能威胁到周氏嫡系血脉对于公司的掌握权——周启华仍旧是周氏集团最大的股东。

周铭琛不认为自己是神经过敏,投标的意外失败和股票的震荡跌幅是接踵而来的,而这些骚动都是从周启华和周傅笙离开以后才突然出现的,想来是有人认为他好欺负,要制造一些风浪从而在其中获利。

最令周铭琛苦恼的就是这些他统统都清楚,却是没有一点儿手段去解决,形同纸上谈兵,解决不了问题。

他也试图给他的父亲打过电话求助,而这想当然是徒劳了,周启华的手机一直保持着无人接听的状态,一去而杳无音信。

这样一个偌大的公司,在他的管理之下,究竟会走到哪种地步?周铭琛在夜半失眠时候也会常常想到,突然觉得过去的那些日子都像是隔着一层雾一样,渺茫而虚幻,那些爱恨情仇仿佛也一瞬间远离了自己,被背叛,没有一个贴心的人,没有一个温暖的家庭,这些或许在他没有接管公司前会斤斤计较的事情,在他陡然承受了如此大的压力以后,好像统统蒸发走了。他所需要担心的只不过是这个季度的业绩如何,股票的涨跌,公司里面复杂的人事关系,是否有内鬼的寻在……等等等等他曾经觉得离自己很远的事情,现在都无比鲜活而真实的摆在他的面前。

周铭琛基本上很少回家了,那个家里面也没有什么让他产生回去的欲望的人和事,再加上时常失眠,他索性就在公司里面凑合着过夜。整个大楼的灯都在中央系统的控制下被关掉了,唯独他所处的董事长办公室的这一层楼的电力是独自供应的,所以若在楼底下向上面看,便能看到最顶层那闪烁着的微弱的灯光。

电脑的屏幕保护在没有人移动过鼠标的半个小时以后准时出现,周铭琛整个人像是个球一样窝在宽大的转椅当中,虽然他闭着眼睛把头靠在肩膀上面,但是他并没有进入到睡眠状态,而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大事小事。

竟然没有什么是成功的!周铭琛心惊的回想着。曾经他因为双亲都忙于工作而疏忽了他的成长而感到怨恨,这也的确导致了他和周启华周傅笙都不太亲,恭敬甚至于敬畏的感情居多,也因此错失了和他们学一些东西的机会,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商场上游刃有余的技巧,他都一窍不通,或者说他不曾有那个念头去学习,有那个时间也许他更喜欢和那些纨绔子弟一起打打篮球飙飙车之类的。

他不曾有自己的主见,做什么好像都无所谓似的,最近这几年来唯一还算是努力过的事情还是和毕枫交往,不过到最后,事实的真相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一般,讽刺着他的无知和幼稚。

周铭琛真的不想承认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是如此的失败,他自嘲的笑了一声,用双手狠狠的揉搓着自己的脸颊,那种麻木中又有一丝刺痛的感觉分外像他现在的状况,找不到正确的路,却又时时刻刻有着痛楚的体验。

实在是睡不着了,周铭琛索性坐了起来把电脑从睡眠状态变成正常的工作状态,他查看了一下第二天所要做的事情,却是发现他明天下午还要到民政局的公证处去一次,内容是离婚后的财产分割。

在结婚前他们已经做好了财产的公证,按理说明天到公证处那里所要办的事务都是形式上的东西了,容律对那些所谓的财产不甚关注,而周铭琛本人也对此不太在意,再怎么说夫夫一场,容律也不是那些为了财产而结婚的男人,离了婚以后本来是最为复杂的财产分割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倒是简单了许多。

自从那天容律突然流产住进了医院以后,周铭琛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容律的面前过,现在的他不再认为他过去做的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就算他再爱毕枫,对于容律来说那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背叛了,而他也的确遭到了报应——爱他的人他尚不自知,而他所倾心相爱的人却是一个骗子,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抑或者说,他还是欠容律的,容律为他自杀过,被他在酒后施暴过,又因为他而流产……

热气腾腾的素面的味道仿佛又出现了,周铭琛微闭上眼睛,回想着那种让他落了泪的温暖,却是在别的地方所买来的素面无法与之相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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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礼拜前,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便和容律打了电话,通知他在下个礼拜的周四下午到民政局的公证处办理离婚的最后手续,关于财产的分割之类的处理,需要他和周铭琛两个人亲自同时到场才能够完成。

容律差点儿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从医院里面折腾回来以后便一直被家里面的老老小小缠着当成太阳一样的供着,这件不算小的事情竟然就被他那么抛在脑后了。

周四下午前,容律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和家里面的其他人说过,整个容家的人都对姓周的人患上了严重的过敏症,若是知道他要去和周铭琛办理这个手续,大概他们五个人会集体浩浩荡荡的随行吧!所以他一个偷偷的溜了出去,也没有麻烦家里面的司机,走到公交车站坐着公交车去的民政局。

办理离婚的人很少,公证处在平时更是冷清的很,容律在找到公证处的楼层以后,一眼便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靠在墙上抽着烟的周铭琛。他的脚步声也让周铭琛从走神中缓过神来,他把烟掐灭了扔在垃圾桶里面,有些局促的站直了身体,“你……你来了。”

容律也同样觉得有几分不太自在,不过他还是笑了笑,说道:“你来的好早,让你久等了。”

“没有,我也才是到了几分钟而已……你,身体最近感觉怎么样?”周铭琛的眼神有几分游移,像是不敢看容律一般,低声问道。

“还行,也就那个样子吧。”容律知道他是在问流产的事情,他并不想责怪周铭琛,毕竟过去的恩怨情仇都是【容律】的过去,他只是在一个不算恰当的时间重生在这个身体上面,周铭琛的举动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没有爱也就没有了恨,只能说那个孩子和他没有什么缘分罢了。

周铭琛沉默了片刻,便走到公证处的办公室门前,敲了两下门,里面的工作人员应了一声“请进”,周铭琛率先走了进去,容律随后也走了进去。

其实手续真的很简单,因为他们两个在这个方面上都没有什么纠纷,容律提出的分割方案,周铭琛并不反对,只要他们签署相关的文件,最后一点儿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纠葛也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容律粗粗的将那厚厚一打的文件看完了,在需要签名的地方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接过周铭琛手中的另一份同样的文件,再次签上名字。周铭琛也快速的看完了文件,签完了名字,把这两份文件递给工作人员。

在盖了一大堆的公章以后,工作人员向他们宣布他们的婚姻关系正式的宣告结束。周铭琛和容律拿起属于各自的文件,向工作人员到了谢以后,便一起离开了这件办公室。

并肩走在这条有些空旷的走廊里面,周铭琛和容律都是沉默着的,他们一起走过民政局的办公大楼,走下了那长长的台阶,一直走到周铭琛的车前。“我是坐公车来的,回去还是坐公车回去吧,你要注意安全,小心一些。”容律客气的向周铭琛道别,把他送到自己的车前,然后他转身就想离开去公交车站。

周铭琛迟疑了一下,还是抓住容律的胳膊,“我送你吧,公车上面太挤了,你的身体刚刚好,还是不要累到了。”鬼使神差的他说了这些话。

容律想要推脱,却看到周铭琛那带着恳求似的目光,不由得败下阵来。“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

“我只是……只是……对不起,容律,我早就应该和你说这句话的。”周铭琛低声道,他低着头,抓着容律胳膊的手也有些颤抖。

这声对不起让容律多了几分感慨,他感受到了周铭琛在这段短短的日子里面的改变,无论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是否走到了尽头,他都为周铭琛能够有这样的改变而感到高兴。“那些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吧,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他轻声劝说道。

周铭琛抬起头来,对着容律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真诚的笑容——但是这个笑容很快就变得苍白起来。他的身体猛然的一震,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容律的耳边穿梭而去,周铭琛握着他的手慢慢的松开了,他的身体也随之软了下来,因为身后的车他才没有马上摔倒。

容律眼尖的发现周铭琛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血点,不过迅速的这个血点蔓延开来,变成一片刺眼的血污……

周铭琛颤抖着用手摸上自己的右胸口,鲜红的血染上了他的手指,“容……”他只是说了一个字,便晕了过去……

下卷 袭后

容律不知道自己上回晕倒的时候周铭琛是个什么感觉,当这种事情轮到他的时候他的大脑只剩下了大片的空白,愣愣的看着周铭琛的身体完全的倒在地上,胸口上面的血污面积越来越大。直到路过的一对新婚夫夫走到他们身边来把车开走,看到周铭琛躺在血泊之中的样子尖叫起来,容律才像是终于被摁下了播放键一般,掏出手机来颤颤巍巍的拨通了急救电话,挂断了急救电话以后他紧接着又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警察显然是没有救护车有效率,当医生们手忙脚乱的把周铭琛抬走的时候警车才呼啸而来,容律犹豫了一下,没有跟着救护车走,而是留在现场和警察进行交涉。

警察向容律询问了一下案发当时的情况,而容律却是回答不上来,“太突然了……我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倒下了……”容律努力回想着,他转过身来看着和民政局相对着的那几栋高耸入云般的写字楼,指着正对着他们身后的那栋楼说道:“子弹是从那个方向来的,虽然没有声音,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子弹就是从擦着我的身边过来的……”

警察又向他询问了几个问题,容律也都一一回答了,“他有什么仇人吗?据您所知他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容律摇了摇头,“我们离婚之前他的事情我也不算太了解,这段时间我们更是没有什么往来,很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

“那好吧,如果您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想到了,请到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负责调查的警察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抄在纸上,撕下来递给容律,“我看您的脸色不太好,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需要我帮您叫一辆出租车吗?”

容律这才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阵的发着黑,他勉强笑了笑,对这个好心的警察道了谢,“那麻烦您了……我想去医院看看他……”警察帮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告诉了司机周铭琛被送往的医院的名字,把容律送上了车。

医院还是那家他上次流产时住过的医院,容律向服务台问了一下周铭琛的情况,前台的服务人员查了一下电脑,告诉他周铭琛还在手术中。

容律拿出手机来给家里面拨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大嫂容别言,“大嫂,我是小律,我现在在医院里面……”

容别言一下子紧张起来,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怎么在医院里面?受伤了吗?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不是,你别紧张大嫂,不是我出了事……我今天出来是要和周铭琛办理离婚最后的一点儿手续,结果他在民政局的门口被人袭击了……是枪伤,还在手术着呢……我在医院里面等一等吧,可能会很晚回去,你和父亲还有爹地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别担心。”容律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一边安慰着那边紧张兮兮的容别言。

“那行吧……你说你怎么出去不和我们说一声?这要是波及到了你可怎么办?不是大嫂不近人情,你已经和那个什么周铭琛离了婚,就不要再有那么多的牵扯了……好吧,我不多说了,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容别言叹了口气,对容律的软性子和念旧情表示非常无奈。

挂断了电话以后容律也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他不应该再和周铭琛有过多的纠缠?但是他又不是冷血动物,能够看着周铭琛中弹受伤还无动于衷。周启华和周傅笙两人倒是潇洒,不留一丝音讯的就走了,周铭琛这一受伤,大概都没有人会来照料着。

容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只觉得心烦意乱。就算周铭琛那个男人之前做了很多错事,容律也绝对没有想到还会有人想要他的命。那么究竟是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开枪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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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你的吩咐,我没有击中他的致命部位,照片我已经传到你的邮箱里面了,余款什么时候打给我?”

“你的动作太慢了,我记得我是让你在上个礼拜将事情完成的,拖延的时间对我要做的很多事情都有影响。余款我只能按照百分之六十打给你了。”

“你!他之前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公司,一百多层的楼你叫我找什么地方去狙击?今天这个机会还是我跟踪了他十多天来找到的唯一的一个机会。你不在乎那一点儿钱的,但是我很在乎!”

“你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完成任务,我减少报酬是理所应当的吧?好吧,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闹僵,这样对我们都没有好处,我给你加一点儿,你退一步,怎么样?百分之八十,我不能再加了……你也别以为我有取之不尽的钱给你,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合作,再赚不迟不是吗?”

“哼……我算是认识你了,百分之八十就八十,今天晚上之前我就要收到余款,也请你别拖延时间。”

“那是自然,我是不会食言的……那么,合作愉快?”

对面的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握着手里面断了线的电话,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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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好疼……好疼!

周铭琛痛苦的呻吟着,胸口处灼烧般的疼痛把他从麻药的效力中折磨的清醒过来,绷带在他□着的胸口上面缠绕了一圈又一圈,他只是微微一动,便能够感觉像是有什么粘稠的东西从胸口深处流淌出来。

整个病房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仪器滴答滴答的响着,冰冷而规律。周铭琛对着这空荡的病房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没有一个人在他的身边陪伴着……还真是足够凄凉啊。

不过这也算是他活该。周铭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谁,以至于对方要把他杀死才算是痛快。他的脑子里面一闪而过容律的名字,但是很快他就把这个名字从谋杀他的人的名单中划了出去,他没有忘记在他中弹的时候,容律看着自己倒下的时候的惊讶面孔。就算是容律恨他,大概也不会用如此的手段去对付他的。

那么,究竟是谁?

周铭琛忍着胸口处剧烈的疼痛,苦苦的思索着,却是一无所获。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容律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便看到周铭琛睁着眼睛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由得惊讶道:“你醒了?喂!别动!伤口又绽开了!”周铭琛一看到容律走了过来,不由自主的直了一下身子,却被伤口处的剧烈疼痛搞得眼前一黑,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容律快步走到周铭琛的床前,把水杯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面,把周铭琛摁在病床上面,掀开被子一看,绷带上面显现着隐隐的血迹——伤口果然又绽开了。

容律叹了一口气,摁响了床头上面的呼叫铃,不大工夫一个护工就推着小车走了进来,一看到周铭琛把伤口弄得绽开了,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顿责骂,连带着把容律也批评了一通,动作却很轻柔的把周铭琛身上缠着的绷带剪断了,重新缝好抹上药,再次包扎起来,“千万不能乱动你知道吗?你的骨头都差点被子弹打折了,那么大的一个弹孔在身上还想乱动!是不是不想好了?”

周铭琛只能忍受着这名护工的大嗓门批评,额头上面因为伤口接触到刺激性的药物而渗出冷汗。护工骂虽然是骂了,但是还是以病人为第一位,看到周铭琛那么难受的样子,还是心软的给他打了一针止痛剂,“我可不能总给你打,什么药都不能乱用,药劲过了你就忍着吧。”然后他就推着小车蹬蹬蹬的出了病房。

“那个……你渴不渴?我给你倒了一杯水,喝吗?”容律小心翼翼的把病床摇了起来,有了那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坡度,让周铭琛的身子能够靠起来。周铭琛点了点头,容律便端着水杯,让杯口正好靠着周铭琛的嘴唇,一张嘴就能让水流进去。

周铭琛喝了几口以后便示意自己不喝了,容律把水放回到床头柜上面以后,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两个人之间。

“对不起,吓到你了……你没受伤吧?”周铭琛干巴巴的道着歉,万一那个要杀他的人临时起意,容律大概也是躲不过这一劫的,所以他心里面还是有些歉意的。容律能够留在这里陪床,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事情。他以为容律会非常恨他,就算是没有恨到要杀了他,怎么也是不可能还留在医院里面等他醒过来。

“没有,我没有受伤。你没有生命危险就已经是万幸了,我不会怪你的。”容律也回以一个干巴巴的笑容,现在的周铭琛让他连一个推脱逃跑的理由都没有,若是他还像过去一样骄横跋扈他大概现在拔腿就会离开,可是这么礼貌这么……带着一脸落寞的周铭琛,让他没什么抵抗能力的就留在医院里面照看起来。

真是……不太妙啊。容律看着窗户外面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在内心里面默默地叹着第一百零一口气。

下卷 真情

容律看着手机上面闪烁着的人名,有一种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手榴弹的感觉——容叶聿行的电话他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周铭琛用一种古怪的眼光看着他握着手机长吁短叹的样子,而容律在犹豫了一阵子之后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容叶聿行的声音很冷静,冷静的让人觉得他只不过是在强装着冷静。“我在医院里面,刚才……没听到手机。”容律有些心虚的说道。他知道容叶聿行对他紧张的不得了,生怕他再被周铭琛伤害到,不过在他看来现在的周铭琛根本没有一丝杀伤力,反而倒是挺可怜的……不过自然,这句话是不能说给他爹地听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手机那边暂时出现了一阵子的嘈杂,容律听到了他爸爸的声音,好像是在小声的劝说着什么,但是很快就变得安静下来。

“我……爹地,你不用太担心我,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晚一点儿回去不会有问题的,要不然到时候我让黎叔开车来接我怎么样?”容律转过身来背对着周铭琛说道,压低着声音讨好的和容叶聿行说着。

“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那个烂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他死活啊!他管过你的死活吗?啊?你怎么就——就这么不争气啊!你爱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回来!我他妈的替你操碎心了也不见你有长进!你自己看着办吧!”容叶聿行终于撕掉了压抑的愤怒,冲着容律大声吼道,然后啪的挂断了电话,只留容律在那里握着手机苦笑不已。

“……容律,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别让伴……伯父生气了。”周铭琛感觉自己的脸上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似的,火烧火燎的。当初容叶聿行说他是个烂货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被深深地侮辱了,就算是那时候他已经属于非常理亏的一方他还能去理直气壮的冲着容叶聿行去嚷。但是现在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确是容叶聿行口中的“烂货”,的确是辜负了太多太多的人,所以他真的不想让容律因为他再被容叶聿行责怪。

“没事儿,既然我都在这里了,把你一个人扔下也太不讲道义了,再怎么说你也是伤病人士,你先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怎么样?”容律还真有些不太适应这个多了些纯良的周铭琛,这个人怎么就突然变了这么多这么懂事了?容律觉得很神奇,也就更硬不下心来一走了之了。

周铭琛闭上了眼睛,逼迫自己赶快入睡,虽然伤口的疼痛因为止痛针的缘故而减轻许多,但是另外一种无法避免的生理现象折磨的他无法进入睡眠——人有三急,他正处于最难受的尿急状态……

容律看着周铭琛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困倦,把手撑在下颌处靠在床头柜旁边闭目养神,就在他昏昏沉沉也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到病床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刚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周铭琛满脸通红的在床上扭动着,好像要自己翻身下床似的。容律连忙扶住乱动的周铭琛,“你想干什么啊?怎么又乱动?伤口再绽开可怎么办?”

“我……咳咳……我想……”周铭琛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刚一开口便因为伤口的疼痛而咳嗽了几下,脸憋得更红了,也许这其中还有几分尴尬,“我想……方便一下……”

容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周铭琛是被尿憋成这个样子的,好不容易才把想要蹬上脸的笑容压回去,慢慢的扶着周铭琛站起来,把拖鞋给周铭琛套上,扶着他一步一晃的走向单间里面特设的卫生间。

卫生间很小,一下子塞进去两个男人便没有剩下什么空间,容律把周铭琛扶到立式马桶旁边,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帮周铭琛把松松垮垮的病号服裤子拉下来还是会周铭琛自己去做,周铭琛倒是很自觉地慢吞吞的把裤子褪了下来,容律下意识的转过脸来,不大工夫便听到“哗啦啦”的畅快水响。

“好了,走吧。”周铭琛的声音像是鼻塞了一般,闷闷的在容律耳边响起,容律这才扭过头来伸手把马桶冲了,用了些力气扶着周铭琛来到洗手池旁边让周铭琛洗了手,然后递上毛巾让他把湿淋淋的手擦干净,再把他慢悠悠的扶着回到床上,周铭琛吭哧吭哧的费力的把自己挪到了床上,虽然止痛针的效力仍在,但是也无法阻止他做出大一点儿的动作所带来的撕裂般的疼痛。

折腾了一番以后周铭琛总算是有些疲惫了,也没有什么别的因素干扰他,十几分钟后他就进入了深深地睡眠状态。容律帮他把被子拉了一下,看着他的确是熟睡过去了,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下手机上面的时间,不由得吐了一下舌头——已经九点多钟了,他再不回去恐怕家里面的门都不给他留了,连忙收拾了一下东西离开了病房,又和住院部的医生说了几句话才匆匆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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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进家门,容律便被这几口人齐齐坐在客厅里面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尤其是当他看到容叶聿行脸色铁青的独自坐在一大排沙发上面,浑身散发着黑暗颜色的气息的时候,心里面暗叫着“不好”两个字!

于是他赔着笑,用自己认为最谄媚的表情凑到了容叶聿行的身边坐下,搂着容叶聿行的胳膊开始摇晃起来,用那种最恶心最肉麻的声音和容叶聿行说着:“爹地~你怎么不高兴了呢?笑一笑嘛~冷着脸会出皱纹的~”呃……容律自己先抖了一下。

容叶聿行的眼皮也抖了一下,挣脱开容律的胳膊,继续冷着脸散发着冷气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看都不看容律一眼。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不和你们说一声今天下午我要去做什么……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我吗?再说我觉得我一个人应该能够处理好的,爹地你应该相信我的……”容律继续好声好气的解释着,重新搂上容叶聿行的胳膊。

“那你何错之有?嗯?”容叶聿行冷冷的哼出来一句话,继续甩着容律的胳膊,容律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哼唧哼唧的样子让容叶聿行的面部表情逐渐柔和起来。

“我错在让你们担心我了,我错在让爹地这么生气,我错在……”容律还没等说完就被容叶聿行打断了,“整了半天你还是不觉得你和那个什么周铭琛再混在一起是错的了?之前你都受了什么罪吃了什么苦,是不是都忘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我看我那么担心你是多余的了!”

“我没有和他混在一起啊……”容律苦笑着,“只不过谁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死了吧……他是在我的面前中的枪,流了一地的血,我能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躺在那里而心安理得的回来吗?”

“那你把他送到医院不就行了?你已经够仁义的了,还想怎么样?看护他出院?谁知道他是不是演了一出苦肉计让你在巴巴的回到他身边去?”容叶聿行脸色非常不好的低声怒吼着。

“我想他没有那么无聊……最初是他想和我离婚,而现在他却想和我再续前缘?爹地,我真不认为我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他之前不爱我现在却爱我爱的死去活来。”容律已经都不知道自己还该解释什么才能让容叶聿行放心,“而且我对他根本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了,我就算是想结婚,也不会再找他了。真的,傻过一次也就够了,爹地,我没有那么笨,我的确可以照顾好自己不让自己再受伤害了,不要把我当成易碎的水晶人,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没那么脆弱的。”

“那不知道当初是哪个混小子去自杀让我伤透了心的!”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再也不会做出那么不珍惜生命的事情来伤害你们了!”

“好了,聿行,小律,你们都别说了。聿行,小律说得对,他也是成年人了,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也许之前他是有些事情做的让我们失望了,但是这也不能说以后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小律,你的确是长大了,但是我们作为你的父亲和伴父,还是会止不住要关心你,不想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周铭琛已经给你带来太多的苦痛,所以我们都害怕你再痴迷不悟的爱上他再受一次伤害。”容峰站了起来走到容叶聿行的身边,温声说道,搂住容叶聿行的腰,对着两人说道。

容叶聿行深吸了几口气以后把自己的情绪调整了一下,说道:“小律,今天我也把话放在这里,你和周铭琛的事情以后我不会再管,也不会再这样发脾气了,怎么做是你的自由,无论怎样我们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想好了到底谁才能让你幸福,不要再犯之前的错误了……算是我求你了,别再把自己弄得那么……那么狼狈,你是值得更好的,你是我叶聿行的儿子,你要挺起腰板来看得更远,不要只看眼前的这一点点……”他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然后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身体靠在容峰的身上,不再言语。

“……爹地,我知道了。”容律低下头,嗓子里面像是被噎住了什么东西似的,有了几分哽咽。他一直都知道他们是最爱自己的人,也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还太过短暂,他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游离在外面似的,理智上知道他们是最爱自己的家人而实际上在很多方面还是不能完全顾及到他们的感受。而今天容叶聿行的这一番话深深的撼动了他的内心深处,以至于他真的说不出来更多可能更动听的话语,只能保住容叶聿行,把自己的脸埋入这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容峰伸出手来同样把容律抱在怀里面,三个人就这样紧紧的抱在一起,好像永远也不会分开一样……

下卷 自作自受

周铭琛在半夜的时候发起了烧,糊里糊涂的做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梦,过去和现实交杂在一起,光怪陆离。

他梦到一大堆小的时候的事情,有些他以为已经被彻底抛在脑后的记忆在梦境中再一次被呈现——

年幼时候请来的家庭教师翘着腿坐在椅子上面,眯起眼睛来看着他磕磕绊绊的读着文章,然后一转眼场景转换到他扒着门缝看着他的家庭教师在他父亲的面前带有一种年幼时所不懂的诱惑慢慢的脱着衣服直至光裸,而他的父亲毫不客气的将他的老师扫地出门;再就是后来他的爹地给他找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钢琴教师,教鞭一直擎在手里面,他只要是弹错一个音就会被教鞭抽在手指头上面,严厉的批评伴随着教鞭划过空气的嗖嗖声,是他那时候最大的梦魇,因为他那个时候很笨,基本上弹不出来一首成调的曲子,他记得他的爹地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看着他满脸挂着泪水的弹着那黑白色的琴键,冷着脸的钢琴教师的教鞭会时不时的砸在他那已经红肿的手指头上面……

所以他讨厌那种只会冷着脸的人,无论是谁,他甚至不会多看那个人一眼,远远地感觉到那种冰冷的气息就会让他生出厌恶之感。他讨厌容律,讨厌那个当初和他结婚的那个容律,永远不会笑的脸,和过去那个钢琴教师一样冷肃的性格,就算是长成天仙一样的相貌,他恐怕也不会生出喜欢之意。

回忆都是灰色的,梦境也是灰色的,在家里面也不敢大声说话,面对任何人都是一脸的谨慎小心,但是他真的很笨,怎么都不会讨人喜欢,渐渐地就开始有人说他是周家的耻辱,都会叫他“周家的那个小傻子”。

还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找不到他的爹地,虽然他的爹地也不会经常对他笑,但是那好歹也是他受了伤以后唯一能够投奔的怀抱,但是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找不到,他在昏暗的屋子里面穿梭着,挨个敲开房门,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他向自己的父亲哭诉着,但是交还给他的答案仍旧是沉默,他只记得他的父亲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头顶,把他抱起来擦干了他的眼泪。

他的父亲说,说……说了什么呢?他怎么不记得了呢……

半睡半醒中他听到那个护工的大嗓门,叫着医生的声音,脚步凌乱的声音……他感觉到胸口倏地一凉,然后一种热辣的疼痛将他从混沌的状态中带出来,他微弱的呻吟着,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颤抖着嘴唇,半睁着眼睛,只能看着头顶那盏闪烁着乳白色的光的灯管,任凭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手臂上面的袖子被人掀了上去,细微的针刺般的疼痛让他不由微微收紧了手指。他感觉到异常的干渴,喉咙仿佛在被看不见的火焰烧灼着,他含糊的喊着“水”,过了半晌有人将水杯的边沿靠在了他的嘴唇旁边,他下意识的吞咽着,清凉的水滑入他的喉管,那种灼热的感觉终于被缓解了下去。

“容律……”模模糊糊的周铭琛仍旧以为给他倒水的人是容律,他轻声呼唤着容律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他其实是想说些什么的,在民政局的门口的时候。他的确是讨厌过去那个冷冰冰的容律,但是自从容律自杀未遂以后,整个人就像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性格变得好了许多,甚至还会下厨给他做一碗热乎的面条……他吃过那么多美味珍馐,却只有那一顿饭让他吃得留下了眼泪。他一直在找那种他留恋的家的感觉,曾经他以为毕枫就是他最终的归宿,有他所想要的一切。但是他竟然忽视了,原来他想要的这些离他都只有咫尺的距离,然而他就这样白白的放过了,在他们已经离婚以后,他才发觉到容律的好——后悔吗?的确,他后悔,不过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药力的作用下他再一次的陷入深沉的睡眠中,在那个梦里面,有他,有容律,还有一个他未曾见过的小孩子,他们三个在草地上面抱成一团翻滚着,欢笑声在他的耳畔回想着。

慢慢的,周铭琛露出了一个笑容。

最先来拜访周铭琛的不是他手下那些见风使舵的部下,也不是那些虚心假意的股东们,更不会是在他看来口蜜腹剑的周深甫,而是两个穿着制服,自称是生育保障局的工作人员,他们带来的是一份高额的罚单以及具有法律效力的针对他的惩罚措施。

“根据我们近一个月的调查,您对您的伴侣容先生的流产应负有绝对的责任,在你们婚姻还具有法律效力的时期您并没有尽到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没有监督您的伴侣在两年的服药期服药,怀孕也是因为一次酒后的家庭内的□而发生的,您的行为已经触犯了《生育保障法》的若干条例,鉴于您已经和容先生离婚,所以才免除一个月的拘留,您需要缴纳一百二十六万三千五百元的罚金来作为容先生的精神补偿,并且在两年内您都不被允许结婚,您的新伴侣在两年内不被允许做身体改造手术,如有异议,请在罚单下达的十五天内向生育保障局有关部门申诉。”这两人都板着一张脸,其中的一个人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声音平平的念着上面的处罚。

周铭琛没有对这个处罚发表任何意见,他在那张罚单上面签了字,表示接受处罚。他的烧刚退了没有多长时间,手还没有力气,签的名字也是歪歪扭扭颤颤巍巍的。“您的罚款需要在十五天内上缴到生育保障局的相关部门,我们会将您的罚款转交给容先生。”其中一个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的说道,然后他们收拾好了东西,如同来时一般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周铭琛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一种“你活该”的意味,讽刺里面还带着一丝解气的感觉。

他从前听说这个生育保障局的权力是不小的,而里面的成员偏偏都是一些改造手术失败的、失去生育能力的未婚老男人,有很多人都是在遭受过家庭暴力或者是因为家庭不幸福而离婚的怨夫,这些人作为调查员在调查起家庭暴力、流产堕胎等案件的时候会分外的卖力,开起罚单来也是异常凶狠。

周铭琛苦笑了一声,把那张罚单随手放到了床头。他突然觉得这个罚单也许能够让他心里面对容律一直以来的愧疚还清——不,也许并不能还清,他并不能够完全的理解到一个伴父对于孩子的执念,虽然容律对他还是很温和,甚至于连冷言冷语都没有,但是周铭琛的心里面仍旧是惴惴不安的。他恨不得容律能够抓着他又哭又打,狠狠地骂他揍他,这样他心里面对于那个孩子的消逝才能够多释然一分。

就在他半躺在床上怔怔的想着那些事情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他预料中的人熙熙攘攘的占了半个病房,每个人都像是死了爹一样的哭丧着脸,拎着大包大包的探病礼物,半跪在他的床头哭来哭去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个病床上的人离死不远了。

周铭琛敷衍的勉强笑着,交代着他们在公司需要做的事务。他知道这是一个多事之秋,他的身边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自然是不能将调查谁暗杀他的重要事情交付给别人。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想得到他的青眼,他们都很年轻,眼中带着野心,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能够讨好他这个表面上还是周氏最大的掌权者的机会。

直到那个大嗓门的护工来轰人,这些人才貌似不情不愿的离开了,留下了摆满一桌子的鲜花和靠着墙边一排的水果营养品。

“看来看去,这些人也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的,都不如昨天把你送来的那个人。那个人是你的前妻吧?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日子不好好过,非要离婚做什么……”这个护工仍旧是大嗓门,但是动作小心的把他的伤口查看了一下,又给他把快挂完的点滴拔了下来,嘟嘟囔囔的说着。

“你……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前妻?”周铭琛有些不可思议,这个护工是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了不得的?昨天你动手术的时候需要有家属签字,等了半天我们也没有等到人,就直接给你做了手术,后来他来的时候补上了签字,说是他是你的前妻,已经离婚,你的双亲不在国内,所以他就替你的双亲签了字。”大嗓门的护工再次大起嗓门来,就差戳着他的脑袋骂了,“我可是看到你床头的罚单了,好小子,你挨着个子弹真是不冤枉,那人多好啊!你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可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你相貌堂堂的,怎么做这种事情……”

周铭琛苦笑着,不想去做什么解释,也没有那个必要。毕竟……他是真的有罪。

变成这副德行,恐怕也真的是自作自受罢了。

下卷 什么是真实的

下午的时候,周深甫带着一大堆的东西来了。周铭琛的精神一下子紧张起来,脸上勉强露出笑容,“上午的事情太多了,抽不出时间来看你……唉,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铭琛,你有没有报警啊?这可是差点儿要命的事情,叔叔他们还都不在家,你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我这个做表哥的也算是太失职了……”周深甫的脸上带着一种担心的神色,搬了把椅子坐在周铭琛的床边,看着周铭琛身上缠着的一圈一圈的绷带,痛心的说道,“伤口还疼不疼?我问过医生了,那个子弹没有打伤内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有些疼,不过就像医生说的,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你……表哥你……你觉得谁会在这个时候袭击我呢?我好像也没有做什么招惹别人的事情吧?躺在这里一天多,我都在想这个问题。若是冲着周家人来的,表哥你也要小心啊!”周铭琛觉得叫周深甫“表哥”这个称呼很是别扭,就算是他知道周深甫对他根本没有什么关爱之意,也不由得佩服周深甫对着自己仍旧是一副非常关心的模样。试探什么的他并不在行,所以他也就是随口提了一句,想听听周深甫是个什么意思。

周深甫惊讶的“啊”了一声,皱起眉头说道:“冲着周家人来的?那叔叔他们岂不是也有危险?你也是刚刚接受集团,也的确是没有惹到什么人……对了铭琛,你报警了吗?这个事情可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过去了啊!”

周铭琛内心里面松了口气,虽然周深甫的确有对他下手的嫌疑,但是没有哪个嫌疑犯会一直让他去报警彻查的吧……“容律再把我送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报了警,可能过一两天我的身体稍微好一些的时候他们会来向我问一下情况,不过我也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给他们提供不了线索。”

那么到底是谁会想要杀了他呢?周铭琛暂时把周深甫排除在嫌疑名单之外,想着等他回到公司一定要彻查内鬼的事情——也许正是那个内鬼怕他清查公司上下,想要先下手为强杀了自己。

周铭琛心里面想着事情,和周深甫的对话一来二去的也就颇为敷衍,上午那一堆的人已经将他为数不多的精力给耗尽了,和周深甫说话又是觉得像在兜圈子,总是做出一副长辈的模样对他教导着什么,这让周铭琛感觉到很不耐烦。周深甫仿佛也感觉到了周铭琛的不耐,又关心了几句周铭琛的身体,把他买的那几样水果和营养品放在床头柜上面,“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太好,我就不多打扰了,你先休息吧,不要着急回公司处理事情,好好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公司的事情还有我来处理,有什么事情下面的人也会和你汇报的,所以安心养病吧,看你脸都白的……下回再来我给你带一壶鸡汤来补补身体,怎么样?”

周铭琛点了点头,客套的和周深甫说了两句以后周深甫便离开了他的病房,周铭琛扭头看着这一病房里面一大堆的营养品和水果,却是觉得分外的寂寞。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来看望他的,无论是他的下属还是周深甫,都带有不单纯的目的,笑容是虚伪的,悲伤也是虚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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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律在周铭琛住院的第三天的中午的时候到医院里面去看望了周铭琛,他的手里面还拎着一个暖壶,盛着的是他亲手熬的鸡汤,味道估计算不上非常好,毕竟他只是个在烹饪上面的初学者,但是总比外面那些饭店里面卖的鸡汤少了些添加进去的香精之类的东西。

容叶聿行因为他给周铭琛炖了鸡汤而感到非常不满,“怎么就没看你给家里面的人做饭?胳膊肘往外扭的孩子……告诉你,这个礼拜所有的饭都归你做了!厨房的师傅我给他放假了,你大嫂怀着孕不能进厨房,你就给我看着办吧!”于是随着容家实际家主的一声令下,容律只能带着他那尚且笨拙的厨艺钻进厨房去给全家人做饭。

忙活完了午饭以后容律便拎着鸡汤去了医院,刚一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周铭琛扶着床边的扶手正要翻身下床,歪歪仄仄的模样再加上他脸上苍白的颜色,好像是个没人搭理的可怜病号。容律连忙喊了一声“别动!”,把暖壶放到一边,伸手去扶住周铭琛,慢慢的让他从床上面坐起来然后脚着地的踩到拖鞋上面。“怎么也不叫护工来帮你一下?万一伤口再绽开呢?”容律看着周铭琛脸上因为伤口疼痛而渗出来的冷汗,心里面不由得一软,轻声责备道。

“这点儿小事……”周铭琛低声嘟囔着,不想把自己的重量压到容律身上,右手扶着墙一蹭一蹭的非要自己往卫生间走去,并且强调着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需要容律来扶着他,把容律关在了卫生间的门外面。

容律并没有错看周铭琛耳朵尖上面的一小撮红色,也许是觉得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的自己?容律叹了口气,心里面却是觉得有那么一分好笑——怎么都感觉周铭琛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差不多一两分钟以后周铭琛才扭开了门,捂着胸口慢慢的走了出来,也不去扶他,转过身来把暖壶里面的鸡汤倒在一起带来的碗里面,“我自己熬得鸡汤,味道可能不算太好,不过营养是不会差的,对你伤口的愈合有好处。”

周铭琛慢慢的把自己的身体放倒在床上面,闻着那浓郁的香味,他的眼睛又开始不由自主的酸胀起来了。接过容律递过来的汤碗和汤勺,周铭琛不易察觉的抽了抽鼻子,闷头喝了起来。汤有些淡,还有一种药的味道在里面,周铭琛大口大口的用汤勺舀着鸡汤喝着,恨不得把自己的脸都埋在巴掌大的汤碗里面。

“慢点儿喝,还有一大壶呢!”容律从床头的纸巾盒里面抽出一张纸巾来给周铭琛擦了擦满是油和汤水的嘴角,好笑的说道。

周铭琛喝着喝着,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似的,汤碗里面的汤渐渐地见了底,容律刚想从周铭琛的手里面拿过碗,却发现周铭琛把那只小小的碗抱在怀里面,脸埋在被子里面,肩膀一耸一耸的。

“怎么了?你……你哭什么?”容律有些莫名其妙,细一听就知道周铭琛是窝在那里哭了起来,可是他为什么要哭?自己又做了什么让他触景伤怀的事情了?要哭……也应该是他容律哭才是吧?

“我他妈的真是一个混蛋……真的……我对不起你……我真是……”周铭琛的声音闷在被子里面,容律勉强才听到周铭琛所说的话,心里面也是微微一动。

说实话,周铭琛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一个比较熟悉的陌生人罢了,他真正对不起的人已经不在了,也再也听不到他的道歉,感受到这一切了。曾经容律以为自己若是有机会一定要为【容律】而报复这个负心的男人,但是后来他也渐渐明白,周铭琛不过是一个被周傅笙他们保护的太好了的孩子,就算他已经有了家庭,却不懂什么叫做责任,就算【容律】用尽一切去爱他他也感受不到,报复这样一个刚刚脱离了双亲的庇佑才有些成熟的周铭琛,容律觉得自己还不如帮助周铭琛成为一个更好的男人来报答【容律】。

容律沉默的拍了拍周铭琛的后背,他不知道该如何替那个已经消失了的人去宽容原谅这个已经知错了的男人,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就算是周铭琛知道他自己错了,那个爱他爱到可以用生命去做一个赌注的【容律】也已经不在了。

“你没必要这样……”容律干巴巴的说道,他实在是不擅长哄人,尤其是在面对周铭琛这么个身份有些尴尬的人,“其实我真的不怪你了……”

周铭琛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哭的鼻头红红的脸,本来俊朗帅气的脸被一堆液体糊的有些走样,多了几分傻气,他抽噎了一下,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是真的……真的对不起你……我对你那么……那么差……你还能给我送一壶鸡汤……”

“那你可真是太好收买了,一壶鸡汤就能让你这么感动……好了好了,赶快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喝了。”容律尴尬的笑着,拽过周铭琛手里面握着的小汤碗,又给他倒了一碗,“喝吧……”

周铭琛就小声的吸着鼻子,忍着刚才弯腰时把伤口蹭到的刺痛,一碗又一碗的喝着汤,时不时的抬起头来看着给他盛着汤的容律。

那句话一定是有着切实的经验的人的说出来的,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失去以后才知道究竟自己都失去了什么。

周铭琛开始深信不疑。

下卷 沈雁平

容律就这样隔三差五的给躺在病床上面的周铭琛送着鸡汤,顺便给家里面那几位做做苦工,也许是因为周铭琛是年轻人,新陈代谢快,也没有伤到要害,在医院里面住了不到半个月的院,刚刚能够自己下地随意走动而不会因为伤口痛而不敢动,就给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把住院费什么的都交完了以后,坐着他从家里面叫来的车,把自己送回了家。

也许是因为已经有差不多快一个月都没有回到自家的宅院了,周铭琛慢慢的走在花园的小道上,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家里面的老佣人们都不知道他住院的事情,只以为他又在公司拼了半个多月都没有回家,看到他还埋怨他不回来看看——也是,他的父亲和爹地都走了,本来家里面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再不回来,总是会让那些老佣人有些伤心。

看来周深甫也是没有和他们说这些事情,周家的佣人在周景之离开以后就全部更换了,现在这些人有的是从小看着周铭琛长大的,还有一些人是陆陆续续后招进来的,他们都和周深甫父子不太相熟,自然也是不会去向那两个人去打听什么消息的。

“有没有我爹地他们的消息?他们有没有给家里面打电话?”周铭琛问了一下负责打扫书房等重要地方的老佣人,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周铭琛暗暗的叹了口气,心里面总是有一种没有底的感觉,那种空落落的,无依无靠的感觉——周铭琛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矫情,就像是没断奶的小屁孩似的,一旦受了欺负就要找爸爸爹地的怀抱来得到安慰和支持……

又在家里面休息了一天,周铭琛第二天就西装革履的上班去了。一路上公司的同事们都纷纷用关切的口气和他打着招呼,他也都一一的微笑着回礼,脑子里面却在想着,不知道这些关切的笑脸下面,又有谁的心里面是想要把他置于死地的?

半个多月以来积压下来的公务多的吓死人,有一些紧急的事项据他的秘书说,是周深甫过来解决的。毕竟周深甫再怎么说也是离着周家直系最近的人,虽然有些跨越职权的嫌疑,但是出发点是好的——秘书和周铭琛解释了一下,周铭琛默默地听着,翻看了一下周深甫处理过的文件,心里面却是一点儿一点儿的沉了下去。

的确是处理的干净又利索,批示的话也很中肯,非常有见地,就周铭琛自己看来,是比他过去审批的那些文件要有水平的多。也不怪秘书对周深甫跨越职权来审批重要文件的做法没有一点儿微词,言语里面还有一些欣赏的意味。

但是究竟是谁给的周深甫这个权力,来处理这些重要的文件的呢?他也许今天是来帮忙处理事务的,也许明天就是来夺取他在公司的权力的。

周铭琛刚刚对周深甫放下的一些的心又吊了起来,而且是深深的被敲响了警钟!

周深甫父子究竟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周铭琛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些传闻,好像是因为他们之前经营的公司的财务总监卷了公司好几千万的资产跑了,而他们父子为了对公司的其他股东有个交代(财务总监是周景之一手提拔上来的),就把他们所有的资产作为补偿来填补上那巨大的资金缺口,然后转交给董事会雇佣来的新任总裁来总理公司事务,他们只作为股东在年终时出席股东大会,也就是说他们把自己的公司就这样拱手交给别人了。

这其中仿佛是有些蹊跷,听他的爹地说他们是来借钱的,听传闻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过去周铭琛对此也不太关注,而如今周铭琛确实不得不对周深甫有所警觉。周深甫很会做人,公司上下对他也是一片好评,无非是因为人也随和做事也滴水不漏,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强,就算周景之是个私生子,没有分到周家的什么财产,周深甫也终究是姓周的,若是他父亲没有明确规定遗嘱上面公司归谁继承,周深甫也是可以竞争一下继承权的人。

越想周铭琛就越觉得可怕,他看不透周深甫总是笑眯眯的那张脸背后究竟藏着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去应付可能到来的阴谋诡计。

但愿是自己疑心太重了,周铭琛安慰着自己,打开今天需要审批的企划,努力清空大脑,全神贯注于工作当中。

容律最近认识了一个堪称“妙人”的男人——不,也许叫男人的话,和他那张脸有些违和。那是一张娃娃脸,大大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笑嘻嘻的样子天真可爱,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已经二十四岁了。

“沈雁平小朋友,如果你还记得你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那么我不介意替你回忆起来!”容律对着抱着自己刚收养了没多久的小猫咪喵喵叫唤的大男孩无奈的说道,想要去解救那只敢怒不敢言,委屈的直哼哼的小猫咪,却不知道怎么下手才能把沈雁平从猫咪的身上扒下来。

“你看它还用自己的爪子摸脸欸!好可爱啊!”沈雁平好奇的抓着小猫咪的爪子,捏着上面的肉垫,“容哥哥,能把它借我玩两天吗?我会好好照顾它的!给它喂牛奶,给它洗香香,怎么样?”沈雁平用那双水盈盈的眼睛盯着容律看,口气里面充满了撒娇的意味,若不是怀里面抱着一只猫咪,恐怕是要扑到容律身上去蹭一蹭了……

容律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揉沈雁平那一头柔软的黑发,“你怎么就越长越……像个小孩子?你和你哥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好了好了,你愿意养它你就报回去吧,但是你要记住这是一条生命,你抱它回去,就要负起责任把它照顾好。”

沈雁平欢天喜地的答应了,抱着刚刚拐到手的小猫咪,蹬蹬蹬的跑到客厅里面,欢快的和他的大哥沈凉平报告了这个消息。

没错,这个沈雁平就是那天的party里和容律腻腻歪歪的说了一大堆废话的男人,他们沈家和容家有着很多生意上的往来,父辈之间的关系很好,所以在沈凉平出师不利没有获得容律的好感以后,他们又派出了无敌的萌物沈雁平沈小朋友来打天下来——貌似他们沈家的意思是想让沈雁平和他的二哥容衍在一起试试看看。

不过就容律看来,这真是绝对不搭调的两个人。容衍的火爆脾气能够忍受沈雁平脱线的性格?那可真是火星撞地球了,天下奇闻!

容律也跟着进了客厅,他大哥容行正和沈凉平谈着什么生意上面的事情,沈雁平一过去就立刻搅了气氛,令两个人哭笑不得。“我在和容大哥谈事情,小雁你先到一边去玩好不好?”沈凉平也是个溺爱弟弟的,舍不得骂舍不得打的,这么个脱线的呆呆的逆生长萌物,又有几个人能够对他大声呵斥?

沈雁平正兴奋的说着小猫咪的可爱之处,沈凉平的话让他一下子瘪了嘴,怏怏的神色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容律赶快过来安慰沈雁平,“没关系的雁平,等他们商量完事情就会和你一起分享快乐的,和我到楼上去玩好吗?”

沈雁平的难过是来得快去得也快,马上他又活力值全满的跟在容律的屁股后面,一会儿跑到厨房里面戳一戳半死的用来做饭的鲤鱼,一会儿又抱着小猫咪到处打滚,无拘无束的样子让容律有了几分羡慕。

虽然说沈雁平的儿童周期有些长,但是看着这样一个人,心里面怎么都会是柔软下来的,配他那个脾气一上来能把房顶掀翻的二哥,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这样肆意的活着的人,应该是值得有更好的人来守护着他,可以继续在自己的天地里面享受生活。

楼底下的门铃突然响了,容律匆匆下了楼,跑到可视门铃那里接起了电话,“你好,这里是容家。”

周深甫在可视门铃的对面抬起了头,笑眯眯的说道:“容律,是我啊!”

容律有些惊讶,很快的给周深甫开了门,“怎么今天有时间来看我了?”容律和周深甫轻轻的拥抱了一下,笑着问道。

“其实就是办完事情顺道路过了一下,看看你我一会儿就走,公司还有不少事情呢。今天家里有客人?”周深甫听到客厅里面有人谈话的声音。

“是我大哥和沈家的人在聊一些生意上面的事情,沈凉平,你认识吗?”容律给周深甫递了一双拖鞋,“进来坐坐吧。”

“不了,我和你说几句话就该走了,好像又有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你了,有点儿想你,就过来看看。”周深甫笑着说道,这让容律觉得心里面暖暖的,那种被记着的感觉是真的很不错。

“容哥哥容哥哥!你在干什么?”沈雁平又从楼上跑了下来,趴在门厅和客厅之间的走廊的墙壁上面,冲着容律喊着。

“有客人来看我啊……过来吧雁平,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周深甫,我的好朋友,深甫,这就是在里面和我大哥谈生意的沈凉平的弟弟,沈雁平。”容律笑呵呵的拉着脸突然有点儿红的沈雁平来到周深甫的面前。

周深甫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比他矮上了一头的大男孩,伸出了自己的手,“很高兴认识你雁平先生,我叫周深甫。”

沈雁平扭啊扭的伸出自己的手,和周深甫握了握,不大的本来很白净的脸已经是晕红一片,声音细细的说道:“那个……我叫沈雁平,也很高兴……认识你。”

容律有些啧啧称奇。难不成……这个沈雁平看上了周深甫?

这,可真是够神奇的了!

下卷 沈凉平

周深甫并没有留很久,和容律说了几句话以后就匆匆的离开了,顺便约了一下下个礼拜六一起吃个饭的时间,容律欣然答应,然后用余光看着脸红红站在自己身后偷瞧着周深甫的沈雁平,心里面下定了要给他们两个人牵个红线的决定。

送走了周深甫以后,容律带着一脸坏笑(?)的转过身来看着沈雁平,沈雁平被他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的后背发凉,又因为自己脸上不正常的高温而感觉到几分不好意思,平时总是呆呆的他突然间也感受到了那种心动,自然是觉得羞怯万分,当即把一直被他搂在怀里面的小猫咪扔给容律,一溜烟的跑上楼去了。

容律好笑的看着被沈雁平重新扔到自己怀里面,被吓得喵喵直叫唤的小猫咪,安抚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你的新主人恋爱了,所以不要你了……可怜的小家伙,自己去玩吧!”容律弯下腰把猫咪放到地上,小猫咪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一眨眼就不知道钻到哪个角落里面去瑟瑟发抖了。

等到他回到客厅的时候,容行和沈凉平两人的谈话已经接近了尾声,容律给两个人重新倒满了热茶,端到两人的面前,“喝一点儿润润嗓子吧。”他笑着把茶杯放到沈凉平的面前,却没发现沈凉平正在用一种火热的眼神看着他——不过这些并没有逃过容行的眼睛。

“今天凉平和雁平就留在我们家里面吃个晚饭再走吧,凉平还没有见识过阿言和小律的手艺吧?别言可是好久都不下厨了,算你有口福!”容行笑呵呵的留沈凉平在家里面用过晚饭再走,容律对此并不意外,只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大哥的眼神看得自己后背发麻,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似的。

沈凉平的眼睛更亮了,不过他嘴里面还是客套着:“这不太好吧……大嫂还在怀着孕,怎么好意思让他再劳累?要不然我们一起到外面?我请个客怎么样?”

“外面的菜怎么会有家里面的好吃?凉平你要是再客套我可就不高兴了。小律,那就麻烦你给我们准备一下今天的晚餐了,怎么样?”容行拍了拍沈凉平的手,然后冲容律使了个眼色。

容律还能说什么?不过也好在他很喜欢在厨房里面忙活着,不断被磨练的厨艺也是越来越高超,这也得益于他有一个厨艺不啻于高级厨师的好老师容别言的不懈教导,才能让他在短短几个月内将手艺提高到一个已经可以招待客人的水平!

“当然,这有什么麻烦的。那既然这样,我这就去厨房里面准备去了,你们现在这里聊着,等爸爸还有爹地回来我们就开饭。”容律收起盛放茶壶和茶杯的托盘,冲两个人笑了一下就转身去了厨房。

等到容律的身影消失以后,容行才再次开口,却不是刚才的生意场上的事情,“凉平,你……觉得我们家小律怎么样?”

沈凉平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也是突然红了起来,眼神有些闪烁,“容大哥,这个……”

“别不好意思说,我们家里面的人都希望能够给小律再找一个好人家,虽然说我们容家能够养他一辈子,但是身边没有个人,总归是很寂寞的,小律又是那么一个性子,根本不可能主动去追求哪个人,所以我们也就只能厚着脸皮去给他找个好人家。凉平,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小律,我是不会反对你们交往的,当然你可以和他从朋友先做起……我也认识你这么久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会对小律好的,不是吗?”容行笑呵呵的说道,端起容律给他冲泡的茶慢慢的抿了一口。

沈凉平局促的握了一下那有些发烫的茶杯,“容大哥……自从上次的party以后我就……我就喜欢上容律了,但是……但是看起来他真的不喜欢我,也许是那天我的表现太差了,也或者是他根本就不喜欢我这个类型的男人。”他那天是努力让自己显得事业有成,有男人的担当有责任感,但是显然是适得其反,让容律连正眼都没有怎么看他。

“小律喜欢性子开朗一些的男人,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放松一些,就用你平时最普通的状态去和他聊天,他会很喜欢你的。”容行给沈凉平加着油,鼓励他去追求自己的弟弟。

“……既然容大哥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理由再去顾忌什么了,我也很希望他能够喜欢上我,我也会对他好的,这个请你放心。”沈凉平像是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一般,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声音低沉却意志坚定的对容行说道。

正在厨房里面洗菜的容律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容律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谁在说我的坏话?说不定是雁平那个小家伙……”然后继续站在水池旁边挑挑拣拣着新鲜的蔬菜,为晚饭的食材做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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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铭琛揉了揉自己的右胸,刚才的咳嗽让虽然已经愈合却仍旧散发着炽热的灼痛感的伤口再次疼痛起来。打开左手边的抽屉,里面一瓶又一瓶的药物散乱的摆在一起,周铭琛从里面拿出一瓶止痛片,倒出两粒来,就着温水把它们吞了下去。过了几分钟以后,那种疼痛感终于慢慢被药效压了下去,周铭琛也就能够继续集中精力来去把手边的工作做完。

今天剩下的工作并不多,不过时钟已经指示着现在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秘书小心翼翼的敲了他办公室的门,和他请了假,“董事长,今天是我男朋友的生日,我可以提前回去给他庆祝吗?可以扣我的奖金的……但是我今天真的不能和您一起加班了。”

周铭琛也并没有难为他,毕竟摊上自己这么一个能力不够还天天加班的老板也算是他倒霉,“去吧,我不会扣你的奖金的,替我和你的男朋友问候一下,祝他生日快乐。”周铭琛笑了笑,挥挥手就让自己那兴高采烈的秘书离开了。

这栋楼里面最后还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有些消极怠工的周铭琛也不再勉强自己去把那些需要处理的文件继续看下去。他推开椅子,站在那落地的玻璃窗前面看着远处的繁华夜色,那种仿佛已经沁入骨髓的落寞感再一次的击中了他。

他不自主的想起过去的日子,有毕枫陪伴在身边的日子,那是一段最为华美的虚构的梦境,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周铭琛朝着玻璃窗上面哈了一口气,用手指头幼稚的在上面划着,半响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写着字——

歪歪扭扭的“容律”出现在玻璃上面,水汽很快的蒸发干净了,那两个字也就随之不见踪影。周铭琛胡乱的用手掌把那已经不存在的水汽又擦了一遍,直到自己的手也觉得有些麻木的生疼才算是停止了这无意义的行为。

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周铭琛拎起自己的西服外套,匆匆的离开了这间空旷到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他开着车在这个城市里面穿梭着。

今天是礼拜六,人们都放下了一周的劳累,出来散心约会的也有,逛街血拼的也有,熙熙攘攘的,让周铭琛这个已经重回单身的男人油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肚子里面的饥饿感提醒着他不能再在街上这么胡乱的晃着,他开车去往印象中最近的一家泰国餐厅,那里有非常正宗的泰式美食,环境非常优美,关键是能够让他填饱肚子。

门口的车位已经接近饱和,周铭琛很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车位艰难的把自己的车停了进去,结果到了餐厅的门口,接待的服务员却告诉他餐厅已经满员,若是想要就餐只能拿着号码牌等一下。

懒得再往别的地方跑的周铭琛只好拿着服务员给他的号码牌坐在等候区域的舒适沙发上面,等着里面有享用完自己的晚餐的人让出位置来。

在等了半个多小以后,就在周铭琛的耐心已经快用完了的时候,服务员终于叫了他的号,“先生,有您的位置了,请和我来。”穿着泰式服装的服务员双手合十在胸前和他行了个礼,领着他向里面走去——于是,他正好遇到了那给他让了位置的两个人。

容律和周深甫有说有笑的结伴而行,两个人都没有看到周铭琛。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容律带了一条围巾,在到了餐厅的门口的时候,周深甫抬手给容律紧了一下围巾,替容律打开了大门。容律笑着好像是说了一句谢谢,却是正好看到了在这边怔愣着看向门口的周铭琛。

两个人短暂的对视了一下,周深甫和容律又说了一句什么,两个人就这样结伴离开,只剩下周铭琛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直到给他领位的服务员小声的喊着他“先生”“先生”的时候,周铭琛才反应过来,低声道了歉,漫不经心的跟在服务员的身后,来到一个很好位置的二人座位前。

就在刚才,那两个人还坐在这个位置上面吃着饭。

周铭琛慢慢的拉开椅子,坐在上面,拿着服务员递过来的厚重的菜单,听着对特色菜的介绍,却是再也没有了吃这顿晚饭的欲望。

是你自己放弃的容律,现在你又有什么水平去后悔去抱怨?周铭琛,你也该醒醒了!

周铭琛自嘲的笑了一下,他的右胸口又开始不由自主的灼痛起来。

下卷 几家欢喜

容律的脸在和沈凉平一起吃了一顿晚饭以后就一直低沉着,尤其是当他看向这一场变相的相亲配对的始作俑者他大哥容行时,他的脸更是黑的如同锅底一般。

沈凉平的殷勤并不能让容律受用,因为他是真的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沈凉平,或者说他现在还真的对男人没什么兴趣,看着别人你爱我我爱你可以,看着电视里面的肥皂剧里两个男人爱的死去活来的还觉得饶有兴趣,但是当这种事情降临到自己脑袋上面的时候,容律只有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沈雁平的天然呆外加时不时的逗趣言语冲淡了饭桌上面浓浓的拉郎配的味道,也许容律真的会把饭吃到胃痛的地步。

容行道行高深,根本不惧容律那嗖嗖飞来的眼刀,在吃完晚饭以后还明里暗里的让容律送沈凉平离开,自己则兴味盎然的逗着重新搂着可怜的小猫咪到处乱窜的沈雁平。

容律只能尴尬的冲着沈凉平笑了笑,硬着头皮的把沈凉平送到玄关处,已经有司机把车停到了门口等着他们上车了。

“容律,我知道你现在还是不喜欢我,但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就算是我们没有可能,也让我问心无愧的败退,可以吗?”沈凉平也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久,容律的表情并不算是能够完全掩盖住内心里的感觉的那种人,很容易他就能够看出容律对自己毫无兴趣,于是他也是强打起笑容,对容律说道。

容律微微吃惊,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内心里面的情绪被人一下子看透,他干巴巴的对沈凉平笑了笑,“对不起……我并不是针对你,我是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感觉。”

沈凉平并不知道或者说并不算太清楚容律和周铭琛过去的事情,他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容律曾经受到过情感上的伤害,一时间接受不了其他人也是有可能的。想到这里他莫名其妙的多了些信心,毕竟他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容律,请给我一个机会吧……让我追求你,好吗?”这个时候他不再作伪让自己的形象变得更好,他只是卑微的乞求着,乞求着这个让他一见钟情的男人能够给他一个机会。

容律无法拒绝沈凉平这样近乎低三下四的请求,所以他只能低下头来,微微的点了一下头,“沈凉平,你值得更好的,而我……我已经……”容律绞尽脑汁想把自己的形象抹黑一些。

“不,你已经是我心目中最好的!不管之前都发生了什么,这并不能改变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沈凉平当然没有错过容律那轻微的点头的动作,他欣喜若狂的拉住容律的手,激动地说道。

沈雁平正在往玄关的方向跑来,带着一路兴奋地呼啸声,拖鞋砸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容律想要挣开沈凉平的手,不过沈凉平在他动作之前先放开了自己的手,“今天的晚饭很丰盛很美妙,我想我会一直记得的。晚安,容律。”他朝着里面喊着自己弟弟的名字,沈雁平高兴的应了一声,冲着自己的哥哥扑过来,被他抱在怀里面的小猫咪因为挤压而发出尖叫声。“容哥哥再见!有空我会来找你玩的!”沈雁平的脸红扑扑的,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容行和容别言也过来送沈氏兄弟二人离开,互相客套了几句,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当沈家的车渐渐驶离了容家门前的那条大道以后,容律板着一张脸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大哥,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大哥……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吧?”

容行搂着自己最爱的伴侣,对容律愤怒的表情毫不在意,“你也总不能看着我们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而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爸爸还有爹地都很为你担心,我们两个也是,你二哥没心没肺的也知道要有个伴在身边。因噎废食不是容家人的性格,小律,我认为凉平是个不错的男人,所以觉得他应该能够适合你……”

“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大哥你这样给他希望然后让我将他的希望破灭就算是好的了?我现在是真的对别人都没有什么感觉,你们就都不要多操心了好吗?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事情勉强不了的……”容律捂着自己的脸喊道,他们都应该给自己一个时间去适应……可是真正的原因又不能明说,难道要告诉他们容律的内里已经换了个灵魂而现在的容律根本还没有那个计划去喜欢男人吗?

“好了,都别说了。小律,收拾收拾一会儿睡觉吧。阿行,到我这里来一趟,让小言先去睡觉吧。”容叶聿行站在楼梯上面冲着楼底下这几个人喊道。

容律泄了气一般的跑上了楼梯,冲到自己的屋子里面把自己关起来,然后扬起被子让它把自己的脸蒙起来,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再去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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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律本来还想着给周深甫和沈雁平拉一拉红线,但是经过那一顿让人胃痛的晚饭以后容律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礼拜六的晚上路况果然是极其糟糕的,还好周深甫来接容律的时候并没有赶上客流高峰,三点多钟的时候他们就从容家出发了。他们先去商场里面逛了一圈,容律给容别言买了一套孕夫专用的衣服,还给未来的小侄子买了好几套非常可爱的衣服。

看着那些专门为小胳膊小腿的婴儿订做的衣服时,容律的心里面微微的泛起了一种异样的心酸。若是没有那次以外,他大概也会有个孩子,也会给那个孩子买这些可爱的小衣服作为礼物吧……

周深甫看着容律脸上出现那种莫名的低落的神色时,微微挑高了眉毛,手轻轻的拍了拍容律的肩膀,“总会有机会的……你给自己的小宝宝买衣服,不是吗?”

容律勉强的笑了笑,一口气买了好几套质地精良价格不菲的婴儿服装还有一些玩具拎在手里面。

“我在泰林那里订了位置,五点钟左右,现在去时间差不多正好。”周深甫看了一下腕表,对正在看着衬衫的容律说道。

容律拿了几件43号的衬衫递给在一边的服务员,让他给那几件衬衫开了票以后扬了扬手中的单据,“我去交完钱,然后我们就走。”

当两个人离开商场前往那个著名的泰式餐厅的时候,已经变得寒冷起来的天气让夜晚降临的格外之早,马路两侧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摩天大楼上面闪烁着耀眼的霓虹灯光。

容律是第一次到这家泰式餐厅来,对里面成片成片种着的芭蕉和椰子树表示出了极大地兴趣,而周深甫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兴趣所在,订的双人座正好就在一大丛茂盛的芭蕉叶旁边,气氛幽静而有情调。

“吃过泰国菜吗?”周深甫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一边翻看着一边询问着容律的意见。

“没有,所以菜就归你点了。”容律揪了一下身边的芭蕉叶子,随口说道。

周深甫点了几个菜以后便打发服务员走了,“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感觉你好像又瘦了。”

“还不错啊,瘦了吗?我怎么没觉得?”容律终于把精神从芭蕉叶上面收回来,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摇摇头,“我倒是觉得你瘦了,是公司的事情太忙了吗?”

周深甫也同样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也许是吧,我都已经快半个月没有休过假了,这不,一有时间我就来找你出来玩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面他们便一边吃着饭一边谈论着身边发生的趣事,周深甫说的大多是公司里面的事情,容律听不大懂,但是也尽力去做一个最好的听众。

“最近我在忙一个和超商有关系的案子,我听说你们家就是做这个的,到时候也许会麻烦一下你,帮我牵个线说个好话什么的,这个月还有下个月的奖金就拜托你了!”周深甫还做了一个双手合十在胸前拜拜的姿势,让容律不禁好笑起来,“我也不太了解家里面的事情,不过是你的拜托的话,我会回去和他们说一声的,如果不是太麻烦的事情,他们会给我个面子卖你个面子的。到时候奖金到手,别忘了请我吃饭就是了。”容律也开起玩笑来。

“那是一定的了!”周深甫也笑了起来,“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再去看个电影什么的怎么样?要不然这么早就回家,好像有点儿无聊……我可不想一回到家就面对我爸那张万年臭脸。”

容律欣然同意,却隐隐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种种越来越神似一对情侣了。不过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抛在了脑后,毕竟周深甫这个朋友能够让他忘却很多烦心的事情,识时务而且会很体贴的照顾你的心情,总是笑眯眯的听着别人的抱怨,是个非常好的朋友。

在他们离开餐厅的时候,外面凛冽的风让容律不禁缩了缩脖子,周深甫在他的身后帮他把围巾紧了紧,容律回头对着他笑着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透过层层玻璃看到了那个站在原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男人。

周铭琛?容律还没来得及再多看一眼那个男人,周深甫和他说了一句什么便拉住他走出了餐厅的门。

下卷 认清

这顿晚饭对于周铭琛来说形于味同嚼蜡。匆匆的把肚子填饱,周铭琛逃一样的从这个情调本来不错的位置上离开。

鬼使神差的他开着车向有名的红灯区开去,他不曾去过这种地方,在认识毕枫之前他对那里不感兴趣,在认识了毕枫以后更是洁身自好一心一意。

在这个有些寒冷的夜晚他不知道如何才能驱散自己身上挥之不去的那种寂寞感,周铭琛索性放任自己堕落到那个以前颇为不屑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他身上的西服价格不菲,也许是因为他英俊非常的面孔,也许是因为他身上那种“无所谓来宰我吧”的意味太为浓厚,刚一进到红灯街区里面最大的一家夜总会里面,他便被形形□的男人揩着油,挑逗的眼神和言语,凌乱昏暗的灯光,这一切都让周铭琛觉得莫名的烦闷。

好不容易走到吧台的位置,刚点了一杯酒坐定位置便被旁边的一个形容妖娆的男人搭着讪,周铭琛一看到那个男人手指甲上面那黑色的指甲油,便觉得有种干呕的感觉涌了上来,客气的拒绝掉了一个又一个邀请,周铭琛开始觉得自己今天来这个地方算是错了。

再他打发掉了足足有十多个男人的搭讪,准备拎起衣服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他的身边坐过来了一个样貌清秀的男人,冲他扬了扬酒杯,“帅哥,你PASS的人可真是不少,是因为在等我吗?”

周铭琛本来想要抬腿就走,但是这个男人虽然嘴里面说着挑逗人的话语调却是有些颤抖,再看他的表情,分明是强撑着的诱惑,清秀可人的面孔上面竟然露出一丝红晕。

最后周铭琛带着这个有几分奇怪的男人离开了夜总会,当然,夜总会的旁边就有一家装饰奢靡的爱情宾馆。

刚一走进房间,周铭琛就将这个看起来像是个雏的男人摁在门板上面疯狂的亲吻起来,那个男人也像是饥渴了很久一样,用稚嫩的吻技来回应着周铭琛,配合着周铭琛撕扯着他的衣服的动作抬起自己的胳膊,揽住周铭琛的脖子。

很快两个人都呈现出□的状态,周铭琛抱着这个陌生的男人把他扔在了床|上,把他翻了个身,露出白|皙光滑的后背,细密的啃咬起来。男人发出难耐的细细的呻吟声,弓起腰来让周铭琛更加尽兴。

周铭琛从床头拿出一个套子来给自己带上,胡乱的给身底下的男人挤了一大堆的润滑液,草草的做了几下前戏,便将自己的身体深深的埋入这个陌生的男人的内部。

他身下的男人发出一声颤抖的呻吟,仿佛是痛苦,又仿佛是因为极乐般的快感,两个人如火如荼的纠缠在一起,犹如一对相爱已久的恋人般抵死缠绵着,根本看不出来半个小时前他们还只是彼此陌生的人。

火热的肉|体仿佛驱散掉了周铭琛身上的冷气,他痴迷的抱着身下的男人,那种肉|体的温度熨烫了他,极致的快乐让他迷失了方向,就算是胸口上面的疼痛也不能够阻止他继续汲取从身下的男人的身上的快乐。

粗重的喘息和时不时溢出口的呻吟让整个屋子里面的气氛达到了奢靡的顶点,周铭琛深深的顶弄着这个和他身体很是相契的男人内部,掐着对方细瘦的腰,感觉到高|潮即将到来前的近乎窒息的快感。

身下人哭泣一般的呻吟和后面一紧一紧的收缩让周铭琛在一瞬间达到了高|潮,他在整场□当中并没有说话,只不过在这一刻,他没有办法去忍耐,脱口而出的名字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容律……”

一瞬间,他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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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深甫把容律送到了容家的大门前,在下车之前,周深甫凑过身来贴了贴容律的脸,用这样一种西式的常见礼仪表达了自己的晚安,“祝你好梦。”他的声音莫名的低沉起来,让容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甘示弱的他也同样回以一个贴面礼来祝福周深甫,“你也早点儿回家,到家的时候记得给我一个短信,工作不要太累到自己。”然后他拉开车门跳了出去,给周深甫关上了车门以后用力的挥了挥手,做了一个“再见”的口型。

周深甫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他隔着车窗朝着容律同样挥了挥手,然后他挂上前进挡,一脚踩下油门,离开了容家的大门,向幽深的夜色驶去。

看完电影已经是快九点半了,容家并没有给容律设定门限,但是太晚回去家里人还是会很担心,所以容律拒绝掉了周深甫要继续到夜市里面逛一逛吃个夜宵的建议,直接回了家。

容家的这几口人今天还算是齐聚一堂,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坐在电视机前面看着哭哭啼啼的肥皂剧——谁能想象得到容叶聿行这么个雷厉风行的人是八点档肥皂剧的忠实粉丝呢?

容律刚一进家门便被容叶聿行召唤到自己的身边,陪着他一边吃水果一边看那个又臭又长的电视剧,里面撕心裂肺的剧情让容叶聿行的情绪也随着里面的主角儿起伏着,当看到守旧的大家长非要分开两个相爱的恋人的时候,容叶聿行气的差点儿要钻到电视机里面去冲着那个板着一张脸做恶人的大家长算账,连把他一脚踢飞的心都有了。

每当看到自家爹地这种深入剧情的表现容律都会忍不住笑场,其他的人早就淡定非常了,容峰带着眼镜坐在一边淡定的看着报纸,容行夫夫两人淡定的搂在一起谈情说爱,容衍淡定的用叉子戳着面前的水果。

当剧情发展到主角中的一人被逼的要去跳海自杀的时候,容叶聿行开始抽着纸巾抹起了眼泪,另外一只手还死死的扣着容峰的手;当另外一个主角飞奔而来阻止了自己的恋人跳海自杀的行为,两个人开始哭诉起来并且紧紧相拥时,容律清楚的听到了容叶聿行大声的哽咽了一下。

……容律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那强悍又精明的老爹怎么会对这种一看就是假的骗人眼泪的电视剧毫无抵抗能力呢?

只能说是人无完人,必定都有弱点吧……而容叶聿行的弱点竟然是看家长里短的八点档肥皂剧!

“小律……你以后要是找了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结了婚,我也一定不会向那个顽固的死老头一样去阻挠你们的……我会做一个开明的家长,你要记住啊!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提醒我,我绝对不会做这种残忍的事情来折磨你!”电视剧的片尾曲想起来的时候,容叶聿行抓住了容律的手,用一种带着浓厚鼻音的声音对容律说道。容律只当是容叶聿行入戏太深,好声好气的答应了,却没有想到日后真有那么一天,他需要用这句诺言来逼迫最爱他的爹地接受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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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铭琛拒绝了那个男人向他要电话号码的举动,并且冲了个澡以后他就匆匆的离开了那里。

他完全被自己在□时喊得那个名字所吓到了,不过最初的震撼在他离开那家爱情宾馆以后,慢慢的消散了。或者说,他对自己潜意识里喊出容律的名字的行为并不感到意外。

他苦笑着把自己的脸埋入双手之中,这世间的事情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谁在掌握着,他是欠容律良多,所以现在轮到他来还这现世报了吗?

容律来医院里面看他的行为并不是出自还有什么残存的爱情之类的理由,周铭琛也许过去傻,但是现在他没有那么白痴了,他知道容律纯粹只是怜悯他,他知道容律看着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医院里面躺着会于心不忍,爱情没有了还有惯性使然的温情。而他却被那严寒中一点点的温暖所吸引,在受到背叛和变相的抛弃以后,还有人会不带任何利益色彩的给他关心——也许自己就是那么爱上了容律吧,只有那么简单。

容律已经不爱他了,而过去鄙夷容律,冷落容律,对容律做出种种或冷暴力或直接暴力的行为的自己却爱上了容律……这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之前他犯下的错终于要报到自己的身上了。

“容律……”周铭琛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容律……”

可惜,那个他刚刚爱上的男人,听不到。

下卷 窥视

容律最近觉得自己被盯上了,无论是被沈凉平的鲜花攻势所盯上,还是被一个也许是他臆想出来的人盯上了,那种总是被人偷偷窥视的感觉很差,尤其是当他好不容易离开家来跟着他大哥在公司里面打打下手体验一下生活的时候,这令他本来很不错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

把沈凉平送来的花拆开送给每位辛勤工作的员工,基本上每个人的案头上都有一只娇艳的玫瑰花。容律并不讨厌花,但是任凭谁被天天大把大把的鲜花“攻击”,都不会高兴得起来。沈凉平根本不露面,只是每束花上面都有他亲笔写下的留言,说肉麻也不肉麻,容律耐下心来看完了,那张喷了香水的小卡片还是会流落到垃圾桶里面——真是麻烦了天天送花的小弟,不过看他笑眯眯对着自己烦躁的态度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大概沈凉平也给他塞了不少小费。

这还不是令他觉得最心烦的,最心烦的事情莫过于他觉得有人在偷窥他。

有人在背后一直盯着你看的那种感觉最令人无法忍受,虽然你看不到,但是时间长了自然会感觉到,并且那种如影随形好像什么秘密都被人看光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一开始容律还以为是自己没睡好觉,感觉系统出了毛病,但是渐渐的他发现那并不是错觉,一定有一个人在背后偷偷地窥视着他!

就比如说现在。

容律有些不自在的回过头来,办公室里面仍旧是秩序井然的工作场面,并没有人特意看着他。容律从落地的窗户边离开,扫了一眼窗户外面——然而这根本什么都发现不了,对面的高层建筑同样是大片大片的玻璃构架,阳光反射到上面,令人看不清楚对面。

随手翻了一下将要递送给他大哥的文件,容律发现自己对这些根本就是一窍不通,索性也就放弃了读明白内容,走到他大哥的办公室,在敲了门得到了准入的回复后将文件夹放到正在打电话的容行面前。容行对他点了点头,对着电话那边不时的“嗯”“是”的回应着什么,然后让他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面等他一会儿。

容律现在做的事情大概是公司里面所有事务中最简单的,帮忙递送下文件,复印一下东西接一下传真,偶尔还要给自家老哥冲一杯咖啡。他大哥的秘书最近忙着结婚,想要辞职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接任者,容行和容律说了一下这个事情,想要他来公司里面帮个忙,容律觉得也没有什么难度,大家也都觉得他该出来透透气见见更多的人,所以他就答应在新的秘书上任之前,先代理他大哥的秘书这个职务一段时间,等到新的秘书上任,他就可以光荣退役了。

半分钟以后容行挂断了电话,转过身来笑呵呵的看着容律,“怎么样?还习惯吗?”

“没什么难的,我还可以胜任,或者说现在的事情做起来太简单了,大哥你该给我找一些有难度的事情来做。”容律把文件夹往前一推,“这是刚才有人拜托我给你送来的文件,记得一会儿要看。午饭什么时候吃?我去给你订餐。”

“好的,我一会儿就看。午饭啊……大哥还真的不知道要吃什么,小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看来大哥有些大材小用了,是吗?”容行很高兴容律能够喜欢这份工作,他们家和很多大户人家不同,并不喜欢把结了婚以后的伴侣锁在家里面不让他们工作,容叶聿行在商场上面也是一把好手,谈起案子来基本上没有他搞不定的,性格豪爽又不拘一格的容叶聿行在业内也是有着名气的——又没有人去在乎他是否做过手术生过孩子,并且这两样事情并不能够就否定一个男人最根本的素质,所以他们全家都希望容律能够振作起来到公司里面来工作,能够接触到外面的世界更多一些,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容律自然是知道家里人的苦心,他也不喜欢成天到晚和养在深闺里面的大小姐似的一动不动,烹饪虽然是他喜欢的东西,但是并不能够填充满他全部的时间。他需要工作来充实自己,上辈子他没有那个机会只能让别人去供养他,虽然说现在他还不能去用自己的双手来养活自己,但是好歹找点儿活干还是能够让自己的生活更有意义,不至于空虚。

但是自从他来到公司以后,就一直感觉着自己被窥视着。他并没有把这个事情和他大哥说,毕竟他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真的有人在偷窥,和大哥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为了不打扰大哥的工作,容律没有和容行说太多的话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转身进了独属于自己的不大不小的秘书间,里面摆着一台速度超快的电脑,闲暇的时候容律会上上网看一下新闻,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千奇百怪。

在这个没有窗户的近乎密闭的空间里,容律终于没有了那种被人盯着后背看的发麻感了,这让他轻轻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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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铭琛知道自己这样做严格说来算是违法的,雇佣私家侦探去偷拍容律的照片和录像,自己若是有了时间也会偷偷地把车停在容家别墅外面的马路上面,看着容律和他的大哥容行下班回家。

当他意识到自己真的爱上了容律以后,想看着容律和他说一说话的念头就像是猫爪子在他的心上抓挠一般,让周铭琛觉得无时无刻都心痒难耐。

一厚叠的照片被送到他的手中,他一张一张的翻看着,里面有容律的一笑一颦,思索时候的样子,和他的大哥谈笑风生时候的样子,还有他……收到一大束玫瑰花时,皱起眉头来发愁的样子。

周铭琛也顺带让那个私家侦探查了一下给容律一连一个礼拜送玫瑰花的男人是谁,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沈凉平……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

有时候周铭琛也会暗自嘲讽着自己,曾经他以为他会和毕枫相伴到老,以容律为假想敌,天天想着怎么离婚怎么让自己爱的人和自己在一起,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一切都天翻地覆,曾经的假想敌,用冷言冷语相待的人竟然会变成他所爱上的人,真正体会到了没有人包容自己保护自己的日子是什么滋味以后,也就明白了真正对你好的人都是谁。

那么一点点温暖都能让他动心,都能让他爱上,周铭琛觉得这要是放在过去,恐怕他会不屑一顾并且非常跋扈的说一些难听的话吧。

他的父亲和爹地到现在也是毫无音信,没有人会在他迷茫的时候给他指出一条道路,周铭琛只能告诉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就算是撞到南墙,也要自己负责了——和容律离婚是自己做的决定,那么现在重新要追求回容律,这期间可能会有的艰难困苦,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来承担了。

周铭琛低下头来轻轻亲吻着那一张张照片上面的容律,暗自发下誓言:这回,一定不会再放过这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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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抹了抹自己的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刚才的那一巴掌把他的嘴角打破,只是给他挠了挠痒一般。

“你忘记了吗?我教给你的东西你都记在哪里了?不听我的吩咐你就敢随便动手,你真以为周家的人都是白痴吗?”已经有些衰老的男人冲着青年大吼道,嘴角斜斜上扬的疤痕也因为怒气而微微发抖。

“父亲,您已经老了,您的胆识都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退化了。我已经谋划好了一切,时间紧迫,我不能够再束手束脚了。”青年笑眯眯的说道,语气中却暗含着一丝不屑。

“擅自举动只会毁了我们这么多年来保持的局面!我老了?好啊,我教出来的狼崽子开始要嫌弃自己的父亲了吗?别忘了,你所会的一切,都是我教给你的,没有我,你什么都没有!”男人气得脸色发青,拍着沙发的手也因为力气不足而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我们的目的都是报仇,不是吗?父亲,我劝您还是在这豪华的屋子里面安享晚年吧。您的儿子……我,会帮您完成您一生的梦想的,其余的……”青年轻笑一声,转过身来推开屋子的门,低声说道,“最好您还是别管!”

下卷 所谓返祖

容别言已经怀孕快五个月了,肚子已经能够看出明显的形状,对于容律给他买的一大堆的礼物比如说孕夫服和婴儿穿的小衣服,容别言表示出了初为人父的那种由衷的喜悦,“我都还没有想着去给宝宝买这些东西呢……小律真是谢谢你了,我很喜欢这些礼物!”容别言高兴的摩挲着这些可爱的小衣服,笑着对容律说道。

容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些礼物已经买了好多天了他才想起来要送给容别言,实在是……这些日子算是他最为忙碌却非常充实的,他很喜欢那种能够为家里人分忧,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感觉,这是他上辈子和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体验。

“在公司里面做事感觉怎么样?感觉你最近的状态都很不错。”容别言把那些礼物收起来,笑着问道。

容律点了点头,“大哥帮了我很多,让我觉得我也是个有手有脚的人,可以发挥出自己的价值,我真的非常的高兴。”

“那……我说一件事,你可别生气。”容别言看着容律,容律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我怎么会生气,你说吧大嫂。”

“这件事情大家最近也都在说,我看你也不太热衷……他们都想给你赶快找个伴儿,你不是不太愿意吗?我就是想问问,小律你是忘不掉那个周铭琛还是说现在你遇到的人都不是你所喜欢的?工作的确是能够让你的精神振奋起来,但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人都是要有个伴儿的,再过几年你的岁数要是大了,怀孕什么的也会对你的身体有所损害,我们都不想看到你……因为这个而受到委屈。”容别言想法设法的委婉的说出每个人的忧虑,这些都是容律所不知道的——若是一个人不能给他的伴侣生下孩子,将会受到什么糟糕的待遇,容律好像还不甚清楚。

若是他还没有做过改造手术,那么他们大可以不必这么着急,按照他们家的实力怎么都能给容律再找到一个伴侣,但是时间不等人,等到过了一定的岁数再去怀孕,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说不好,也许是不孕,也许是流产,也许是只能生一个孩子甚至还把自己的命搭上……容律已经流产过一次了,虽然看起来容律对此并不介怀,但是流产对于身体的损害是极其严重的——对于这种本来就违反自然规律的改造手术,人类目前还不敢说自己是完全掌握了的。

“我只不过是对谁都没有什么兴趣罢了……大嫂,你也和他们都说一说吧,我不是对周铭琛余情未了,我只是……”容律停了一下,根本无法说出真实的理由,“我就不能和大家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吗?我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寂寞的,大不了你们多生几个,给我过继一个不就行了吗?”容律还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所想出来的解决方案就是如此。

容别言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无奈的神色,他想了一会儿,脸色突然变了,他拉住容律的手,急急的问道:“小律,你确定你是……你是对所有的男人都不感兴趣?怎么个不感兴趣?是不想结婚还是……还是不想做那种事情?”容别言问的虽然隐晦,但是容律还是轻而易举的明白了,脸有点儿红,“都有吧……怎么了大嫂?有什么不对吗?”

容别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律,你这种情况出现多久了?”

“……自从我自杀以后醒过来,我就对这些事情都不太感兴趣了。”容律斟酌着说道,因为他觉得容别言的脸色非常的不好。

“小律,听我的话,这个礼拜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害怕……我害怕你患上返祖异性恋这种病啊!”容别言脸色凝重的说道。可这却让容律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他没听错吧?异性恋?异性恋成病症了?好像还很可怕似的!

“这种病很可怕吗?”容律小心翼翼的问道,容别言叹了口气,说道:“得这种病的人并不多,但是的确是很痛苦,他们对男人不感兴趣,却对一种已经消失了一千多年的叫做‘女人’的物种抱有喜欢的感觉,而那种物种已经消失了一千多年了啊……这种病在一千多年前据说‘女人’刚刚灭亡不久的时候最为严重,很多人都因为这种病而孤独终老抑郁而死……可是这种病现在已经很罕见了!而且都是天生的,你并不是天生的啊……”

容律内心尴尬的想着,这个也算是病症吗?他的确是对男人没什么兴趣,那是因为他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过感情的经验,也许他喜欢女人,也许他对男人也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和周铭琛过的那些日子里根本没给他一种要和男人一起过日子的感觉,所以他到现在也没有那个自觉去想结婚生孩子这些事情——虽然,这些事情就摆在眼前,明晃晃的他想去忽视都不可以。

“我想我不是这个病症的,大嫂,你别太紧张,我会试着去接纳另一个人的……只不过我现在是真的没有那个念头,也许缘分到了,自然而然的不用你们催我就会结婚的,好吗?”容律抱住容别言,温声说道,希望能够让真心爱护他的人不再担心这些事情。

容别言叹了口气,拍了拍容律的后背,“若是没有就好了……我们也是在这里瞎操心,你要是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们当然会很高兴。好了,我也不再说这事情了,你说得对,我也和他们说不再给你这方面的压力了。”

“对了大嫂,今天好像是你的孕检的日子,我没记错吧?”容律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显示的日期的确是大哥曾经和他提过的孕检的日子。

“嗯,是今天,我本来想和你大哥一起去的,看样子他今天是不会提前回来了。那……你和我一起去?”容别言用充满了一种别样的温情的目光看着自己已经隆起很高的腹部,轻轻地摸了摸。

“好啊!我这就去换衣服,大嫂你也多穿点儿,外面的温度可不是很高,别冻到身体!”容律也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隆起的腹部,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羡慕的意味。

周铭琛的PDA上面显示着今天是复查的日子,他本来想要无视掉去医院的这条事项,但是伤口那里时不时传来的疼痛在提醒着他这不容小视。

最近的事务他已经能够得心应手的处理了,所以也没有那个必要去加班,过了五点钟以后,大部分的员工都纷纷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周铭琛摸了摸自己的右胸处的伤口,想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准备离开公司,前去医院复查。

这个时间医院的人并不多,周铭琛挂了号以后就在候诊大厅里面等着,看着人来人往的,脑子里面却是一片空白。

只不过是偶然他扫了一眼通往产科的楼梯,竟然看到了容律扶着另一个大着肚子的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场景,他倏然站了起来,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个孕夫是容律大哥的伴侣,而不是他以为的……非正常关系的某个男人。

容律正专注的低头扶着容别言下着楼梯,反而是容别言先看到了站在那里直愣愣的看着两人的周铭琛,不过容别言并没有声张,他也护短,并不想让容律和周铭琛再扯上关系。

“周铭琛先生,周铭琛先生,请到外科第二门诊处候诊,请到外科第二门诊处候诊。”正好在这个时候,候诊大厅的广播响了起来,一个温和的男声正在提醒着周铭琛轮到他去做复查了。容律也听到了这个广播,稍微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盯着他看的周铭琛,那种熟悉的仿佛被偷窥的感觉又上来了。

周铭琛仿佛是想要过去和容律说上那么一句话,但是又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广播里面已经重复播了两次他的名字,再不过去恐怕就要跳过他了。

容律再次低下了头,仿佛没有看到他似的继续专注的扶着容别言下楼,周铭琛的握紧了拳又慢慢松开,然后他转过身体拿着自己的病历本,匆匆的去寻找那个呼唤他好几次的外科第二门诊做他的复查。

其实他们本来就应该是陌路,相视一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余情未了的,仿佛只有一个人而已……周铭琛自嘲的笑了笑,想要马上甩掉心里面那种莫名其妙的酸胀感。

下卷 才知

容律认为自己对周铭琛已经足够仁义尽致了,和他再有过分的纠葛只会让全家人的神经时时刻刻都绷紧——但是周铭琛看他时的眼神让他顿时有了这几天以来一直被窥视着的感觉。

难不成周铭琛在偷窥自己?容律在内心里面暗自嘲笑了自己,并且很快的否决掉了这个可能。是沈凉平都不会是周铭琛,而且容律认为现在的自己恐怕还达不到万人迷的境地,偷窥他这种事情……说不定也是自己神经过敏。

所以他并没有对周铭琛有过多的表示,就像是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容别言的孕检结果非常的好,身体指标各项都十分正常,产期大概定在三个月以后,只要出现了预产的现象就要立刻联系医院进行剖腹产——容律这才算是知道,现在的生产全部都是剖腹产,自然生产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孕夫的骨盆天生宽大,当然,这个几率是非常小的,而且自然生产也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基本上没人会去考虑自然生产。

两个人都非常愉快,回到家以后把孕检的结果和其他人一说,他们也都松了口气,至少容律身上可能出现的毛病容别言暂时是不会有的了。

为了防止他们几个人把话题顺势迁移到自己的身上,容律在吃完晚饭以后就偷偷地溜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然后打开电脑开始上网。

若不是身体里面仍旧有如何操作各种电器的常识,恐怕容律到现在连电脑还都不会用,在操作的熟练度上去以后容律也开始学会上网聊天打游戏,起码在闲暇的时候他可以用这些来打发时间。

公司里面的事情他还没有能带回家里面来做的,又不想陪他爹地看那个煽情的电视剧,他就只能呆在卧室里面玩玩电脑直到睡觉时间。

聊天工具从他刚一打开电脑就已经挂上了,很快就有新在网上认识的朋友前来敲门问候,闲聊了几句以后容律开始浏览一些新闻,不让自己被这个社会隔绝在外。

一个聊天窗口随着一阵颤抖似的画面摇摆而弹了出来,“叶绿素叶绿素,在吗在吗?”对面的人是容律最近很聊得来的一个朋友,名字也足够搞笑,叫做射厉内忍,叶绿素则是容律给自己起的网名。

“在。”容律聊天一向都是如此简洁的话语。

“给你看个好东西,我刚刚DOWN下来的,要接受哦~”

“好。”容律发现聊天窗口旁边多出来另一个窗口,上面显示着对方正在给他传输一个文件,他点击了“接收”,等了两三分钟以后那个文件便传到了自己的电脑里面。

“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找来的,给你这个没啥见识的人看看,可不许给我刚一看就关了页面,小心我追杀你(╰_╯)#”

“不会的,^_^”容律知道对方只不过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孩子,口气虽然很大但是对他很不错,虽然会操作电脑,但是在很多方面容律还都是一个菜鸟,若不是认识了这个射厉内忍,恐怕他还要到处乱撞似的好长时间才能熟练起来。

“那你就先看吧~我再去找找好看的东西给你哟~挥手!”

“好的,再见~”容律不禁感觉到有几分好笑,随即点开了刚才射厉内忍给他传过来的文件。

“啊……好棒……用力……”容律被那沙哑的声音惊得差点把鼠标扯了下来,他的音响一直开着,而且声音还不小,他恨不得一下子去摁住那个音响好让它不再响了。

射厉内忍这个家伙究竟给他传的是什么东西啊!!!!容律内心呐喊着,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向电脑屏幕看去——

爆发出刚才那阵沙哑的呻吟声的男人……或者说只算得上是个孩子的男孩被另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压在身底下,他随着身上的男人的一耸一耸而发出妩媚的呻吟声,黏答答的水声混合着浓重鼻音的呻吟声,气氛是非常的淫靡。

容律的脸突然爆红起来,他从来没有看过这种片子,更别提一上来就是两个男人热火朝天的肉搏戏,镜头甚至还细致的拍摄了两个人身体连接在一起的地方……容律觉得自己的鼻子都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流出来似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马上把这个视频关掉而且顺手删了,但是容律还是没能够抵抗得住自己的好奇心,把这个不长不短十几分钟的视频看完了,一直看到这两个人同时□,拿着摄像机的人拍摄了那个男孩后面沾染着乳白色液体的画面以后,才把已经结束了的播放的片子关掉。

浑身上下像是着了火一般似的,容律有些坐立不安的在椅子上面挪动了一下,也发现自己的身体因为这个片子而发生了一些变化,如果有人能够看到,大概会发现的他连耳朵尖都红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成人电影了……

容律从来没有看过这种东西,他的欲望很单薄,过去是因为身体不好,而现在这是一点儿那种念头都没有,所以他还不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匆匆的把电脑关了以后,容律捂着自己的下半身跑向了浴室,磨蹭了半个多小时以后容律浑身通红的从浴室里面跑出来,随便套了一件睡衣就躺在床上,把被子往脸上一蒙,祈祷着自己马上睡着……马上……

结果他那天晚上梦到了周铭琛。

他好像隐隐约约知道这是一场梦,因为周铭琛的表情格外的温柔,亲吻着他的力度也仿佛是在抚摸一般,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顶礼膜拜一般,渐渐地也软成了一滩水,无力的任凭周铭琛摆布着。

后面的梦境就有些模糊了,凌乱的纱帐粗重的喘息,纠缠在一起的肉体……

第二天早上,容律丢脸的发现自己的床单已经被自己毁了,又不好意思让佣人来处理这件事情,只能遮遮掩掩的自己把床单撤换下来拖到浴缸里面去揉搓起来。这种梦他好像也从来没做过……再说,他怎么会梦到周铭琛的呢?

也许是……是因为他这两辈子加起来也就那么一次经验,那一夜虽然混乱不堪,但是多多少少也在他自己的潜意识里面刻上了一笔。

容律搓了搓自己仍旧有些发烫的脸,开始有些认真的想着自己的未来大事——他是否真的要找一个男人共度一生呢?连这种梦都开始做了……虽然说射厉内忍给他看的那个视频是功不可没的,但是自己也的确该正视这个问题了。

很快的容律就把周铭琛给抛到脑后去了,转而想着自己是否真的要屈服于这个社会而找一个男人再结一次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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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铭琛觉得自己的心里面好像装了一只不停抓挠的小兽,看不到容律的时候这只小兽就开始不停地挠着他的心肝肺,而当他见到容律的时候,这只小兽又开始咆哮着让自己失去理智,想要扑到容律身边去和他表白出自己现在的心情。

带着这样的情绪,最近以来他已经能够得心应手处理的事务又开始出现纰漏,好在他的确是有一个不错的秘书,在他恍恍惚惚把东西搞错的时候会帮他纠正出错误来。

“董事长,也许您该休个假了……最近您的状态真的不太好,是不是因为受的伤还没有好的缘故?”周铭琛的秘书在拿走周铭琛审批过的文件时,看着周铭琛那糟糕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我自己调整调整就可以了,最近的事情真是麻烦你了,谢谢。”周铭琛有点儿走神,半晌才反应过来,露出一个满载着疲惫的笑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声说道。

最近公司里面倒是难得的风平浪静,就算是快到了年终,也并未出现什么大的问题,周铭琛也就没有了能够麻醉自己的工作量,剩下来的时间就只能够用来胡思乱想。现在他是一下班就往容家那边跑,不是蹲点守着容律出现离开就是偷偷摸摸的尾随在容家的车的后面。私人侦探那边他已经撤消了对容律的窥视,那一大堆的照片根本满足不了现在他有些饥渴的心,他现在真的很想一分理智都没有的直接冲到容律面前去表白自己的心声,但可恶的是他却还是保留着那并不足够去也能让他不像一条疯狗似的理智。

还没等到下班的时候,周铭琛便已经离开了公司,自己开着车奔向容律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把车停在路边,手里面拿着高倍望远镜,等待着容律的出现。

然而今天他一直等到七点多也没有看到容家的车从这里驶过,周铭琛的心里面有了几分忐忑不安,他明明在早上的时候看到了容律从家里面离开,这个时候还不回去……

周铭琛下了车到附近的便利店随便买了一些吃的,一边吃着一边还不忘向车窗外面的马路上面看去。

就这样眼巴巴的等了快到十点的时候,街上的人流已经减少了许多,周铭琛在高倍望远镜里面看到了两个并肩前行的人,一个自然是容律,而他身边的男人则是自己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周深甫。

容律的表情很放松也很愉快,低着头好像踩着自己的影子抑或者是在踩着地面上一格一格的路砖,和周深甫说着什么。周深甫则跟在他的身后,脸上露出一种周铭琛很熟悉的眼神——也许是因为容律走在前面看不到,周深甫脸上的迷恋也只是让周铭琛在望远镜里面看到了。

周铭琛顿时有了一种噎下一个苍蝇的感觉,恨不得立刻将那对父子从自己的家里面赶出去的欲望。周深甫他……他竟然敢……敢对容律出手!

两个人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周铭琛也举着望远镜在街上跟着,直到两个人走到了容家的大门前,周铭琛为了不被发现,只好在拐角处把车停了,举着望远镜聚精会神的观察着。

然后……然后他竟然在望远镜里面看到了周深甫俯下身来亲吻容律的嘴唇的画面!

周铭琛的手死死的捏着望远镜的双筒,心里面的醋坛子终于是被人一脚掀翻在地。

下卷 那个吻

看完了那个劲爆的视频以后,容律在那之后的几天里一直保持着有些恍惚有些梦幻的状态,就连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了周深甫晚上一起吃饭的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都有些遗忘了。

所以当周深甫给他打电话问他是不是晚上有什么别的事情,委婉的问他为什么不出门的时候,容律才窘迫的应付了几句,从家里面跑了出去,急急忙忙的去赴约了。

周深甫所预定的晚饭地点是他过去很少会去的火锅店,由于天气一天天的冷了下来,吃火锅的人也多了起来,就算是这是一间非常高档的火锅店,也处于客满状态——周深甫一直都有预定的习惯,所以他们就不必坐在门口等待着空位而是直接到预定好的包间里面享用美食。

容律不是很能吃辣的,所以周深甫很体贴的点了一个鸳鸯锅,方便他两种味道都可以享受一下。

“是忘了今天我们要一起来吃饭了吗?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周深甫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讨得容律轻轻一笑,“哪有,我最近不是在公司里面做事嘛,有点儿忙晕了头,一时间的确是忘了今天和你出来吃饭的事情,真是太抱歉了!”不知道是因为被火锅喷出来的热气蒸的脸发红还是因为容律又想到了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总之容律的脸是倏然红了起来。

“好了,我又没有让你道歉,你总是和我这么生分,真是让我心痛……”周深甫放下筷子,做出一个捧心的动作,撅着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逗得容律大笑出声,“深甫……求求你别再做这种动作了!太不符合你的形象了……”

吃火锅的气氛总是温馨而融洽的,两个人各自耍了一阵子的宝,然后就一边吃着菜一边聊着最近的生活。

“最近我要有一个重要的决策需要去做,你可要给我一点儿勇气,我害怕我会失败……”周深甫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以后低声说道。

“没关系的,有什么事情会是你做不了的?相信自己,你一定能行的!我会给你加油的!”容律很少看到周铭琛如此低落的表情,于是握住了周深甫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表示鼓励。

周深甫的眼睛透过那不断蒸腾着的雾气看向容律,缓缓地他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笑容,回握住了容律的手,“有你的支持,我觉得我……信心百倍。”

吃完了饭以后周深甫提议去附近的公园里面转一转,正好容律觉得吃的有些撑,就欣然答应,权当做消食了。

这个时间公园里面到处都是一对对的情侣夫夫,甜腻腻的走在一起,公园里面的灯光有些昏暗,是个很适合谈情说爱的地点。容律一开始并未想到这种状况,悄悄抬眼看了一下走在自己身边的周深甫,周深甫仍旧是气定神闲的表情,容律暗暗的吁了口气,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了——这也许和他最近的胡思乱想有关系吧。

突然地,周深甫握住了容律的手,容律被吓了一跳,差点儿就把周深甫的手甩开了,却发现周深甫从上衣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副手套,给他轻轻的带上,“天气有些冷了,还是带上吧。”容律看他仍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也不好让自己的表情再那么尴尬,索性接过周深甫手中另一只手套给自己带上,然后举起戴上手套的一双手在周深甫的面前晃了晃,“谢谢你,很暖和……”

周深甫笑了笑,不再说话。两个人闷着头往前走,话也变得少了许多,容律觉得有些尴尬,却也只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用蹦蹦跳跳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无措——他不再是那个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了,周深甫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他不得不对此深入的思考一下……说他是突然开窍了,也许是吧,就算是一个星期前他大概也不会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对头,但是现在他的神经突然的敏感起来,对周深甫的言语和动作也多了几分探究。

从公园里面匆匆走了出来以后,容律提议坐公交车回去,毕竟他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坐过公交车,在上辈子的时候也没有坐过这种最基本的交通工具,而且他觉得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并且坐在周深甫的车上,他会忍不住再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所以索性坐这种乘坐人数很多的公交车回家,减少一下两个人独自相处的尴尬。

周深甫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两个人走到公交车站,找了一下能够到容家附近的公交车路线,又等了半天才等到了一辆经过容家附近的晚班车。车上的人不多不少,他们上去的时候正好只剩下了一个位置。

“你坐吧,我站一会儿就行了。”周深甫自觉的握住公交车的把手,把容律摁在座位上面。容律还想推脱一下,但是整个车上都是静悄悄的,载满了疲惫的下了晚班回家的人,便也不再说了,抱有歉意的朝着周深甫笑了一下。

容家的位置属于偏离市区的地方,等到公交车慢悠悠开到站的时候,已经是快十点钟了,而且车站距离他们家还有一段的距离,步行需要十几分钟。“你先回去吧,明天你不是还要上班吗?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下了公交车以后,容律一脸抱歉的对周深甫说道,要不是自己任性的坐什么公交车也不会折腾到这么晚。

“都到这里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这里比较偏,晚上的治安又不太好,所以还是一起走吧,然后我直接打车回家就行了。”周深甫笑眯眯的说道,让容律根本无法拒绝。

“那好吧,一起走吧。”再说别的就有些伤感情了,容律索性也不去想那么多了,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踩着自己在路灯下面不断变换着的影子,把周深甫扔在了身后。他不希望周深甫看到他有些红的脸,他觉得自己最近变得都有些不像自己了,脑子里面乱哄哄的还总爱瞎想。

十几分钟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容家的大门就在几百米以外,而整条路上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你就回去吧,再晚一些我怕你会打不到出租车的。今天晚上我很高兴,谢谢你深甫。”容律转过身来,笑着朝周深甫摇了摇手,心里面却想着马上奔回家里面,上网去狠狠地骂一顿射厉内忍那个不学好的家伙,给自己看的是什么东西,害的自己连话都快不会说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连容律都不太清楚——也许是因为这已经过晚的天色,也许是因为他刚才跳着走大脑有些缺氧……

周深甫走到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隔着一层皮质的手套他都能够感觉到周深甫手上的温度。容律感觉自己的唇上突然一热,握着他的手的那双属于周深甫的手抱住了他的腰,他被周深甫轻轻地揽在怀里面,本来轻如点水的吻也逐渐加深。

容律的脑子里面如同搅着一锅浆糊,晕乎乎的没有任何反抗的任凭周深甫深深地吻着自己,直到周深甫放开了他以后,他还睁大着眼睛,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个脸上露出一种淡淡的微笑的男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小律……我喜欢你,可以考虑……和我在一起吗?”周深甫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有些诱惑,他用手指轻轻的触碰一下容律那被他吻得微微发红的唇瓣,在容律的耳边问道。

容律终于反应过来,他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的不像样子,连脖子都红了起来,他推开周深甫的身体,转过身来匆匆的向自己家的大门跑去,疯狂的摁着门铃直到把大门叫开,关门的动静连几百米之外的周深甫都能听得到。

周深甫双手插在裤袋中,站在原地看向那幽深的通往容家的小路,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出神色来。半晌他才转过身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这一带的出租车很少,他步行了大概十多分钟才在车站附近打了一辆出租车。

“**路,周氏宅院。”周深甫对司机说道,然后掏出几张数额比较大的钞票先递给司机,“到地方叫我一下。”司机听到了目的地又接到了这几张钞票,自觉地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沉默的开起了车。

周深甫向窗外看了几秒钟,然后他露出一个笑容,微微的扯动了他的嘴角。慢慢的他闭上了眼睛,把头靠在了玻璃窗上面……

下卷 初兆

容家虽然没有门禁,但是今天出门的时候容律根本没有和家里面的人说自己要去哪里几点回来,手机还因为出去的时候慌慌张张的忘记了带,惹得一家人都因为他夜半不归而担惊受怕的。容叶聿行拉着一张脸坐在客厅里面,容律本来就因为周深甫那意外突然的一吻而满脸通红,再看到自己爹地的目光,更是羞愧交加,低着头站在客厅门口,“爸爸,爹地……我……回来了……”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带上手机?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容叶聿行压不住性子,直接冲容律吼道,容峰一个劲儿的拍着他的手让他不要发脾气让容律难堪,容叶聿行深吸了几口气以后才放软了口气,“过来吧,站在那里干什么?”

“我……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以后……以后我不会在这样了。”容律蹭一样的走到容叶聿行身边,坐在他的右手边,低声道。

“脸怎么这么红?哪里不舒服吗?”容叶聿行刚想再唠叨几句,却看到容律的脸红得吓人,不由得伸出手来摸了摸容律的额头,却不怎么热。

又会想到刚才那个吻,容律尴尬的笑了一下,不自觉的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那种燥热的感觉好像明显了。“没……没事。爸爸爹地,今天已经这么晚了,赶快睡觉吧,你们明天还要工作呢……我就……我就先上去了。”容律在容峰和容叶聿行的脸上各自亲了一下,飞也似的逃到楼上去了。

“你的脾气以后还是不要那么急,小律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你贴身保护的孩子了,你没感觉到……他今天和每天都不太一样吗?这孩子,有可能是谈恋爱了……”容峰到底是比较心细的那一个,他抱住自己的爱人,在那张臭了很久的脸上面印上一个吻,“好了,别再多管他了,让他自由一些快乐一些,你这样会吓到他的,嗯?”

容叶聿行一巴掌推开容峰,站了起来,“好好好!我不管了!烦死人了……睡觉!”容叶聿行因为自己丈夫的一句“谈恋爱了”而顿时感觉到焦躁起来,和他第一次把自家儿子嫁出去的感觉是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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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铭琛在那么一个瞬间真的想要开车去把那个周深甫撞飞,深吸气了许久才抑制住自己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血腥的念头,五味杂陈的开着车往家走。

那个和他有着一定的血缘关系的男人也会回到那个家里面,虽然他们很少在家里面碰面,但是一想到要和他在同一片屋檐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周铭琛就觉得非常难受——过去他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当今天他亲眼看到周深甫亲吻容律的时候,他恨不得冲上去把周深甫揍个半死。

理智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微弱的作用,提醒着他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资格去做什么,如果他们没有离婚,那么好,他大可以冲上去用最凶猛的拳头将周深甫收拾的连他父亲都认不出来的样子,但是他和容律已经……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能做的只不过是躲在一旁偷偷的看着,咬碎了一口牙也无人知晓。

等到他回家的时候整个宅院里面的灯火基本上都已经熄了,可能家里面的佣人以为他今天晚上在公司住不回来了,这也的确是最近他的生活方式。

等到他轻手轻脚的像是做贼似的挪到自己的卧室里面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钟了,潦草的洗漱了一下,周铭琛躺到了自己的床上面,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他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面一直凌乱的漂浮着一些画面,一会儿是周深甫低下头来亲吻容律,一会儿是容律端着鸡汤一口一口的喂着他喝,一会儿是容律抬头看了一眼他又低下头来装作不认识似的离开……

辗转反侧,周铭琛抓着自己的脑袋窝成一团,突然觉得这个夜晚实在是太漫长了。

然而今天晚上,他还尚且不知道第二天以及接下来的日子将会被掀起怎样的波澜……

次日。

十点多钟的时候正好是周铭琛一天中最忙的时候,电话是接了一个又放下了一个,手上用来签字的笔就没有离开过手指头。内线的电话又一次的想了,周铭琛快速的签下自己的名字在文件上面,随手拿起电话。

是公司的前台打来了,声音里面带了几分惶恐,“董事长,这里有几位税务局的人要上去见您,您看……”

周铭琛皱起眉头说道:“让他们上来。”然后他挂断了电话,有些心烦的把桌子上面摞的厚厚一叠的文件推到一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心里面却是乱糟糟的。

税务局的人……这种人来拜访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周铭琛想着最近公司上上下下的事项,也没有想到什么纰漏。

门很快的被人敲响了,周铭琛说了一声请进,两名穿着制服的大概是税务局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周铭琛站了起来,露出程式化的笑容,“你们好,我是周氏的代理董事长周铭琛,请问几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为首的一名税务局的工作人员板着脸从自己夹着的公文包里面拿出一叠纸来,放到周铭琛的桌子上面,“我们接到匿名的举报,说周氏集团下属的五六个公司都存在逃税的行为,我们在接到举报后立刻展开调查,发现这几家被举报的公司确实均存在逃税的行为,我们希望您能够将贵公司的所有本年度的账目还有缴税记录上交,配合我们的调查。”

“这不可能!我们周氏集团从来没有过逃税的行为,一直以来按时缴税,怎么可能会有下属公司存在这种问题?”周铭琛下意识的反驳道,焦急的拿起那份被放在桌子上面的调查报告,越看心里面越凉。

这些……这些他怎么都不知道?上面白纸黑字写的东西的确是一行行一字字的指出那几家公司存在着严重的逃税,并且金额巨大——而那份陌生的账目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我会马上交代下去让他们查一下这件事情,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纰漏,但是请各位相信我,周氏集团极其下级公司是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守法的企业……”周铭琛急忙解释着,却被那个税务局的工作人员所打断,“但是据我们的调查所知,您是在最近几个月才就任的周氏集团的董事长,可以了解一下原董事长去做什么了吗?”

周铭琛觉得恼火万分,这就是明摆着是说他一上任就不守法,用逃税来赚足自己的腰包吗?“原董事长是我的父亲,我的伴父身体不好,我的父亲陪伴他出国疗养去了。我保证我会查清楚这件事情,并且尽快补上税款。”

“我希望您今天就交出公司的总账以便我们来调查,这次逃税事件的金额巨大,上级领导对此也非常重视,若是真的和我们第一次调查的结果一致,那么周先生,我不得不提醒您,面对着您的不只是巨额的滞纳金罚款,还会有接踵而来的起诉和官司,希望您能够妥善的处理好这件事情。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希望您能够尽快交出账目。”另外一名税务局的工作人员用一种“我什么都明白”的眼神看着周铭琛,语气里面充满嘲讽之意,仿佛认定了周铭琛正在做戏。

周铭琛此时额头已经渗出薄薄的一层汗,他连忙拨电话给财务部,几乎是怒吼着让他们把这个年度的集团总账拿过来,那边的人战战兢兢的应了是,过了不到五分钟,他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财务部的小会计小心翼翼的把一大摞的账本放到周铭琛的办公桌上面,然后就像是被人追着跑似的逃出了他的办公室。

周铭琛强笑着把这些账目推到这两个税务局的工作人员面前,“这就是公司的账目,你们带回去审查吧……总之这件事我也会清查,这一切在之前我都并不知晓,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这两人对视一眼,为首的那个人把那厚厚的一大叠账目抱了起来放到自己随身携带的袋子里面,口气冷肃的说道:“至于怎么清查那是您的事情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希望您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请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不要离开本市,随时等候税务局的调查人员再次上门调查。”

周铭琛硬着头皮把这两个人送走,然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抓起了电话再次打给财务部,“马上召集集团上下财务部所有的人来第一会议室开会!不许任何一个人给我请假,马上!”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只是麻烦的开始,接下来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他前所未有过的狂风暴雨。

下卷 获罪

财务部的所有员工都战战兢兢的站在周铭琛的面前,没有一个人敢坐到会议室圆桌旁的椅子上面,自觉地站成一排堵在门口,只有周铭琛一个人紧皱着眉头坐在主座上,“都哑巴了,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当中没有一个心里有数的吗?”周铭琛还从来没有在他手下的员工面前发过火,毕竟他之前一直认为自己能力不够也没有那个资格去数落别人,不过今天这件事情无论他是否有那个能力还是如何,他都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站着的人没有一个敢吭声的,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心虚。“这些账目最后过目的人是谁?这个季度的账目我已经看过了,为什么和总账上面的对不上?韩主管,给我一个理由吧,为什么?”周铭琛对站在最前面的、头低的最深的那个人低吼道。

“董事长……我……我也不知道……这些帐我都是一一查过了的,我看到的和您看到的是一个账目,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再拿出来看,这……这上面的账目就变了样……”财务部的主管近些年来已经有些发福,曾经还算英俊的脸上多了一些赘肉,这让他在紧张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冒汗,手绢频频的抹向自己的脸颊,不大工夫手绢就被汗水浸透了。

“你的意思是账本上面的账目自己就变了?你真当我是傻子啊!我是接下这个公司不久,很多事情还不够了解,别的公司任何一个管理者都没有像我这样忙碌的工作每一天还总被你们笑话的,我知道我的能力不够,但是我的眼睛不是瞎的,我就算没有我父亲的手段,我也没有傻到会认为那个账目自己就会变了!账目管理室的钥匙只有两个人有,一个人是我,一个人就是你。我从来没有去过管理室,钥匙也一直在家里面放着,请问不是你韩长青做了手脚,难不成是我自己把账目改了,从中捞到一笔高达一亿的税款吗?”周铭琛越说越激动,这一阵子以来在公司里面受到的委屈也都随之爆发出来,他愤怒的砸着会议桌的桌面,每敲一次就会让财务部主管身上的赘肉颤抖一次。

“董事长……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啊!”韩长青的岁数也不小了,为这个主管的位置他奋斗了整整六年,为周氏集团工作也已经有十年了,若说平时没有个小偷小摸的大概谁也不信,但是他是真的没有那个胆子把那么多个公司的账目改了,把应缴的税款扣下来贪到自己的腰包里面。“董事长,你一定要相信我……说不定是有人偷配了管理室的钥匙……对,一定是这样的!你们!是你们中的一个!你们谁拿了我的钥匙去配过!快站出来!”韩长青倏地转过身来,朝着自己的属下们癫狂的吼道,仿佛是终于找到了罪人一般。

周铭琛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发疼,韩长青的吼叫让他觉得无比的烦躁,他一脚蹬翻了离他最近的一把椅子,“够了!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韩长青,若不是你做的这件事情,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也和你脱不了干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已经到了很危急的时刻,这件事情若是被人捅了出去,股市会跌成什么样子,我们公司的形象会被损坏到什么地步,我不说你也知道。更何况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还涉及到了刑事犯罪,我不希望在我的任期内收到一张法院的传票,也不希望你,也许是清白的你,获得牢狱之灾。时间不多了,无论如何,两天以后你要给我一个结果,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想再看到你到处乱咬人的一面……我要你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把这一帮子要么吓得战战兢兢要么心虚胆寒的人赶出了会议室以后,周铭琛颓丧的一脚把会议桌踹歪了,又将桌子上面凌乱摆放着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文件扫在地上。他以为自己已经有所长进,但是面对这样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棘手的状况,他也只不过是个菜鸟而已,一切的愤怒都无所发泄,一切的恐惧都只能闷在心里。

然而,这才只是混乱的开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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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吻让容律慌乱了整整一个晚上,虽然他已经能够感觉到他和周深甫最近的关系有点儿暧昧不明,但是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周深甫会亲吻他并且和他告白。

这一切都是新鲜而令人手足无措的,他对周深甫并没有那种爱上的感觉,他只是觉得和周深甫在一起的时候,轻松有趣而又让人觉得非常舒服。周深甫算得上是他在这个世界里面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并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却也没有做好那个准备从朋友进化成男朋友。

再加上那个总在网上见面、一见面就要聊两句周深甫的情况的沈雁平,容律觉得自己不能够草率的接受周深甫,而把沈雁平的机会给断绝掉。他对周深甫不是那方面的喜欢,所以……他不该接受周深甫的告白,即使那个吻真的让他悸动了很久。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周深甫,直接拒绝的话他们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了?但是暧昧不明的答案只会让周深甫更加痛苦。容律觉得矛盾极了,他的情商指数真的不高,也没有一点儿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再被周深甫告白以后的这几天里,他都处在一种混乱的状态里面,连在给他大哥冲泡咖啡的时候,都险些将茶叶倒在咖啡里面当伴侣了。

到是周深甫那边什么反应都没有,连个短信也没有再发过来,不知道是因为让容律有一个喘息的空间,还是其他的原因。

容律把手头上面的活都做完了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办公室里面,打开电脑开始浏览起一天的新闻,当他浏览到今日的头条新闻时,他被新闻的内容震惊的无以复加——

周氏集团的支柱下属公司恒生生物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几款人体改造手术术后恢复辅助药物被爆有重大安全问题,已经有上百名接受了人体改造手术的患者在术后服用了恒生生物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这几款药物以后出现了症状不一的问题,更为严重的是已经有两名患者肾衰竭死亡,五六名患者被迫切除已经改造好的生育系统,并且靠循环机来维持生命,还有数百名患者的身体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那两名已经死亡的患者的家属在今日对恒生生物制药有限公司提起了诉讼,上千名受到那几款药物毒害的患者家属围攻周氏集团总部大楼,而周氏集团的董事长已经在今日被警方以法律形式控制……

还有那么一段视频,拍的是那两名死者的家属在周氏集团总部大楼门口和保安厮打的画面,哭诉以及怒骂,场面极其混乱;还有其余患者的家属们也都举着标语和横幅,愤怒的集结在大楼门前要求讨一个说法……在视频的最后是周铭琛被两名警察像搀扶似的从周氏集团大楼里面走出来,闪光灯晃成一片,很多人冲上去想要采访周铭琛,还有很多愤怒的人想要踹两脚周铭琛似的往上拥挤,维持秩序的警察和保安根本抵抗不住愤怒的群众以及疯狂的记者,臭鸡蛋之类的东西也都开始往周铭琛的方向砸去,可能是一个不防,周铭琛被一个鸡蛋正好砸在脸上,蛋黄蛋清混合着碎了的鸡蛋壳粘了他一头一脸,警察只能加紧脚步将他拉到警车里面,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抗议人群,艰难的开着警车离开了周氏集团总部大楼。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容律看的是心里面五味杂陈的。

随手又点开几个新闻和评论,都是在议论今天周铭琛被警察带走接受调查的事情,有在骂大家族财阀死了活该的,有在八卦周铭琛过去的事情的,五花八门的言论都在围绕这个极其吸引公众眼球的新闻上面。

周氏集团涉嫌巨额逃税,周氏集团董事长周铭琛离婚始末调查,八一八周氏集团历届董事长的风流韵事……带有这些标题的文章瞬间火了起来,义愤填膺的人,凑热闹的人一时间都围到这里踩上一脚。容律非常不愿意的看到自己的名字也出现在了这些文章里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对这方面事情一向不太了解的容律也感觉出来的不对头,这些事情一下子都冒出来绝对不是偶然的,一定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容律皱了皱眉头,抬手把那些令人心烦的网页关掉,想了又想还是拿起桌子上面摆着的内心电话,打给了自己的大哥,“大哥,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下卷 未曾经历

在警察到公司之前周铭琛就已经给自己的律师打了电话,律师在那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闭紧了嘴,无论谁去问问什么他都一概不回答,直到自己到来。

当他看到围在大楼外面那些愤怒的人和他们脸上悲愤的表情的时候,心里面涌上来的是一种茫然和恐惧——这是他的错吗?他是否真的无法去掌握这么大的公司?为什么纰漏频频发生,以至于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如果那些药物真的有那么强烈的副作用,在此之前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和他报告过这件事情呢?

鸡蛋砸在脸上的感觉并不是特别的疼,鸡蛋壳不小心蹦到了眼睛旁边,他稍微抬起胳膊来,用手指轻轻的抹了一下。混乱中他被众人推搡着,几乎是被一把塞上了车似的,冲破重围才坐上了警车,一路上警铃呼啸,十多分钟以后才算是离开了总部大楼的门前。

“给你,擦擦脸吧。”一个警察给他递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周铭琛轻声的道了谢,用毛巾将脸上还有流到脖颈的鸡蛋清擦了干净,但是那种带着些臭味的腥气仍旧萦绕在他的四周。

警局并不算远,只不过是十多分钟的车程便到了。已经有一些头脑活泛的媒体嗅到了新闻的味道,从周氏集团总部大楼那里跑到警局的门口蹲点,警车刚刚停下便有一大堆记者举着话筒凑过来想要采访周铭琛,闪光灯也是不停地闪耀着。周铭琛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站在他身边的警察马上拉着他快步走进警局里面,剩下的几个警察则忙着在门口维持秩序,把这些嗅觉灵敏的媒体挡在门外。

由于他现在还并不是犯罪嫌疑人,所以正式的审讯还不能开始进行,例行的问话也被周铭琛用沉默和“我要见我的律师”来搪塞过去。谁也不知道在他那张表面上很镇定的面孔下面,藏着的是近乎要颤抖的心。

周铭琛哪里经历过这种阵势?真正的风雨只不过是在最近这几个月才经历到,现在他才开始怀念过去的日子,那些他曾经抱怨过的日子是那么的美妙,有人爱着他管着他随着他的性子做事情,有人在身后支持着,天不怕地不怕,所谓的挫折和这种牢狱之灾简直是天壤之别。

周铭琛和警方的调查人员僵持了二十多分钟以后,他的律师终于匆匆赶来,带着满头的汗走进了审问室。

他的律师和警方在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的交涉后,终于取得了让周铭琛暂时离开警局,回到家里面等待调查人员的上门调查的资格。在这期间周铭琛一直是一言不发,看起来也许是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只有他的律师知道他那双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一直在颤抖着,沁满了冷汗。

最后他的律师和警局的调查人员握了握手,周铭琛也站起身来和他们几个警察握了一下手,还算是和和气气的暂时解决了问题,得以从警局脱身。

由于门口的记者的太多,在几名警察的帮助下他们从警局的侧门离开,周铭琛戴上了律师交给他的帽子和墨镜,匆匆的坐上从周家调来的车,让那些闻风而动的记者们扑了个空。

“周先生,您的父亲和伴父已经在回来的途上,他们叫我告诉您这些天就呆在家里面不要擅动,一切由他们回来再处理。”周铭琛的律师是周启华亲自找的,周铭琛虽说知道,却不知道他的律师竟然和他的父亲还有爹地有联系。“……我知道了。”周铭琛懊丧的把头靠在车窗上面,喃喃道:“我还是需要他们来给我打扫残局……果然,我还是不行。”他自嘲的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他现在是真真的灰心丧气了,自从他的父亲和伴父悄无声息的离开以后,他的生活便陷入了一团糟的状态,若不是这次公司和他出现的问题实在是太大,恐怕他的双亲还会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时间更长——然而周铭琛却无法去抱怨这些,很多别的人家的孩子早在他的这个年纪便混的风生水起了,他尚且还需要双亲的荫蔽,却还是能把状况搞得一团糟……

“今天谢谢您了,林律师,以后还需要麻烦您……”周铭琛低声对坐在前排的律师道了一声谢,律师也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还有很多蹊跷的地方,周先生您千万不要对自己失望,您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突然接手这么大的公司必定是会手忙脚乱一番的,您已经做得很不错了。逃税和药物质量的问题接踵而来,而且都是在这两天突然发生的,我怀疑是有人针对周氏集团或者说是周家发起的阴谋,并不是因为您的管理失当。”

“谢谢您,林律师,到现在了还来鼓励我……”周铭琛勉强的笑了一下,脸上仍旧有那种紧绷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那个砸到脸上的鸡蛋所留下来的效果吧。“阴谋……究竟是谁会对周家心怀怨恨?我也隐隐感觉到了,但是我真的摸不到头脑……”

“这些事情您就不必操心了,等到您的父亲和伴父回来,他们自然会解决好的。”律师安慰他道,周铭琛沉默下来不再言语,整个车里面又陷入之前那种沉闷的气氛当中。

“不要上网,不要看电视,也不要看报纸,不要让那些新闻影响你的心情,就当是放几天假,好好睡几个觉吧。”林律师把周铭琛送回到周家以后,在离开前特意嘱咐道。周铭琛点了点头,虽然知道这些方式鸵鸟了一些,但是好歹也是为了自己好,再次道谢以后便吩咐自家司机把林律师送到他的律师事务所。

回到家里面以后,一些老佣人也听说了这件事情,纷纷过来安慰着脸色看起来就很不好的周铭琛,并且已经有人将热水放好,“小少爷还是赶快泡个热水澡吧,看这脸色差的……一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儿好吃的,洗完之后记得出来吃饭!”一个和他关系很不错的老佣人心疼的抓着他的手拍了两下,把他推进了浴室之中,又嘱咐了他几句才叹着气离开。

周铭琛把身上还带着臭鸡蛋味道的外套和衬衫脱掉,把全身上下的衣服慢慢的褪了下来,慢慢的把自己沉在浴缸之中,水的温度非常舒适,不冷不烫,浴缸的冲浪功能让水像是波浪一样一波一波的打在他的身上。

一点点儿的向下沉着,直到水面把自己的全身都没了过去,一种窒息的感觉让周铭琛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水中被颠覆了一般,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费力的看向头顶昏黄的灯光,光线随着水波的晃动而微微炫目。

这样真好……谁也看不到他正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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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律对周氏集团这次出现的大的风波一直保持着关注,他不由得想到那个曾经不通世事的周铭琛在经历如此大的波澜后,是否能够挺过来,毕竟他一直都没有经受过打击,那个臭鸡蛋并不只是砸到了他的脸上,还砸碎了他的自尊。

不过容律对周铭琛也就只能保持在一种怜悯的态度上,至于和他联系一下说些什么鼓励的话安慰的话,容律觉得按照自己现在的身份来说,已经有些不太合适。

所以容律只是写了一封MAIL,发到了周铭琛的邮箱里面,MAIL里面也只不过是一些常规的安慰之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这让容律莫名其妙的抱歉感少了一些,心也安了一些。

他所烦恼的事情并不在此,而是在于沈凉平热烈的花样繁多的追求手段和周深甫明里暗里的暗示,两个人他都没有什么想要共度一生的感觉,对沈凉平无意是因为他们认识时间太短,见面也不过两回而已,这种快餐似的感情让容律有些接受不能;对周深甫则复杂了一些,他一方面又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少了一个好朋友,另一方面又的确是觉得他和周深甫两个人不太合适——他这也顾虑到一些家里面的因素,他知道自己的爹地是非常看不顺眼周家的人,连带着连周深甫也丝毫不喜欢,就算是容律本身对周深甫也有感觉,他们也是没什么可能的。

这些事情已经困扰了容律好几天了,偏偏这些事情还不能和别人说,和大哥说?大概他会直接打包把自己扔到沈凉平那里;和容别言说?恐怕第二天全家人就都知道了;和他爹地说?也许他爹地会直接跑到周深甫那里把他揍个半死。

容律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而手机在这个时候又开始震动起来,他一开始以为还是沈凉平的爱心电话短信攻击,刚想一手指摁断的时候,却发现那上面显示的名字是周铭琛。

有些疑惑于周铭琛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但是容律还是接通了电话,“喂?是……周铭琛吗?”

“律……容律……我后悔了……我不该……嗝……和你离婚的……嗝……我又爱上你……嗝……你了……可是你不爱我了……我活该……嗝……”即使是隔着电话,容律也能够感受到电话那边的酒气冲天,周铭琛醉醺醺的话语伴随着模糊地打嗝的声音传了过来,话里面的内容却是让容律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机。

什……什么?

容律的脑海里面大概就回荡着这两个字了,他听了几句以后,也听出来周铭琛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索性挂断了电话,心却是全然的乱了套。

这一个两个的……还真是让人烦心!

下卷 归来

周启华和周傅笙两夫夫是在周氏集团爆出诸多丑闻的三天后悄然回国的。

若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恐怕周启华还是会让周傅笙留在那一年四季都有着充足阳光、海岸和沙滩的美丽小城里修养,只不过这个愿望要暂时落空了。

周傅笙的气色要比走之前那副病仄仄的样子好多了,脾气竟也不是如以往似的冷漠,像是被那漂亮的海滨城市的阳光侵染了一般,多了几分笑模样。

也正是因为没有太过于关注留在国内的自己儿子的情况,所以周傅笙是直到回了家以后,看到消沉潦倒的周铭琛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家里面,才恍然知道周铭琛和容律已经离了婚,还有那个和他们周家没有什么缘分的小宝宝不在了的事情。

周傅笙心里面是愧疚的,这一次和周启华两个人匆匆离开,虽说是有意让他的孩子经受风雨锻炼一下,却是忘了周铭琛一直以来都被他们护得太好了,陡然让他承担如此之大的责任……

这确实是揠苗助长了!

“琛儿……”周傅笙的心在看到自己的儿子憔悴不堪的样子时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他把周铭琛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面,轻轻的抚摸着周铭琛的脊背,“把你一个人扔下是我们有失妥当了……让你受苦了,是爹地对不起你。”

周铭琛哪里有被周傅笙如此温言温语的安慰过,这几天来的打击和压力让他颓废不堪,已经快到了承受的极限,周傅笙的安慰让他终于找到了抒发的渠道,竟是扑到周傅笙的怀里面嚎啕大哭起来。“爹地……爹地……”

周傅笙叹了口气,任凭周铭琛痛哭出声,也不再出言安慰,只是用手轻轻的顺着他的后背。周铭琛小的时候并不淘气,也很少对着自己撒娇,也许是因为自己一直过于冷漠,父子两人的关系并不亲密,像这种情况,这二十多年来竟也只有这么一回。

“琛儿,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父亲他已经回到公司去了,剩下的事情就让他去做吧,你在家好好把身体养好,别的什么都别想了……”周傅笙摸了摸周铭琛瘦削下去的脸颊,口气里面更多了几分心疼之意。

“爹地,我把事情都搞砸了……我后悔了……我不该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游手好闲不知上进,我更不该和容律离婚……”周铭琛把头埋在周傅笙的怀抱当中,像是个鸵鸟一样,寻求着这唯一的庇护,闷声闷气的说道。“爹地,我爱上他了……这是报应……在我们离婚以后我竟然爱上了他,但是他已经对我没有任何感觉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不曾打过电话,只言片语也没有了……他是真的不要我了,因为我曾经那么的……”周铭琛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那一天他喝醉了,虽说不是烂醉如泥,也是神智不甚清醒,混乱中他拨通了那个曾经无数次只拨打了一两秒钟的电话,说了一大堆憋在心里面的话。第二天早上醒了以后,他便发现自己手里面握着的手机显示着他和容律的通话记录,只有短短的三分钟而已,具体他和容律说了什么已经记不清楚,只不过依稀记得自己说了一些后悔之类的话,这已经能够表明自己埋在心里面的爱意了——也许,容律再也不会想要见他了。

从周铭琛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周傅笙终于听明白了他究竟要表达一种什么感情,而这也同样令他觉得万分不可思议。虽然他自己也觉得在那次自杀未遂之后容律整个人已经变了不少,性格也比过去好了很多,但是他仍旧没有想到容律会和周铭琛离婚,更别提周铭琛会在离婚以后爱上容律。

周傅笙没有想到的是容律终于对周铭琛放弃了,更没有想到的则是他的儿子竟然会对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容律痴迷起来。

于是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琛儿,你有没有想过……你爱上容律只是一种暂时的迷恋?这几个月你受到的挫折太多,而你身边却只有那么一个人对你好了一些……既然你们已经离婚,爹地就真的不太赞同你再去和他纠缠,于他于你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也许你可以……向更远处看一看。”周傅笙这几个月来也想了很多,他决定不再过多的去管周铭琛的感情生活,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周铭琛和容律离婚,便想着若是他们之间的感情缓和,便要个孩子;而现在周铭琛已经和容律离婚,那么他便想着,就算是找个没有家世的男人也不是不行,只要人好,能够一直陪伴在周铭琛的身边,也就足够了。

“不……不是的……我爱他,我是真的爱上他了……”周铭琛从周傅笙的怀中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这些天来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爹地……我想我过去的确是被我心中的偏颇蒙了眼睛,我错失了太多,容律他……他是个再好不过的人,我们之间也许是真的没有缘分,孩子也……孩子也没有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算是真的断了。我只愿在暗地里爱着他就可以了,也算是对我……对我过去那样待他的一个报应吧。”

“……你长大了,琛儿。”半晌周傅笙低声说道,他是真的被周铭琛的变化所打动,他在回到家之前还在想着自己的儿子是否会被那责任所吓退,或者是变得一蹶不振,看来他是不用那么失望了。就算自己的儿子现在还无所成就,但是已经褪去了过去的幼稚和天真……他也不信,他周傅笙的儿子会成为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人!

“但是……还是太晚了。”周铭琛苦笑一声,他现在也认清了自己,虽说不能算得上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是他的能力已经远远逊于同龄的那些执掌公司大权的人。

“没有什么晚不晚的,琛儿,只要你还想要上进,那么永远都不晚。”周傅笙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他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我和你父亲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下卷 解决

周启华刚一复任便展开了迅速而凌厉的调查,首先清查的便是逃税的问题。财务部的主管韩长青已经被停职,并且他手中的钥匙也被索回,一波接一波的调查让韩长青无法抵挡,他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曾经收取一些贿赂而修改账目,但是他一直不承认是他将账目改的面目全非而获取高额的税款,也不承认自己的钥匙曾经被别人拿走进入到管理室。

对于韩长青的调查只能终止到这里,周启华马上将调查方向转移到管理室本身,将管理室内部藏着的监视器录像取了出来——也许连韩长青都不知道,管理室不只是外面有着监视器,里面也有几个像壁灯样子的微型监视器。

终于,在这几卷录像带中,周启华找到了这个内鬼的马脚!的确不是韩长青所为,而是一个头戴鸭舌帽,脸上捂着一面大的能够挡住半张脸墨镜的年轻男人。监视器显示录像的时间为半夜一点多钟,正好是总部大厦里面巡逻保安的交接班的空白时间。

周启华皱起眉头来看着录像带,一遍遍的回放着,却发现虽然监视器拍摄到了这个人的全身,但是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

这个人足足在管理室里面呆了三个多小时才将那些他手中带着的和原有账目外表完全一样的账本篡改好,然后他带着初始的账目,在四点多钟第二次保安交接班的时候走出了管理室。

虽然这个人的脸部完全没有暴露出来,但是把这卷录像带交给警方,也足够让他们去寻找真正的犯罪者了——只要将初始的账目追回来,那么扣在整个集团上面的逃税的帽子就可以被扔掉了。

同时周启华也在问责恒生公司关于药物出现问题的事情,并且亲自到生产车间去查看了药物流水线,把最近生产的被爆有问题的几种药物和之前生产的仍旧积压着的这几种药物各带走几样,交给一家化验机构进行化验。

结果果然同他猜想的一样:最近生产的有问题的药物果然是存在着严重的副作用,并且这种副作用是在药物的分子结构已经改变的基础上变化的,原来同一生产流水线上的老批次的药物并没有这种变化,仍旧是副作用很小的安全的药物。

那么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把最近生产的这几种药物的成分篡改,导致药物出现问题,使得最近使用这批药物的患者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又将药物送往几家不同的化验机构,化验出来的结果都证明了最初的推断,周启华迅速的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澄清最近周氏集团发生的一系列的丑闻只不过是有人在从中作梗,企图抹黑周氏集团的形象。

这场新闻发布会的召开吸引了大批的媒体前来,他们的问题都很刁钻,比如说“这场丑闻是否是贵公司自导自演?无法追查出来的犯罪嫌疑人是否就是贵公司代理董事长本人?”这种令人难堪的问题。

“自导自演?这次的药物污染问题导致两人死亡,十余人患上了严重的后遗症,上千人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而他们都将是一个家庭的支撑,是一个孩子的伴父,是我们国家现在最为值得保护的对象,难道我们周氏集团仅仅是为了制造一个丑闻来吸引各位的目光就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周启华声色俱厉的回复道,“代理董事长正是本人的儿子,他的本性我是非常了解的,也许他笨拙,也许他在感情方面处理的不好,但是他绝非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也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试问各位,我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周氏集团一年的利润比那所谓我们逃了的税款要多出几十倍来,而其中又有多少属于我们周家本身?我们并不需要用逃税来获取利润,更不会制造假药坑害患者来获取利润!”

新闻发布会上虽然有不少诸如此类的令人难堪的问题出现,但是都被周启华以逻辑严密的言辞以及诸多证据回击。

可以期待的是,这一阵子的新闻指向应该会稍稍偏向于周氏集团,人们将会把目光放到如何抓到幕后黑手上面,而不是周氏集团本身。

另一方面,周傅笙也并没有在家赋闲,他的身体经过几个月的修养已经达到了离家之前的水准以上,所以身体并不会影响他进行公众活动。

因为药物的副作用而病逝的两名不幸患者的家人是他首先拜访的对象,巨额的赔偿金以及周傅笙亲自的登门拜访,让本来陷入极大地悲痛以及愤怒的两家人稍稍平息了他们对于周家人的愤恚,“我们会配合警方对这件事的内幕展开调查,这的确是我们的失误,无论如何我们本该让这种悲剧不会产生。再多的金钱也弥补不了你们的痛苦,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真凶,还你们一个真相……”周傅笙甚至跪倒在这两家人的面前,在那两名死者的灵前深深叩首,这些都让本来想将他赶出去的那两家人无法再说上一些伤人伤己的话,并使最终他们达成了和解。

紧接着周傅笙前往医院看望了那几个重症的患者,每个人的住院费和治疗费都被周傅笙承诺由周氏集团承担,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药物也都一应俱全,“那两位不幸逝去的受害者我无法更多的去弥补,但是只要各位还都活着,我周傅笙便会尽我最大的可能去换取各位的健康,相信我,你们会好好的活下去,并且各自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周傅笙这一系列的活动让周氏集团乃至周家的形象有了很大的好转,起码大多数媒体已经开始肯定他们的行为,并且开始督促警方更快的找到真凶,让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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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一意孤行的结果!你浪费了最好的时机!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深甫?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本来我们是占尽先机,但是现在……你简直要气死我了!”周景之的脸因为动了极大的怒气而变得铁青,手中握着的手杖也因为身体的颤抖而无法支撑住他已经越来越差的身体,站在他对面的周深甫的脸色虽然也不算太好,但他的嘴角仍旧留有一丝淡淡的微笑——这笑容配着他脸上因为周景之的动怒而被杯子砸破了额头流出的血,显得分外的诡异。

“他们根本没有找到问题的关键,而父亲你就已经沉不住气了……”周深甫无所谓似的抬手抹了一下已经流到他眼睛里面的血,笑了一下,“果然是因为周傅笙回来了,父亲你才如此惊恐吗?”

“我们是来做什么的难道你忘了吗?我们是来夺取他们二十多年前从我们手中夺走的东西,本来整个周氏集团都该是我的!是属于我们的!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是想让整个周氏集团都毁了吗?我们不是来收烂摊子的!”周景之低声咆哮道,“你看看你都在做什么?就会围着容家的那个男人打转,他对于我们的大业又有什么用途?我一直认为你已经足够成熟了深甫,但是你这次让我太失望了!”

“哼……失望……”周深甫嗤笑出声,“父亲,你怎么会对我失望呢?我是你一手教出来的,虚伪到骨子里面,狠辣阴险,连杀人也无所谓,你怎么会对这样的我失望呢?你能依靠的还有谁?除了我,你还能指挥谁?”他慢慢踱步到周景之面前,蹲下身,抬起头来冲着周景之笑得诡异,“容律……那是计划外的事情了,这和你没有关系我的父亲,报仇这件事情呢……我已经有了新的计划,而这个计划好像和你的目的并不一致,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没有人能够阻止我的脚步,就算是你,我的父亲,也不能够改变我的目标……”

“你没有觉得最近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吗?你的手脚开始发麻,需要握着手杖才能行走……你经常性的眩晕,嘴唇发紫,心跳迟缓,这一切的一切你都没有感觉到吗?”周深甫满意的看到自己的父亲露出惊恐的神色,于是他咯咯的笑了起来,站起身,拍了拍他那越发显得衰老的父亲的肩膀,伏在周景之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的报仇计划……才刚刚开始呢!”

下卷 丑闻

周家整个上下在这几天里都是忙碌万分的,周启华和周傅笙基本上都在半夜一两点钟才回到家里面,第二天早上五六点钟就又要起来四处奔波。

周铭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是苦于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帮助他们,只能像只稚鸟一样被他的父亲和爹地护在羽翼之下。

这两起事件都已经移交给警局去处理,现在只能是等待他们的效率高一些早日查出真相。而周启华和周傅笙两人这些天则忙着安抚董事会里的各位股东,由于这两起事件的恶劣影响,股价在前几日也是逆着有所上升的大盘巨幅下跌,不过经过这些天他们的力挽狂澜,股价已经有所回升,董事会里面的异议之声和问责才不断减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各大媒体的娱乐版却是接二连三的爆出惊天丑闻——《周氏豪门家门不幸外遇吸毒堕胎层出不穷》《父亲扶小三上位现任周氏董事长四角恋中取胜夺权》《豪门大少新婚出轨逼迫离婚已成真正牌夫人割腕自杀终未挽回丈夫心》……

周家的大门已经紧紧关闭了许多天,但是仍旧有不少的狗仔队蹲守在那巨大的铁门旁边,等待着捕捉到第一手的新闻。虽然说豪门大户都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周家被曝光出来的那些新闻各个都是重量级的,随便拿出一个都会是报纸的头条,各家报社的主编都已经下达指示——就算是拿不到新闻,也要拍两张照片回来!

周启华干脆的留在了周氏集团夜以继日的工作,完全拒绝接受记者的采访;而周傅笙则在完成了对那些因为药物出现问题而受到伤害的患者及其家属的慰问以后就低调的回到家中,当然在这其中也有不少疯狂的记者涌到医院里面要采访他关于二十多年前那场四角恋的真相以及他是否吸毒之类的话题,不过周傅笙是紧闭着嘴一言不发的在保镖的护卫下离开了医院,回到家里面以后再也没有露面。

周氏集团的丑闻已经完全被周家人本身的那些流言蜚语而压下去了,就连容律也无法置身事外,至少有七八个狗仔在他上班的途中对他进行了狂轰滥炸似的突击采访,闪光灯闪的让容律都睁不开眼睛,“对不起……我对此无可奉告……我还要上班,请不要耽误我的时间谢谢……”容律刚一出门就被堵住,他只能抬起手来挡住自己的脸,匆匆的向前走去。

“容先生!容先生!我们不会耽误你太长的时间的!只是想问一下您在周家生活的那段日子里,周铭琛是否对您施加了家庭暴力?您是否真的因为他的出轨而割腕自杀挽回他的心呢?”一个小记者举着录音笔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喋喋不休的问道。

容律皱着眉头向前匆匆的走着,这种问题实在是令他无法回答,这不仅是对他的一种伤害也是对逝者的一种侮辱——即使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那个【容律】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听说您流产了是吗?是因为周铭琛的婚内□所导致的,请您回答一下好吗?”一个带着几分恶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话筒粗鲁的塞到他的嘴边,强迫容律回答他的问题。

“他妈的都给老子滚开!”容律的心猛的痛了一下,还没等转过身去呵斥那个记者,便听到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喝,照相机和话筒被扫落到地上的声音响了起来。容叶聿行铁青着一张脸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将围在他身边的那几个狗仔的照相机还有话筒录音笔什么的都统统扫到地上,“你们再敢纠缠我的儿子,我就让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还不快滚!滚!”容叶聿行像是一只被侵犯到领地的狮子一般怒吼着,把容律护在身后,朝着那几个狗仔吼道。

“我告诉你我会把这些等登在报纸上的!你敢打记者……”那个问容律是否流产的记者是最初被容叶聿行一拳打到在地上的,他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青了一大块,嘴上还是喋喋不休的挑着衅,旁边还有一个记者拿着照相机拍着照。

“你还敢威胁我?”容叶聿行气的脑袋都要冒烟了,一把扯过正在照相的那个狗仔手中的照相机,狠狠地砸到地上又踹了几脚,“我告诉你们,我们容家也不是好惹的!你写啊!你就行我容叶聿行打你们了,怎么样?我不用到警局去告你们你们也要丢饭碗!写!都给我写啊!”

也许是被容叶聿行这种暴烈的性子所吓倒,剩下的几个记者也都纷纷抱着自己的照相机什么的狼狈的逃跑了,那个嘴上不干不净的记者也只能自认倒霉的恨恨离去。

容叶聿行心里面的气还是没有发干净,又是一脚把那个已经碎成好几块的照相机踢到路对面去,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然后一把搂住被他护在身后面的容律,重重的在他的背上拍了两下,“小律,咱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别因为他们嘴里面那些不干不净的话生气,不值当!”

容律只能伸出手来回抱住自己的爹地,紧紧的抱住。那些问题的确是有些伤了他的心,但是他也没有他爹地想象的那么脆弱——不过,有人如此贴心的爱着你护着,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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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这些事捅出来了,也许我们的调查范围会更广一些,不过现在……基本上可以锁定一个范围了。当初知道我们事情的人并不多,更何况……我吸过毒的事情,更是极少有人知道。启华,你知道我是在说谁,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觉得亏欠了他们,但是周景之的确是最有可能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周傅笙的脸色不算太好,虽然说他已经比年轻的时候更能承担起这些风风雨雨,但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再一次被掏出来给大家看,心里面已经愈合了的伤却是又开始隐隐作痛。

“可是……景之他……我不否认他心中会有恨,可是那天你也看到了,他们搬出周家的时候,景之是坐着轮椅走的,医生说是过去受的伤发作了,而且因为周家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已经刺激的他中风了,这样的景之,还能够掀起如此的波澜吗?会不会是……”欲言又止了一下,周启华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就算是隔着电话,周傅笙也能够轻易的听出那种因为休息不好以及思虑过重而出现的疲惫感。

“你的意思是……”周傅笙皱起眉头反问道。

“会不会是你父亲那边做的手脚?阿笙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这也是一种可能……”周启华连忙补充了后一句话,“或者是周深甫那个孩子……不,应该不会,那还只不过是一个孩子,他今年也就比铭琛大两岁而已……所以……”

“傅临风?哼……不可能,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了,你认为我会放任他在我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情吗?何况铭琛他们的事情傅临风根本不可能知道……深甫……我也不想怀疑他,但是现在他也的确是有着较大的嫌疑,如果可以你就吩咐一些人去看着他吧。傅临风这边我来看着,不过启华,真的不可能是他,也不是我会袒护他,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对他是什么感情?他已经和我断绝了父子关系,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赡养他也只不过是我作为他生理上的儿子的最大的让步了。”

“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阿笙,你还是早点去睡觉吧,这些事就由我来办吧,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千万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而影响到你的健康……”周启华低声说道,语气里面甚至暗含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周傅笙叹了一口气,说道:“启华,我也没有别的意思,经过那件事以后,我已经能够放下过去的那些事情了……现在我只想让我们这个家都过得和和美美,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会的,一定会的。好了,你快睡觉去吧,晚安,好梦。”周启华的声音里面带了一丝安抚,周傅笙也低声的笑了一下,“你也不要忙太晚,晚安。”

刚放下电话周傅笙就听到身后的门被敲了两下,周铭琛站在门口,神色有几分局促,“爹地……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有什么事吗?”周傅笙伸了伸手,示意周铭琛走过来。

周铭琛深吸了一口气以后缓缓说道:“爹地,我不能再这样窝在家里面了……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做的吗?我也不再像过去一样了,我明白我身上应该肩负的责任,也许我做不好,但是现在你们都在,我不会的可不可以教一教我?”

下卷 进医院

周傅笙露出几分讶异,但是很快他就微微笑了起来,周铭琛很少见到周傅笙的笑容,但是就是在这最艰难的几天里,他已经看到周傅笙对他露出好几次笑容,眼睛不由得有些发涩,“琛儿……有时候我在想把你一个人留在国内是不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是我们太过任性了……但无论现在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能够换来你现在的上进,我觉得我们做的这些都是值得的。你要是真的想学一些东西的话,就先跟着你父亲吧,学一些最基本的作为一个领导者必备的素质,怎样去处理这次危机等等,你会学到很多的东西。”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我跟在父亲的后面会不会给他拖后腿?我……不想再给你们惹什么麻烦了……”周铭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他爹地的温和的目光下有了几分哽咽,“而且就算是不合时宜……我也想和爹地说,我想把容律追回来,我想和他在一起,可以吗?”

“你就算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你也要相信你父亲还有我的能力,没有什么拖后腿之类的事情,你只要去做就可以了。至于容律……”周傅笙沉吟了片刻,说道,“如果你真的觉得他就是那个可以和你共度一生的人,那么我支持你去把他追回来,只不过这不比追任何一个陌生的人,你曾经,当然也包括我们周家都曾经伤害过他,他和容家的人都不会轻易的接受你和我们,所以……你也要抱着失败伤心的准备,甚至一无所获。”

“这些我都知道……”周铭琛低声嘟囔着,然后他努力地笑着,弯下腰轻轻搂住周傅笙,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你,爹地。”然后像是害羞了一般的一溜烟跑出了这间书房。周傅笙摸着自己脸上那块儿被周铭琛亲过的地方,不由得轻笑出声。这二十多年来的父子相处里,竟然没有哪一次像今天一样如此和睦如此温馨,仿佛外界的那些风风雨雨都成了此时的美好的伴奏,不再惹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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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容叶聿行恐吓了那帮为了新闻连脸皮都不要了的狗仔队记者,报社也已经被打了招呼,勉勉强强的同意了他们不去写有关容律的负面新闻,但是他们管不住的是网络。各大论坛又开始流传开一段视频,正是容叶聿行为了护着容律而殴打记者摔相机的那段,一时间引起哗然。

打狗仔队的记者的明星也不占少数,前一阵子也有某个明星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而砸狗仔的相机对着狗仔破口大骂的,但是像容叶聿行这种直接动手的人还是少数,风口浪尖上的容律一下子被炒得更火,明明不是个娱乐圈的人物,却被把私生活拿出来娱乐众人。

容家并没有上市,所以没有股票暴跌之类的影响,只不过是在做生意的时候对方都会下意识的看看容叶聿行的拳头,并且嘟囔一句什么容峰活的真苦之类的闲话。

不过奇怪的是突然有那么一天这些视频都突然消失了,各大论坛上八卦的帖子也都不见了,容律这个名字好像就这样从公众的视线里面消失,只剩下周家的丑闻被越炒越热——因为不断有离奇的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丑闻被接二连三的曝光出来,周家人的遮遮掩掩不正面回答也让寂寞了许久的媒体和广大读者蠢蠢欲动,想要知道幕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容律也很奇怪自己的新闻为什么一夜之间突然都消失了,不过这是一件好事,他也就不过多的去想究竟是那个人在背后操纵,能够给他一个正常的生活他也就谢天谢地了。

最近还有个人比他还要倒霉,那就是沈凉平。容律在恢复上班以后的第二天得知沈家的大少爷被不明人士绑架,沈家也没有被勒索钱,绑匪就是把他绑了两三天,然后打断他一条腿,鼻青脸肿的被扔到郊外,一个捡垃圾的老头发现了他把他送到医院,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这些都是底下的员工之间传着的八卦,也许是因为最近各大家族传来的丑闻都不少,沈家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人捅出来什么,就悄无声息的把这件事给压下了,容律最近被那些破事烦的什么新闻都不看,也就自然不知道这回事。

快到下班的时间,容律想着怎么样沈凉平也是和容家有那么几分关系,不去看望一下好像也说不过去,就和他大哥说了一声要提前下班去医院看望沈凉平。容行本来打算自己去医院探望沈凉平的,但是听容律这么一说,他心下倒是一喜,还打算着让容律和沈凉平凑做一对,便高兴的把容律打发走,告诉他沈凉平所在的医院名称,还嘱咐他要买一些营养品做礼物,到时候好送给沈凉平。

容律也看出来他大哥想要继续撮合他们两个人的念头了,不由得有几分后悔。沈凉平的关系自然是和他大哥更好一些,他干什么要抢这个先去探望呢?不过话已经说出口,只好悻悻的离开公司,前往沈凉平所在的医院,顺便在医院的门口给他买了一束花,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营养品、水果什么的。

抬头看了一下病房的号码,容律确定了是沈凉平的单人病房以后便敲了敲门,里面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了一声“请进”,容律便推门走了进去。

沈凉平的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一条腿被石膏裹住用带子拉着吊起来,憔悴的样子和曾经到他们家里做客时那种翩翩风度无法相比。坐在他身边给他削水果的好像是个雇来的护工,也就是他刚才说的请进。

沈凉平一看到进来的人是容律,暗淡的眼眸一下子被点亮了,他想挪动一下身体,却被身上各处的疼痛所惩罚,只能扭曲着脸朝着容律笑了一下,“容律……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这副模样……”

容律把手里面拿的那一堆东西放在靠墙的桌子上面,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在沈凉平身边,“要不是我们公司的人都在说你的事情,我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惹到什么人了?有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报没报警?”容律自认为自己说的都是客套之话,而沈凉平却是对容律情根深种了,这几句简单的问候竟然让他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知道我是惹到谁了……他们……我是说那些绑匪,他们也不吭声,就是时不时的揍我两拳,还拿钢管把我的腿给打折了……”沈凉平在叙述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惊恐,声音有些颤抖。“不过医生说养一养就好了,我也没有报警,毕竟他们也没有要赎金,我也没有看清楚他们的脸,都不知道我被他们绑到哪里……就算是我倒霉吧。”

看望病人也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上次面对周铭琛也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感情,容律总觉得自己张不开嘴去说些客套的问候之词,说了没几句话以后他就装作看了一下手表,站起了身,“今天的时间也有些晚了,我就不打扰你继续休息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你就安心养病吧。”容律笑得有几分心虚,面对着沈凉平带着失望神色的脸,他有种夺路而逃的感觉。

“那好吧……再见,容律。”沈凉平掩不住自己的失落,沮丧的神色布满了他那张被打的青紫的脸。

下卷 记者招待会

“对了……容律,你最近有没有看到过雁平?我这几天被弄成这个样子,也没见他到医院里面来看我……”就在容律打开门即将走出去的时候,沈凉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容律说道,容律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笑着答应了一声,却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他只是当这是沈凉平想要挽留他的借口。

刚走出医院没几步,容律扔在衣服口袋里面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他把手机拿了出来,发现这是一条来自……来自周铭琛的短信。

有点儿疑惑周铭琛会给自己发一条怎样的短信,容律边走边摁着手机,发现那条短信就像是垃圾短信一般,介绍着今天的天气状况,只在那一大串的温度数字后面有短短的一句问候,“天很冷,记得多穿一些衣服。”

容律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以为周铭琛发错了短信,看完之后也就顺手删了,根本不知道周铭琛在编辑这条短信时的抓耳挠腮。

然而在晚上临睡前容律又收到了一条来自周铭琛的短信,洋洋洒洒五六十字的短信前三分之二都是介绍第二天的天气,最后的几个字则是“注意保暖,晚安。”,容律这回是真的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了,他回了一条“谢谢”,然后就打算直接关掉手机睡觉,还没等他摁下关机键,周铭琛的短信就又跟着过来了,看来是看到容律的回复一秒都没耽误的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不客气,祝你好梦。”容律不得不佩服起来周铭琛发短信的速度起来,这个时候容律也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周铭琛醉醺醺的打过来的那个电话,那阵子他也颇为烦心,也没有把周铭琛的话放在心上,而今天的这两条短信……

容律笑了一下,关掉了手机。也许只是周铭琛最近窝在家里面太过无聊,连他这种也许排在通讯录底层的人都能够翻出来发两条短信打发时间。

当第二天早上他再打开手机的时候,容律就真的推翻了关于周铭琛给他发短信是为了打发时间的想法了,一连七八条短信在他刚一打开手机的时候就蹦了出来,全部都是署名周铭琛,有安慰他不要去看新闻的,有和他道歉关于狗仔队追着他采访的,有昨天晚上那种没什么内容的介绍天气的,乱七八糟的资讯的,还有一条就是约他在周末晚上一起吃饭的。

把前面几条有些无聊的短信一一删掉,容律微微皱起眉头,手指头放在删除键上面片刻,还是移了开来,给周铭琛最后一条短信回复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把这句话看了两三遍以后,容律把这条短信回复了过去。他并不想再和周铭琛有什么瓜葛了,本身对他就没有什么感觉,之前对他的照顾已经算是仁义尽致,再和他出去吃个饭什么的,大概他爹地会把他的皮都拔掉一层。

发完这条短信以后,容律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周深甫,也想起来之前周深甫对他的表白,他微微抿起唇,心里面翻滚着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自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也许也和最近周家这一系列的事情有关系吧,周深甫就算不是周家嫡系的子孙,也是周家的人,肯定也会因为最近的事情而忙得焦头烂额。

正在他出神的时候,周铭琛的短信又回复过来了,“我的爹地还有父亲想要见见你,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是请你来我们家吃个便饭,没有别的意思,他们只是想你了。”近乎低三下四的口气是容律最无法拒绝的,周铭琛为了要见他一面都已经把周傅笙和周启华搬了出来,容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回复道:“好吧,如果有时间,我会去的。”

周铭琛的回复是飞速的,“谢谢!”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让容律苦笑了一声,他开始头痛怎么样才能在周末的晚上溜出去而不被容叶聿行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最近虽然说是没有什么记者再在他们家周围蹲守了,但是周家……那是一定会有狗仔潜伏在周围等着拍照采访的,就算他能够逃出容家,他也很难安然无恙的悄悄潜入周家。

唉……真是接了个烫手山芋!容律叹了口气,握着手机露出一脸的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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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周家在逃避记者近一个礼拜以后竟然主动的再一次召开了记者招待会,然而内容却是和上次以道歉为主的记者招待会完全不同了——这一次,周启华周傅笙和周铭琛三人齐齐坐在麦克风后面,能够拿到邀请函的记者就已经把不大不小的礼堂装了个满满登登的,更别提还有一些没有资格的记者正蹲守在门口想要听到一丝消息。

“今天这个招待会也是不得已才召开的,想必各位也都清楚是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并且也有权利去保护自己的隐私不被侵犯,但是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毕竟我们的隐私已经被一个或是一些人所公开,我们也并没有拿自己的隐私去娱乐众人的爱好,以讹传讹的事情是我们不想承受的,所以才会召开今天这个招待会,请各位相信,今天会上我们三个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再有任何媒体或是个人对我们三人的过去进行篡改和污蔑,我们将以法律程序解决,绝对不会再次姑息,诉诸于法庭之上。”周启华沉着脸色说了这么一大段近乎是

威胁的话,让底下坐着的一干记者脸色非常的不好。

“首先,是关于我和我的伴侣周傅笙过去的事情的澄清。我们两个的婚姻是合法而自愿的,至于报纸上所说的丑陋不堪的四角恋,我需要解释的是我并没有用任何卑鄙的手段分开我的伴侣周傅笙和他的前恋人方滋之间的恋情,他们之间的分手是和平自愿的,而我的哥哥周景之和方滋的婚姻也是出于自愿和平等的,并不存在有些媒体所编造的,不堪的利益交换一说。”周启华缓缓地说道,仿佛摆在他面前的一大堆话筒都是空气,语气沉稳,“方滋的去世则是一起意外,是我们谁也不想看到的意外,并不是有些媒体所说的,这场意外是我所策划导演的,这已经构成了诬陷和人身攻击,再次我再次重申,我希望再也不会在任何媒体上看到有关于这件事的虚假的编造。”

“有关于我曾经三次吸毒,三次进入戒毒所戒毒,因为疏忽而致使我的儿子周铭琛高烧不退智力受损一事,我表示这其中有几分夸大,但是主体是真实的。我的确吸过毒,并且到戒毒所戒过毒,但是我并没有复吸过,也没有三进三出,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我的儿子周铭琛高烧不退无人看管,那段时间正是金融危机,各位推算一下时间就可知道,我们两人都忙于各自家族的事务,的确是疏忽了对于我的儿子周铭琛的监管,这场高烧也的确导致了一些严重的后果,但周铭琛只是稍稍比其他的孩子发育迟缓了一些,并不存在智力受损这种具有强烈污蔑性质的病症。”周傅笙的语调就算是在揭自己过去的伤疤的时候,也是淡定而冷傲的,他的眼睛冷冷的扫视着坐在下面的记者们,仿佛能够看透他们每个人暗地里都在想什么似的,逼得他们许多人都低下了头,只能拿着电脑手指丝毫不敢停下来的敲击着键盘,“吸毒是因为那段时间我的确为方滋的离世而悲伤过度,在酒吧里面酗酒过度而被其他人引诱才走上邪路,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我必须要感谢我的丈夫,周启华先生,是他将我从那条邪路上面引回正轨,也正是因为他的无限的支持,我才能够成功的摆脱掉毒瘾。”周启华轻轻的握住周傅笙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有些发凉的右手,仿佛是一种无言的安慰,而这个动作又引得闪光灯好一阵子的闪耀。

“我的确在结婚不久以后就出轨了。”周铭琛低着头,慢慢地说出这句话,底下的记者顿时是一片哗然,议论声比刚才周傅笙承认自己吸毒还要大——也许是因为周傅笙的气场实在是太为强大,让他们根本都不敢吭声,然而对着周铭琛,他们自然是没有什么尊重可言的。

“年轻,很天真很傻,这种话说出来也许只是一种推脱,但是结果这几月以后,我认为这五个字的确可以形容过去的我。追求刺激的生活,寻找所谓的真爱,一切的一切,这些都是建立在另外一个人的痛苦之上。”周铭琛的声音多了几分颤抖,之前在他说出“很傻很天真”这句话的时候还有很多记者笑场了,然而在这句话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再窃窃私语了。

“在此,我承认我过去,在结婚以后的三年多以来,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我不懂什么叫做责任,更不懂得什么叫做珍惜。有句老话说得非常好,但是只有犯过错的人才会想起来这句话——失去了,才懂得什么叫做珍惜。我已经失去了我人生中最为宝贵的一个人,然而……为时已晚。我伤害他太深了,在我们结婚的那三年,在我们离婚以后,我对他有冷暴力,用出轨这种行为来折磨他,又在我们离婚以后让他失去了孩子……我的确值得舆论的指责,我也为此深深的自责。”周铭琛慢慢的站了起来,抬起了头,这个时候记者们才发现他已经是泪流满面。

周铭琛把面前的麦克风推开,深深地鞠了一躬,深深地。闪光灯的声音不绝于耳,哗啦哗啦的灯光闪耀在他的身边,他却像是完全忘情了一般,保持着这个姿势了许久。

直到周傅笙拍了拍他的背,周铭琛才直起身来,坐回到座位上,把麦克风拉了回来,沙哑的说道:“借此,我也想对这个我曾经深深辜负过的男人说……我爱你,对不起,如果你能够再一次原谅我……就请回到我的身边……”他已经哽咽道说不出来话,周傅笙轻声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周铭琛点点头,直接站起来离开了招待会。

记者们自然是很不高兴,喧哗着拥挤着,不想让周铭琛这个浑身都是新闻的人就这么离开会场,但是在几名高大的保镖的簇拥之下,这些文人们自然不是对手,周启华又拿过麦克风开始了对于其他不是特别关键的假新闻的澄清,慢慢的这些记者也都平息了之前的不满,全神贯注的记录着他们二人所说的话,并且在脑子里面琢磨着一会儿想要提什么样子的问题。

下卷 逝者

容律穿梭在各个办公室之间,把每个部门要上报的文件收集起来,准备一起递交给他大哥处理。然而在经过两个部门之间的走廊时,他一抬头偶然看见几个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八卦不停的小男生正围在两部电梯之间的液晶电视前看着电视。容律有那么几分近视,但不太严重,不过离很远他是看不清楚电视上面究竟在演什么,只是觉得上班时间这些人不应该如此明目张胆的翘班偷看电视,便放轻脚步的走到他们身后,拍了他们中间的一个人,“看什么呢?怎么不去工作?”

他这一句话顿时把本来就小心翼翼看电视的几个小男生吓了一跳,“容……容先生……”他们结结巴巴的说道,颇为紧张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把电视挡在身后,不让容律看到,“我们这就去工作……您也……您也回吧……”

这样一来容律更对那个电视里面正放着的东西感兴趣,“你们能看我就不能看?究竟什么这么吸引你们?”容律好笑的看着他们几个人紧张的神色,然而已经离得这么近了,他还是能够听到电视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那是他太过熟悉的声音,虽然已经沙哑,略带哽咽。

容律收敛起笑容,把他们几个人推到一边去,看着挂在墙上的电视,里面正直播着周家三个人举行的记者招待会。“……我也想对这个我曾经深深辜负过的男人说……我爱你,对不起,如果你能够再一次原谅我……就请回到我的身边……”容律正好听到这一句话,他也看到了周铭琛满脸的泪水和那深深弯下来的腰,心里面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了一下似的,一种酸楚的感觉蔓延开来。

“你……你们回去工作吧,以后再出现这种事情,我可就要告诉你们的部门经理了。”容律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周铭琛在一片哗然中匆匆离场,周启华接下了话筒,他才像是晃过神来,声音有些颤抖的对这几个偷偷看着他脸色的小男生说道。

这几个感觉自己惹了事的小男生自然是一溜烟的散了,容律却是捧着一大摞的文件站在电视机前一直怔怔的看着。

他爱的究竟是谁?是那个含恨离开人世的【容律】,还是这个只想安安稳稳毫无牵挂的活在人世间的容律?又有谁能够原谅他?容律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去对周铭琛说出那句“我原谅你”,更不想接受周铭琛,和他复婚——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那句话深深地打动了容律,也许是因为那句话包含着忏悔之意,也同样蕴含着不可忽视的爱意。

容律不是没有心……只是他没想到,周铭琛竟然会爱上他容律。

也许他只是会错意了,或者说这句话周铭琛根本就不是和他说的。容律忽略掉轻轻的粘在自己眼角的那滴细小的泪珠,抱着文件转过身来走向另外一个部门,他不想耽误他的工作去想这些事情,这是一些……一些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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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记者招待会以后的第二天,所有的报纸的娱乐头条都换上了周铭琛深深鞠躬道歉的那张照片,有几家报纸甚至用两个版面来介绍周氏集团以及周家最近以来经受的风波,言语间竟然已经没了过去几日的咄咄逼人,甚至多了几分善意——当然,也不排除他们的确是听了周启华的警告,周家人并不是没有那个手腕去平息各个报社的不利言论,然而他们的确是没有那么去做,而是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媒体人也不是傻子,借坡下驴还是懂得的。

而这个时候警方那边也传来一些好消息,去周氏集团总部偷偷修改资料的那个男人已经在茫茫的线索中被揪出来,这个人本身就已经有了案底,虽然那个男人的脸被帽子和墨镜挡住,但是从他露出的下颌还有走路右腿微跛的这几个特点,警方还是从信息库中搜索出来一个完全符合的人。

这个男人名字叫做朗飞,曾经是一个商业间谍,被他窃取过资料的公司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最后他终于栽在了一个大公司布下的陷阱之中,还为此跛了一条腿,在监狱里面呆了六年才被放出来。

加上他坐牢的时间和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的时间,已经有足足八年了,年轻一些的人也许都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更不会找他做这种事情。虽然说警方已经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但是调查还是到了一个艰难的瓶颈阶段,朗飞的行踪是出了名的难以定位,他擅长伪装也擅长逃脱和反跟踪,而且他在这起案件中只是起了一个工具的作用,他的幕后还有人在指使他,而幕后指使他的那个人才是警方和周氏集团都要寻找的。

另外一起关于药物的案件也有了进展,警方在对药厂里的监视器录像的查看和对那几条流水线上的工人的走访中,圈定了几个有嫌疑的人,而就在警方来药厂调查的第二天,药剂分析科的一个副科长就连夜潜逃了。警方立刻展开了追捕,两天以后在一家破旧的小宾馆里面将这名疑似犯罪嫌疑人的副科长缉捕归案,审讯了没多久这个瘦小的文质彬彬的副科长便绷不住了,倒豆子似的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最近生产的那几批药的确是他做了手脚,他对药物中的一个成分做了微小的、非专业人员无法辨认的调整,使得原本药物的低副作用变成了高毒副作用。至于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他竟然回答说他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因为被一个未知的人抓了把柄——他虽然只是一个科的副科长,却是可以从这个职位中贪墨不少,他本来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是当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邮件,里面包含着几个他接受贿赂的视频和银行的转账记录时,并且威胁他若是不为这个陌生的邮件的发信人做一些事情,这些视频和记录都将会直接发到药厂的负责人的邮箱当中,他不仅会丢了工作也会为此而入狱,如果他乖乖的听从这个人的吩咐去做,这些视频就会被销毁,他甚至还会升迁。

他别无他法,也不知道自己修改这些药的配方究竟会有什么麻烦,就按照那个发邮件的人的吩咐去修改了配方,却没想到自己这回是彻底捅了大篓子,还害死了两个人。胆小如鼠的他本来想在新闻刚被报道出来的时候就逃开,但是他一直存着的定期在几天后才到期,胆小却又贪财的他又战战兢兢的等了几天,终于在警察到药厂调查以后他才不管不顾的取了钱逃跑了之,慌乱中留下了一大堆的线索,让警方轻而易举的把他抓了个正着。

警方把这个人供出来的那个邮件地址查了一下,无奈的发现这个邮箱是用假名注册的,使用过这个邮箱的IP地址也显示那是一家网吧,线索到此就算是又断了。

而就在这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的时候,周景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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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深甫几乎是哭晕了好几次,连周启华去拉他离开周景之那已经呈现青色的尸体时,他都一动不肯动,只是扑在床边上哭的死去活来的,让本来心里面还有几分怀疑这些日子来是周景之做的这些事的周傅笙心里面也不太舒服。

最后还是赶来的警察把周深甫敲晕了才把周景之的尸体从屋子里面抬走的。周景之父子俩是在周傅笙周启华两人从国外回来的几天前才搬离的周家,新居离周氏集团的总部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也许是因为这点周深甫才决定在这这个小区里面租下了房子。

“我要是在家里面陪着他……他就不会一个人无助的走了……我是个不孝的……不孝的人,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周深甫醒了以后就怔怔的念叨着这几句话,周傅笙不由得从心里面透出几分心疼来,也许是因为自己之前和周启华对他们父子的怀疑,也许也是疼惜他现在是真正的双亲不在,他把周深甫揽在怀里面,轻声的安慰道:“不是你的错,这和我们也有关系。若不是周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也不会最近一直加班,大哥也就不会没人照看……再说当初你们为什么要搬走?既然大哥都已经有了病,为什么不在家里面好好住着,找医生看一看?”

“我……是我多心了……我怕叔叔你们怪我不多帮着铭琛一些,可是我也没有办法……爸爸他身体这些年来一直不好我也知道,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事情来的这么的快……”说着说着周深甫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声音也是哽咽的不行,话也说不出来。

周傅笙叹了口气,摸了摸周深甫的头,说道:“什么也别说了,今天就和叔叔回家吧,以后不再分什么你我,你也姓周,也是周家的人,叔叔不会亏待了你的。”

周启华刚才和警察一起离开了,这个时候他给周傅笙打了个电话,“警察在问要不要解剖的事情……你问问深甫的意思吧。”

“深甫,警方那边问……要不要给你父亲做解剖?你对他的死因有没有什么别的怀疑?”周傅笙其实是不想问了的,但是他还是要尊重周深甫的意见。

周深甫低下头,然后摇了摇脑袋,“还是让爸爸马上入土为安吧……我已经对不起他了,不想再让那些人再对他……不敬了。”

周傅笙把周深甫的意思回复给周启华,周启华应了一声,便着手准备给周景之准备后事了。

“叔叔……你可以抱抱我吗?”周深甫的声音低沉而脆弱,带着几分颤抖,周傅笙一直对这个方滋拼了命也要生下来的孩子心有愧疚,自然是怜惜的把他搂在怀里面,轻轻安抚着。

然而在他看不见得地方,周深甫那还挂着泪珠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下卷 熟悉而陌生

周家的风波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容律也没有了不再出席那次晚宴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从家里面溜了出来,趁着微沉的夜色徒步走到周家的宅院门前,摁响了门铃,很快就有人赶过来开门,把他迎了进去。

熟悉而陌生的环境令容律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有些面熟的佣人替他推开主宅的大门,他礼貌的对对方道谢,也得到对方一句带着些惶恐的回谢。

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再一次的袭击了他。

周铭琛已经在客厅里面等着容律许久了,当他看到容律那种带着些恍惚的表情走进客厅的时候,他快速的站起来走到容律面前,有那么一丝紧张又有那么一丝兴奋,“容律,你来了……”想要说的话是千言万语,结果他刚一看到容律的目光投到自己的身上时,他便只能结结巴巴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容律看到这偌大的客厅里面只有周铭琛一个人,也明白什么一起吃个饭是个托词,或者说只是周铭琛想把他邀请来的一个借口,有几分不自在的别过眼神,看着摆放在墙角的古董落地钟,低声说道:“嗯,伯父他们……?”

周铭琛尴尬的笑了一下,“他们最近工作比较忙,可能要晚一些回来……你先坐,我叫……我叫佣人上一些茶来。”他知道自己可能又把事情给搞砸了。

他这辈子基本上没谈过恋爱,毕枫是自己凑到他身边的,一切都水到渠成,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去追逐,自然是对怎样追求人一无所知。容律和他之前又有过那些不好的过往,这让本来就够笨拙的周铭琛更加手足无措。

再加上前几天,周傅笙和周启华把那个周深甫带回了家,并且说在以后的日子里,周深甫都会和他们住在一起——因为他的父亲已经在前几天因病去世了,他再也没有家,于是周启华和周傅笙两人便把周深甫认作义子留在周家。

若是之前周铭琛没有看到周深甫对容律做的那件事情,恐怕他也只不过皱下眉头便认下这个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哥哥,但是当他知道周深甫对容律的心思以后,他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这个对容律虎视眈眈的人了。

好在那个周深甫说自己心情不太好想要到外面散散心,在入住周家的第二天便消失不见了,要不然要是让他和自己还有周启华周傅笙几人一起坐在餐桌面前招待容律,周铭琛大概会疯掉。

佣人很快便把香馥的红茶端了过来,给周铭琛和容律各倒了一杯,红茶的香气顿时氤氲开来,周铭琛局促的笑了一下,“这个是我爹地非常喜欢的一款红茶,尝一下吧。”

两个人面对面的有了短暂的沉默,容律觉得这样下去实在是太令人气闷了,索性也不再去想周铭琛究竟有什么企图,坐到沙发上,端起那杯温度适宜的红茶,慢慢的抿了一口。其实他对红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欢,只是知道周傅笙好像特别的喜欢,每天都会在下午的时候坐在花园里面享受一壶红茶。

容律慢慢悠悠的喝着茶,而坐在对面的周铭琛却是提心吊胆的,他总觉得自己在见到容律以后的一系列的动作和言语都笨拙不堪,偏偏他还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说去做,才能够讨得容律的欢心。

“吃饭只不过是一个托词,对吧?”容律突然放下茶杯,抬起头来直视对面一脸紧张的周铭琛,“那天……记者招待会你说的话……我在电视上看到了。”

周铭琛愣了一下,然后他的脸迅速的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我……那是我……”他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有胆量了,那天都有勇气面对那么多的媒体说出肺腑之言,然而今天面对想要表白的容律,却是半分勇气都没有了。容律的容貌真的是说不出的漂亮,皱起眉头来也是别有一份冷艳,周铭琛有几分痴意的想到。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想我们真的是没有什么可能的,毕竟过去的那些事情,我就算是原谅了,也已经是不可弥补的裂痕,你为什么在离婚以后再……再有那种想法,我也不太清楚。今天本来我是想着再看看两位长辈,既然他们不在,我想我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容律站了起来,看着脸突然苍白起来的周铭琛,忽略掉心里面那微弱的一颤,冷硬的说道,“告辞了。”

“容律,不是——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上了你!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一份伤害!以前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白白辜负了你最好的年华,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可不可以?”周铭琛不由自主的把这些话喊了出来,想要挽留住容律的脚步。

容律背对着周铭琛,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快步的走出了这个让他觉得有几分荒凉的客厅。

周铭琛想要追过去,但是脚底就像是生了根一样的扎在地板上,眼睁睁的看着容律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红茶的香气依旧,但是片刻前还在品味它的人已经不见。

周铭琛捂着脸颓然坐回到沙发上,他果然是如此不堪,就算是苦苦哀求,也只是徒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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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律走在这条有些寂静的路上,心里面充斥着的是莫名其妙的情绪。他的确不明白为什么周铭琛会喜欢上自己,他努力的回想着自己和他的交集,最后只能得出一个勉强的结论——难不成是因为在医院的时候自己给他送了几次鸡汤的缘故?

一方面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议,一方面又想不到还有别的可能性。周铭琛是个他始终不能够明白的人,要说周铭琛性格复杂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就是不知道周铭琛的脑子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爱情难道就是那么简单?只不过是落魄时的一点儿温暖,就能让他爱上自己?

那么【容律】坚持了那么多年来的爱恋究竟又算是什么?在这个时候是不是显得有几分可笑?

紧了紧衣服,容律觉得这天气的确是越发的冷了,走在这条空无一人的路上,这气温仿佛是更低了一些。容律并不是怕黑的人,但是一阵风刮来,道路两边笔直高大的树便簌簌的落下叶子,飘零的枯黄的树叶踩在脚下发出的刺耳的声音让容律觉得心里发紧。

突然地,容律的手机响了起来,柔和的钢琴曲在这种氛围内显得有些违和,容律的手也有些僵硬,他拿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却是周深甫。“喂?”他摁下了接听键,有几分疑惑的问道。

那一端迟迟的没有传来回应,只有粗重低沉的喘息声,容律又问了几声,直到差点儿错手摁断电话前,那边才响起周深甫有些沙哑的声音,“容律……”

容律迟疑的应了一声,“你……你怎么了?”

“容律……我好难过……”周深甫那带着浓重的哽咽味道的话通过电波传到容律耳边,让容律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到底是怎么了?你的声音……”

“能来找我吗?我真的好难过……我父亲去世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周深甫断断续续的说着,也许是因为信号不太好的缘故,噪音让周深甫的声音更加模糊。

“你在哪里?我马上就过去。”容律这时候也忘了周深甫之前一直不和他联系并且向他告白的事情,急急的问道,脚步也快了起来,“你不要太伤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我在……”周深甫模糊地念了一个地址,容律又问了几遍之后才彻底挺清楚,“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过去!”

周深甫低哑的应了一声,对话也就这样中断了。容律把手机收了起来,有些焦急的快步走了几分钟以后,又小跑起来,终于在十多分钟以后找到了一辆出租车,把周深甫告诉他的地址说给出租车的司机。

那个地址离周家所在的别墅区很远,在容律不停的催促下,出租车足足开了快半个小时才到了这栋有些古老破旧的三层小楼前。容律把车钱匆匆的塞给司机,也没有要找零就下了车。

面前的铁门上挂了不少蜘蛛网,就连门铃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像是有很多年都没有人居住过了。容律刚想上前去摁门铃,却不成想他只是轻轻的推了一下铁门,那扇看起来很厚重的门便缓缓地开了,露出一条落满了枯黄的树叶的小路。

容律这个时候才觉得这个地方是无比的荒凉,向四周看去,也全都是一些破败了的无人居住的两三层的小楼,只不过现在再恐惧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没再想太多,容律踩上了那条铺满落叶的小路,快步的走到小楼的门前。

那扇看不出材质的门也是虚掩着的,容律伸手一推门,在一阵干涩刺耳的摩擦声中,那扇门徐徐的被打开了。

刚一踏上玄关的地板,这不知道有多少年头的地板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深甫!深甫?”容律壮起胆子来喊了两声,小心翼翼的向里面走去。

整个屋子里面好像静悄悄的,容律又往前走了几步,却是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细弱的声音,仿佛是在哭泣一般。脑子里面转瞬闪过一些上辈子曾经听到过的鬼故事,顿时让容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快步的走向那微微闪烁着灯光的楼上,随着容律的脚步,楼梯仿佛不堪重负的发出轰轰的响声。

在上了楼以后,那种哭声似乎是更加清晰了,好像就是从那个散发着一丝灯光的屋子里面传来的。容律深吸了几口气,缓步走到那扇关着的门前,伸手推开了那扇门。那扇门轻轻的开了,容律睁大了眼睛向里面看去——

哭泣着的人竟然是许久没有见到过的沈雁平,而压在他身上,下半身不停的耸动着的人,赫然便是把他叫来的周深甫!

容律仿佛是被定住了一般,看着眼前两个熟悉的人的春宫戏,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直到沈雁平伸长了脖子发出一声似是极为痛苦又是极为愉悦的呻吟声时,容律才突然的活过来。周深甫衣衫不整的从□的沈雁平身上爬起来,光着脚走到容律面前,脸上露出容律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有几分诡异的笑容。

“我等你好久了,容律……你来的好慢。”周深甫的脖颈上还带着好像是抓痕的红印,歪着头对他笑着说道。

“你……你……”容律只觉得面前这个人是他再为熟悉不过的,而现在却是万分陌生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了一步。

“所以……要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哦!”周深甫突然闪到容律的身后,在他的耳边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容律刚觉察出来有几分不对劲的时候,脸上便被一块带有一样香味的手帕蒙住。

在失去意识前几秒钟,容律模模糊糊的看到周深甫用一种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眼底里却是一片冰冷。周深甫好像在对他说着些什么,在说……在说……

你终于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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