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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华笙摇头,纠正道:“不是你师伯,而是我。”

“什么?”贺九卿一惊,身子猛然往上一窜, 头顶“砰”的一下撞在了华笙下巴上。

登时把他的下巴撞红了一大片,华笙微微眯着眼睛,略带危险地睨过来一眼,抿着薄唇道:“你想挨打么?”

“不是的,师尊!凭什么又让你去?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师伯怎么不去?上回去酆都,就是师尊去的,这次怎么着也得轮到师伯去,实在不行,抓个长老去!反正我不要师尊去!”

简直开玩笑,他可是要去跟沐霜联络联络感情,偷来芳华伞救师风语的。若是华笙也去了凤凰沐家,在师尊的眼皮子底下,怎么敢偷?

“你师伯正在着手应付上师府。”华笙只点了这么一句,并未再说下去。

想来师忘昔还是不肯轻饶了贺九卿,强势力逼,让华南给个说法。如此,师尊恐怕是要带他出去避避风头。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对不起师尊,都是我不好,每次都给师尊惹麻烦,还要师尊劳心劳力,我简直该死。”

华笙道:“无事。”

“那我们何时动身?”

“明日。”华笙说话总是那么言简意赅,“这次须得带些弟子一同前往。届时你听话一些,知道么?”

贺九卿当然知道,他跟师尊的地下爱情至今为止也见不得光。最起码不能在这风口浪尖上见光。否则还不得被整个修真界的吐沫星子,活生生的淹死。

他倒是无所谓,反正还能顺便游个泳。但师尊不行,贺九卿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师尊的清誉,哪怕是半分都不行。

跟着同去凤凰的弟子是随机的,据说蘅曦君要亲自带弟子们出山的消息一传出去,满华南都炸开了锅,弟子们纷纷举手表示要一同前往。

那知道跟着蘅曦君出山游历的机会,那简直就跟天上掉馅饼的可能性差不多。不管遇见什么危险,只要有蘅曦君在,保管万无一失。还能顺便学到不少东西,攢攢经验。

即便什么东西都没学到,以后在外跟人吹牛,也是一种傲人的资本。贺九卿在前面点人,放眼一望,一圈熟悉的面庞,竟然绝大多数都是上回跟着他一同出山游历的弟子。

贺九卿将点名册一合,脚底下打着节拍。想了想蹙着眉头,磨牙道:“来来,你们跟我老实说,都是怎么混进来的?你们这资历应当还不够资格同蘅曦君出山罢?”

“大师兄真是冰雪聪明啊!”

一个弟子很狗腿地给贺九卿竖起了大拇指,“跟蘅曦君出山,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我们可是掏空了腰包才混进来的!”

“那你们家里还挺有钱的罢。”贺九卿问。

弟子们互相推搡,笑嘻嘻道:“也还行,的确是有点家底的。这年头真没点家世背景,谁能拜入大门大派?”

贺九卿点头,也笑道:“你们倒是挺坦诚的。这事若是被赤玄君知晓了,把你们一个个抓进戒律堂痛打一顿,再丢下华南山。什么家世背景都不好使,一棍子就能把你们打得鬼哭狼嚎。”

“这不是还有大师兄在嘛,大师兄最护短了,一定不会把这事告诉赤玄君的,是不是呀?”

“那可未必,我不是个喜欢姑息养奸的人。”

弟子们纷纷笑了起来。

贺九卿环顾场上一遭,才道:“还是那句话,管住爪子管住嘴,胡作非为打断腿!这次可不比上次,蘅曦君在此,真出了什么事,我可护不住你们。”

弟子们道:“全修真界的人都知道,蘅曦君是最最最偏袒大师兄的。即便出了什么事,只要有大师兄在,一切皆不是问题!”

贺九卿抱臂站着,好笑道:“都瞎传什么?你们几时瞧见蘅曦君偏袒我了?”

顿了顿,他才又点头,“师尊偏袒徒弟,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爹娘兄姐,难道不偏袒你们么?”

“偏袒是偏袒,可蘅曦君怎么能同其他人一样!”

“怎么不一样,来,你给我说说,我想听一听。”

这弟子神神秘秘道:“大师兄,我告诉你,咱们弟子私底下都管蘅曦君叫老铁树,千年开不了花的那种。据说以前还有女修觊觎蘅曦君的美色,千里迢迢赶至华南山,明目张胆地送秋波,可还不是被蘅曦君当场无视了。惹得人家女修回去哭碎了肝肠!”

“蘅曦君一直都是如此,那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弟子又道:“大师兄,我们资历低,连蘅曦君的面都见不到几回,也只是听说他脾气差,可不知道究竟差到什么地步。大师兄提点提点我们,也好让我们有点心理准备什么的。”

“好说。”贺九卿露出一口白牙,笑得腼腆,“别看蘅曦君表面冷若冰霜,其实很好相处,特别喜欢旁人同他说话。他若是不理你们,并非是他清高孤傲,也许是害羞了也未可知。所以,你们不要再说他脾气差,蘅曦君很好相处的。”

弟子们惊悚道:“大师兄,你当真觉得蘅曦君脾气好?”

贺九卿点头:“是啊,脾气的确是很好的。不过也有不好的时候,像什么打断手,打断腿也不是不可能。你们都安分守己一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保命的本事。”

场上鸦雀无声,贺九卿挑眉,见场上众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立马便知有情况。转身一瞧,就见华笙立在身后。

穿着素白色的长袍,袖口,腰间还有衣角处都用银线滚边,垂感极好,衣袂飘飘。好一派风仙道骨,自若淡然。

贺九卿当即拱手道:“弟子见过师尊。名单已经清点完毕,请师尊指示。”

“即刻动身。”

华笙一声令下,率先御剑行去,其余人有样学样,也都御剑疾行。不多一会儿,便将华南山甩至身后。约莫行了半日,日头越来越高。

贺九卿见弟子们只敢远远的跟着,并不靠近。可全部都把求救的目光投了过来,一个个满脸哀求,时不时地低头摸肚子。

于是便御剑往前一靠,同华笙道:“师尊,凤凰离华南山甚远,须得几日工夫。师尊已然辟谷多年,可弟子们都是□□凡胎,禁不住饿的。”

“才半日而已,这都禁不住,以后还指望他们做什么?继续赶路。”

华笙冷眼往身后一瞥,目光往哪里瞥,哪里就迅速散开条道,没有任何弟子敢同他目光相接。

“师尊,其实……其实是我饿了。”

贺九卿看不得一群小孩子们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得撒谎道:“师尊,你是知道我的,只要不按时吃饭,胃就痛。哎呦呦,又痛了,师尊,好痛啊!”

华笙果然中计,御剑的速度立马变慢了。侧过脸询问道:“还能忍么?”

“恐怕是忍不了呢!”

贺九卿用眼尾的余光瞥着众人,这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胡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疼,仿佛有刀子在里面乱绞。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大碍,赶路要紧,师尊不必管我。”

话音未落,手腕处一紧,垂眸就见手腕被一条丝带缠绕住,另外一端就缩在华笙衣袖中。

“师尊?”

“闭嘴,下去吃饭。”

华笙向来说一不二,待落了地后,在四周逡巡一遭,这才一震丝带,拉着贺九卿步入一间街道上最大的酒楼。

弟子们饿了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立马亦步亦趋地跟着,尾随贺九卿要一同上二楼。

结果华笙冷眼睨来,立马吓退一众弟子。

贺九卿笑着解释道:“蘅曦君吃饭最讨厌别人打扰。你们都老实在一楼坐着,想吃什么随便点,蘅曦君有钱。”

“那大师兄你?”

一个弟子面露担忧地望着贺九卿左手腕上的丝带,估摸着是想起什么不太好的事,对着华笙拱手道:“蘅曦君,求您饶了大师兄一次。他真的很好,一路上对弟子们很是照顾,半点都没有松懈,也没有同弟子们打闹,求蘅曦君莫要为难大师兄。”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拱手拜了下去。

贺九卿哭笑不得,心想自己这名气也是够可以的。不知道外界都是怎么传的,估计都觉得华笙定然是要把他绑到楼上,狠狠管教一番。

不过,这些人都多虑了。师尊抱着他哄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惩治他。

华笙道:“都滚下去吃饭。不想吃的话,全部都滚到外头站着。”

一群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华笙并不理会,拉着贺九卿径直上了二楼。一进门就收回丝带。

“师尊,你说,他们该不会以为你要对我做什么吧?我要不要配合一下,鬼嚎两声?”

贺九卿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见店小二跟了进来,遂指着菜谱,什么贵点什么。两个人吃饭,点了十几个菜。原本还想点个酒,结果华笙道:“你胃痛,不能喝辛辣的东西。上壶茶,要最贵的。”

店小二应是,点头哈腰地下去置办。没多大一会儿便将菜全部端了上来,满满摆了一大桌子。

“客官们请慢用,小的先告退,有什么吩咐,再唤小的过来便是。”

华笙点头,见人走了,随意一挥衣袖,便将门掩了起来。目光在饭桌上逡巡一遭,最后才投向一盅鸡汤上。亲自盛了一碗,放在自己面前。然后把其余的大半盅全部推至了贺九卿跟前。

“胃不好,多喝汤。”

“师尊好生大方啊,我这么败家,万一把师尊吃穷了,那可怎么办?清贫的师尊会不会把小九洗一洗,再捆一捆,直接拉到市场上卖掉?”

贺九卿从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知晓华笙吃饭只喝汤,于是刻意给他点的。结果没曾想,师尊只盛了一碗,就把其余的都推了过来。

华笙道:“只有猪才会被洗干净,捆绑好,拉到市场上卖。”

他瞥了贺九卿一眼,低头喝了口汤,眉头就皱了起来,“难以入口。”

贺九卿一听,也埋头喝了几口。这才抬脸笑道:“还凑合罢,小地方,也没办法。里头的食材都经过灵气滋养,味道自然是差了点。不过无事,我不挑食。”

说着,还伸筷子,每盘菜吃了几口。表面上在认真吃饭,可背地里已经左脚蹭右脚,脱了靴子去勾华笙的小腿。

华笙仅仅是蹙了蹙眉,并没有言语。于是贺九卿得寸进尺,又悄悄地把脚又贴着华笙的小腿,一点点地继续往上蹭。一直游过膝盖,往大腿根的地方蹭过去。

哪知即将碰到,立马被华笙用胳膊肘一压,板着脸道:“好好吃饭,把腿放好。”

“我放得挺好的啊!”

贺九卿装傻,试图把腿收回来,可华笙压得死紧,根本半分也动弹不得。这种姿势,想要保持优雅的吃饭动作,简直太过困难。

贺九卿开始冒冷汗,攥紧筷子,脚开始麻了。只得出声求饶道:“师尊,我错了,你饶了我吧,脚麻了,好麻,哎呦呦,麻死我了,师尊!”

“是么?哪里麻?这里?”

华笙原本就不怎么吃东西,眼下连半口菜都没动。索性就一心一意管教他的小徒弟。大手故意往贺九卿的一处穴道上按,如愿看见他身子一紧,往上直窜的样子。

“师尊,别别别按了,太麻了,师尊,别按了,我错了还不成么?放了我吧,我再吃两口,我还没吃饱呢!”

“不妨碍你吃饭。”

华笙轻抬眼皮,手攥着贺九卿的脚腕不松,淡淡道:“你上回还说,若是你每次求饶,我都轻易饶了你,那还有什么意思。闺房之乐,可对?”

贺九卿:“……”

他现在就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索性也不吃饭了。把筷子往桌面上一砸,随后上半身倾了过去,直接扑在华笙怀里,拼命汲取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吃个屁吃,饭有什么好吃的!我要吃师尊!”

“你确定?”

不知道为什么,贺九卿立马有一种必须要好好思考再回答的错觉。于是他很郑重地思考了片刻,这才谨慎回道:“我确定。”

“那些弟子们都在下面坐着,你就不怕被他们听见了?”

贺九卿纠结道:“我可以不叫出声的,或者叫小声一点。”

“你忍得住?”

“应该罢?”贺九卿想了想,苦着脸道:“不行,我肯定忍不住。那我咬被角还不行么?或者是……师尊找个什么东西把我嘴巴堵住,咱们不出声的玩儿。”

华笙垂头给贺九卿揉了揉脚,待脚麻缓解了,这才将手松开,抬眸道:“行了,快去吃饭罢。吃饭还堵不住你嘴么?”

贺九卿愁容满面地叹了口气,别人结道侣,时时刻刻都能双修。他结道侣,还得偷偷摸摸地来。刚要拿起筷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马将手缩了回来。

华笙问:“怎么,胃不疼了?”

“想要师尊喂!”贺九卿撒娇卖痴,两臂环着华笙的脖颈,哼哼唧唧道:“师尊喂我,要师尊喂!”

“你手断了?”

“就是断了!反正我不管,就要师尊喂!”

贺九卿撒娇的本事,那可是与生俱来的,攻略师尊全靠撒娇。练就得炉火纯青。十次有九次都能把华笙拿下。

这次也不例外,华笙嘴上嫌弃得紧,可身体却很实诚。拾起一双筷子,就近夹菜送至贺九卿唇边。

目光温柔地几乎能溢出来水。可能连华笙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不觉中待小九已经这般温柔体贴。

贺九卿舍不得华笙此时此刻的温柔,明明吃得都快翻着白眼见佛祖了,还是大口大口地吞咽。趁着华笙夹菜的工夫,直接凑了过去,往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吃饱了么?”

“很饱了,谢谢师尊。”

贺九卿挺着圆鼓鼓的大肚子,正要躺倒。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遂迅速坐起身来,就见店小二推开房门,一揩满脑门的虚汗,急道:“二位客官,不好了啊!同你们一道儿来的小公子们同人吵起来了!我们这打开门做生意,不容易的!还请客官去拦一拦,可莫要吓跑了店里的其他客人!”

闻言,华笙站起身来,二话不说抬腿往外走。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若是真让华笙去管,估计能当场踹死好几只!

“师尊,冷静,冷静!我们先听听他们在吵什么,总得知道是谁起的头罢?”贺九卿追了出来。

华笙似乎觉得有理,这才同贺九卿在楼梯口处观望。就见一楼拐角处,一张大圆桌,十几个弟子围在一处。刚好来了一群上师府的弟子们。

两波人一见面,立马剑拔弩张起来。

“贺九卿那个胆小鼠辈,就是他害死我们二公子!”

“我呸!师风语明明是自戕而死,同我们大师兄有什么关系?若不是我们大师兄舍身将他带走,师风语现如今就要抱着个灵牌过日子了!”

“那还不是贺九卿害的!若不是因为他,我们二公子如何会同梦家定亲,又如何会被迫同人冥婚。还不是为了保全贺九卿!”

上师府的弟子们勃然大怒,又上前个弟子怒骂:“贺九卿三心二意,见异思迁,薄情寡义,就是个不知廉耻之徒!枉费我们二公子一片真心,被他如此践踏!”

这边华南的弟子也怒了起来,纷纷上前互相推搡。也不知道是谁手误,一下将桌子推翻。场面立马混乱起来。

贺九卿苦笑道:“连一个小弟子都这么说我。师忘昔定然是恨毒了我。所以教导门下弟子,但凡见到我,就要格杀勿论。”

顿了顿,才扭了扭脖颈,双手交叠在一处儿,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节脆响声,“我欠师风语的,我又不欠他们的,在我眼皮子底下说我坏话,胆子当真不小!”

华笙伸手拉住贺九卿的手腕,斜睨他一眼,淡淡道:“你不要胡来。”

话音未落,就见一阵巨响,隔壁桌子翻倒,碟碗碎了一地,先前那位站出来替贺九卿讲话的弟子,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华南的弟子也不过如此!跟着贺九卿那样的人,难怪学不到什么真本领!我劝你们趁早离开华南,回家种田罢!”

贺九卿牙根痒痒,若是换了别的时候,他早就要把叫嚣的最厉害的人,狠狠踩在脚底下。可偏生现在华笙也在,还攥着他的手腕让他不要胡来。简直活活憋死个人。

却见那被摔出去的弟子如同回光返照似的,立马从地上蹦了起来。仿佛被人控制了一般,直接将那个上师府的弟子掐住脖颈,随后狠狠一甩,直接从大堂丢了出去。

众人惊闻此变故,纷纷倒退几步,贺九卿亦是惊愕,侧过脸来望着华笙,见他左手竖起并拢的二指还未收回来,更加的惊愕。

贺九卿怎么也没想到,上一刻还攥着他的手腕,勒令他不许胡来的人,眨个眼的工夫,自己就开始胡来了。

“师……师尊,你以大欺小,真的没有问题么?”

华笙蹙眉,一本正经道:“自家的弟子管教不严,就勿怪别人代为管教。”

他这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而已。华南的弟子们纷纷退至一旁,为首的咳嗽几声,吐出口血沫,这才拱手致谢。

反倒是上师府的弟子,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华笙居高临下地冷眼剜去,森然道:“还不滚?”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往外逃窜。贺九卿招呼着底下的人帮忙把桌椅板凳扶好,余光瞥见店小二缩在柱子后面,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想了想,向着华笙伸手:“师尊,给我钱。”

华笙随意将一个钱袋抛了过去,没有半分犹豫。贺九卿记得上回跟师尊出山游历,师尊可是不带这种东西的。毕竟对华笙而言,钱财乃身外之物。他自己又用不着,带在身上也累。

将钱袋子打开,贺九卿立马就看直了眼睛。里面哪里是什么碎银子,全是一些夜明珠,金叶子,别说是赔几副桌椅了,就是把整个酒楼买下来都绰绰有余。

师尊对自己的富有,简直一无所知啊!贺九卿抛了枚金叶子过去,算是这几桌菜钱。随后把钱袋一系,十分自然地收在了自己的怀里。

华笙没说什么。

反而是把一群弟子看得眼睛直瞪,如同青天白日被雷劈中。各个都往后退了几步,满脸惊恐地盯着贺九卿,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结果等了半晌儿也没见蘅曦君有何反应,跟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抬步下了楼。贺九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径直走到那位弟子的跟前,耐心询问道:“怎么样?伤得重不重?需不需要背你?”

这弟子诚惶诚恐,连脸都憋红了,连声道:“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劳烦大师兄,我自己能走的,真不用大师兄背!”

华笙驻足,回身望过来一眼。

贺九卿哈哈大笑,拍了拍这人的肩膀,笑道:“你想多了,我不背你。”这才随意指着旁人的两个弟子,“你们看顾着他些,出门在外,任何人都不许落单了。”

“是。”

“嗯,还有。下回再遇见上师府的人,不必同他们多费口舌,你们只管看顾好自己便是。”

一个弟子道:“大师兄说的是哪里的话?你可是我们大师兄,别人这般指责挖苦你,我们自然要站出来替你说话!”

“就是啊,大师兄!我们不管大师兄到底同师二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我们只知道,大师兄虽然外表看起来放浪形骸,可实际上人很好!你救过我们的命!”

贺九卿环顾一周,倍感欣慰,总算是有人记得他一点好处。许久,才随意摆了摆手,故作轻松道:“行了,行了,都别溜须拍马了。吃好了,就继续赶路。”

“是,大师兄。”

见弟子们三三两两地散开了,贺九卿这才往华笙跟前凑近,压低声音笑道:“师尊,你刚才是不是特别怕我去背别人?是不是?”

“没有。”华笙矢口否认,拒绝承认,又道:“他们很维护你。”

“那是当然,即使再糟糕的人,都会有一星半点的好处。何况我又尽职尽责。”

贺九卿想了想,笑道:“当然,无论我怎样尽职尽责,师伯都不会承认我的好。同理,无论我怎样胡作非为,师尊都不会承认我的坏。被爱着的人,总是可以肆无忌惮。”

华笙哑然失笑,侧过脸瞥了他一眼,见大堂内被清整干净,弟子们也都在边上候着。遂也没说什么。只得继续赶路。

街道人来人往,好生热闹。弟子们不敢跟得太近,都远远在后面跟着,贺九卿同华笙走在一处儿,沿街都是小美人儿抛来的媚眼。若是换了平常,他定然要回应回应,喊声好姐姐逗个趣,可现下师尊在此,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胡作非为。

走了一阵,华笙忽然道:“小九,你没觉得这里很熟悉么?”

“啊?这里?”

贺九卿茫然地环顾四周,搜肠刮肚想了一阵子,也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于是摇头道:“没有,这里是何地?”

“清潭镇。”华笙解释道:“当年,你我在此初遇,你连这里都不记得了?”

贺九卿恍然大悟,原来这里就是清潭镇,要知道原文中的小九,曾经真实地过过一年苦日子。后来若不是魂千大老远的出来寻他,还不知道要在外头流浪多久。

这么一算,十二年过去了。

“要不要认认街坊邻居?”

贺九卿惊恐道:“别了吧,师尊?我好容易才混出点人模狗样出来,怎生还过不去这个坎了?我不认,要认你自己去认。”

他瞥见旁边有卖冰糖葫芦的,于是走上前去,华笙见状,也跟了过去。

“师尊,你吃这个吗?很甜的,在山上吃不到。”

华笙看着眼前插在一根木棒上的东西,糖浆包裹着红艳艳的果子,街道上人来人往,空气中到处都是烟尘。立马便摇头道:“我不吃,你吃罢。”

“那就好。”贺九卿方才数了一下人数和冰糖葫芦的数量,刚好差一个人没得吃。幸好师尊不喜甜食。

掏钱付账,将所有冰糖葫芦都买了下来,贺九卿自己留了一个,其余的都分了出去。这才一口咬下一颗,塞嘴里大嚼特嚼,一边用糖葫芦指着旁边的摊子,含糊不清地同华笙道:“师尊,你看那个,不仅凡间的女子喜欢,就连女修们也都喜欢。那个叫胭脂水粉。”

又指了指另外一个摊子,“师尊,你看那个,卖面具的,是不是特别好看。这玩意儿女子也喜欢的。还有那个,咦?”

贺九卿惊奇,走上前去,摆弄着摊子上的黄符,见符咒画得乱七八糟的,若是用起来,定然没有半点实效。可排队买符的百姓却络绎不绝。遂好奇道:“这玩意儿怎么卖的?”

“十文钱一张,包除任何邪祟!”

“嚯,你怎么不去抢?这清潭镇附近莫不是出了什么邪祟,否则大家买这东西作甚?”

一个妇女闻言,拉着贺九卿往边上一扯,神神秘秘道:“你是外地来的吧?咱们这里出了邪祟,专门抓长得俊俏的少年。”

上上下下打量了贺九卿一遭,这妇人道:“我见你生得就很俊,若没什么事,赶紧离开此地。否则也买张符纸防身才是。”

“专抓长得俊俏的,莫不是什么黑山老妖?”

贺九卿笑着道:“这位姐姐,你倒是说清楚,是什么个邪祟?我这人天生好奇心重,你不同我说清楚,我心里一直惦记着。”

这妇人没个五十岁,也得有个四十岁了,贺九卿这一声“姐姐”唤得自然无比,他生得又俊,嘴又甜,当即就引得人跟倒豆子似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原来此地近些年发生一桩怪事,听说距离这里不远,有个陈家庄,几年前不知道得罪了谁,一大家子人一夜间被屠杀殆尽。

因为这里地势偏远,大的门派懒得管,小的门派管不着。一来二去这事就搁置了许久。这里的老百姓本以为屠了庄子就能太平无事,谁曾想附近接二连三被掳走不少人。

无一例外,全是十多岁,长相俊美的少年。每每到了午夜时分,总能听见陈家庄里传出阴测测的鬼笑声,以及嘶哑难言的求饶声。

贺九卿把最后一颗糖球塞嘴里,嚼了两下就吞进肚子。闻言,便笑道:“呦,那还挺邪乎,只抓男的,不抓女的?难不成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女鬼,专门采阳补阴?”

“据说不是女鬼,好似是个男的。但是没什么人见过正面,只是根据体型判断出来的。”妇人神神秘秘道。

“男鬼?男鬼抓男的作甚?采阳补阳?鬼中断袖?”

贺九卿嗤笑一声,这才道了声谢,把华笙往边上拉了拉,低声问:“师尊,这事儿你知道么?我怎么没听说过。”

“听过,但不多。”华笙把目光从妇人身上收回来,淡淡道:“听你师伯提起过,据说这里该凤凰沐家管辖,华南不好随意插手。”

“原来如此,那我们路经此地,要不要去见识一下?”

贺九卿笑道:“回头咱们还能以这个当理由,借题发挥一下。”

华笙瞥他一眼,犹豫片刻,到底是出声问道:“你为何叫谁都叫姐姐?她们似乎很喜欢你的样子。”

“不叫姐姐,难不成叫娘?”

贺九卿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华笙的表情,终于被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当即笑了起来,“师尊,你该不会连这种醋也要吃罢?那妇人年纪一把,我即使再混账,也懂得尊老爱幼,怎可能跑去逗弄?”

“我年纪也……”华笙抿唇,未将话说全。

可即使这般,贺九卿也知晓他想说什么,当即忍俊不禁道:“师尊,你年纪又不大。对我而言,年龄差不是问题,只要是师尊,怎么着都可以。再者说了,你比我大那么多,以后每年都得给压岁钱啊,不给的话,我就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给,只给你。”

华笙也笑,见天色不早了。若再不动身往陈家庄去,恐怕就要等至天黑。于是便领着人一同前去。

陈家庄甚好辨认,一路行来,最偏僻,最荒凉的宅子,定然就是陈家庄了。贺九卿站在门外,瞧了一眼歪歪斜斜的两块门板,以及锈迹斑斑的铜锁,啧啧了两声。

透过门缝,隐约可见里面的野草疯长,几乎都有半人高了。贺九卿胆子素来大,环着佩剑走在最前面,这铜锁锈得厉害,随意一脚就咔嚓断成两截。

“你们都小心些,莫要落了单。还是那句话,管住爪子管住嘴,胡作非为打断腿。这里面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不许随便碰,更不许移动,知道么?”

“是,大师兄。”

弟子们应是,其中一个弟子压低声音询问道:“大师兄,这里的陈设什么的,是不是有尸毒啊,所以才不让我们乱碰?”

此话一出,跟在后面的弟子们纷纷往中间聚了聚,疯狂甩袖,生怕沾了一丝半点。

贺九卿摇头道:“连尸都没有,哪里来的尸毒?只不过来者是客,不好乱动主人家的东西。”

顿了顿,又歪过脸冲华笙笑:“对不对啊,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