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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南斯皱眉站在长廊, 刚要再敲门。

第50章

南斯皱眉站在长廊, 刚要再敲门。
咔哒。

房门自里打开。

灯光明亮,阮冬提着一袋布鲁星特产,衣衫整齐地站在门前, 神色平静地看过来。

南斯一顿,听见他说:“回主星吧。”

“……怎么了?”

这句话太过突如其来, 南斯观察他几秒,才面不改色打开通讯器:“如果无聊了, 我们可以去下一个星球。”

“冰极星怎么样?那里有雪和冰川。”

“熔岩星?那里有终年不熄的岩浆。”

阮冬没说话,低头穿好外套, 几秒后,才声音很淡地重复:“回主星。”

南斯动作停住。片刻,点头接过他的袋子:“好。”

他没问为什么, 阮冬便也没开口,任他拎着那袋布鲁兽玩偶,有些出神地跟着军雌一路走进悬浮车。

金属门关闭,星际轨道亮起, 璀璨银河映入眼瞳。

悬浮舱内一片寂静。

半小时前,他们还亲昵地凑在一起细密接吻,半小时后,阮冬和南斯面对面而坐, 只剩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南斯率先开口。

“抱歉。”

阮冬笑了:“为什么?”

四目相对, 南斯对上那双琉璃般的黑眸, 心脏微沉。

他无比确定, 阮冬已然知晓公寓监控之事。

南斯来不及想为什么, 以往争吵过太多次,雄虫脸色苍白的模样闪过脑海, 他潜意识选择阮冬最能接受的方式道歉。

军雌半跪在冰冷地板上,轻轻握住雄虫的手,主动诚恳阐述罪行:“我在你的公寓里安装监控,严重冒犯你的私虫隐私,抱歉。”

阮冬看着他的眼睛。

许久,他问:“你装了多少个?”

南斯:“……92个。”

阮冬闭了闭眼,怒极反笑:“92个?你不会连浴室都装了吧?”

南斯:“浴室没有,只在镜子里装了四个。”

“……”

灯光下,阮冬忽然想起那天上午,想起隔着通讯器,南斯在另一端看着他陷入情潮。

他咬牙:“你……”

你了半天,竟然找不出一个词汇形容南斯的神经。

他就是个会装的控制狂疯子。

头顶暖风阵阵。

阮冬冷静了一会儿,心情其实算不上糟糕透顶。

这三天实在美好,凶狠和冷漠能装出来,眼神和动作却骗不了人。阮冬无比确信,不管如何,南斯确实是喜欢他的。

他们是互相喜欢的。

所以,这只能算情侣间的小小争吵,他对虫族的性格有所了解,此刻也不算太意外。

阮冬的目光扫过悬浮车内那个专属于自己的角落,缓缓吐出口气,半晌,才冷静道:“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南斯没有回答他。

军雌猝不及防伸手,迅速按在自己的左眼上。

阮冬眼瞳一缩,还未阻止,南斯已经侧头避开他视线,而后猛地往下,硬生生挖出了自己的左眼球。

鲜血顺着指缝滚落。

又被死死按回伤口里。

南斯没让阮冬看见一点猩红,立刻起身自柜子里拿出强效恢复剂和止血剂,连打五支,肉芽和新生组织迅速生长,他嫌速度太慢,不顾智能提醒,再次打了三支。

不到半小时,空洞的左眼眶就堪堪长出了新眼球。

南斯压下药物挑起的隐隐兴奋,擦干净血,喷好空气清新剂,而后毫不留情捏碎了那只装着全息芯片的旧眼球。

他转过身,再次回到阮冬面前,半跪下来,面不改色地认错:“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已销毁芯片,之后不会再犯此类错误。”

“请原谅我,阮冬。”

“……”

阮冬没能说出话来。

背脊爬上一层寒意,他对上军雌棕榈色的兽瞳,发现就连生挖眼球时,南斯也闷声不吭,仿佛和被剪去一缕头发没差。

阮冬浏览过军事频道,知道军雌们虽然强悍,但痛感还在,每次做手术都龇牙咧嘴,恨不得打好几支麻药。

阮冬抿唇:“你不痛吗?”

南斯不假思索:“这点痛算什么。”

他在战场上更疯,是以命相搏的暴力方式,恨不得杀光面前一切,打得残肢遍地也不罕见。

阮冬和他对视,看清楚对方脸上的浑不在意,忽然有些心惊。

他忍不住开口:“这次你觉得你错了,可以毫不犹豫地伤害自己,下次如果是我犯错呢?你会这样对待我吗?”

话音落下。

南斯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

他不咸不淡地说:“你不会错,永远。”

“而且,我也只会在你面前认错。”

南斯傲慢冷血到极点,对待亲生雌父亦恭敬不足,整个虫族,只有阮冬能让他甘心跪下,只为得到一句原谅。

阮冬闻言,神色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想起原著中南斯的结局,眉头更紧,忍不住甩开南斯的手,有些焦躁地起身。

南斯以为他不满意,立刻问:“阮冬,你要怎样才能解气?”

他的语气认真,是真心察觉到自己的错误。

这三天不光阮冬开心,南斯在一旁看着那张明媚笑脸,也不自觉心软。

他想,阮冬值得最好的、最安全的一切。

阮冬抿唇。

他有些焦急,便顾不上遮掩,犹豫几秒,还是开门见山地问:“你让南亚瘫痪,是不是想提取他的S级基因序列?”

空气倏然寂静。

南斯的兽瞳紧缩成针尖,盯着阮冬。许久,英俊的脸倏然冰冷。

“谁告诉你的。”

这是第一军的最高机密,阮冬一只不出门的B级雄虫,如何得知?

他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阮冬不管:“你回答是不是。”

南斯:“……是。”

“你要做基因植入手术?为了提高等级?”

“……是。”

阮冬立刻道:“你别做。”

——南亚和南尔曼同样都是南斯的亲近血脉,强行植入只有一个后果:异变,失去理智。

阮冬看着南斯,神色认真:“你不是要求我原谅吗?可以。”

“你现在停止基因提取,我就原谅你。”

“……”

军雌无声许久,看着他,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很难察觉的冰冷:“所以,你原谅我的条件,是让我放过南亚。”

阮冬一愣。

而后哭笑不得:“你瞎想什么?”

他说:“我只是担心你。”

对阮冬来说,不管是A级军雌还是S级军雌都没差。他喜欢的是南斯本身,并非其他。

南斯沉默片刻,点头,握住他的手:“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阮冬皱眉,想甩开他的手,但甩不开。只好压着情绪问:“那你答应了?”

南斯起身,恍若未闻地自柜子里拿出一袋零食,撕开递到他面前,声音耐心。

“先吃点东西,吃完睡一觉再谈,好吗?”

阮冬被他这副哄小孩的敷衍模样弄得瞬间火大。

他一把打开南斯的手,立刻起身和他对视,不肯退让:“回答我,是或不是。”

“……”

他的眸光灼灼,神色虽愤怒,却笃定。大概是因为这几天被南斯纵容得没边,即使生气,阮冬也相信南斯会如往常那样。

不问为什么,僵持几秒,就答应他。

——他们互相喜欢。喜欢,不就是争吵之后又再次和好吗?

然而沉默许久,南斯忽然开口:“基因提取计划是最高机密,除了医疗虫,包括我在内,一共有八只军雌知晓。”

他打开通讯器,投出七张形象不同的军雌照片。

阮冬一愣,看见南斯将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图勒照片调到首位。

“六小时后抵达主星,从图勒开始,我会一个一个找上门。”

南斯转头,一字一句道:“我会让他们知道,泄露机密的后果。”

他的脸上毫无感情,显然是要赶尽杀绝。阮冬大惊:“南斯,你疯了?这些都是你的亲信。”

军雌神色依旧波澜不惊。

几秒后,阮冬意识到什么,目光骤然不可思议:“……你在警告我?”

“你拿这些虫的性命,警告我越了边界?”

阮冬往后退几步,呼吸有些急促:“我不该插手你的计划,不该说出你的机密,你无法直接惩罚我,就拿这些无辜军雌的命警告我?”

他撞到座椅,趄趔两步,南斯立刻伸手想扶,却被狠狠打开。军雌一顿,皱眉:“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南斯:“这是泄露机密的后果,虫族军令如此,最高机密泄露的后果,就是处死所有知情虫。”

就如同南亚被亲卫团拼命救回主星,南尔曼依旧处死了他们全部。

虫族,就是这样一个冰冷的丛林社会。

血脉即阶级,无法跨越,无法挑战。

阮冬喘了口气,冷笑:“是吗?那现在我也知道了,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南斯沉默很久,摇头想牵他:“阮冬,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也永远不会让别虫伤害你。”

阮冬与他僵持:“但你现在就在伤害我。”

南斯一滞:“我不放过南亚,就是伤害你?”

阮冬毫不迟疑:“是,你杀了那些无辜的军雌,也是在伤害我。”

任务结束前,阮冬无法说出系统相关词语。他冷静道:“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那就按我说的做。”

那样南斯就不会变成怪物,也不会死。

南斯深吸口气。

过多药物挑起的情绪在血管下沸腾,他此刻被阮冬的话激得有些失控。然而余光忽然看见雄虫微颤的尾钩,南斯立刻抬眸。

片刻后,他压下所有戾气,再次放轻声音:“阮冬,你先过来。”

雄虫充满敌意地站在不远处,离他几米远。

南斯说:“我们不要再争吵了,你会疼。”

阮冬冷静:“那你答应我。”

南斯闭了闭眼,半晌,忽然纵容地笑了下:“好,我答应你。”

“然后呢?”

阮冬:“……什么?”

南斯客观叙述事实:“阮冬,就算我欺骗了你,你除了伤害自己,还能做什么?”

阮冬愣住,随即看见军雌朝自己伸手,不再多说:“过来吧。”

“你太弱小,只需要被我保护,其他的不必多想。”

阮冬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有点冷。

好奇怪。

头顶不是正在吹暖风吗?

军雌轻轻牵住他的手,将怔愣的他拉到怀里,安抚抱紧。阮冬却依旧觉得冷。

以往宽阔如海的温热怀抱,以往令他放任自己沉溺的怀抱,此刻冷到阮冬有些发抖。

他不得不用力挣脱,呆呆甩开腰间的手,大脑空白地对上军雌棕榈色的兽瞳。

阮冬一直以为,他们只是情侣间的争吵。

但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从头到尾,在南斯眼中,他们始终并非平等。

所以没有犹豫地就装监控——那是看顾宠物,并非思念爱人。

就像在上一世那个家,他地位最低下,所以到后来,阮嘉安连和他争吵都不屑。

阮冬听见自己的声音:“你再说一遍。”

南斯看见阮冬颤抖的尾钩,心口一剐,立刻低头:“我说,我答应你。”

“对不起,别生气了,你的身体才刚好点……”

“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阮冬打断他,冷静地说:“南斯,回主星之后,我们就分开吧。”

他可以忍受一切,但无法忍受南斯发自内心的轻视。

“……”

空气倏然凝结。

不知过了多久。

南斯抬起针尖兽瞳,所有情绪都消失在了那张英俊的脸上。

他状似思考两秒,平声问:“因为一次吵架,你要分开?”

阮冬点头:“是。况且我们的身份本来就不合适。”

南斯:“我说了,我答应你。如果还有什么不满意,你说。”

“我会做到,做到你要的全部。”

阮冬:“不必。你也说了,就算你欺骗我,除了伤害自己,我什么也做不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

南斯的指节冒出倒刺,但他毫无所觉,只是面无表情看着阮冬,看着那双漆黑眼睛。

——阮冬是认真的。

他意识到这点,忽然有些想笑:“就因为这些该死的军雌,你要和我分开。”

“你想保护他们?”

阮冬想说你这是什么狗屁理解能力,但他心口发痛,没有力气骂人,于是也轻轻笑了下。

他倔强回答:“是啊,你觉得我不配?”

南斯的笑容完全消失,情绪终于冒出。他缓慢上前,一把抓住阮冬的手,不容拒绝地将雄虫强制抱进自己怀中。

他问:“阮冬,你知道雄虫有多脆弱吗?”

“你的尾钩会炸鳞,你情绪激动一点会昏迷,B级军雌就能将你掳走,你的信息素能让他们活生生把你吸干。”

“你无法上战场,刺激性的画面会让你呕吐不适,稍微粗暴的对待就能让你陷入抑郁,进而死亡。”

“阮冬,不要把自己当成救世主。”

灯光下,南斯的声音喜怒不辨,用力按住阮冬腰:“你只需要顾好自己,剩下的,我会解决。”

他会升为S级血脉,将所有虫,包括南尔曼也踩在脚下。

再也不会发生强制抽血这种事,他会为阮冬奉上最好的一切。他要所有虫都对他毕恭毕敬,不敢背后非议。

南斯的权力,即是阮冬的权力。

阮冬以为自己听完这番解释后,会乖乖点头。

然而沉默几秒,他忽然平静道:“你弄痛我了,请放开。”

腰间的手倏然用力。

随后,轻轻放开。

阮冬问南斯:“你把我当什么?”

军雌沉默,对上一双毫无感情的漆黑眼瞳。

不,不是毫无感情,而是充斥着冰冷与陌生。

南斯呼吸一顿,还没反应过来,阮冬忽然将手腕上的通讯器摘下,一把扔进垃圾桶:“你把我当狗养?开心了就带出去玩,不开心就装摄像警告。”

“动不动就强迫恐吓,这就是你说的解决?”

“我不需要这样高高在上的虚伪施舍,也不想再看见你。”

阮冬指着主室大门,毫不迟疑:“滚,现在立刻。”

南斯没有说话。

四目相对,良久,他后退几步,将上次采购的雄虫专用药剂放在阮冬桌前,转过身,沉默离开了主室。

灯光一闪。

阮冬转头,半晌,面无表情擦掉脸上的冰冷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