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雪恨·七
众人看着殷回之离开了传送阵附近,挑了条没人去的路线。一人一剑,就这么一路杀进了秘境深处。
有人嘀咕:“他也太傲了吧,没人跟他组队也不奇怪。”
也有人反驳:“他怎么了?你没听灵隐真人说当初他被赶下山是一场误会吗?说不准这次青瑾会后,观澜宗就敞开大门叫他回去了。”
但不论外界如何评价,都动摇不了境中少年。
黑色过处,血流成河,妖兽还没来得及近他身,就被冰魄剜走了妖丹。
大家这才从殷回之身上看出魔修的危险和杀戮气,一时静默无声。
若是之前,这些观众心里这样想,也就说出来了。但眼下观澜宗态度模糊,他们心里嘀咕,却没人说出来。
殷回之只有一个人,但一路斩杀不眨眼,积分以恐怖的速度上涨,很快就超过了所有的队伍,成为第一。
正当所有人都觉得他会继续前进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没再按既定路线前进,而是换了个方向。
那是……
季回雪那支队伍所在的方向?
“他这是做什么?”
“那边的资源更丰富吧,他现在的线路是大家挑剩下的,其实不算好。”有参加过青瑾会的中年修士解释。
“不算好还能第一?”有人震惊。
中年修士道:“对,你看,他只身一人也是有好处的,挑选目标不用顾忌队友实力,只管拣最凶最恶的,积分自然涨得快。”
殷回之御剑低空飞行,很快跟季回雪那支队伍碰了面。
季回雪微眯着眼仰头,含笑道:“阿殷来了。”
殷回之踩在沾血的冰魄上,冷淡地俯视着他:“你让他们走开,还是就这么开始?”
季回雪的队伍里有人莫名其妙地嘟囔:“为什么要我们走开啊?”
一名观澜宗的弟子白眼一翻,不满道:“魔头,你又要作什么妖?”
话还没说完,一道罡风宛如凌厉耳光,直接将那名弟子抽得翻倒在地,嘴角流血。
殷回之含笑解释:“这一下,是当初在观澜宗时、你骂别人有娘生没娘管,我作为你的师兄,该管教你的。”
“——师弟,记住了吗?”
那弟子被扇懵了,听见殷回之说“有娘生没娘管”,立刻反应过来殷回之是在报当初被自己骂的仇。
他都快忘了干净了,没想到殷回之还如此记仇!
脸上火辣辣的,旁人的目光更是加剧了这种羞耻感,他下意识就要破口大骂。
结果又是一道罡风迎面扇过来,将他另一边脸也抽肿了。
殷回之依旧温和:“这一下,是我作为乾阴鬼域少主,心情好,赏给你的。”
那弟子倏地安静下来。
从青瑾会开始,到现在,这是殷回之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他的立场。
也就是说,他不会再有顾忌了。
殷回之转身,朝其余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诸位不愿离去,可否移步一旁,我与这位观澜首席有些私事要清算,诸位也可做个见证。”
清算……
这词可太耐人寻味了,周围人一阵慌乱琢磨。
殷回之说完,挥袖落下一道遮天蔽日的结界,将这片地方整个都罩了起来:“此界除季回雪外,其余人可随意出去。”
有那位被连续掌掴两下的弟子珠玉在前,剩下的人就算有心想帮季回雪说话,也不敢那么大张旗鼓了。
他们跟季回雪耳语:“季道友,这魔头看来是要发难了,我们马上去给你师尊放信号,由不得他作乱!”
说完,也不管季回雪有没有回应迅速走远了。
剩下的人都聚在了结界边缘,握紧武器,观察殷回之的一举一动。
见殷回之确实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有人小声劝道:“殷道友,有什么事不能等出了秘境再慢慢说吗……”
殷回之没理他,抬眼径直看向茫茫天空,淡道:
“境外诸位也不必白费功夫了,我既然敢这样做,当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水镜清晰地传出这句话和这个画面,已经乱成一锅粥的观众席,和表情难看的三宗长老们都停滞了一瞬。
——秘境传送阵不知怎么被破坏了,他们跟境内现在只剩下单向联系。
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只能祈祷那几个扬言要告诉江如谂的弟子动作再快些。
殷回之落地,提着滴血的冰魄,看向季回雪:“我母亲原是逍遥门一名杰出弟子,却在你的一手操纵下,被生生逼死在富城欧阳府——季回雪,你认吗?”
季回雪似乎很惊讶:“我怎么会……”
殷回之手中的冰魄在他否认的一瞬,径直刺去,凌厉剑意中带着万千恨意。
没有了武试“点到即止”的束缚,这一剑就是冲着去要季回雪命去的。
可惜剑意虽好,修为差异却摆在那里。
对元婴境以下的修士来说,这一剑避无可避,但在元婴修士眼中,却破绽不少。
季回雪没废太大力气就避开了,并顺着这不算精妙的一剑,找准时机祭出流风。
流风角度刁钻,直朝殷回之的脖颈动脉刺去。
殷回之闪身,依旧躲避不及,还是被划开了颈部皮肉,动脉被刺破,顿时血流如注。
即使他立刻伸手去捂,鲜血还是井喷一样从指缝中漫了出来。
若非穿的黑衣,此时他应当被染红了半边身。
冰魄落空,回旋到殷回之手中,季回雪正要乘胜追击,左臂却狠狠一痛,随即传来什么落地的声音。
他低头看去,左臂已被齐根斩断。
鲜血喷溅到剑刃上,殷回之手中的虚影消失,这次真正“冰魄”飞回了到他手中。
“此一剑,叫虚实相生——”殷回之放下左手,鲜红血液遍布冷白的脖颈,显得有几分可怖。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平静地用灵力擦去冰魄剑锋上的污血,讥讽:“看来深受重视的首席大弟子,也不过如此,连观澜宗自己的剑招都学不精。”
结界边上那些修士不寒而栗,心说这哪是季回雪剑招不精。
——谁能想到会有人拿自己的命去换一个时机。
殷回之用灵力暂时封住了自己颈部的穴脉,止住了血,抬眼问:“季回雪,刚才的话,你认不认?”
季回雪已经封住自己周身几个大穴,堪堪止住了血,脸上已再不复温润神情,阴冷地盯着殷回之,发出神经质的低笑:“你啊你,还是这个性子……”
“你勾结天机阁,设套将我母亲困在欧阳府,给她下毒下蛊,害得她最后病死在我眼前。”殷回之眼神森冷,“你该给她偿命!”
他确定殷回之今天是死也要将他拖下地狱了,于是勾起一个甜蜜蜜的笑,叹道:“认不认,很重要吗?阿殷,你怎么不说说你的父亲是谁,你的母亲又是谁啊?”
季回雪的声音很轻,却仿若地狱回响,含笑给了他一个新称呼:“你这个……流着谢殷脏血的杂种。”
“至于你母亲,堂堂……”
殷回之双目猩红,冲上去一剑刺穿了季回雪的肩膀:“住口!”
冰魄刺入季回雪右肩的那一瞬,殷回之的腹部也猛地一寒——流风也刺进了半截。
“此招确实好用,”季回雪抽手,跟他拉开距离,笑着继续说完了剩下的话:
“堂堂逍遥门大弟子,借清剿魔头之名,入魔域与谢殷苟合,生下你这个脏东西——她不该死吗?”
结界边的那些人已经傻眼了。
殷回之是谢殷的儿子?
逍遥门大弟子……最年轻的这一辈大弟子是个男人,那就只能是上一辈的大弟子——云怀昼?
云怀昼的确是女子,可她不是已经归隐了吗?怎么……怎么会……
然而事实就有这样的魔力,无论有多少离谱的经过,都会有千丝万缕的依据指向现在的结果。
水镜外的逍遥门门主已经是脸色煞白,颤抖道:“胡说八道!”
他身边的归元宗长老连忙安慰他:“许是那……呃……季回雪没弄明白呢……到时候让云长老出来露个面,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从前他们几个互称彼此座下的弟子,都是“这孩子”、“那孩子”,归元宗这位长老看着水镜里不大正常的季回雪,实在是叫不出口了。
褚如棋的脸色完全不比逍遥门门主好多少,一张脸绷得梆硬。
而归元宗长老那句“让云长老露个面就澄清了”不仅没有安抚住逍遥门主,反倒叫人家脸色更难看了。
能在这种场合的,能有几个心思单纯者,大家只一看,再一想便明白了。
从谢殷叛出逍遥门,逍遥门已是元气大伤,那一代三个杰出弟子,只剩下云怀昼和沈奕。
后来……云怀昼以剿魔的名义只身入魔域,和谢殷打了个天崩地裂后负伤回门,之后就一直隐世不发。
自那以后,逍遥门虽名为天下第二宗,实则还不如归元宗说得上话。
那时也有传言说,谢殷还在逍遥门时,与云怀昼感情甚睦,甚至差一点结为了道侣,但这些传言都被逍遥门态度严肃地否认了。
眼下来看,真是……
云怀昼身为从前的杰出弟子、如今的大宗长老,跟魔修通奸,纵使死去,怕是也不会被人同情。
可这季回雪是怎么回事?当真杀了云怀昼?出于什么理由?
境内,殷回之双目通红,掐诀出掌,这一掌依旧以灵力为基,却是完全不同于任何正道式法的阴毒狠戾。
或者说,除了是以灵力为基础外,已经和别的阴邪之术没有任何区别了。
季回雪被狠狠震翻在地,殷回之踩着他的肩膀将他踩进了泥里:“季回雪,我母亲生前从未做过恶,一生平乱维安。谢殷后来是疯了,但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你以为你这样说……便能往我母亲身上泼脏水吗?”
殷回之脚下用力,季回雪的断臂再次汩汩涌出鲜血,染红了泥土。
“这是你那个师尊教你的吗?可真是令人歆羡……咳,”季回雪咳出一口血,“能不能泼上,你我说了可不算——”
殷回之手指不受控制地发颤。
他知道季回雪说的是对的,这件事只要传出去,没有人会在意云怀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外界只会像辱骂他当初叛出宗门一样,辱骂云怀昼和魔修通奸。
对季回雪的杀意在这一刻攀升到顶峰。
他抬掌,就要朝着季回雪的眉心狠狠拍下——
“住手。”一道充满威压的声音从远处遥遥传来。
不是江如谂又是谁。
殷回之的手顿在半空,却连眼神都没分过去一个:“江峰主来了?”
江如谂的身形出现在结界外,目光冷沉:“殷回之,不要一错再错——将结界撤开。”
殷回之勾了勾唇,终于抬眼看向江如谂:“江峰主,我该谢谢你的愚蠢和耐心,否则我哪能那么容易就在另外两位长老的眼皮子底下毁了传送阵。”
江如谂果然被他气得沉了脸色。
殷回之愉快地歪了歪头,又倏地阴沉下来,缓声道:“江如谂,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徒弟做了什么,就要来怪我呢?”
江如谂身为化神修士,五感非凡,赶来的路上已听了不少,知道自己这两个弟子之间的恩怨没那么简单。
他认真道:“我带你们回宗门,有什么事慢慢说、说清楚。”
殷回之嗤了声。
脚尖碾住季回雪的断臂,看着季回雪露出痛苦的神色后,他才面无表情地使力——将季回雪翻了个面。
原本一直还算冷静的季回雪察觉到他要做什么,突然疯狂挣扎起来,满脸血泥,宛若池塘里扑腾的鱼。
殷回之愣了一瞬,而后目光倏地阴沉下来,似讽似恨:“原来你只在乎这个啊。”
原来那些人命、阴谋、欺骗,在季回雪眼里,都比不上这偷来的一截仙骨。
殷回之俯身,在他耳畔道:“那你就好好记住了,我是怎么把它从你身体里挖回来的。”
季回雪突然拧过头,冲着结界外的江如谂叫起来:“师尊,救救我,师尊!”
他从未在江如谂面前露出过这副模样,狼狈,无力,只能求救。
半分不见从前温润冷静、正直端方的身影。
江如谂呼吸发沉,看向那个脸上带着阴冷笑意施虐的少年,加重语气:“殷回之,住手。”
殷回之恍若未闻。
于是江如谂强行破了结界。
结界强行被破,界主受到的反噬不可估量。
提着剑的殷回之先是浑身一滞,而后耳朵、嘴角、眼角都滑下一行鲜血,但他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一样,连表情都未变分毫,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枚黑色的丹丸,吃进了嘴里。
江如谂破界的手顿住了:“你疯了?”
那是正常人根本不会碰的丹药——提阶丹。
但提阶丹根本不是真的提阶,而是透支丹田、短暂地提升服用者的修为,代价是事后对丹田灵脉造成十倍的损伤。
殷回之面无表情地反问:“怎么了?你真以为我现在还是什么正道修士?”
他扯唇笑了笑:“像这种‘阴邪之物’,我还带了整整一储物戒——你真以为你能阻止我?”
江如谂深蹙着眉,一时默然。
然后他听见殷回之沙哑的声音,却不再是对他,而是对他的大弟子:
“勾结天机阁,欺骗、威胁、害死我娘,然后伙同欧阳勖挖走我的仙骨。”殷回之盯着季回雪向江如谂求救的侧脸。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凛冽冻骨的寒霜,“从此,平庸的季回雪觉醒了天赋,摇身一变,成了师长称赞、同门艳羡的天才剑修。”
“你表面上承诺欧阳勖,会将我的仙骨分他一半,撺使他给我种下噬灵蛊,暗中将云怀昼的死讯掐头去尾递给天夜门,于是天夜门灭去欧阳氏满门,你刚好毁去所有证据,坐收渔翁之利。”
“可你这一截仙骨,要靠我的气息养着。没有我,你还怎么当你的首席大弟子?”
“所以你留了我的命,骗我跟你上山,骗我拜入江如谂门下,设计我名声尽毁,好彻底操控我。”
“但你没想到,我师尊将我带走了,”殷回之单膝半蹲,掐着他的下颌,扭过他的脸,逼他跟自己对视,“季回雪,这两年,很不好过吧?那截骨头还听话吗?”
江如谂的手彻底放了下来,神情复杂、难以置信地看着季回雪。
季回雪看了江如谂几秒,知晓他不会出手了,于是收回了求救的目光。
他转回脸,冷笑着问殷回之:“你又凭什么说这截仙骨就是你的?”
“天道将灵气和天材地宝遍生大地,本就是能者取之,”季回雪咳了一口血,嘲弄道,“你取那些兽的妖丹时,怎么不可怜可怜它们?”
殷回之无声笑了笑:“好啊。”
“能者取之……”他喃喃将季回雪的话重复了一遍。
然后一剑划开了季回雪的脊背!
皮肉绽开,露出森森椎骨。
一片森白中,第三块多出的尾骨明显颜色有异,萦绕着泛金的蓝色灵光。
不、不是灵光。
那是远胜过灵力的的澄澈力量,是真正的仙力。旁观的修士已经屏住了呼吸。
殷回之面无表情地将那块骨头挖了出来。
仙骨上,季回雪的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无声推开,最后消失得干干净净,只余光华。
——在季回雪的惨叫中,殷回之捏碎了它。
这下不光是季回雪,所有人都傻了。
上一秒所有人还在震惊这世间竟真的有仙骨存在,下一秒,这截仙骨就在少年的手中碎成了齑粉。
殷回之无声笑了,眼神疯狂而嘲弄:“季回雪。”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了狗一样匍匐着的季回雪几秒,最后宣判:“你机关算尽的,是我看都看不上的。”
“——你这一辈子,不过是个笑话。”
季回雪的指尖深深嵌进了泥里,抓出五道血痕。
殷回之垂眸,将剑架上季回雪的脖子,思考怎么下手能让季回雪死得更痛苦些。
季回雪空洞的眼里浮现出恐惧:“我知道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悔恨,殷回之当然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放过他,但是手中剑停住了:“哦?”
季回雪又重复了一遍,带着哭腔:“我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太想被认可,才害人害己……师尊,求求您,救我,求您救我,我愿意被废去修为,终身囚于观澜后山思过!”
原来是为的这,哈……殷回之眼眶的血丝爬上茶色的瞳,一剑刺下——
“叮!”
两剑碰撞,殷回之被震得手腕一麻,冰魄掉到了地上。
殷回之缓缓垂眼,看向那柄打落冰魄的、泛着浅金色灵光的长剑,然后轻声说:“江如谂,我本来不想跟你算旧账的。”
季回雪被江如谂用灵力扯走,丢到了身后,在江如谂看不到的角度,朝他扬起一个讥诮的笑。
殷回之觉得自己应该也继续笑一笑的,否则会显得很可笑。
但大概是恨极了,实在是提不起嘴角了。
“我本来,也是不想伤及无辜者的。”他抬眸,手却放下,不再去捡被击落的冰魄。
秘境内突然卷起一阵几乎要将天地搅碎的罡风,所有人的脸色都彻底变了,包括江如谂。
江如谂厉声喝道:“你疯了!”
水镜外的长老们也看出来了:这根本不是任何剑诀和招数,而是修士自爆金丹的前兆!
——殷回之要跟所有人玉石俱焚!
殷回之闪上前,死死将季回雪踩在脚下,不给他挪动分毫的机会,而江如谂就在他咫尺之遥的一步外,却没有再阻止。
发丝被狂风卷起,撩过殷回之的脸颊,他漠然扫了一眼江如谂,然后在一阵风呼木啸中,很平静地对那些傻掉的参赛修士说:“传送符还是御剑,总之先离我远些吧,不然大概率会死。”
那些人脸色一阵扭曲,真不知该谢谢他还是该骂娘。
但是事实却没有给任何人动作的机会——
一阵毫无预兆的森寒力量以殷回之为中心,席卷开来,将每个人生生冻在了原地,包括正准备自爆金丹的殷回之。
两股力量相撞,却没有产生狂烈波动,而是在上空轻柔地回旋,最后化作了一场冰凉的雨。
殷回之的睫毛被雨水打湿,眼前一片模糊。
一只手扶住他僵硬的肩膀,将他拉到了身后,又拂去了他脸上的雨水。
在熟悉的安神香中,他看见一只黑靴直接踩断了季回雪的脖子。
也可能不只是脖子,因为有二百多道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季回雪全身的骨头都被踩碎了。
那只黑靴的主人收回腿,漫不经心地垂眸:“……就你有师尊?”
那一踩根本不是凡俗一踩,而是带着难以计量的凶猛魔息,直接踩断了季回雪的周身灵脉。
因此,已经咽气的季回雪当然没办法回答他。
谢凌又饶有趣味地掀起眼皮,看向眼眶泛红的江如谂,问出了第二句:“就你有徒弟吗?”
殷回之的自爆被中断,那颗金丹被一股力量不容置疑地按在了丹田里,不能再肆意妄为。
谢凌挡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于是他不合时宜地发了几秒的呆。
传送大阵被他毁了,谢凌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呢?
即便是化神境的修士,也不可能在不破坏传送阵的情况下,直接穿过秘境的天然屏障。
……怎么可能凭空出现?
除非——
谢凌一直就跟在他身边。
殷回之后知后觉地抬手,腕上空荡荡的,黑色图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魇”……?
根本没有什么“魇”。
那是谢凌撕裂一半的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