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的手环正在闪烁,上面显示了一个军部加密过的随机号码,这片星域在没有网络,显然对方走的是特殊信号通道。
能启动这条通道的,除了他们几个军团的指挥官,就只有总元帅了。
万伦深吸口气,按下接通键。
“薛鸣在你那里?”那头传来左越的声音,单刀直入地问道。
如果万伦仔细一点,还会发现对方的呼吸已经微微凌乱。
可惜他自己也慌得一批,八年前把虫皇遗体轰粉碎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他恨不得左越这辈子都别来找他。
薛鸣奇怪地看着万伦接通通讯,脸色宛如万花筒般变幻多彩,直到那头说了什么,万伦突然直直地看向他,目露古怪。
几句话的功夫,万伦缓缓递过通讯器:“他指定你接听。”
薛鸣无声做了个口型:“我?”
万伦点头。
薛鸣只好接过通讯器,压下满腹疑惑,再平常不过地开口:“你好,我是薛鸣。”
那头呼吸彻底乱了,在薛鸣听来像一个破旧而漏风的风箱,一不小心恐怕要厥过去的那种。
他都替对方的肺着急。
“你好,有事吗?”他再次重复,声线沉稳,丝毫没有受到对方影响。
那头呼吸声一静,接着是良久的沉默。
正在薛鸣觉得莫名其妙时,对方终于开口,一字一顿,在信号的传递下竟然显得有些踌躇和犹豫。
“鸣儿,是我,左越。”语气隐含忐忑,凑在旁边偷听的万伦惊掉了下巴。
左越刚刚说话可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说完那头已经彻底静止,像是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薛鸣没来由有些紧张,他攥了攥莫名出汗的手掌,沉稳回答:“我记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你是个忽悠人的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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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左越心中狂喜, 还未来得及开口下一刻就听得薛鸣说道:“别想骗我上当。”
语气之严肃冷酷, 宛如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左越难得打了个磕绊, 差点咬了舌头。
薛鸣很满意一句话让这骗子现出原形的自己, 他打断左越的话, 继续打击他:“你的演讲太简陋了。”
那头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显然被他气得不轻。
薛鸣尚算愉快地绷了绷唇角, 从万伦的角度看过去竟然像带了三分笑意,后者目光在他侧脸久久停驻。
幸而几息慌乱后,左越终于找回神智,他按在操作台上的手指蜷起又松开,险些要将那层薄薄的金属外壳捏碎。
“我是你雄夫。”他咬牙切齿地开口。
薛鸣冷笑, 骗子果然是骗子, 这么快就打听到了他失忆的事, 可惜——
“我有雄夫了, 不是你。”未及思考的话脱口而出,而后薛鸣瞬间怔在原地。
一刹那脑海中闪过无数纷杂零碎的片段, 那人骨感分明的手、形状优美的唇、凹陷的腰窝和精致的锁骨……
原来他有雄夫了。
还这么……好看。
薛鸣抿紧了唇线,更加坚定了要去荒星赚钱回家的想法。
左越发出几声短促的气音,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尚存,他恨不得顺着通讯器爬过去让薛鸣认认他到底是不是大骗子!
“等着,不准乱跑,我会让万伦看着你。”
意识到通讯器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左越干脆放弃交流, 挂断电话后连夜赶往荒星。
薛鸣莫名其妙度过了在荒星的最后十个小时。
其中五个小时用来整理骗子和未失忆前自己的关系,另外五个小时则用来回忆他那脱口而出的雄夫。
但记忆就是如此调皮,总在不经意间刺激你一下,刻意回想时反而脑子空空如也,什么信息都没有。
补给船临近航空港,大概是因为很熟的关系,船只直接停在了港内,薛鸣和万伦装成船上的货工,各自肩上扛了一个箱子跟着他们往里走。
前面是安检地带。
荷枪实弹的本地士兵分列两行,他们额上和两颊都露出繁复的花纹,看着相似其实各不相同,据说是这个种族天生的、类似身份ID卡之类的标志,不过现在只有当地极少数的老人才能分辨。
“打开箱子。”士兵挑了挑枪尖。
薛鸣跟着前面的人动作走,货箱被打开,一堆粉白的公主裙出现在士兵面前,后者用枪托在里面捣了捣,确定没藏东西后才挪开,顺手拿了几件衣服。
“给我家小妮子穿着玩去。”
“行嘞,这几件都是最近流行的款式,您喜欢就赏脸拿去。”万伦按住薛鸣的手臂,将他往身后拉了拉,随即从箱子里又拣出几件裙子,讨好地双手递给那个士兵。
补给船的工作人员纷纷视而不见,前面被撬开的箱子也被拿了许多东西,显然对这种现象已经习惯了。
“还挺识相,行吧。”那士兵接过那几件小裙子,随手搁在旁边的储物柜里,遮住了盘剥而来的烟酒。
二轮检查比第一轮规矩多了,而且仪器也先进得很,所有货物只需扫描就可进入,薛鸣通过时正好有一位肩上带杠的长官来巡查,见到他居然愣了愣。
“我可以走了吗?”薛鸣问。
“当然可以。”那位长官回神,语气和善:“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虫族除了士兵以外的朋友,有些惊讶。”
他拿出张纸唰唰写了几个字塞给薛鸣,让他有事去这个地址找他。
横在面前的栅栏打开,薛鸣莫名被塞了一张纸条,善意地没有戳穿他的谎言,扛起货箱跟着队伍离开。
荒星的天是雾蒙蒙的,布满了各种微尘,大街上的房子多数矮而小,居民都蒙住眼脸匆匆走过,整体给人的感觉灰扑扑的,压抑而沉闷。
居住环境还不如西卡星球,至少那里有森林。
因着走的是补给船的后门,薛鸣和万伦便帮着把货卸完,船长载了他们一程,直到停在一排比刚刚更灰扑扑的板房前。
“那就是招工的地方了,你们直接过去说想挖矿就行,这里对内部的人检查不严,只要混进城内就没事了。”
他指着的是其中一间板房前挂着的硕大招牌,上面用炭笔胡乱划了两个字,薛鸣勉强猜是“招工”。
他们谢过船长来到板房前,在那里看到两个同样是本地种族的人翘着脚坐在椅子上,正在醉醺醺地喝酒,猜拳的声音传出几里远。
“隔壁西卡星过来的吧。”
说明来意后,其中一人扒拉开桌上的酒瓶,从桌上找出一张被酒液浸湿一角的表格递给他们:“先填表。”
表格上倒没要什么要紧的个人信息,无非是姓名身高体重之类,连联系方式都不要,薛鸣眼角余光扫到万伦在名字那栏填了个“路”,便有样学样在上面写了个“明”字。
那人接过表格后也不惊讶,能来这里工作的会认字都算了不起,更多都是胡乱按个手印潦草了事,反正说不定哪天就死在矿洞了,搞这么严谨没必要。
“你们是按件收费,每采满一百公斤原矿的报酬是一块能源矿石,四百公斤则是两块,以此类推,但一天最少要采八十公斤,否则就卷铺盖走人,另外这里包住不包吃,要吃东西出了板房右转,那里有便宜快餐——到了。”
登记完后,那人将他们带到住宿区:“自个儿找空地方睡吧,明早跟着队伍出发,会有人带你们去矿洞。”
说着他将门推开后就走了。
等看清里面的情形后,薛鸣难得露出错愕的表情。
靠墙三面都砌着大通铺,上面胡乱卷着几条被子,房子中央是个方形的洗漱台,上面搭满了牙刷毛巾,发黑的暗渍积在茶杯边沿上,偶尔还有黑色的小虫子爬过。
薛鸣:“……”
他突然觉得西卡星基地的生活条件还不错。
“我靠,这特么就是掌握全星际能源动脉的星球,钱都去哪了,敢不敢对挖矿工人再苛待点?”
万伦似乎也没想到是这种环境,嫌弃地在屋里转了一圈,竟然没找到能坐下的地方。
薛鸣走过去攥了一把潮湿发霉的被子,正准备清理出一块睡觉的地方,却被万伦拉了手臂往外拖。
“这怎么能睡,我带你去买被子。”
他二话不说拉了薛鸣就走,后者开口说自己是来挣钱的又不是来享受的也被打断,万伦一口一个“别委屈自己”将他带到百货商店前。
说是百货店,其实简陋得很,门前搭了个架子,下面放着些生活用品,其中就有被子牙刷毛巾等成套卖的,看来老板经常做采矿工的生意。
万伦上前问价格,坐在门口打盹的老板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块一套?”万伦被如此高的物价惊到,要知道他们一天的薪酬都未必有一块能源矿石,这么点小破货居然要五块!
他虽然被放逐西卡星多年,但从小也是在帝星锦衣玉食过的,五块能源矿石都能在帝星地段不错的地方买个房子了。
奈何附近就这么一个百货店,万伦忍痛掏出十块能源矿石,给薛鸣和自己买了两套生活用品。
他拢共就带了十块,现下是真的身无分文了。
“我会还你的。”提着东西往回走时,薛鸣突然说。
万伦愣了愣,随即咧开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说什么见外话,你能把军舰修好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后面那句是贴着薛鸣耳朵说的,后者耳朵动了动,突然与他拉开一大段平行距离,并且停下了脚步。
“诶,怎么了?”万伦也跟着停下,脸上带着疑惑。
薛鸣看着他,目光认真:“我是有雄夫的虫,你不要总是靠我太近。”
他说话时一板一眼,完全没有羞涩与闪躲,拒绝得也干脆利落,万伦盯了他几秒,突然笑出声。
“行行行,服了你,刚刚不是怕别人听到么。”
他做投降状,薛鸣点头继续往回走,脸上没什么表情:“最好是,否则我们就分道扬镳。”
他语气里的认真不似作假,万伦在原地停了几秒才赶上他的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你真有雄夫了?记起来了?”万伦问道。
“嗯。”薛鸣点头,他的雄夫很好看。
万伦:“那元帅怎么会找你,你和他之前认识?”
薛鸣耳边响起那把清越的嗓音,一种奇怪的感觉升起,心口酸胀不已,像被一万颗雪球碾压而过,他将之归结为被骚.扰后产生的愤怒。
“别搭理他,那是个骗子。”薛鸣认为有必要提醒朋友。
*
虫族驻扎在荒星外围的军舰上,换防的士兵刚刚回来,其中就有白天和薛鸣有过一面之缘的长官。
他疾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用军用特殊信号给上峰发去通讯。
“在MK-7032能源星发现疑似元帅夫人踪迹,但他好像另有打算,请问是否继续跟进?”
电台指示灯闪烁,过了很久那头才传来回讯:“继续跟进,不要打扰,必要时刻予以帮助。”
紧跟着又发来一条:“未确定身份前无需告知元帅。”
那名长官得令,电台的信号灯熄灭,他倚靠在墙上,思绪跟着回溯到八年前。
他有幸跟随维上将参与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役,在被意识体寄生的伊凡与当时还是上将衔的左越反复拉锯时,正是薛鸣偷渡到主舰上,用匕首悍然切开了假艾拉的脑袋!
爆炸产生的璀璨星云映亮了整个太空,冲天火光中伸出一只巨大的血红触手,挥舞着将薛鸣的逃生舱卷回去,共同消失在宇宙中……
随后就是艾拉陛下登基,左越升为总元帅,雷厉风行揪出隐藏在帝国权力系统的意识体,当时差点运行不下去,还是左越军政一把抓才稳住局面,辅佐陛下到十八岁成年。
那一幕深深留在了所有参与战役的将士心中,以至于提起薛鸣无不可惜,如果他还活着,军衔至少也是大校级别了。
正出着神,象征军用特殊信号的通讯器又亮了,这次是来自元帅大人航船自动发出的电子语音。
“航船还有四十分钟到达MK-7032航空港,请求准备接驳。”
作者有话要说: 别撩我没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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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他在哪?”左越长驱直入, 将门一间一间推开扫过去。
呼哧跑近的两名看管员正要大声喝止, 被他身后的一名虫族长官拦住, 打了个制止的手势。
虽说本地人横行惯了, 但对方是虫族的长官,名义上保护他们的驻军,自然要给几分薄面,便只站在原地, 脸色难看地盯着左越将所有给矿工居住的活动板房查了个遍。
“元……先生, 现在是采矿时间,您要找的人应该不在这里。”那名长官小心翼翼提醒。
“啪!”左越推开最后一扇门,目光突然顿住了。
在大通铺靠南的墙边,叠着一块四四方方的被子, 被角向上卷起,是军校特有的叠被方式之一, 在一堆杂七乱八的被褥中显得格外整洁。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光线从他背后打过来,整个脸色沉在光影下, 晦暗不明。
四周忽然静了静,所有声音都在离左越远去。
他移动脚步, 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那方薄被,八年前的一切仿佛倒带般在脑海里回溯,最后湮灭在冲天火光中。
左越急促地喘了口气。
“雄主!”小O焦急地喊道,那具破旧的智能管家外壳它早就不用了,现在的它没有实体, 只分出了一丝精神网络与左越的精神海相连,所以能敏锐地探测到左越的情绪波动。
良久,左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久违而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端,左越无比肯定这就是薛鸣,是他找寻了八年的雌夫。
那一瞬,他有种想要躺倒在这片狭窄肮脏的大通铺上,拥着薛鸣被子睡过去的冲动。
八年,真是太累了。
略显昏暗的板房内,左越微微抬起下颌,闭了闭湿润的眼眶。
*
这天,薛鸣还像前两天一样带着工具去采矿,荒星的挖采工具异常古老,仅仅一把铁楸,纯靠人力挖掘,饶是他用上十二万分力气,一天也就勉强拿到一块半能源矿石的薪酬,大部分工人甚至一天一块都拿不到。
薛鸣觉得这是个巨坑。
按照能源矿石与星际货币的兑换比例,他需要至少一百块能源矿石才能凑够维修军舰的材料费,也就意味着他要以这种强度在矿洞工作两个月以上,而这里很少有连续挖矿超过两个月的工人。
他们都消失了。
“轰隆!”不知是谁在矿洞深处使用爆破装置,呛人的烟尘顺着漆黑的矿道口飘出,大家蒙住了口鼻,继续挥舞铁楸,希望能挖到新的原矿。
烟尘散去,里面再也没传来动静。
不久,有监工操纵机械鸟顺着矿道飞进去,叨出两件支零破碎的衣物,他叹了口气,随手将衣料丢弃。
最近死的工人越来越多了。
再这么下去他们采到的矿石越来越少,今年最基本的出单量都难以保证。
得再和城主建议一下,尽快开启另一座矿山才是。
薛鸣眼观鼻鼻观心,专注寻找矿石带,矿洞再危险无缘无故消失人明显不对劲,但这些监工乃至掌握整个矿洞命脉的本地官员都不闻不问,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而且挖矿赚的钱应该不少,但荒星的基础设施依旧贫瘠而落后,他们甚至还要用铁楸这种原始工具采矿,钱都去哪儿了?
这个星球就像一只墨守成规的怪物,里头不知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下工的时间到了,薛鸣收了铁楸,将挖到的最后一筐原矿背去做结算,领了今天的薪酬后往回走。
他和万伦没有分在一个组,只有晚上休息时才能见着,这么挖下去指不定哪天就死在矿洞里了,得想想别的办法。
他将能源矿石放进内口袋里,这里鱼龙混杂,经常会有抢劫偷盗的事发生,官方就算看到了也不会管。
矿洞在城外,工人居住的板房则在城内,薛鸣顺着河流往回走,采矿的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因为是大部队,平时守城员没怎么检查就会将他们放进去。
今天城门口却起了骚动。
薛鸣抬眼看去,城门口竟然设了栅栏,一次只能过一个,前面一阵混乱后才开始排队,队伍以缓慢的速度缩短。
以这个架势,排到自己时还不知能不能赶上晚饭。
站在队伍最末的薛鸣心想。
站在栅栏口的雄虫似乎已经等不了,目光在稀稀拉拉的队伍中扫过,突然呼吸一窒,随即径直朝后面走过来。
他身材修长、衣着整洁干净,浑然天成的贵族气息与军人的凛冽气质相交错,引得不明所以的群众纷纷侧目。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只手,掌心向上,上面横贯着一道陈年旧伤,疤口边缘泛着牙白。
那只手继续往前,修长手指勾住了薛鸣的领口,将他往队伍外面拖了拖。
正在低头思考的薛鸣一怔,下意识要擒住来者的手腕,下一秒火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嗯,唔……”
猝不及防之下,他被攻了个正着,雄虫一手拽住领口,另一手不知何时揽住了薛鸣的腰,箍着的力道仿佛要将他挤进身体里去。
八年来的思念彷徨终于有了宣泄之处,他咬着薛鸣的唇,几要将他吞进肚里去。
有人吹起了口哨。
来人的攻势太猛,薛鸣脑海出现一刹那的空白,随即被口哨声唤醒,抬起手肘往雄虫抵着他的胸口猛地一捣。
左越吃痛地“唔”了声,终于放开他的唇,额头抵在他的颈脖处喘息,箍着他的手臂反而更紧了。
薛鸣宛如一块人形立牌似的被他搂着,浑身僵硬,脸色沉黑,耳朵嗡嗡作响,只那双薄唇泛着被啃咬过后的红润水光。
“阿鸣,阿鸣……”他听见雄虫低声呢喃,潮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他颈脖,言语间似乎带了几分哽咽。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心口酸酸涨涨,像吃了一万颗酸梅,抑或是心脏被莫名的液体充满,稍微动一下都能难受得要命。
可他早就没心脏了。
他的身体内部被无数白色丝线填充缠绕,怎么可能会感到心口酸疼呢?
他疑惑不已,抬起的手却不听使唤地落在雄虫的脊背上,安抚地摸了摸。
雄虫似乎真的有被安抚到,他突然抬头拉过薛鸣的手就往城门口走。
薛鸣落在雄虫牵着他的手上,莫名觉得如果现在甩开的话,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于是他放松了紧绷的肌肉,竟然真的就这样被牵着跟左越进了城。
看到左越已经找到薛鸣,一直跟着的虫族长官松了口气,让守城员把栅栏撤了,自己则回军舰报告去了。
左越拉着薛鸣直接往航空港走去,后者跟着他走了一段,在经过板房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到了。”他指了指板房,语气尽可能平稳无波。
他不想刺激到这只奇怪的雄虫。
左越霍然回首,眼底泛起深重的底色,在夕阳的映照下浓得仿佛化不开的蜂蜜。
他往前走一步,薛鸣往后仰了仰。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左越盯着他,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狂喜的情绪散去,只剩下不可置信。
他的声线在发抖,攥着薛鸣的手指更用力了。
后者听到这声音才恍然大悟:“是你啊,大骗子。”他冷了脸色,甩开左越的手,径自往板房走去。
早知道是他就应该揍一顿,活生生浪费他同情心。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逐渐与他并肩,左越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问:“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太空里没有星辰。
还假装是他雄夫。
薛鸣心想,但他懒得和一个骗子解释,他已经很累了,明天还要努力赚钱修军舰,争取早点回家呢。
至于这个骗子,在他心里已经被划归进了无关紧要人士行列。
他闷头往回走,左越便踩着他的脚印紧跟,直到薛鸣走进板房,后者突然将门一抵,攥着薛鸣的手腕将他压在门板上。
“你——”薛鸣怒目,一根手指却压在了他的薄唇上。
“听我说。”左越目光专注地看着他,眼中的温柔眷恋几乎要溢出来。
薛鸣住了嘴,他倒想看看这个骗子有什么新花样。
“你喜咸不喜甜,不爱吹头发,过了点再饿也吃不下饭,招小动物喜欢,会给它们做礼物,会调制各种各样的药粉,生气时不喜欢说话,但内心柔软,哄一哄就不气了,你还会很棒的古地球厨艺,很……喜欢我。”
“停。”薛鸣打住,拨开左越的手指,面无表情反驳:“这只能说明你很了解我,向我亲近的朋友打听这些并不是难事。”
左越轻笑一声,骤然打击过后似乎已经找回主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