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男人婚后生活精彩的很
秦平回过味来, 意识到谢茹在撒谎。
可是为什么?
这种谎完全没有必要, 主子不是不讲理的人, 只要你真诚关心,他不会反感, 可你撒这种谎,一点也不走心不说,主子和夫人只要一对, 就知道你在说谎,夫人没说过类似的任何话, 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楚暮却心里透亮。
谢茹的目标不是他。
她只要大大方方表演完给自己确定好的方向和戏份就好,至于‘哥哥的话’, ‘和哥哥的感情’,以及对他本人的‘怜悯和关爱’, 都是工具, 不重要。她故意把跟哥哥的互动表现的浅淡暧昧, 就是不给太多细节,让你觉得是真的。怀疑?小姑娘这么可爱, 心地这么善良, 你为什么要怀疑她, 心思怎么那么黑暗?
拆穿了, 她也不怕。她说什么恶毒的,不合适的话了么?所有全部是好话, 是关心, 是内心深深的祝福, 谎言也是善意的谎言,就算没那么打动人心,别人是不是也应该记个人情?
你还怀疑她,质疑她不安好心,修养是不是有点问题?
这位继妹算盘早就打的好好,她不关心哥哥和丈夫感情如何,是好是坏,她这样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丢下个烂摊子别人如何自处,就算这波表现效果差强人意,没拉来预料中的好感,别人对她也不应该有恶感。
就在这时候,房间帘后突然传出一声轻响。
谢茹愣下了,脸立刻红了:“里面……有客人?”
不等楚暮回答,她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我不知你在待客,着实冒昧了,我我我先告辞了,你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好好的啊!”
说完捂着脸,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小跑着离开的身影也很可爱。
“这姑娘娇俏善良,可人的紧呐——”
一道修长身影从帘后转出来,剑眉朗目,行止优雅,生就一双笑眼,流转有波,只刀裁般的鬓角现出几分凌利气势。他举着手,指间有墨,看样子是方才写字画画不小心沾到的,现下正等着秦平端水过来给他净手。
“她叫什么名字?怎么对你那般亲昵?”
这话是对着楚暮说的。
楚暮就笑了,唇角微勾,意味深长。
“你这笑不对啊……”青年立即警惕。
楚暮:“别人冲着你路离来的,你会感兴趣,也正常。”
青年,也就是路离眨眨眼:“什么?”
他没懂,秦平也不懂。
端水给路离净过水,重新收拾茶盏,秦平心思还在转,谢茹不是冲他家主子来的?百般讨好,又是叮嘱又是怜惜的,害他都担心自家子被占便宜后院起火,原来竟跑偏方向了吗!
楚暮修长指尖缓缓滑过茶杯沿,低笑:“你们好好想想她的话,每一句。”
“冲的到底是谁?”
场面顿时安静。
秦平在想,路离手里的茶杯也顿住,没着急往嘴边送。
慢慢的,咂么过味来了。
“生死相隔,遗憾的情爱。”
“虽然叮嘱我,但更心疼的是留下的那个人。漫漫长路,这个人该怎么度过?好想温暖他。”
“好妹妹都应该这样,照顾粗心的男人,帮助哥哥照顾家里。”
……
一样一样,罗列出来,秦平猛的一拍脑门,可不是!
除了面前这位路大人还有谁!
路离年少有为,从小就是奇才,年纪轻轻官途顺遂,谁不举手赞好?就是可惜姻缘不大好。小时候父母想和通家之好指腹为婚,结果通家之好生了个儿子;长大点像个小金童,粉妆玉砌,大人们几番争抢,姨母胜利,把小女儿许给了他,结果小女儿生病夭折;长大更不得了了,好不容易订下个不错的他看着也喜欢的姑娘,结果刚下定,人姑娘就急病去了,尸骨还被家人烧了;最后一回,父母好说歹说求来门亲,姑娘没死,姑娘的爹死了。
姑娘一身重孝,哭得抽抽噎噎,直接和他家断了来往,什么亲事,退退退退退!
克妻克亲,克的还是妻的亲,这样的名声传出去,谁敢嫁他?
路离还有个妹妹,最温婉善良不过,日日为哥哥操心,可惜她年岁和哥哥没差多少,哥哥娶不上媳妇,她要嫁人啊,出门子的时候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说放心爹放心娘,唯独放心不下这个傻哥哥,只盼有个好嫂嫂,让哥哥寒有衣饿有食,好歹有个着落……
谢茹这番表现,哪哪都对口,就好像给路离量身打造的贴心人!
若事实果真如此——这人好深的心机。
手段还很高竿。
不直接下手算计,来个生米熟饭什么的,只留钩子,让你记忆深刻,日后再来个偶遇,强化这个印象,你能忍得住不好奇,不惦记?
这一旦勾的男人主动,后面的事,也就不是问题了。
秦平想清楚,深吸口气,牙华子都凉。
路离眉毛耷拉下去,天生笑眼都丧了:“她图我什么啊……不怕被克?”
楚暮:“真正的聪明人,知道什么是真的‘克’。”
路离的名声,明显有水分。
就算是真的,世上不信命不信佛的人也多的是。除却名声,路离本人太符合金龟婿这三个字了。
路离不傻,不可能不懂,楚暮还没发话,他直接看向秦平:“这个姑娘,你怕是要多注意了。”
秦平拱手应了。
“话虽如此——”路离转回神,托着下巴,笑眯眯看向楚暮,“我听这姑娘话间透出来的意思,是你小姨子,甭管谁来,听到这番话都会误会你和她,而不是我啊。”
楚暮:“所以?”
路离凑过来,眉眼里全是八卦:“所以你家夫人会不会吃醋?我虽没成亲,也知道男人婚后生活精彩的很,妻子看似退让温柔,实则有很多整治不听话丈夫的办法,比如不给开门不让睡床,跪搓衣板——对了搓衣板你知道么?”
“就是用来洗衣服的东西,长条状,木头做的,因为要增加衣服布料的摩擦,木头上刻出一排一排的棱,可深了!别说跪久了,就半盏茶,膝盖就一截一截的了!”
路离说着话,好似想象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搓了搓胳膊。
楚暮面色立刻肃然。
膝盖一截一截的……
搓衣板好像是很可怕。
但——
“夫人不会让我跪搓衣板的。”
路离眨眨眼,若有所思:“是么?”
楚暮微笑着,话音笃定:“他舍不得。”
路离看着楚暮的表情,慢慢的,眯了眼,左手摸上下巴:“是舍不得——还是尊夫人根本不会吃醋?”
楚暮笑容一僵。
不过只片刻,就恢复了正常。
路离没放过这一瞬间,眉跳眼眯,脸上表情更加丰富:“你该不会——外头装的这么像,实则连自己妻子都没拿下吧?”
楚暮横眼看他:“什么叫拿下,说的那么难听。”
“就是你巴不得他把你挂在心尖尖上,巴不得他吃醋喽,知道不可能,所以说他不会让你跪搓衣板。”路离单手捂嘴,憋笑憋的都憋不住了,“你说你,硬拗这个面子干什么?再不肯认输,我不也知道了?”
楚暮短暂沉默了片刻。
路离终于憋不住,大笑拍桌:“哈哈哈还真是!优雅温润,谪仙般完美君子的楚暮楚大少,一张脸拿出去万千少女沉迷,独独迷不到自己的妻子!”
楚暮第一次板起脸,十分固执:“内子是舍不得。”
就是舍不得!
这下连秦平都想笑了。
路离:“好啊,那咱们打个赌如何?就赌你夫人会不会吃醋,会不会因这点小事跑来责问你。一个时辰内,他来了,责问你,你输,你书房里那个端砚就是我的;他不来,我输,我——”手边没东西,他低头看自己身上行头,指了指腰间玉佩,“这个与你!”
楚暮眼皮都没抬:“好,就跟你赌了。”
秦平捂眼,都不忍心看了。
主子你说你这么嘴硬干什么?夫人不来,最伤心的还不得是你自己?面子折了,东西也得送出去,那捧端砚可是您最喜欢的东西……
还有那不省心的小姨子,在你们眼里不配有姓名么,为什么突然打赌忘了人家啊!人家可是要搞事的!
楚暮眼眸微垂,不着痕迹的看向远方,楚家主妇应该会在的地方。
谢庭月喜不喜欢他,会不会吃醋,他再清楚不过。
一个必输的赌,还要打,实是因为心中那份期待太浓太烈,让他忍不住想一想,万一呢?
……
谢茹捂着脸从暖阁跑出来,一路往外小跑,心跳的非常快。
心内仔细把刚刚的事过一遍,她点点头,非常完美。
没错,她看中的就是路离。
她知道路离和楚暮是好友,只是因为楚暮的身体原因,二人见面并不特别频繁,但今日楚家梅宴,路离一定会来,做为主家,楚暮也一定会亲自招待。
陪着谢庭月在家里各处转,各种帮忙和下人们说说话,表现好拿捏准了,有些信息就能得知一二,前后联系想一想,猜到楚暮位置也并不太难。
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她没做任何出格的事,还留下了让人足够好印象,完美!
谢茹拍拍微红的脸,理理裙子,恢复成淑女模样,重新往内院花厅方向走。
这出戏,一般人看不出来,聪明如楚暮这样的男人会懂,惯会耍手段搞宅斗的妇人也懂。
黄妈妈重伤未愈,慢慢走两步却已不是问题。
她今天一早就悬着心,让身边小丫头一趟趟打听外边的事,谢茹的表现行为,就这么递到了她眼前。
她不用亲眼看,听着这些话,就明白了。
“不如……帮个忙?”
她眼底精光微闪,招手叫来小丫鬟,附耳过去说了几句话:“……这般告诉二夫人就好。”
……
谢庭月这边,驸马方淮到了。
不管他本人还是公主府,跟楚家都没太多来往,他是真想露个脸就走的,哪知客气客气,和谢庭月坐一坐就投了缘。
他在朝上领了个闲差,平日不忙,有点小爱好,喜欢看话本,还偷偷编了个笔名写,对各种故事很感兴趣,尤其喜欢与众不同的看法和观点。
本来照例主宾对坐,寒暄两句,随便找个话题拉扯拉扯,场面过一过,差不多就可以找借口离开了。可他随便扯出一件事,谢庭月接住了,还接得很好,让他大开眼界!
因为对彼此不熟,没好的切入点,总聊天气也不合适,他就提起最近一桩小笑话,说某衙有两个师爷,共用一间书房办差,可这两个师爷习惯不一样,平时也就算了,不说和乐,反正处的挺好,有大事时,一个师爷需要彻底的安静才能思考,另一个则不行,必须得唱小曲,说小曲能给他思想和力量。
为这,两个就吵起来了。
房间是大家共有的,你有权使用,我也有权使用,你需要被尊重,我也需要被尊重,凭什么你的习惯就是高贵的,我喜欢这样就不行,不被允许?
二人回回为这个吵架,谁都不让,这次吵得尤为厉害,闹到了上官面前,让上官评理。关键上官也不好评理,这两位师爷,一个是自家长辈找的,一个是岳父送来的,都很有本事,偏着谁都不是事,干脆和稀泥。
这事是随便和稀泥能解决的么?
这位上官的和稀泥之路漫长而悠远,愁的头发都掉了半瓢!
你说可乐不可乐?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事,跟着笑几声,捧几句就过了,但谢庭月不一样。
他是翻遍《大国经济》的人,思维有了习惯,看法就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可以用钱解决。”
方淮点头:“是啊,房间虽这一个,出去花点钱买个自在不是不行,但俩人非要杠啊,要的是个道理,凭什么你是对我是错,我就得给你让?”
谢庭月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房间是二人共有,大家都有权利,资源公平使用,这一点二人都赞同吧。”
方淮:“赞同。”
“那就双方都没对错,不存在谁必须让着谁,但需求无法兼顾,解决的话可以——为房间的安静和吵闹竞价。我想要安静,可以出个自己认可的价格,买这个安静,对方也可以出价买吵闹,谁的需求更迫切,谁的出价就更高。到一定程度,比如超过外面花钱买空间的价格,就会有人动摇,拿钱得一点利,心理满足的同时,让出房间,就不会生气了。”
任何资源,有形的,无形的,都可以是商品,很多时候谈钱伤感情,更多时候,谈钱最公平。
谢庭月读书形成了惯性思维,并不觉得这话有多了不起,方淮听了就愣住了。
这种概念……
闻所未闻啊!
而且好有意思!
屁股一沉,还走什么走啊,方淮拉住谢庭月,都不让他去别处忙,非要聊天!
这种情况……
楚家乐见其成。
这样的贵人拢住了,是小辈的本事,家族的荣光!什么天大的事处理不了,非得谢庭月亲自忙?二媳妇三媳妇吃干饭的么?都别躲懒,出来给我干!
老太太直接发话,谢庭月不但得了好名声,还闲了下来,有空喝茶,还有空吃点心。
二太太孙氏看他的眼神都要杀人了,他全然不知道。
然而并不是永远都是好消息。
被他派去伺候谢茹的丫鬟过来了,换茶盏的时候,轻手轻脚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出之前在暖阁里发生的事。
谢庭月抓点心的手当时就放下了。
继妹想勾引楚暮?
为什么?
不怪他搞不清楚,实在是没亲眼见到,小丫鬟见识有限,想不到那么深远,可不就以为小姨子要勾引姐夫了么?
谢庭月就坐不住了。
倒不是吃醋,对于继母及其子女,他下意识就会提防,林氏太能作,谢茹……没见识过,但如果也能作,他却没当回事,出了大事怎么办?
还是……得过去看一眼吧。
可眼前还有客人呢。
方淮聊兴正佳,把人撂在这里自己走,不像话。
谢庭月心思转了转,笑着问方淮:“一处坐久,难免烦闷,驸马可要起身散散?”
方淮一听立刻站了起来,还顺便伸了个懒腰:“正合我意!谢二不提我都忍不住要说了!听闻府上后花园有个小梅林——”
“请!”谢庭月立刻顺竿爬。
方淮:“请!”
此处离暖阁稍稍有些远,中间正好隔了小梅林,一路散步过去正好合适。
方淮确实是坐久了想散散,可架不住外面冷啊!散个小梅林,看看景润润心也就差不多了,谢庭月提议前面有个暖阁可以歇脚时,他就没拒绝。
谢庭月正烦恼怎么介绍双方打招呼,不想楚暮这里也有客人,且那客人同驸马认识。
远远的,方淮就认出了庑廊上坐着的路离:“路离!你竟在这里!”
路离回头看到他,立刻起身,拱手相迎:“原来是驸马爷,稀客啊!”
谢庭月和方淮到得廊下,两边介绍认识,方淮上下看了遍楚暮:“果然好人才,风流俊雅,一点也不像久病之人。”
楚暮微笑回礼:“早听闻驸马爷文采斐然,仪表堂堂,一直无缘相见,今日总算有此殊荣。”
二人商业互捧,套路熟络,谢庭月这边对着路离,一脸无语。
无它,路离的眼神太有深意了,看着他两眼似要放光:“你就是谢二,楚暮的妻子?”
叫人尴尬。
尤其之前和楚暮的目光短暂相接,似乎颇有些话不足为外人诉——
谢庭月不明所以的拱了拱手:“是——”
路离:“楚暮俊不俊?你喜不喜欢他?”
谢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