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31章

第31章
“对。”华笙点头,极其罕见地夸赞道:“你这个大师兄当得很好。”

弟子们面面相觑:“……”

忽听一人惊呼:“啊,你们快看!那里好像有个鬼影!”

此话一出,众人寻着方向望了过去,就见屋子拐角处有架木梯,大约是年代过于长远的问题,已经断了好几根木头。其余的也都很松动。再往上看,是个阁楼,也都是陈旧不堪。

可却没有这弟子口中所说的鬼影,贺九卿问:“你可是眼花了?错把我们的影子看成鬼影了?”

“大师兄,千真万确!我是真的看见了!”这弟子吓得够呛,苍白着脸道。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弟子鬼叫:“啊!我也看见了!大师兄,真的有!你快看!”

这些人方才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第一个弟子身上,根本没人注意查探什么阁楼。若是一人看错了,情有可原。若是两个人都看见了,那想必就是真的了。

“行了,都别鬼叫了。找个人上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让谁上去好呢?”

贺九卿捏着下巴,作出一副沉思状,目光转向哪里,哪里就散开条道。他摇头叹气,“算了,还是我上吧,你们都在下面好生待着。”

说着,贺九卿捋起衣袖,准备好要上阁楼,华笙从后面搭住他的肩膀,道:“一起。”

贺九卿愣了愣,随后很爽快的答应。

这阁楼甚高,梯子又陡,到处都是灰尘。贺九卿舍不得让华笙先脏,索性就自己在前面开路。一面用剑鞘挡开蜘蛛网,一面小心地往上爬。

待自己上去后,回身拉了华笙一把。

“师尊,这里太脏了,其实我一个人上来就行,你不必跟着我的。我又不会出什么事。”

华笙随意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我知你不会有事,但觉得无论有没有危险,也不能让你独自前行。”

☆、当年的实情鸭~

贺九卿心尖一颤, 手心又开始发紧。可眼下正事要紧,没那么多闲工夫同华笙打情骂俏。

阁楼上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往前摸索着走了几步, 贺九卿估摸着门板下面有个房间, 遂蹲了下来, 从怀里掏出一张明火符。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明火符瞬间燃烧起来,一间不大的密室亮如白昼, 露出了全貌。贺九卿“呀”了一声,就见房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各个都被绳索捆绑起来, 观身上衣袍, 赫然都是上师府的弟子。

居然还是先前遇见的那波人。有个倒霉的家伙,被明火符烧到了腿,当即就疼得清醒过来, 满地打滚。经过这么一闹腾。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可因为嘴巴被东西堵住的原因, 压根说不出话。只能凭借着明火符, 知晓是有修士过来了。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华笙蹙眉道。

贺九卿用落华去撬门板, 闻言,随意道:“那还用说,上师府的弟子们生得都俊, 十有八/九是被那断袖鬼抓来了呗。真懒得救他们。”

华笙无言,见贺九卿撬门板的动作太慢。遂让人往边上退退,这才一挥衣袖, 脚下的门板立马一层层的爆开,贺九卿轻飘飘地往下一跃,随手扯了个弟子过来,将他嘴里的布条扯开。这才询问道:“说说吧, 行侠仗义怎么行到这里来了?你们是打算舍身取义,拿自己的命喂饱邪祟?”

“呸!我们用不着你救!”这弟子先前被华笙施法打了一顿,此刻甚有骨气道:“我宁可死,也不会领你这种卑鄙小人的情!”

“好!有骨气!”

贺九卿起身,将落华剑往半空中一抛,抽出长剑,抵在这人脖颈上。笑着道:“那就没办法了,总不好让你死得窝窝囊囊,我这便成全你吧!”

“蘅曦君救命!贺九卿要杀人了!”

华笙神色淡漠道:“要杀就快一点,这里太脏。”

这弟子惊慌失措,立马道:“多谢贺公子的救命大恩!今生无以为报,来生做牛做马,也要偿还贺公子的恩情!”

“这才对嘛,你早点说人话,你好,我好,大家才好。”

贺九卿剑尖一挑,替众人松了绑:“我师尊嫌这里脏,有什么事出去说。你们能走路么?”

“恐怕不能。”

“为何?”

“中了……中了尸毒,不知贺公子可否替我们解毒,当真感激不尽!”

贺九卿替众人探脉,一探才知,果真是中了尸毒。不过好在都不深,也就一人喝碗糯米粥的事。可中了尸毒的人不能随便走动,否则毒发入心,定要一命呜呼。

于是起身,同华笙道:“师尊,我们先出去,叫下面的人上来抬。这么多人呢,让我一个个的背,那还不得累死我?”

华笙点头,这才双双下了阁楼。底下的人纷纷围了上来,在贺九卿的指挥下,将阁楼上的弟子们全部背了下来。并排放在一处。

贺九卿环顾一周:“你们谁带了糯米?”

“大师兄,我带了,我带了!”一个弟子举手,满脸兴奋道:“上回出山游历忘记带,这次特意准备齐整了!”

“好,你带几个人去煮粥,然后其余的人都在门外守着。”

贺九卿吩咐完毕,转身就听华笙问道:“你们可是遇见邪祟了?”

“回禀蘅曦君,遇是遇见了。可那人戴着面具,看不清楚容貌。我们都是听说这里有邪祟,才想着过来帮忙。谁料被邪祟偷袭,这才……”

贺九卿嗤笑:“帮忙?差点把小命都交代在这里了。这敢情好啊,回头你们都死在了此地,上师府的人过来一打听,得知此前我同你们发生过争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怀恨在心,痛下杀手。”

这种猜想完全是有可能的,毕竟修真界太平无事这么多年,就等着上面的门派出点什么事,好让各路修士茶余饭后有点谈资。届时风言风语定然又不少。

众人面面相觑,均未说什么,只道:“我们没有看清邪祟面容,可是却隐约可辨是位年轻的男子,是生人,并非鬼魂。”

贺九卿奇道:“怎么说?”

“他有影子,走路虽然极轻,可是有脚步声。”

一般来说,鬼魂是没有影子的,更别说是发出脚步声了。若当真是个活人,又同陈家庄有何深仇大恨,居然要灭人满门。之后还不消停,到处抓年轻男子。

糯米粥很快就送了进来,每人灌下一碗,没多大一会儿,便将体内不多的尸毒排出了个七七八八。贺九卿才要同华笙说几句什么,原本守在门外的弟子忽然一窝蜂地窜了进来。

纷纷大唤:“不好了,蘅曦君!不好了,大师兄!外头发生了怪事!”

贺九卿一愣,踏上前一步,就见原本杂草丛生的庭院塌陷,从地底下冒出数百只白骨森森的鬼手,破开泥土,从地下爬往人间,天色也渐暗,浓雾溢散,更显得周围鬼气森森。

随手一剑将冲上来的行尸走肉的头颅砍下,贺九卿正要招呼着弟子们进屋躲好,结果回头一看,大雾弥漫得太大,什么也瞧不清楚了。

耳侧猛然一阵阴风刮了过来,贺九卿抬剑一挡,发出“锵”得一声。正要再挥下一剑,头顶猛然一亮,一道剑光袭来,鬼爪被凌厉的剑气齐根削断。

腰肢一紧,耳边立马便传来温热的喘/息声:“小九,是我。”

“师尊!”

贺九卿面露喜色,脚下一挪,整个人往华笙胸膛处一撞,两人贴得就十分近了。

华笙应了一声,右手竖起两指,指示着青玄剑在周围游了一圈。尽数将行尸走肉/逼退,如同黑夜里的一盏明灯,浓雾渐散。

贺九卿趁机十几张符纸甩了出去,炸出一地白骨死肉。一群行尸走肉似乎有所顾忌,均不敢随意上前,至中间摇摇晃晃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褐色衣袍,破烂不堪。一只断臂血肉模糊。

在一群行尸走肉当中,显得极其惹眼。

“师尊,这人会不会就是先前他们所说的鬼影?”贺九卿趁着空隙问道。

“应该是,他应该是具活尸,抓住他,莫让他跑了!”

华笙话音未落,随手剜了一道剑花,凌厉的剑气将涌上来的行尸走肉削成一堆白骨死肉。很快就堆成了小山。

贺九卿见状,飞身上前,一张黄符贴在他的眉心,结果,黄符对活尸没有用,当即又歪歪扭扭地活动起来。

“小九,你退开!”

贺九卿赶紧往边上跳开一步,就见华笙瞬间便至活尸身前,手指在半空中飞快地画了几笔,紧接着符咒如同活过来一般,紧紧贴在活尸的眉心,发出一阵咿咿呀呀的怪叫,很快就不再有任何动作了。

“师尊,还好有你在。我对画符之类的事情,还真是不太会。”

贺九卿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脚下踢飞一块人骨,见场上都肃清干净了。这才曲指敲了敲活尸的胸膛。居然还很硬,血肉都有,可却没了呼吸,乃是一具活尸。

“蘅曦君,大师兄你们没事吧?”

弟子们在屋里狂敲门。

“我怕他们捣乱,遂把门封上了。”

华笙解释道,抬袖一挥,便将封印解开,门板立马被人从里面打开,弟子们纷纷窜了出来,围绕在活尸面前,议论纷纷。

“活人,死人?”

“死人罢,怎么可能是活人。”

“嘘,都别说话,蘅曦君看过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立马往贺九卿身后站了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弟子们一发觉华笙眼神不善,立马便知道往贺九卿身后躲。

仿佛蘅曦君不会拿贺九卿怎么着似的。可实际上,的确就是如此。

“行了,都别说话,把人抬进去,有大用!”贺九卿道。

说是有大用,其实无非就是想从活尸嘴里套话,抓出幕后黑手。可这人都死了好几年了,虽是活尸,可眼睛,舌头,甚至是鼻子,耳朵,都被人残忍的削去,面目全非。连手指都被齐根削掉了。

这便是让他,眼不能认,嘴不能说,耳不能听,手不能写。当真是残忍至极。

贺九卿暗暗皱眉,抬眸询问道:“师尊,这便没办法了。可否将这人的魂魄召唤出来,我们问他的魂魄,也是一样。”

华笙摇头:“这人生前被人毁了眼口,即使是魂魄也不能说话。”

“那怎么办?难不成就干等着?”贺九卿想了想,又道:“他不能说,那是因为没有舌头可以说话。那我们便找个有舌头的,代替他说,不就好了?”

华笙想了想,蹙眉道:“你是想让他的魂魄附在活人身上?”

贺九卿点头,颇为胆战心惊道:“我知晓仙门不允许请鬼上身,可是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若是不行,只当我没说话,师尊,你莫要生气。”

“可以试试。”华笙破天荒的没拒绝,“但问题是,附谁的身?”

贺九卿也在发愁,于是拿眼往在场众人身上瞥了一圈。见他们纷纷垂头,或者是望向别处。这人死了这么多年了,魂魄定然也弱得很,修真者元阳之气又格外重。

恐怕不是人承受不起,而是魂魄承受不起。余光瞥见旁边坐着休息的上师府弟子,见他掩着口咳嗽,贺九卿抚掌笑道:“好了,这么多人中,就你看起来阴气重,就你了。来来,张嘴!”

贺九卿将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符塞进这弟子嘴里,这才同华笙对视一眼。华笙会意,探出二指在活尸眉心处一晃,便将其元神引出体内。

那弟子双眸禁闭,额间的汗珠滚滚落下,脸色骤然苍白,随后变得铁青。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声。

华笙隔空画了一道符咒贴至这人的眉心处,这才施法询问:“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这弟子张了张嘴,声音绝对不是他自己的:“陈悯生,家住清潭镇。”

此话一出,空气一凝,贺九卿正奇怪,就见一群上师府的弟子霍然站起身来,群情激愤,怒道:“居然是陈悯生!”

“怎么?你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这人同我们上师府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曾经杀了上师府的前辈!”

贺九卿更加惊愕,上师府的前辈,那算来算去,莫非是师陌寒?见他们大有一副要将陈悯生千刀万剐的架势。单手一拦,便将众人斥退。

“你们冷静点,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不差你们再补上一刀。我们总得搞清楚,是谁在背后捣鬼罢!”

众人冷静下来,一人沉声道:“要说这陈悯生当初行凶,被赤玄君一掌打落山崖,应该尸骨无存了才对。怎生还会出现在这里?”

贺九卿挑眉:“照你们这么说,这事还同赤玄君有关?既然被打落悬崖了,怎生还会以这种模样出现在这里?”

他想了想,“陈家庄……莫非这里就是陈悯生的家?”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也是,毕竟像上师府这种大门大派,明面上是非常讲道理的。一人之罪,绝不株连,更莫说是杀陈悯生的全家了。可背地里怎么样,那就不得而知了。可无论如何,也不会过了这么多年才屠戮全庄。

华笙又问:“是谁将你弄成这样的?”

陈悯生面容狰狞,嘴张得老大,许久都发不出任何声音。贺九卿估摸着是有人给他下了禁术,不准他说出幕后黑手。于是便上前一步,拐弯抹角地问:“是谁杀了你全家?”

陈悯生摇头。

贺九卿苦思冥想,不知该怎么问才是。谁曾想华笙却发觉其中关窍,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否是不敢说?”

陈悯生点头。

华笙又问:“因为,杀人凶手就在我们当中?”

陈悯生又点头。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得神色大变,警惕地互相观望。华南的弟子们纷纷警惕地望着上师府的弟子。

贺九卿逼问:“是谁?”

陈悯生脸色铁青,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

贺九卿道:“你不能说,那你便指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屏息凝气,眼睛半寸不移地盯着那根手指。

只见陈悯生抬起的手指渐渐移动,最终停留在了贺九卿的身上。

贺九卿脸色难看,往边上挪了一步,手指立马指了过来。无论他挪到哪里,手指都能不偏不倚地指了过来。分毫不差。

“杀人者是贺九卿!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居然屠戮陈家满门!”

一个上师府的弟子似乎终于找到了正当理由,瞬间将先前的救命之恩忘得一干二净。怒而起身,其余的弟子也纷纷拔剑对峙。

“看见没?指的是贺九卿!”

“看见了,错不了!就是贺九卿!”

“好一个贺九卿,害死我们二公子不说,居然还敢在清潭镇行恶!这下可好,他师尊也在,定然不会饶他!”

周围议论纷纷,指责声四起,华笙眉尖一蹙,不悦地瞥过去一眼,场上登时熄了声,可仍旧有几个胆子大的,窃窃私语起来。

贺九卿沉着声道:“怎么又是我?什么偷鸡摸狗的事都是我,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厉害,八杆子打不着的事,也是我做的?我同陈家有什么仇,我杀他们作甚?难道不是应该上师府同他有仇么?”

转过脸来,同陈悯生道:“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陈悯生口里咿咿呀呀,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像是提线木偶那般,脖颈一寸寸地垂了下来。手臂也耷拉着,不再言语了。

“那还用说?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看先前那个黑衣人就是你!你掳走了我们,还假意过来救人,试图让我们感激你,从而替你正名,你果真是个表里不一,无所不用其极的伪君子!”

“也许你正是知道此事。所以想要嫁祸给我们上师府!”

“嘴巴放干净点!这种鬼话当不得真!”

到底还是有人维护贺九卿的,闻言直接怒怼:“我们大师兄救了你们!要不是大师兄,你们就算不被邪祟碎成碎片,也会被活活饿死!你们不知恩图报便罢,怎么还冤枉他?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我呸!贺九卿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谁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假面孔!谁知道是不是装给他师尊看的!”

“就是说!从前我们师二公子待贺九卿多好,还不是被他给害死了!”

贺九卿最是痛恶旁人口出此言,每每听到总觉得一股子气憋闷在胸膛,头皮如同被针扎,当即上前一步。

“小九!”华笙蹙眉,将人拦住。

示意华南的弟子们往边上站站,华笙这才随手抛出一粒珠子,直接将方才说话的几个人哑穴封上。

贺九卿缓了缓气,这才道:“闭嘴罢你,唯恐天下不乱。没准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想看我们自相残杀!怎么做事也不动动脑子,我师尊还在这里,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众人不知是觉得有理,还是生怕自己的穴道也被封上,索性全部都闭紧了嘴巴。纷纷望向仍旧被鬼附身的弟子身上。

谁知这弟子头一歪,口吐白沫晕了过去。贺九卿招呼着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人扶了起来,自他口中把符咒抠了出来。

陈悯生的魂魄立马自其体内飘了出来,在半空中荡着,有华笙先前的符咒,决计不会让他跑了去。

“谁有水?喂他一口。”

“大师兄,我有!”

立马有人跑去喂水,见这人慢悠悠地醒转过来,贺九卿便问:“你可看见什么?”

“什么也没看见,我刚才说了什么?”

有弟子赶紧嘘了一声,示意这人不要多问。一群人默不作声,各有各的心思,贺九卿站起身来,望着手里的黄符若有所思,须臾,悄悄地瞥了华笙一眼。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

“不准。”

华笙一口拒绝,摇头道:“于你而言,太危险了。”

“我知,但这不是没有办法嘛,我总得自证一下清白,若是我杀的人,鬼一旦上了我的身,必然会想方设法杀了我。我若是能平安无事,便能立鉴清白。”

贺九卿故意说给众人听,捏紧了黄符,“况且,总得把事情调查清楚吧,我可不希望有人顶着我的名字,打着我的幌子,在外头胡作非为,招摇过市。我是无所谓,可决计不能让师尊受了我的牵连。”

不待华笙再作阻挠,贺九卿一口含住黄符,咬破舌尖,鲜血瞬间在口腔中蔓延。迅速盘腿坐下。才刚一坐好,浑身一凛,一阵阴寒之气从脚尖一直蔓延至脊梁骨,重重地撞了过来。

不知道为何,自从穿书那日同原主的魂魄狠狠地撕扯了一番之后,元神就格外的虚弱,根本经不住这么个撞法。脑子一懵,眼前立马就花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清醒过来,眼前却是一处金碧辉煌的大殿。这里决计不是华南山,也不是他曾经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完完全全就是陌生的。

主位上坐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左右皆是一些门客,贺九卿眼下是以陈悯生的视角,重温陈悯生生前最难以忘怀的场景。

“家主回来了!快去禀告夫人!”

门外有个弟子高声宣唱,满屋子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就见殿外缓缓走进来三个人影,一男一女。女子手里还牵着个小人。

一进门,满殿的人神色骤变,纷纷议论起来。

“家主出门一趟,怎生还带了个女人回来?居然还有个孩子!”

“难不成传说是真的,沐家主果真在外头金屋藏娇了?那让夫人的脸面往哪里搁!”

“就是说!这女子到底是何来头,居然能得了沐家主如此偏爱?”

贺九卿下意识地攥紧拳头,目光紧紧地盯着绿衫女子,以及她手里牵的小人。

“夫君外出归来,怎么还携了位女子回来?”

沐夫人眼神一厉,上下打量着许念一遭,这才把目光转向沐家主身上。

“夫人,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新纳的妾室。”

沐家主侧首,温声细语道,又弯腰将小九抱了起来,笑道:“这个是小九,我的儿子。”

他摸了摸小九的头,满脸的宠爱。

贺九卿攥紧拳头,咬紧牙齿。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沐夫人当即一拍桌面,霍然站起身来:“你的儿子?谁是你的儿子?沐霜才是你的儿子!这人算是个什么东西!谁准许他们踏进沐家的大门!”

小九看起来只有四岁多,手里还捏着一只竹蜻蜓。原本玩得开开心心,一听这声,立马撇嘴委屈道:“阿爹,这个人好凶啊!”

“嘘,不可以没礼貌。小九过来,到阿娘这里。”

许念神色淡淡的,将小九接过来,温声哄他,“你听话,阿娘等下给你做芸豆糕吃,好不好?”

“好!阿娘做的芸豆糕是最好吃的了!”

贺九卿喉头滚动,嘴唇有些发干。沐家主本名沐风,乃是凤凰沐家家主,年轻有为,修为高深,对许念母子甚好。即便被三大门派围攻,以死谢罪也要保全许念。

在这点上,沐风比楚卫、师陌寒二人更有资格爱许念。只可惜造化弄人,沐风早有妻儿,而小九也非沐风所出。

沐夫人道:“我不管这野孩子到底从哪里来的,反正就是不许进沐家的大门!若是传扬出去,让我们母子如何见人!”

“夫人,这事稍后我会同你解释清楚。”

沐风望了许念一眼,这才又道:“但是人我已经带回来了,就决计没有送走的道理。我看有些话还是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为好。这样吧。

他转过脸来同许念道:“你也累了,先带小九下去休息。我稍后再去看你们。”

许念神色始终都是淡淡的,闻言点了点头。陈悯生奉命给她引路,这才抬腿走在前面。

“夫人,请。”

许念道了声谢,这才牵着小九的手往外行去。穿过一条青黛小路,离得老远就听见一阵喝彩声。

小九年纪小,伸头观望,见凉亭前面立着个小少年,穿着一身锦袍,手里还提着尚未放下的牛角长弓。箭靶上箭箭正中红心。

“好!”小九学着旁人的样子,小手乱拍。

场上众人闻声,纷纷望了过来,小少年蹙了蹙眉,望了一眼小九和许念,略不悦道:“这两人是谁?为何能来此处?是门中新收的门生?”

陈悯生拱手笑道:“公子,这事属下也不知详情,公子稍后还是询问夫人为好。”

原来这人便是沐霜。

贺九卿捏着下巴端详,见这少年生得剑眉星目,清俊非凡,同沐风有几分相似。小小年纪就十分老成,一副世家贵公子的模样。

沐霜也不多问,点了点头。见小九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牛角弓,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于是便问:“小东西,你想要么?”

“想!”小九咬着手指头,有些羞涩地往许念身后躲,眼睛乌溜溜地乱转,满脸都写着想要。

“那便送你吧。我还有很多。”沐霜倒是十足的大方,将牛角长弓递了过去,这才又道:“不过,你们最好不要在这里待太久。我母亲素来不喜欢女修擅闯后院,否则让她知晓,定然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贺九卿心里一乐,暗道:“沐霜这孩子心眼还挺实诚的,送人小弓,还顺带嘱咐两句。可若是让他知晓,许念就是破坏他们家庭的第三者,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当场夺回小弓摔在地上。”

他如今同陈悯生可以共情,如此也可知晓陈悯生内心所想。陈悯生暗道:“公子也是可怜,恐怕今后拱手送人的,不仅是把小弓,还有父亲以及整个沐家。”

随后才对着沐霜拱了拱手,这才领着许念走。将人安置后,又重返大殿。走至走廊时,便停了下来。

殿里的门生早就被驱遣出去,殿门禁闭。贺九卿当即一个想法就涌上心头。

陈悯生在偷听!

果不其然,就听见殿内传来争吵声。

沐风道:“夫人,你且先消消火。我对许念乃是旧交,从前她在赤玄君座下时,便同我有几分交情,还曾经救过我的命。如今她受人迫害,带着个孩子走投无路,我不能见死不救!”

沐夫人道:“我呸!你就说得好听!什么旧交,什么救命之恩,这只是你的借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许念假扮男子拜入赤玄君座下,你就对她格外照顾。爹娘还以为你喜欢男人,生怕你是个断袖,沐家再绝了后,这才让你娶了我!想不到许念居然是个女子,你便又旧情复燃,可对?”

“夫人,你且听我解释。我从未同她有过半分逾越之举!”沐风叹了口气,“小九年纪还太小,需要有一个家。他不能跟他娘一样,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许念她可是魔族的人,你也敢跟她纠缠不清?若是被华南还有其他门派得知,我们沐家焉有消停的那日?”

沐风道:“这你便放心好了。许念用了幻颜术,没人会认出来她的。我只是想报答她的恩情,给小九一个完整的家。”

“既然如此,那不如只留下那孩子便是。”沐夫人道:“那孩子究竟是谁的?难道是……楚卫?不可能,许念可是楚卫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