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正如叶昀天所说,他们剧组真就在十月五号住进了程海生他们剧组所在的五星级酒店。
这里地处江城的郊区，酒店的旁边有一个占地非常大又很漂亮的湿地公园，再远点还有一座新建的影视城,近两年吸引了不少剧组前来拍摄。
恰好叶昀天他们剧组要到湿地公园取景，因此也住进了这间酒店。
但每个剧组的拍摄进度与计划都不相同，尤其是叶昀天这个悬疑电影还有很多夜戏，程海生跟叶昀天同住一个酒店，一个住八楼,一个住十五楼，空间上并不遥远,却很难碰上一面。
他们跟之前没什么不一样，如同网友一般每天用微信聊天,一有空就约着朋友们打游戏,严子成还确定了来江城探班的时间。
金秋降临，满城黄叶，江城一片浪漫旖旎之态,正是外出游玩的黄金时期。
可程海生与叶昀天却无法享受如此美景。
叶昀天是电影的绝对大男主，一个人戏份占了百分之八十,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程海生这个男二的戏份已经接近尾声,还剩几场重头戏没拍。可越是接近结束，他也就越小心翼翼,一心投入到拍戏中去,生怕出什么岔子。
所以叶昀天都到江城一星期了,程海生依然没能跟他见上面。
不过想想两人不但身处一个城市,还就住在酒店的楼上楼下，又莫名觉得心里一阵踏实。
这天程海生起了个大早。
他今天要拍一场非常重要的戏－－
男二号莫森在马场精心准备了一番，在浪漫的环境下向心爱的姑娘表白,却当即遭到女主的拒绝，说只拿他当弟弟看。姑娘离开的瞬间天降暴雨，莫森心如刀绞，骑着马在雨中狂奔，以此发泄心中的愤懑与痛苦。
江城是个雨多的城市，但老天爷十足给面子，今年入秋后几乎都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明媚阳光配合着莫森雀跃的心情非常适合，他积极地准备着一切，幻想着表白成功以后美好的生活。程海生拍这一段独角戏的时候特别顺，似乎自己就是莫森，憧憬着自己会获得心爱姑娘的爱情。
张导对他的状态非常满意，不但没有发脾气，甚至几乎没有做过多指点就让这段戏过了。
这也让程海生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拍完这一场戏后，女主角前来汇合，与程海生一起拍表白后又遭拒绝的重大戏码。
此时太阳奇迹般地隐没于云层之中，众人大喜过望。
这样的话剧组进行人工降雨会让成品看上去更自然一些。
女主角跟程海生经过这两个月的合作，彼此已经非常熟稔，两人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这一段告白被拒绝的戏也拍得很顺利。
看着女主角远去的背影，程海生饰演的莫森静静站在原地，眼中噙满了泪水。
天色阴霾如铅，乌云重叠翻滚，就像莫森此时的心情。
此时突然狂风大起，吹得树枝乱摆，也吹得他原本压抑的心狂躁起来。
他转身上马，双腿轻触马身。“驾！”一声轻吼，骏马扬起四蹄，向前跑去。
雷声轰隆，瓢泼般的大雨降下，将莫森从头淋到脚。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双手抓住缰绳，骑着马一圈又一圈在雨中疯狂奔跑，似乎这样才能减轻心中深重的痛苦……
这一段听上去非常带感，拍起来却相当辛苦。
因为是人工降雨，有时候场工和道具师傅对雨量把控不是特别好，一阵子大一阵子小的。
雨量过大演员视觉出现盲区会造成骑马的危险；过小又达不到烘托气氛的需要，让效果大打折扣。
张家勇是个精益求精的导演，只要拍摄效果稍微不如意就会喊停，这段雨中骑马狂奔的戏足足拍了十几遍。
原本副导演提议让专业驯马师代替程海生拍骑马背影，但程海生一口拒绝，一定要自己亲身上阵。
到最后张导喊“卡，过！”的时候，程海生的头发和衣服早已经被水湿透，生生给他增加了许多重量。两位副导演扶他下马，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疲惫至极，差点跌落在地。
flora赶紧冲上来把浴巾批在程海生的身上，往他手里塞热水，又拿出毛巾给他擦头发。
“哥，你没事吧？”她心疼地问。
“没事。”程海生把浴巾裹紧了点，笑了笑，“休息下就会好的。”
“辛苦了，海生。”张导欣赏能吃苦的年轻人，他难得露出和善的微笑，“赶快回去洗澡，免得感冒。”
……
程海生觉得自己年轻，平时还算喜欢运动，抵抗力也好，淋一下雨没什么大不了的。
坐保姆车回酒店的路上他精神奕奕地跟flora有说有笑，还上微博回复了粉丝的评论，跟他们互动。
但回到酒店没多久就开始不舒服了。
撑着洗完澡出来，他感觉头重脚轻不说，身体还忽冷忽热的，无力得很，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
flora见这阵势有点不对，拿出毯子给他盖上，又手忙脚乱地冲了姜茶，担心道：“哥，你是不是感冒了？我去给你买点药吧？”
程海生摆摆手，态度十分坚决，“年轻人哪有那么容易感冒啊。而且感冒吃药也没用，七天自然好。我喝点姜茶暖暖身体就好。”
“真的不用吃药？”flora有些迟疑。
“不用。”程海生端起姜茶，生姜特有的辣味直冲鼻腔，他默默让杯子远离自己的嗅觉范围，“喝了这个，我再睡会儿发一发汗就好了。”
“那你赶紧喝了吧。”flora拆穿他：“说了这么半天，就是不愿意喝姜茶。”
她监督着程海生喝完了满满一大杯姜茶，又给他的保温杯里灌满了热水，“哥，那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马上给我打电话。”
“你也累了一天了，回房休息吧。”程海生冲flora挥挥手，直接在沙发上躺平了，“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
晚上九点过，拍了一天戏的叶昀天回到酒店。
今天难得没有大夜戏，终于可以在睡前打两把游戏娱乐一下了。
洗完澡后，他给自己泡上一壶花草茶，打开手机微信给程海生留言。
叶昀天记得程海生今天是白天的戏，这时候应该也空下来了。
翻看着自己跟他每天极其日常的聊天记录，想到这人再过一星期戏份就要杀青，很快就要离开江城，叶昀天心中不知怎么的涌起一股小小的惆怅之感。
他暗骂自己太扯，矫情成这样太扯了。
叶昀天调整情绪，放下手机继续喝茶。
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个不停，一直有人在微信找叶昀天，只是没有一条是程海生的回复。
已经二十分钟了，这人都没回消息。
叶昀天觉着有点不对劲。
程海生是个很有礼貌的人，除非有事，否则他都是第一时候回信息的。
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叶昀天抓起手机，直接给程海生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打通，却久久无人接听。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不到十点。
叶昀天皱起眉头。
程海生的作息时间他现在已有一定了解，没有夜戏的时候这人一般十二点左右睡觉。
“太早睡会失眠，反而影响第二天的精神状态。”他记得程海生这样说过。
叶昀天摸索着茶杯，片刻后，他又拨了一遍程海生的电话。
依然是久久无人接听，直到自动挂断。
三次之后，叶昀天有点坐不住了。
这人多半是出了点什么事。
越想越不对劲，心中萌发出的小小的疑虑和猜测会被无限放大，脑内出的状况都能把自己吓到。
他没有程海生助理和团队的联系方式，又不好贸然去微博联系那个他并不认识的吴浔。
心一横，叶昀天决定直接下楼去找程海生。
……
程海生做了好多个乱七八糟的噩梦，场景变换不停。
一会儿是穿越之前他出生的那个小渔村，那时候他还才小学，他爸因为打牌输钱打他打他妈；一会儿又是穿书之后在片场不断ng被导演骂到狗血淋头。
后来场景再度瞬移，梦中的程海生又来到了一座荒郊别墅。窗外大风呼啸，树枝乱晃如同鬼魅，他被困在里头无法出去，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突然，门铃响了起来。
铃声急促却坚定，带着温暖的力量，呼唤他走出去。
这让原本害怕的程海生得到了勇气。
但这个屋子似乎存在着阻挠他的强大力量，让他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铃声持久不息，变成了敲门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他心中。
程海生拼尽全力与屋子里的阻力做着斗争，最后终于站了起来。
他兴奋地奔向门口，就在手伸向门把手的那瞬间猛然惊醒。
四周一片柔和的光亮，他正睡在沙发上，满头满脸都是汗。
程海生轻叹一声，原来是梦。
还好是梦。
“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响起，吓了他一激灵。
……所以，这到底是梦是真？
敲门声还在持续，这让程海生彻底清醒过来。
“来了。”
无力的声响从他的喉咙发出，带着浓重的沙哑。
程海生从沙发上坐起来，四肢软绵得像是没了骨头，头也疼得厉害。
他一路扶着墙，终于走到了门口。
……
叶昀天敲了许久的门，心态逐渐不稳，正在他准备去找宾馆服务员开门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
程海生头发乱糟糟，一张毫无精神却通红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你发烧了？”叶昀天话刚出口就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
“叶老师？”程海生目光迷离，身体也摇摇晃晃，费力地把房门又打开了一些，“你怎么来了？”
叶昀天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他摔了，挤进门一把将程海生扶住，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搞成这样？你的助理呢？”
程海生没讲话，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身上，像只毫无战斗力的猫咪。
一瞬间叶昀天的心就软了。
他叹了口气，单脚抬起，将门勾过来关好。
“没事。”程海生眼睛几乎快要闭上，“我睡一会儿就好。”
“好个屁。”叶昀天用手背探了探程海生的额头，气得骂了一句，“再烧就要烧成傻子了。走，我送你去医院。”
“不，不去医院。”程海生虽然是烧得迷迷糊糊，医院俩字儿却像是触了他的逆鳞一般，一听整个人就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奋力甩开叶昀天的手，好悬让叶昀天招架不住。
“行，不去医院。”叶昀天一秒认输，抓住程海生的胳膊，“那去躺着总可以吧。”
程海生迷迷瞪瞪点头，“嗯，这个可以。”
“……”叶昀天被气笑，“可以什么啊你就可以，是不是傻。”
程海生原本体型就偏瘦，最近两个月拍戏折腾得又轻了不少，叶昀天架着他毫不费力，很快就把他安顿到床上躺着。
“你等我一下，我去买药。”叶昀天帮他掖好被子，严厉进行警告：“不去医院就要吃药，听到没有。”
裹上被子的程海生重新安静下来，只露了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
他眼睛眯成一条线，看了看叶昀天，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听上去乖巧极了，让装凶的叶昀天瞬间破了功。
他再度伸手探了探程海生的额头，烫得他一下子就缩回了手。
不能再耽误了，必须让这家伙吃退烧药。
于是叶昀天连家居服都来不及换下，他戴上程海生的帽子，抓起手机和房卡，快步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