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师尊待我如初恋鸭~
“师尊, 我又梦见我二哥了。”
贺九卿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青灰,哽咽道:“他不肯理我,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师尊, 你说, 我二哥是不是没法/轮回转世?他在下面是不是特别孤单, 想要我去陪他?”
师风语无法入轮回之事,华笙并未同贺九卿说起。修真者只要一息尚存, 就还有再度回来的可能。但师风语的境况不同,他是自戕而死, 且连魂魄都不愿意留在世间, 自愿散去。
“不会的,别胡思乱想了,黄泉那么冷, 师风语又那么喜欢你, 他定然舍不得让你下去。”
“师尊, 你说, 天底下有没有什么招魂之术,即便是残缺的魂魄,也能重新召唤回来?有没有?”
华笙眉尖一蹙, 手底下发紧,严肃道:“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 人死不能复生,即便你现在愁苦至死,师风语也决不会再回来!”
顿了顿,他语气平缓下来, 用手背摩挲着贺九卿的脸:“小九,有时候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师风语有哪里好,让你对他这般念念不忘?”
“师尊,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贺九卿主动环住华笙的腰,讨好似的撅起唇连亲了他几下。眼尾通红,看起来惨兮兮的。即便华笙有再大的火气,对他也发作不起来。
大手一遍一遍地抚摸着贺九卿的长发,像是对待小孩子那样,让他整个趴在自己怀里,胸膛微微一颤,轻声道:“以后,你哪里也别去了,就待在我身边。你别怕,有我在,我护你,天塌下来,也不用你顶。”
“师尊……”
贺九卿又忍不住哽咽起来,想起那日魂天掐着他的脖颈,逼问师风语的下落。他为保师风语,死都不肯说,被人连抽耳光,满脸都是鲜血。
如果,那日有师尊在,何人敢伤他一毫?他的娇纵任性,已经害死了师风语,今后再不能因此害了任何人。
“师尊,我当真是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待在师尊身边,哪里也不去。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出息,只想在师尊身边,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求师尊给我一个机会,永远都不要抛弃我。”
贺九卿悄悄地抹了把眼泪,侧脸贴在华笙胸膛处,涩然道:“师尊别不要我。我这一生都在失去,所得到的美好,总是屈指可数。我知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可还是想自私地永远跟师尊在一起。我想久占师尊的心,哪怕是死皮赖脸,也不想走。”
“你今年才十七,怎么就一生了?”
贺九卿摇头:“师尊别管我多大年纪,反正在师尊面前,我永远都是个小孩子。师尊且回答我,给不给占?”
华笙淡笑道:“给你占,但有一样,我知你的脾气,不求你事事听从于我。只盼你凡事多为自己考虑考虑,莫要意气用事,不想后果。就当着为了我,以后好好珍惜自己这条小命。不要随随便便就做傻事,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珍惜你。”
贺九卿闷声闷气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眼皮子一直跳,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师尊,你帮我掐指算算,看我还能再活多少年?日后可否平安顺遂。”
华笙低笑:“哪里能这么算的?若是当真可以预料祸事,你觉得我会不及时拉你回头,还让你被人任意嘲讽指责么?”
“拉我回头?”
贺九卿缓缓咀嚼着这几个字眼,面上露出一抹迷茫。原文中的师尊到了最后,并没有拉小九回头,而是同其他人一样,杀他,诛他,灭他,亲手把小九推了出去。
而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如今这般境况,华笙居然说,要拉他回头。
就仿佛是一个无助的人,在烂泥里打滚,即使倾尽全力也挣脱不开,逐渐被折腾得精疲力尽。而这种时候,即便对他伸出手的是只狗熊,在贺九卿眼中,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英雄。
华笙对他而言,就是逆境中的光,贺九卿如何会不心动。恨不得整个人缩他怀里。
他是这样想的,也的的确确这么做了。像个幼崽一样,蜷缩在华笙怀里,贺九卿原本年纪就小,身材又消瘦,骨架也没有完全长开,很容易就拱进华笙怀里。两臂环着师尊的腰,很快,便又哽咽道:“师尊待我太好了,让我觉得不太真实,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师尊,你答应我,以后不要把对我的好,转移到别人身上。否则你便算是负了我。你若是负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
“……所以,你就把腿搭我腿上了?”
华笙并不生气,单手捏着贺九卿的下巴,将他的脸掰了过来,见他面颊上还残留着些许乌青。忍不住又用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着。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痕迹还没消。你是说了多错的话,师风语才能照着你的脸这般糟践。简直该死。”
这语气平淡至极,可贺九卿分明听出一股子煞气。也难怪了,从小到大,即便再惹师尊生气,华笙也不会一言不合就一耳光抽过来。
因为华笙知道自家小九很在意自己的脸,从来不肯让人随意触碰。更别说是在上面留这么深的印记了。
“自然是我的错。”贺九卿当然不能如实相告,事到如今还要让师风语背这个黑锅,自己简直就是个混蛋,可又别无他法,只得垂着眸子道:“师尊给揉一揉,我就不痛了。”
“什么都不说,还想让我给你揉,疼死你便是。”
华笙话虽如此说,可并没有逼问甚至是审讯贺九卿的意思。反而继续用指腹轻轻摩挲,“这事你不无辜,可也不能全然怪你。若是我当时心狠一点,直接把你提溜回来打断腿,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糟心事。你也就不必魂不守舍,寝食难安。更不必受人责备,满心愧疚。而师风语也不会一直长居你心,迟迟不走。”
“师尊要是对我足够得狠,我哪里还敢在师尊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难道我不要命的吗?”
华笙道:“你就是仗着我宠爱你,所以才敢为所欲为。你尽管再挑战一下我的忍耐力,看看我到底会不会继续维护你。”
贺九卿抓住华笙的手,贴在自己的面上,“我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流言蜚语到底有多可怕。像我这种烂泥一样的狗东西,也就师尊还把我当个宝贝。要不是师尊,我恐怕早就被人千刀万剐了,哪里还有命在这里跟师尊诉苦。就像是师尊说的,我不无辜,可我又没有错,为什么没人信我?”
“不会有那么一天。”华笙一字一顿,认认真真道:“我信你。”
像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温暖着五脏六腑。原本已经对周围的环境感到无比的绝望。可曙光还是打破黑夜照了下来。
贺九卿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哭出声来。
师尊便是他糟糕的人生中,唯一的光明。人生疾苦,师尊无限的偏宠和宽容,便是对他最大的救赎。
接下来的日子里,贺九卿在华笙的精心照料下,身体总算是恢复如初。早上醒来时照了照铜镜,意外发现如今的自己眉眼越发的清俊,隐隐同师风语有了五分相似。
这一发现让贺九卿有些提心吊胆。生怕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世就藏不住了。幸好他足够清瘦,面颊上总是没什么肉,显得颧骨尤其得高,不仔细看,也不会发觉。
可华笙是他的床边人,每日同榻而卧,同桌而食,怎么可能一直瞒下去。待再过两年,贺九卿的容貌彻底长开,只会同师风语越来越像,届时定然教人起疑。
至了晚间,华笙说有事要下峰一趟,似乎有什么要紧事要同楚卫相商。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贺九卿一定按时把药膳喝完,又掐了掐他的脸,这才御剑下了望曦峰。
贺九卿这几日一直苦于容貌问题,随便喝了两口,抱着华笙换下来的衣袍,直接御剑飞至后山,洗衣服去了。
他这个人有个毛病,只有心里一有什么事,就吃不下去饭。连续几日,吃得都少,害得师尊以为是自己厨艺不精,抽空还寻了本菜谱看。
早也看,晚也看,比看什么书籍都认真。
搞得贺九卿既好笑,又感动。堂堂华南尊者蘅曦君居然为了一个小徒弟洗手做羹汤,甚至还私底下看菜谱,传扬出去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人的大牙。
可师尊还有更加细心体贴的时候,晚上总是抱着他睡。怕他夜里做噩梦,夜里熏得香也都是安神香。有时候还帮他揉额角,温声细语地哄他入眠……
深深叹了口气,将衣服洗完后直接挂在树梢上晾晒,贺九卿自己则是寻了个树杈,斜躺上去吹风。嘴里还叼着根草,轻轻一咬,满嘴都是青草的甘甜汁液。
他眯着眼睛,两臂交叠着当枕头,什么也不去想。
忽听一声极其细微的踏碎枯叶声,贺九卿身形未动,可眉梢一蹙,随手从边上扯了片树叶,直接对准下面削了过去。凌厉的劲势削开林叶飞了出去。
“这么久没见,你居然就这么迎接我?”
魂千两指往半空中一探,将树叶夹在指间捏成了碎末。这才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望着树上的人影,低笑道:“看见你无事,我这才心安了。你本事很大,这样都能唬弄过去。厉害啊!”
贺九卿一拍树杆,直接翻身而下,一把抽出落华对着魂千连砍带劈。招招都往致命的部位削去。魂千一一躲闪开来,可衣袍处还是被剑气划出一道道的口子,隐隐往外渗血。
魂千眉心一皱,趁机一把擒住贺九卿的手腕,将之往下一按,冷声道:“怎么,得了失心疯了,连表哥也不认得了?”
“魂千!你逼死了我二哥!居然还敢来华南山,我要杀了你,替我二哥报仇雪恨!”
贺九卿手腕一震,反手一剑往魂千胸口剜处,魂千避无可避只好抽剑挡了几下。见他不依不饶还要再打,立马压低声音道:“这其中详情,我又不知!再者说了,师风语又不是被我三言两语逼死的,他恨的是你杀了他祖父!”
此话一出,贺九卿身形一僵,手里的落华就被魂千一剑挑飞,在半空中旋转数圈,才稳稳插在身后的树杆中。
魂千缓了口气,收了剑,抬眸道:“小九,你欺瞒表哥好久。你若早一点如实告知,表哥兴许还能想办法饶了师风语一命。”
“你闭嘴!我能走到今天这步,还不是拜你们所赐?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我这次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事。”魂千露出点笑来,上前一步道:“小九,我知你为师风语的死,难过至极。遂特意翻看了魔族残存的古籍,上面记载,若是能同时聚齐五大神器,便能逆天改命。届时,只要你想,师风语就能重新回来!”
“此话当真?你没有骗我?”
“表哥何时骗过你了?”魂千笑道:“原本我们魔族想要夺取神器,就是要统一三界。只要你肯将神器偷过来,其余的事都交给我。你想一想,我爹的命令,你也不敢不从。既然如此,索性顺道把师风语一道复活了。届时,你只须抹掉他的记忆,将他直接绑回魔族,给他换一个身份。你想怎么他,便能怎么他。小九,你放心,表哥不会干预你的,但凭你高兴。”
贺九卿冷笑:“说到底,你们还是想让我去偷盗神器。魂千,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表哥,可有没有替我想过?我一旦被人抓住现行,千刀万剐都是轻的。到时候谁都护不了我,我定然得死!”
缓了口气,他抬眸望着魂千的脸,继续道:“你真的想看我落得如此下场么?你真的想看见我死?表哥,你想让小九死吗?”
魂千蹙眉,似乎从未考虑过,一向聪明机灵又狡诈的小九,怎么可能被人抓住现形。他也不想这么步步紧逼,可若是不逼着小九,恐怕连他自己也要死。
狠了狠心,魂千道:“你怎么说这种丧气话?难道你觉得表哥会眼真真的看着你去死?小九,你可是姑母唯一的孩子,无论如何,表哥都会护你安全的。”
“你可算了罢。”贺九卿摆了摆手,语气嘲讽道:“真要遇见什么事了,你跑得比谁都快。舅舅到底是舅舅,能逼得了亲妹妹,也能逼得了亲外甥,现在连亲儿子都能推出来……虎毒不食子,舅舅恐怕是属狼的吧?”
魂千道:“你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便是,可莫要在我父亲面前说。我怕他会……”
“怕他会杀了我?那让他来杀便是,这样我就能到九泉之下,好好跟我母亲诉苦。告诉她,魔族根本不配她如此付出。她对魔族而言,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而作为野种的我,就更加不重要了。”
“小九,你莫同我闹。我方才同你所说,字字属实。”
魂千沉声道:“师风语一心求死,魂魄都散了,天下之大,若没有神器相助,如何能将散落的魂魄碎片收集起来。你若当真喜欢他,神器就必须得偷!现如今星轨刀,碧沉珠,断江幡还有青玄剑都在华笙手中。你离他又近,伺机而动便是。”
贺九卿道:“你说得好生轻巧,时至今日,只有华笙愿意以诚待我。我若是在背地里算计他,那我还是个人吗?”
“可是小九,华笙早晚要得道成仙,届时摒弃七情六欲。你对他的这点感情,于你而言实属珍贵。可对他而言,不过是春风过客,不值一提。”魂千叹了口气,“我早便猜出来你脚踏两只船,你莫要走了姑母的老路。华笙其实从骨子里和楚卫是一路货色。楚卫能负了姑母,华笙便能负了你。”
“你少在这里给我上眼药,同你不相干,你莫插手。否则我丧心病狂起来,我连自己都杀。”
魂千笑道:“你的感情之事,我也不想插手。可是神器,你必须弄到手。这不光是我的意思,还有我爹的。你说他六亲不认也好,说他心狠手辣也好,但他是我爹,也是你舅舅。我没得选,你也一样。”
贺九卿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最后一样神器在凤凰沐家,你们可是还想血洗了凤凰台?那敢情好啊,十三年后再血洗一次,这回我可赶上热闹了!”
“如今华南和其他各派都已经派人驻守在凤凰外,即便我们想血洗沐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者说,姑母同沐家上任家主结为了道侣,我不可能去杀自家长辈的族人。”
贺九卿纠正他道:“错,不是道侣。我母亲只不过是沐家家主的小妇人而已。她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即便是想与人做妻,也难如登天罢。”
“小九,你何必要强调这个?是妻是妾都影响不了,姑母当年同他死在了一起的事实。”
“我只是想让你牢牢记住,我母亲曾经受过的屈辱。”
“所以,我们更应该为她报仇,一雪前耻才是。”魂千顿了顿,望着贺九卿,一字一顿道:“小九,想要芳华伞,必须要去凤凰台。你也是时候去见一见你那位继兄了。”
“谁?”
“沐霜。”
“沐霜……”
贺九卿缓缓咀嚼着这个名字,感到极为陌生。既不知这人在修真界有何建树,也不知这人的最后结局。唯一知晓的便是,当年这个沐霜也想成为华笙的弟子,但华笙没看上他而已。
据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清贵公子。
“他比你虚长几岁,乃是上任沐家家主同其嫡妻所生。你呢,又同沐霜没有血缘关系,姑且就算是你继兄罢。”
魂千顿了顿,又解释道:“你那时小,应该对他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人极有城府,也不是个好惹的人。你见到就知道了。”
“什么继兄不继兄的,谁稀罕跟他攀关系。”
贺九卿想了想,又抿唇道:“你会易容之术,可否帮我一帮?”
“帮你什么?”
“帮我遮挡一下眉眼。”贺九卿涩然道:“你没发现么?我长得跟师风语越来越像了,我怕再像下去,要瞒不住了。我的身世见不得光。”
魂千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遭,越看越觉得神似,可易容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索性就给了贺九卿一瓶丹药,道:“这是幻颜丹,吃下去后能依照你心里所想的样子变幻容貌。但是维持的时间并不长。这里还有很多,足够你维持一段时间了。”
贺九卿接了过来,又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这并不代表我原谅你逼死我二哥这件事。待我二哥重新活过来,新仇旧恨一道算!”
“难不成我还会怕了他?你先顾好你自己罢!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若是死了,也是被你们害死的。”贺九卿攥紧瓶子,“先前,那几个弟子是你杀的罢?”
“什么弟子?我杀谁了?”魂千挑眉,“你不要污蔑我。”
“你敢说不是你杀的?那日师风语大婚,我被几个弟子绊住了脚,后来下了软骨散让他们倒下,我便去了千纵山。你敢说不是你尾随我。还杀了人?”
魂千摇头:“真不是我,你恐怕是搞错了。我若当时见着了你,定然不会让你大闹上师府。况且,这几个人是同你一起出去的,若是出了任何事,旁人自然而然会怀疑到你身上。我又何必这般算计你。”
贺九卿嘲讽道:“也是,毕竟我还有点用,你们也不可能放弃我这枚棋子,我虽不甚听话,可身上到底流着魔族的血。我死了,舅舅即便不伤心,日后也多少会对我母亲心怀愧疚。怕是连我母亲的名字都不敢再提。”
“小九,你现在说这种话,是想要跟表哥反目成仇么?”魂千似乎很失望,叹了口气,“你要知道,表哥也是没有办法。对了,华笙现在待你如何?怀疑你了没有?”
“难道除了我,你们就没有在华南安插别的眼线么?我过得好不好,你会不知道?”
贺九卿将晒干的衣衫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这才面无表情道:“我以后,即使不死在楚卫和师忘昔手里,也会死在舅舅和你的手里。可恨我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还要受你们的摆布。”
“小九,表哥一定会拉你一把的。”
贺九卿道:“你自顾不暇,如何能拉我一把?同样都是身处泥泞中的人。我们两个互相拉扯,只会死得更快。”
魂千沉默了,许久才转身预走,脚下顿了顿,似乎又想再说什么。可现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
也许,小九这辈子注定就是要步许念的后尘,甚至会死得更惨。可在此之前,魂千还是很想待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即使,小九已经不再需要他这种好了。
贺九卿抬眼望了望天,见日落西山,时候也不早了。师尊也应该从楚卫那里回来,若是再不回去,师尊定然会很着急的满山寻他。
于是抱紧了衣衫,将落华剑收了回来,这才抬腿预走。头顶猛然传来一阵风声,贺九卿自然而然地认为是魂千去而复返,心里恼恨,带着怒气地转过身去,就见梦桓御剑行来,翩然至半空中落下。
“贺九卿,你怎么还没死?”
贺九卿蹙眉,心知梦桓定然来者不善,明明身在华南,居然还敢穿梦家的宗袍。便道:“你都没死,我为何要死?”
梦桓身后没有跟人。想来是行至华南山头,见贺九卿在此,特意下来嘲讽几句。果不其然,梦桓冷言冷语道:“贺公子真是好大的本事,大闹了上师府,拐带了师二公子,还逼得他自戕。师忘昔居然也没活剐了你,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好端端的,师风语怎么会自戕,你该不会是对他行了什么苟且之事吧?”
“闭上你的臭嘴!你再敢乱说半个字,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人人都觉得是他玷/污了师风语,所以才逼得人家羞愤自戕。他既不能解释,又无从反驳,这种憋屈若非亲身体验,寻常人很难切身体会,更莫说是与他共情了。
“呦,咱们贺公子恼羞成怒了?你可是华南首座大弟子,可得洁身自好才是。否则传扬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蘅曦君管教不严!”
梦桓恶意十足地继续嘲讽道:“当真奇怪,蘅曦君原先没有这么好的脾气,怎么可能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让蘅曦君这般维护你?”
他目光上下打量了贺九卿一遭,眯着眼睛冷笑:“咱们大师兄没别的本事,可论床/上/功/夫应该是一等一的。不知贺公子在床上要如何迎/合承/欢?蘅曦君的滋味,你享受到了没有?”
“你住口!”
贺九卿伸手一招,落华剑就落至掌心,脚下一动,一剑挑上梦桓的胸膛。
梦桓抬剑一挡,虎口震得发麻,高声道:“快来人啊,大师兄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啊,大师兄要杀人了!大师兄逼死师风语,还不让人说了,现如今恼羞成怒,要杀人了!”
“我让你住口!”
一剑刺了过去,刻意避开要害,凌厉的剑气削开衣衫,贺九卿抬剑打落梦桓的剑,一脚往人腹部上踹。随后再一脚踩在梦桓的胸膛,脚下使劲碾了几下,咬牙切齿道:“我让你再说,让你再说!我割了你的舌头!”
梦桓挣脱不开,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气得脸色涨红。余光瞥见贺九卿怀里抱的衣衫,正是华笙常穿的,眼底立马染上几丝狠辣,咆哮道:“我戳到你的痛处了?你三心二意,见异思迁。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你跟师风语不清不楚便罢,还对自己的师尊起了那种龌蹉心思!像你这种厚颜无耻,不知廉耻,欺师灭祖之徒,就是该死!我要昭告全修真界的人,让他们知道,你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师尊!”
“闭嘴!”
贺九卿眼珠子渐渐烧红,攥紧拳头。只要他脚下再使点劲儿,当场就能把梦桓的胸膛踩碎,杀了他,今后再也不会有人敢过来挑衅了。这里极为偏僻,即使他杀了梦桓,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况且,他还会魔族的招数,即便被人发觉,也能推到魔族身上,没有人会怀疑他的。
只要梦桓一死,再没有人能毁了师尊的清誉,从今以后耳根子就彻底清净了。缓缓地抬起了落华,剑身寒光阵阵,发出“嗡嗡嗡”的声音,直逼着梦桓的喉咙。
梦桓惊慌失措地大声咆哮:“你不能杀我!我可是梦家的家主!你若杀了我,定然万劫不复!”
“我万劫不复之前,也要拉你当个垫背的,死了也不冤!”
“贺九卿!你抬头看看,我妹妹的亡魂就在天上看着你!”
贺九卿手下一顿,几乎攥不住剑了。
是啊,小仙子还在天上看着呢,怎么可以杀了她哥哥。梦桓原先也不是这般恶毒阴险之徒,全家都被屠戮了,无论变成哪样,似乎都是理所应当。
可分明他自己也是无辜的,怎么没有人放过他。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虎口一痛,落华脱手而出,随后在半空中飞旋几圈,稳稳地落至了华笙手中。
“小九,你在做什么?!”
贺九卿浑身一凛,如同炎炎夏日被人泼了一桶冰水。从头皮至脚趾皆窜上一股寒意。整个人愣在当场。
梦桓见状挣脱了桎梏,慌忙爬了起来,捂着胸膛道:“蘅曦君,你来的正好!贺九卿方才想要杀我!他要杀了我!蘅曦君可要为我做主!”
“本座没有问你!”
华笙神色泠然,面上如同覆了一层寒冰。目光不偏不倚地钉在贺九卿身上。语气冰冷:“小九,你方才在做什么?”
贺九卿攥紧了拳头,抿唇未言。事已至此,华笙什么都看见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刚才对梦桓动了杀心,定然一分不差的落在了师尊眼里。
师尊说了,若非他亲眼所见,决计不会相信旁人的风言风语。可如今,师尊当真是亲眼瞧见了。
“蘅曦君,我虽是华南的弟子不假,可我现如今也是梦家的家主,贺九卿胆敢杀我,简直罪该万死!就应该把他绑在柱子上,让所有弟子都过来看着,当场让他神形俱灭!”
华笙蹙眉,冷眼剜过去,森然笑道:“杀你?他杀你了么?他若是杀你,你还能站在本座面前放肆?”
梦桓牙齿打颤,怒道:“蘅曦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现如今太过偏袒贺九卿!他方才要杀我,你不是没看见!这里可是望曦峰,你也不管?”
“原来你也知晓这里是望曦峰!”
华笙神色冰冷至极,伸手一抓,梦桓整个人就飞至了半空中,脖颈处如同被钢筋铁骨桎梏住,半分也动弹不得。憋得脸色通红。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本座先前便说,谁再敢擅闯望曦峰,格杀勿论!莫说是你,即便是你师尊过来,也是一样!”
反手将梦桓重重地甩了出去,梦桓一连在地上滚了十几圈才堪堪稳住。话还未说一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蘅曦君,你……你居然……”
华笙拂袖冷笑:“你莫要觉得本座不知你玩的小把戏,再敢过来招惹小九,定杀不饶,滚!”
梦桓恶狠狠地一擦唇边的血迹,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剜了贺九卿一眼,这才踉跄着下了峰。
“师尊……”贺九卿垂着头,半张脸都隐在阴影下,也看不清楚面上是什么情绪,不带半分感情地低声道:“我知道错了,你别杀我,我改。”
“……你先跟我回去。”
华笙语气淡漠,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拉,将落华往半空中一抛,直接御剑就走。
待至了寝殿外,才将手松了开来,贺九卿脑子昏昏沉沉的,跟着华笙往前走了几步,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右手扯着华笙的衣袍,哆嗦着唇道:“师尊,我不进去。我不敢进去,师尊,你先告诉我,你想怎么罚我,你若不说,我就不进去!”
“你想让我怎么罚你?”
华笙垂眸望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对梦桓动了杀心。”
贺九卿点头:“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他有点害怕,攥紧拳头,牙齿咯咯打颤,“师尊,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杀我,我以后不敢了,师尊,你饶我一次,我当真不敢了。”
“不是说了,不许你下望曦峰?为何不听?”
华笙神色淡淡的,也看不出来是喜是怒,伸手一拉,便将贺九卿从地上提溜起来,抬步踏进殿内,再将人往榻上一推。余光瞥见桌面上几乎原封不动的药膳,目光沉了沉。
贺九卿顺着床沿又跪在了地上,垂着头,两手捏着衣角,战战兢兢道:“师尊,你……你别打我,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师尊!”
华笙一挥衣袖,将桌面上的碗筷扫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随后手指着贺九卿道:“你居然对他动了杀念!为师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说话!”
“师尊,我真的知错了。我不敢了,师尊饶我一次,我以后见到他,我绕道走,师尊!”
“没人让你绕道走,华南的戒律堂又不是摆设,你是首座大弟子,惩处弟子这种事情,难道还要为师教你?”
贺九卿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师尊并不气他对梦桓动手,可却不允许他意气用事,对梦桓动了杀念。
若他今日不是被华笙撞见,而是被其他人撞见。不管他有没有杀梦桓,罪名都已经定下,由不得他抵赖。
师尊到底是袒护他的。
“对不起师尊,是我不好。我去殿外罚跪。”
贺九卿起身,垂着头才往外走了几步,手腕立马被华笙从背后攥住,一把将他按坐在了榻上。华笙单手一捞他的脖颈,上半身微俯,两人的面颊便贴在了一处。
他吻得极其缓慢温柔,五指插在贺九卿发间。华笙不是个极其有耐心的人,可是对贺九卿例外。并且能够不问缘由,袒护到底。
信任这两个字,华笙一直都有。可令人遗憾的是,小九却不自知。
待两人分开,贺九卿才红着脸,喘着粗气道:“师尊,梦桓他……”
“不提他。”华笙贴着贺九卿坐下,将他往自己怀里揽,“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贺九卿哑然失笑,可立马又收敛笑容:“我还以为师尊最起码得惩处我一下,或者是大发雷霆,让我滚出去跪着什么的。”
“没必要。”
华笙向来说一不二,他若说没必要,那就是没必要。并且还很体恤他家小九方才被人捅心窝子了。大手附在上面揉了揉,低声道:“以后他若是再敢来招惹,你尽管过来告诉我。不必强撑着,委屈憋久了,伤身。”
顿了顿,他手指微微发紧,“我还是得给你一样法器防身。以后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你打不过还能逃跑。”
说着,华笙掌心一翻,一颗碧色的珠子便浮现出来。
是碧沉珠!
“师尊?”
“拿去吧。”
贺九卿攥着碧沉珠,油然而生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抿了抿唇,抬眸道:“可是师尊,这碧沉珠乃是神器,你将它给了我,当真没有关系么?”
华笙淡笑道:“碧沉珠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放在你那,同放在我这儿,有甚么分别么?”
贺九卿被这句话撩拨到了心弦,想了想,又问:“可是师尊平生最是厌恶临阵脱逃,懦弱无能之人,怎生能容忍我在外人面前如此软弱怂包?师尊不会生气?”
“会,但是跟你的安危比起来,无关紧要。”
“师尊,你待我太好了,我今生无论如何也偿还不清了,下辈子也困难。”
贺九卿把玩着碧沉珠,有了这东西,以后逃跑起来简直太方便了。而且还能随便破对方的虚鼎。可还缺其余四样神器,若是他如实相告,依华笙的性格,必定会觉得他对师风语旧情难忘。又关乎修真界的安危,恐怕很难将神器全部收集起来。
他凝视着碧沉珠良久,鬼使神差地问:“师尊,你就不怕我拿碧沉珠破你的虚鼎么?”
华笙略一思忖,笑道:“给你破,但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才是。”
☆、和师尊出来除邪祟鸭~
也对, 贺九卿的修为不弱,可跟华笙、楚卫、师忘昔三人比起来,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即使有碧沉珠在手,破师尊的虚鼎盗取神器, 也无异于自找死路。
于是, 贺九卿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我怎么敢?师尊不得扒了我的皮啊,我想还想多活几年!对了, 师尊。师伯找你过去做什么的?有什么大事么?”
“有,你师伯说近日沐家传了消息过来, 说是在凤凰周边发现了魔族的踪迹。如今五大神器除了芳华伞之外, 皆在我手。”华笙揽紧了贺九卿的肩膀,缓缓道:“你师伯的意思是,为确保万无一失, 想把芳华伞也收回来。”
贺九卿道:“谁家的神器不当个宝贝疙瘩似的, 师伯说收就收, 当真好大的脸。沐家竟也同意?”
“自然不同意, 所以得游说。”
“什么游说不游说的,我看就是要威逼利诱罢。软得不行就来硬的,反正无论过程怎样, 结果都是一样的。”贺九卿冷笑,“所以师伯是想提把剑到人家家里头耀武扬威一番,摆摆架子, 抖抖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