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会。”
贺九卿一愣,捏着衣袖,低声道:“为什么师尊能够拒绝得如此干脆?当初你收我为徒的时候,可是对着华南的祖宗先辈立过誓言的,你说过会善待小九的!”
“……没说过。”
“说过的!”贺九卿有点急了,声音陡然增大,可很快又低了下来,“师尊可是堂堂华南尊者蘅曦君,也可以出尔反尔么?”
棺材板下面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有人声传来:“你很能恶人先告状,先前孟姑娘说要以身相许,为师见你很是开心。如若不然,准你下山便是。”
贺九卿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嘴唇蠕动了几下,勉强笑道:“那个又当不得真的,师尊也真是,怎么还把这种话放心上了?”
华笙不再回话,贺九卿刚想再说什么,旁边的龙凤烛嗖得一声燃了起来。
“别说话!”
贺九卿赶紧把嘴闭紧,凝神细听,周围一片死寂,唯有蜡烛燃烧发出的细微声音。脚边的童女又开始动了起来,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叫声,拼命敲打着棺材板。
透过缝隙,隐隐能瞧见墙面上倒映的两团黑影,他心神一凛,微微直起上半身,想要一探究竟。
谁曾想童女敲击的力道过大,“轰隆”一声棺材板塌了。贺九卿只得顺着力道翻了个身,不偏不倚趴在了华笙身上,更要命的是,直接啃在了华笙唇上!
贺九卿只觉得唇上一软,整个人就软了——他娘的吓软的!下意识地要一跃而起,可才起了一半,又迅速无比地趴了回去。故意将脸贴在华笙胸口,压低声音道:“师尊莫恼,他们还没有完全现形,待回头降伏了邪祟,小九定然以死谢罪!”
身下半天都没反应,许久胸膛处才轻颤了一下,仅一个字:“嗯。”
贺九卿:“……”
莫不是真让他以死谢罪?若是如此,那才亲一口,简直太吃亏了!
于是,贺九卿往上蹭了蹭,擦着华笙的身体往上挪动。装作手脚无力的样子,柔弱地往他身上趴,嘴巴撅得老高,被华笙不轻不重的一耳光抽了回去。
华笙森然笑道:“你是想死么?小兔崽子,如今胆子大得都快出圈了,孽徒当……”
他们这里的动静一大,立马惊动了鬼夫妻,一道冰冷至极的阴风猛然刮了过来,贺九卿想也没想,直接用嘴堵住了华笙的唇,将他的话完全堵回去,因为生怕华笙恼羞成怒,一掌把他打死,赶紧胡乱用手去按压他的手腕,不让他动弹。
头顶的棺材板“轰隆”一声被推飞,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缓缓浮现在上空,望着棺材里躺着的两人,脸上露出了狞笑。
作者有话要说: 原文小九可攻可受,本文小九是受,是受,是受!下章让师尊反压
☆、酆都鬼城(4)
贺九卿整个人僵硬着,牙齿咯咯打颤,咬重了吧,怕华笙回头削他,咬轻了吧,感觉对不起自己。于是,很不要脸地想把舌头悄悄探进去,谁曾想华笙牙齿咬得死紧,怎么撬都撬不开。
头顶处的鬼夫妻冷眼盯了一会儿,见棺材里的两个人躺在一处,丝毫不动弹,这才渐渐放松警惕。
这对鬼夫妻还保持着生前的衣着打扮,女子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因为是吊死鬼,舌头伸得老长。而男子穿着一身白衣,血迹斑斑,脖颈处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自刎而死。
童女撞了一会儿棺材板,很快又渐渐沉寂下来,斜躺在棺材脚,面颊上颜料比蜡烛的红油还要鲜艳,似笑非笑的面容在夜下显得极其诡异。
贺九卿用眼尾的余光偷觑着鬼夫妻的行动,见他们二人往旁边飘去,横在半空中,开始环在一处互相亲吻,行些苟且之事。这才悄悄地摸到华笙的手心,写下“不要动”三个大字。
身下胸膛很明显颤动了一下,即使不用去看,也能想象得到华笙合着双眸,皱紧眉头,满脸不悦的模样,也许还会微微抿紧唇角,隐忍着怒气。
贺九卿早早把嘴收了回来,装作不小心擦在了华笙的面颊,气息吐在脖颈处,身下立马又颤抖了一下。华笙攥紧拳头,眉头皱得更深了,可还是忍住了脾气,身形并不动。
身旁虚空中的鬼夫妻衣衫尽褪,两具惨白得有些吓人的身体相互纠缠,互相撕咬,不仅如此,还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贺九卿趴在华笙身上,视野比他宽阔,一直在偷觑,用嘴型表达惊叹和感慨,并时不时地用小拇指抠师尊的手心。
万万没想到,跟师尊出来游历,居然能遇见如此好事。不仅有幸一亲师尊的芳泽,还能顺便替天行道,除邪祟什么的。若是以后都能如此,那便好了。
这对鬼夫妻生前婚事被人阻挠,并未行那种鱼水之欢,又死不瞑目,打土里爬了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报仇雪恨。第二件事约莫就是行这种苟且之事。
一般来说,像鬼夫妻这种走尸,已经不能称作为走尸了。走尸顾名思义就是行尸走肉,没有感情没有思想,而像鬼夫妻这种,还知道要苟且,只能说明他们比走尸要高级,姑且称作为活尸。
当然,不管是走尸还是活尸,本质上都已经死去,不应该再存活在世间,打扰人间的秩序,更不应该施法害人,罪加一等。
鬼夫妻苟且了一阵,约莫是苟且的不甚过瘾,想要更多的尸体同他们一起苟且,并且从中吸收阴徳。于是伸手一招,满义庄的棺材板全部都震动起来,不一会儿,无数只手臂探了出来。
贺九卿惊了一下,就见这些尸体早已经腐烂,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随便在旁边拉了一个,然后在鬼夫妻的操纵下,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当然,说到底还是那档子事。
他看得目瞪口呆,满脸吃惊,正好奇有没有两男人在一处翻云覆雨的。结果眼前一黑,华笙直接伸手将他眼睛覆住。
“师尊,你干什么?我看不见啦!”贺九卿把声音压得极低。
“……不准看!”这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似的。
“为什么不准看啊?活人不让看,还不准看死人啊?”
“就是不准看!”
贺九卿突然很想看看华笙现在是什么表情,于是用手抠开他的手指,笑嘻嘻道:“师尊,师尊,你急什么的?看一看怎么了?咱们今天也长长见识啊!”
“苟且之事,有何可看!”
贺九卿逗他:“怎么着,咱们不就是出来降妖伏魔,替天行道的?不深入打探敌人内部,怎么铲除这邪祟嘛。再者说了,心灵纯洁的人,看什么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
华笙咬牙怒道:“荒唐!谁准你跟为师顶嘴的!”
贺九卿见好就收,赶紧把嘴闭上,他侧过头,脸颊蹭着华笙的胸膛,就听身下人的心跳就跟打鼓似的,扑通扑通跳动的厉害。当即心里暗乐,结果很快就被华笙发现,扬手往他脑袋上狠抽了一下,整个脑子“嗡”的一下。
他原本就是穿书,元神在这具身体里并不稳定。华笙生起气来,下手没个轻重的。险些把他元神都打出体外,贺九卿当即眼眶就红了,立马就要爬起来,结果被华笙单手揽腰,又重新拉回来趴好。
贺九卿微微一愣,心道华笙难不成是知道自己打重了,想要变相讨好?结果头顶猛然一暗,鬼夫妻双双漂浮过来。
阴测测的女声居高临下地传了下来:“这里还有对活的,待吸了他们的元气,我们就集齐了一百九十九对新人,很快就能还阳了!”
贺九卿屏息凝气,连大气都不敢喘,就听另外一道男声:“那还等什么?速速附身罢!”
附身?那岂不是要进入他们的身体,然后再行那种苟且之事?贺九卿手脚发软,脑中立马就有了画面:
师尊衣衫半褪,强行将柔弱的小九按在棺材里,欺身抬起他的双腿,不由分说就嵌了进来。也许,还会一如既往地用手箍着他的手腕,然后单手捏正他的下巴,往上一抬,微侧着身子吻过来……
不行了,腿……腿软了。
贺九卿意/淫妄想症一发作,怎么收都收不回心神,他呼吸有点急促,将下巴埋在华笙的颈弯,用了平生最轻最软最甜腻的声音唤:“师尊,你刚才弄疼我了。”
他话音未落,忽然整个人天旋地转起来,然后浑身一痛,整个人被华笙一脚踹出了棺材,趴在了地上,磕得胸口生疼。
贺九卿:“!”分手吧。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酆都鬼城(5)
贺九卿还未来得及反应,头顶猛然一道青光璨璨的剑光袭来,只听“锵”的一声脆响,半截黑影飞了出去。他猛然抬首一瞧,就见华笙从棺材里一跃而起,面色泠然,右手一把长剑通身流窜着光芒,衣衫猎猎生风。
一见到青玄剑,贺九卿骇得瞳孔一缩,赶紧爬起来往边上退了几步,像是被人打怕了的流浪狗一般,只要看见这把剑,腿肚子就直打软。他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攀住,垂眸一看,就见一具走尸扒他腿上,张开的血盆大口,露出一口黑牙。
贺九卿一愣,随即很是嫌恶地将行尸踹飞,随手炸了张爆破符。谁曾想,不炸还好,一炸之下,掀飞一层泥土,露出地下森森白骨和死肉!
要死了!义庄的地底下埋的全部都是尸骨!这对鬼夫妻到底杀了多少人?
鬼夫妻一见华笙,纷纷后退数步,整个人荡在半空中,阴测测的笑着。棺材板里的童男童女如同发狂一般,掀飞门板窜了出来,一人咬住贺九卿一条腿,被华笙瞥见,随意两剑削成碎片!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鬼夫妻双双缠绕在一处,肢体都有些变形,声音似男似女,在阴森恐怖的义庄显得尤其恐怖。贺九卿一边把爆破符往尸堆里炸,一边提着落华剑四处逃窜,若是有哪具不长眼的走尸冲过来,直接两剑将其头颅砍下。
可是走尸之所以叫做走尸,那是因为这种东西没有思想感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受某种召唤,接受命令。若是不将之大卸八块,剉骨扬灰,这玩意儿即使就剩下半只手都能把人给掐死。
贺九卿一连炸了几张爆破符,炸出的白骨死肉几乎把义庄都给埋掉了。他狐疑,一对鬼夫妻才死了多少年,即使杀了很多人,手上沾了人命,也不至于有多厉害。
这些走尸怎会听从他们的指令?
来不及多想,贺九卿趁乱回头望了华笙一眼,就见他一剑将那位赵小姐的胳膊砍断。活尸当然不会有血喷出来,可裸/露在外的肉骨白森森的,看着让人头皮直发麻。
贺九卿又猛然想起,自己日后也会被青玄剑砍断双臂,登时手臂一麻,赶紧往后一缩。
华笙道:“你愣在那里做什么?不帮忙就滚远点!”
贺九卿赶紧踢开一具走尸,往边上站了站,静静观望华笙是如何消灭这么多走尸的。
就见他白衣若雪,周身剑气萦绕,手中长剑青光流窜,轻飘飘地一挥剑,一条数丈高的沟壑立马便呈现在眼前。鬼夫妻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几乎毫无反手之力,双双被砍去四肢,在地上匍匐,拼命挣扎,在白骨死肉中逃生无路。
贺九卿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自己,也许哪一天也会像这对鬼夫妻一样,坏事做尽,被华笙以师尊之名就地正法。没有人会怜悯他,从而饶了他。甚至会站在边上冷眼旁观,大肆嘲讽。而且是那种死得越惨,旁人越是拍手叫好。
其实,华笙先前根本就没有必要陪他玩一些无聊的小把戏,一直都是自己在自欺欺人,恬不知耻地勾引人。果然,他从骨子里就透着渣贱的血,也许……华笙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有时候对他爱搭不理,甚至是一耳光扇过去。
贺九卿有点不敢抬头,默默地把身上穿的喜袍脱了下来,反手丢在尸群中。看着那抹鲜红被走尸撕扯成碎片。
“不想死的话,就再滚远一点!”
华笙整个人扬起飞旋,手里随意挽出几朵剑花,周身剑气萦绕,想必是要放大招了。
贺九卿为了防止师尊误伤,赶紧往后一跃数步。就见阵眼中间风势冷冽,狂风飒飒,将满场的走尸,童男童女,鬼夫妻,甚至是棺材尽数绞成碎片。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寸草不生。
贺九卿毫不怀疑,如果华笙把他一脚踹进去,那么他当场就能被绞成碎片。他往前走了几步,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两手按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你做什么?”
华笙反手收了剑,随意瞥了一眼面目全非的义庄,这才把目光落在贺九卿身上,“腿断了么?还不起来?”
“师尊,小九先前……先前不是有意要冒犯师尊的,真的,师尊信我!”
贺九卿愁容满面地上手拉扯华笙的衣袍,“我知道师尊厉害,可没想到那么厉害。若是旁人看到这么多走尸,吓都吓死了。”
“行了,你也并非全然无功。”
华笙蹙眉,抬起手来,掌中攥着一支通体漆黑的令牌。
“这是?”
“十二阴令。”
十二阴令顾名思义,就是召唤阴灵甚至是行尸走肉的令牌,因为有十二支,所以唤作十二阴令。乃是酆都鬼域执掌阴魂的阴司所有。威力惊人,具有控制凶尸之能,若是十二支凑在一处,方圆百里无人能生还。
而眼下华笙手里却有一支,难不成……
“这是我从鬼夫妻的身体里抽出的。”
华笙解释道,竖起两指横在眉心默念两句法决,随后在令牌上划了几笔,两道魂魄自令牌中缓缓飘了出来。
竟然就是先前那对鬼夫妻!
华笙淡漠道:“把你们所知过往,如实相告便是。”
“小女姓赵,”赵姑娘曲膝行了一礼,温声细语道:“原是大家闺秀,死前才刚满十六岁。死于自缢,但并非是我自愿。”
另一人拱手道:“我姓顾,死时也刚满十六岁,死于自刎,也并非是我自愿。”
贺九卿微微一愣,上吊抹脖子,还有什么自愿不自愿的,难不成别人还会把你的脑袋塞进绳索里?
于是便道:“你不是自愿,他也说不是自愿,那敢情你们两个不是以死殉情啊?”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双双摇头,齐声道:“不是。”
贺九卿一抚手掌,惊愕道:“天哪,那你们两个人都没有感情,怎么能行出那种翻云覆雨之事?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要你情我愿,两情相悦?”
顾公子狡辩道:“我们都是被逼无奈!要是换作你,也是一样的!”
“不不不,我不一样!”贺九卿摆手,用眼尾的余光去瞥华笙,“不喜欢的人,哪怕是脱光了躺我怀里,我都没兴趣。喜欢的人,哪怕硬得跟木头似的,他即使什么都不做,我也很喜欢。”
☆、酆都鬼城(6)
贺九卿顿觉无趣,吹了声口哨,环着佩剑站在一旁。
“并非是殉情,我们虽是青梅竹马不错,可一直以来都是兄妹关系,没有半分男女之情的。可是待我成亲当晚,有人操纵于我,让我抽出衣带上吊。”
赵姑娘说起这事,忍不住抬袖拭泪,可她都是鬼魂了,自然是没有眼泪的。
顾公子道:“我也是,鬼使神差就出了府,待再醒来时,已经被人封印在令牌中,行些身不由己之事,无法进地府,入轮回。”
贺九卿单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据原文记载,酆都鬼城一直都是原主的一个革/命根据地,里头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多到吓人。每到午夜鬼门大开,无数的阴魂从里头爬出来,见人就杀,像极了大型修罗场。
因为是鬼域,归根究底并不归仙门管辖,华笙其实这回出山替天行道,很是出力不讨好。首先,没有哪个修士想要得罪阴司。第二,天底下阴魂亡灵,行尸走肉那么多,谁他娘的打得完?因此,很多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扫自家门前雪,不问他人瓦上霜。
“师尊,你是怎么看出来他们身上有令牌的?”
华笙瞥了他一眼,像是在看傻子一样。毕竟寻常的活尸即使伤了人命,可法术也断然达不到控制那么多行尸走肉的地步。若没个幕后高手在背后操纵,怎么可能为非作歹这么多年?
当然,贺九卿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他最关心的还是方才华笙到底是顺水推舟,真的想跟他玩那种小把戏。还是逼不得已,只是想静观其变,引出幕后黑手。
反正无论哪种都好,结果都是一样的,华笙没忍住脾气,一脚把贺九卿踹出棺材,幕后黑手没引出来,自己还被徒弟轻薄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大约会成为蘅曦君的人生污点了。
贺九卿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唇角,身后立马两束寒光杀了过来,吓得他赶紧把手放了下来。同赵、顾两人道:“你们就想不起来别的什么了?比方说,生前的时候遇见过什么人,碰到过什么怪事,或者说有什么仇家?”
赵姑娘摇头道:“没有,我生前乃是大家闺秀,家里管得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有什么仇家。”
“我应该也没有。”
“什么叫应该没有?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贺九卿双臂环胸,幽幽道:“仔细想,认真想,可别有什么地方遗漏了。这可关乎着你们两个人,到底是灰飞烟灭,还是轮回转世。要是不考虑清楚,可别哭着求我师尊。”
顾公子面露为难,似乎在认真回想。可鬼魂的记忆并不长,通常只能记得自己是如何死的,或者是死前最难以忘怀的事情。贺九卿这么问他,的确有点为难鬼了。
“……我好像记得,生前的时候的确遇见个怪人。”顾公子道:“那人生得很俊,法术很高,环着把配剑,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袍,眉梢上挑,看起来有点玩世不恭……”
“……”贺九卿把胳膊放下来,板着脸道:“我他娘的让你想杀人凶手,不是让你描述我的外貌!你疯了不成?在我师尊面前编排我,是想要我死,还是觉得自己死得不够彻底,想要魂飞魄散?”
顾公子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只能想到这么多了!我真没有编排你的意思,再者说了,你生得也没那么俊啊……”
贺九卿:“……你什么时候瞎的?”
他不过就是被魂千在眉心处弄了条疤痕,也没离谱到被人鄙夷生得不够俊的地步罢?毕竟自己和师风语生得有几分相似,师风语可是被广大女修公选为修真界第一美男,四舍五入,贺九卿自己也能摸到第四、第五的位置罢。
贺九卿有点郁闷,感觉姓顾的这小子在往他身上泼脏水,于是横了他几眼,这才转过脸来,同华笙道:“师尊,我看这人八成脑子有问题,小九是什么样的人,师尊最了解不过了,怎么可能用十二阴令害人呢?再者说了,阴司可是掌管酆都鬼城之人,法术和修为定然不低,小九怎么可能跟那种人认识呢?对不对,师尊?”
华笙略一思忖,把目光从顾公子身上飘过,这才沉沉地落在贺九卿身上,神色淡然,也看不出来是喜是怒。
贺九卿最最最怕华笙这么平静地望着他,手心里登时捏了把冷汗。谁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干了多少缺德事。万一真是他做下的孽,华笙会不会当场把他活劈了?
“师……师师尊,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你不能光听姓顾的一面之词啊,小九死了不要紧,可不能连累师尊毁了一世英名!”
华笙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遭,许久才淡淡道:“旁人只说了几句外貌,你便对号入座,不是作贼心虚,定然就是惊弓之鸟。是不是闯祸了?”
贺九卿哪里敢承认,头摇得像拨浪鼓,直接否认道:“没有,真的没有,我这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华笙似乎不想在此逼问他,只对着二人道:
“你们既然是被人操纵,也算是无辜,不得在世间逗留,自行轮回转世去罢!”
两人行礼道了声谢,又双双抬头,面露为难地望着华笙,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不可。”华笙淡淡道:“你们对凡间而言,已经死去多年,即使家中尚有亲眷,也不可回府探望。否则扰乱了人间秩序,定遭天谴。”
两人不再多言,双双隐于夜色下。
贺九卿伸了个懒腰,边打哈欠边往华笙身边蹭,撒娇道:“师尊,我好困呀!夜色这么晚了,这里的事大约算是解决了,咱们赶紧找个地方就寝罢?困死了都!”
“……你倒是心宽。”华笙冷睨了他一眼,“若是被为师知道,这事跟你有关,你就等着替这些亡魂偿命罢!”
贺九卿浑身一凛,登时睡意全无。忍不住偷觑华笙一眼,见他面色冰冷,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时心里又忍不住打起了小鼓,暗暗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贪图那两根辣条钱,做什么要跳着订阅《逆仙》。
现如今倒是好了,穿到了恶毒反派身上,连他曾经具体做过什么恶事都搞不清楚。不知道能不能洗白了,反正连他自己都觉得悬乎。
作者有话要说: 《全地府只有我在工作》by鸦陈纸
白练秋的来头非常大,天帝遗子,唯一神灵。
可是全地府没一个鬼知道。
为了在妖魔鬼怪中混下去,他不得不当苦力、自打脸、微笑面对生活、一口气笑10000个哈不换气。
同僚1:冥王派我们去人间搜寻天帝余孽,地府的事就交给你了,不要偷懒哦。
白练秋:没问题,冥界万岁!
同僚2:哼,什么天帝遗子?不会飞升失败,给雷劫劈死了吧!哈哈哈×10010
白练秋:那必然是被劈死了啦!哈哈哈×10011
直到某天冥府被屠,现场留下大量神明之力,引来冥界第一鬼仙,拉着白练秋一同调查。
眼看这鬼仙进出无间地狱如入无人之境,饿鬼缠身照样谈笑自若,死灵一开万鬼臣服,且对天帝遗子别样执着。
白练秋丝毫不慌,还吃起蜜饯看起戏:阁下超强,冥界万岁!
谁知某鬼仙突然回头,八风不动的酷脸飞起一抹艳红,张扬自恋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真的么?以你神灵的实力也会认可我?
白练秋:……??……?!!!!!
邪魅狂狷中二攻×看你表演无聊受
☆、酆都鬼城(7)
两人连夜出了义庄, 入夜后的乡野越发僻静,夜色沉沉,贺九卿只觉得像是乌云盖顶,垂着头跟在华笙后面, 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无法揣测华笙现在是如何想的, 也无从得知那个掌管鬼域的阴司到底跟原主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眼下唯一担惊受怕地便是, 要是原主真的在外头闯祸了,受苦受难的都是他沈卿。
不知道华笙会不会一如既往地袒护他, 或者是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出去受罚。
贺九卿连肠子都快悔青了,暗暗苦恼不已, 自穿书以来咱们也没做什么缺德事啊, 唯一一件罪不可赦的祸事,还是在被人控制之下失手了。
当然,只要是经过他手犯下的错, 早晚是要还的, 贺九卿心里跟明镜似的, 但还是希望能越晚越好。
他很难想象, 如果二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不会一剑给他来个对穿。
华笙蓦然停了下来,贺九卿没站稳险些撞他后背上, 赶紧往后退了两步,闷声闷气地唤了声“师尊。”
“在想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说起来也很奇怪,华笙这个人平生目不斜视, 方才又一直走在前面,半分眼神都不曾望来,怎么就知道贺九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难不成,这个人后背长了眼睛?
贺九卿苦着脸道:“那个姓顾的胡说八道编排我, 我自己是不甚放在心上的。可是特别担心师尊会心有芥蒂。”
“你若是没闯祸,那便不需要揣测为师是如何想的,横竖不会冤枉你便是。”
贺九卿现在怕的可不是被冤枉,他怕的是这具原主真的丧心病狂,在外头胡作非为!要知道原文中贺九卿可从来没有良心这种东西,干坏事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而且特别能装,在华笙面前乖得跟小狗崽似的,转个头的工夫又能跟魂千狼狈为奸,四处招摇。
十二阴令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上面沾染的鲜血和人命,不是义庄里的那些白骨死肉可以算得清的。
“我知道无论何时何地,师尊都不会冤枉我的。”
贺九卿上前一步,拉着华笙的衣袖荡啊荡的,“小九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比师尊还要厉害的大英雄,能够除恶扬善,扫清世间邪祟,震压凶恶亡灵,受万人敬仰。可是后来才发现,我如果能安分守己,一生一世陪在师尊左右,已经是我为华南门做出的最大贡献了。毕竟……小九一直以来都不好,很不好。”
华笙似乎有点诧异,敛眸瞥了贺九卿一眼,许久才摇头叹气:“自打你从上师府回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你从前在为师面前虽然乖巧,可从不会说这种话。怎么,在师风语身上没说够,如今还要把这种花里胡哨的招数,用在为师身上?”
贺九卿连忙摇头,否认道:“怎可能?我在师尊面前所说的任何话都是出至肺腑的!师尊若是不信,小九可以剖心自证!”
华笙不语,静静地盯着贺九卿看,晚风一吹,阡陌小道两旁的草丛,发出簌簌的声音。
贺九卿心跳的厉害,噗通噗通地像是打着小鼓。他有点揣摩不透华笙的心思,这是真要看他剖心自证,还是仅仅是想看他如何反口打脸。
他悄悄地松开华笙的衣袖,脚下微不可闻地往后挪了挪,悻悻然地笑道:“师尊要我的心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泡酒喝啊!”
华笙沉默片刻,许久才淡淡道:“你总是如此,约莫在师风语面前更甚。你若是不想惹为师生气,日后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免得叫人误会。”
贺九卿眨了眨眼睛,觉出那么点意思来,感觉华笙的语气怪怪的,有点像是在呷醋……
他又蹭了过去,试探着去拉华笙的衣袖,缩着头准备硬挨一下打。结果并没有,华笙仅仅是侧过脸,神色淡淡的,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于是,贺九卿又打蛇缠棍般,直接将身子贴在华笙身上,踮起脚尖,小声问道:“师尊,你是不是特别讨厌小九跟师二哥亲近啊?”
“没有。”华笙上下唇轻轻一碰,毫不迟疑地吐出一句。
说没有,那肯定就是有了!华笙这个人脾气怪得紧,嘴上抵死不认,可是身体却很实诚。要是换了以前,早一脚将贺九卿踹飞多远,如今还肯让他攀在身上,已经足够让贺九卿欣喜若狂了。
贺九卿故意逗他:“这样啊,其实我二哥那个人不仅生得很俊,他人也非常好。你知道吧,上回我在纵淮镇遇见我二哥了,我当时正在楼上坐着,立马从三楼一跃而下!直冲我二哥过去,他抱着我连转了好几圈呐!臂力特别大!”
此话一出,华笙面上如同覆了一层寒冰,五指收拢,攥在宽袖中捏得咯噔作响。许久,才侧过脸来,上下唇一碰,森然笑道:“是嘛。”
“当然是假的啦!我逗师尊玩的!”
贺九卿如愿以偿地看到华笙吃醋的表情,赶紧见好就收,笑嘻嘻道:“其实师忘昔大可不必把我当狼防,我对师二哥只有纯洁的兄弟情,我即使是个断袖,也断然不会对我哥哥下手的。至于师尊……”
他话说到一半,绞着一缕长发,接着道:“我其实……其实特别喜欢师尊这种类型的。”
华笙脊背一僵,近乎有一瞬间呼吸都不畅通了,在阡陌小道上,站得也不是那么稳了。他神色颇为复杂地凝视着贺九卿,并没有觉得受到亵渎,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许久,才面无表情地甩袖。
不冷不热地轻斥一声:“荒唐!”
“反正我一直都很荒唐的,师尊都知道的。”
贺九卿见华笙已经转过身去,鬼神神差地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肢,将脸贴在他后背,闷声闷气道:“师尊,小九都这么明说了,你都不肯给个反应?喜不喜欢,就您一句话,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求求师尊您老人家了,给我一个痛快话罢。”
周围静悄悄地,半晌儿都没有回音。贺九卿觉得有点冷,往华笙身上粘得更紧了,可手指很快就被人掰开。
贺九卿一惊,死命扣紧,死死地攥着华笙的衣衫,死活都不肯松。他生怕今日自己一松手,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这种肺腑之言,也没有机会剖白心迹了。
可华笙还是能一根根的把他手指硬生生地掰开,然后不轻不重地一推他肩膀,将贺九卿推离自己十步之遥。
贺九卿只觉得心窝一下子就凉透了。他知道华笙凉薄寡情,可没有想过他居然是茅坑里的石头,怎么捂都捂不热。
他垂头活动活动手指,十指连心果然不假。华笙掰的大约不是他的手指,应该是心。
“既然如此,那师尊有什么立场阻止我跟师风语在一起?”
贺九卿眼眶渐渐红了,大半张脸都隐在夜色里,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声音又低又沉,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沙哑,缓缓道:“我不信师尊会不明白我的心意,也不信师尊对我真的没有半分感情。可小九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会觉得疼,心也会痛!”
他终于抬起脸来,壮着胆子目视着华笙,接着道:“师尊,我们现在的距离只有短短的十步,只要你往小九这边挪一步,剩下的九步,小九给你补全了。如果是一百步,我给你补九十九步,如果是一千步,我给你补九百九十九步。无论距离多远,我只求师尊纡尊降贵迈一步,就一步!师尊不必管我有多辛苦,有多艰难,即使是用跪的,用爬的,我都无所谓。”
华笙深吸口气,哑着声道:“别说了。”
贺九卿不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么就是英年早逝,要么就是乘胜追击,也许还有那么几分胜算。自从出了义庄,他一直都有预感,一定会在酆都鬼城发现什么,如果再不赶紧跟华笙说清楚,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师尊,我其实还可以说的再直接露/骨一点。我喜欢师尊,爱慕师尊,想跟师尊结为道侣,想每天都跟师尊在一处翻云覆雨,做些极致快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