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明钰一听,他昨日从匠造坊出来,都还没有人提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怎么突然间就有了眉目了,莫非昨夜他们又连夜研究了?这样可不好,研究要抓紧时间,可是人的休息时间还是要注重的,可别将身体给拖垮了,那就得不偿失了。看来自己还是要规定一个作息时间表出来才行。
他之前还打算过几天就提点提点,装作无意间露出一点口风,让他们能根据自己的提点找对方向。不过这样子也好,他们自己有了眉目,也省的自己多操心不是。
明钰心情高兴,也不备车架,跟青萍说了两句,就带着护卫出了门。原本是直直奔着匠造坊去的,报信人却拦下明钰,说是黄老在回□□铺。
明钰愣了,黄老去药铺作甚?他平日里躲在他的研究小屋子里一天两天不出现都可以,今儿个怎么会去药铺中?就算身体不舒服,也会有用专门的大夫随时待命啊!
“可是黄老身体有什么不适?”明钰问道,打量着面前这人,这人他认识,叫甘九,是他们来凉城后,找的一个当地人,安排给黄老身边做助手,负责照顾黄老的起居生活之类的事物,因为黄老年纪大了,又醉心研究,要没个人照顾,也不知道会将自己糊弄成什么样。
甘九摇摇头,“并无不适,只是说药铺中有他需要的材料。匠造坊中的材料并不完全,所以才要亲自去药铺,看看他从书中所了解到的到底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明钰恍然,对了,他倒是忘记了,研究火药的成分,像硫磺,硝石在药铺中几乎都有贩卖的。
其实也不难猜测,火,药是炼丹术士在炼制丹药时产生的化学反应,而丹药也跟药铺挂钩。黄老研究这些时日,早就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将目光移到药铺也是无可厚非的。
想明白这一点,明钰不疑有他,完全相信了甘九。
一行人到了回□□铺,药铺很小,里面陆陆续续来去着老病的老百姓。
明钰毫不犹豫的踏进药铺,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人。
“王爷,黄老在里面。”甘九指着一边小小的角门说道。
明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里面地方狭窄,很显然容不下太多的人,他点点头,吩咐其余人在外面等,自己只带了两个护卫进去。
只带两个人未免太少了,护卫担心,明钰却不在意,这里人来人往这么多人,难道还会有什么不测?外面大街上还有城卫来回巡视,但凡有闹事的,第一时间就会赶到处理。来凉城这么久了,他虽然没来过药铺,大大小小的街巷他都走过了,可以说凉城在刘知府的治理下还是安稳的。
门里面是个长长的甬道,甘九当先走在前头,为王爷带路,明钰与两个护卫则跟在后面,这地儿稍微有些拥挤。
不愧是药铺,甬道中隐隐都挥散出浓浓的药香,经久不散。明钰不太习惯这个味道,只闻着觉得头有些昏沉。
好在甬道不长,一会儿功夫眼前一亮,他们似乎是到了一间密闭的小屋子里,屋子光线昏暗,大白天的,屋里还点着昏黄的蜡烛,有两个人影在烛火的笼罩下隐隐绰绰。
刚刚甬道中的那股子药味更浓了,明钰皱了皱眉头。
“王爷来了。”甘九提醒了一句。
明钰似乎有些眼花,看这其中两人中,有一人的身形颇像是黄老,便先入为主的认定了,笑道:“黄老,平日里叫你出来你都难得出来,今日却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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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那个身影转过头来, 借着昏暗的烛光,明钰却看出来这人并不是黄老。
只是,明明不是黄老, 为何其一举一动都神似黄老, 连熟识黄老的他都认差了眼去。
明钰有些不明所以, 老向甘九,“你不是说黄老在此, 怎地?”
话还没说完, 就听身后护卫紧张道:“王爷, 不对劲, 速退。”
他身后传来响动, 回身一看,跟他进来的两个护卫已经躺倒在地上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七八个壮汉来,将他团团围住。明钰的头更晕了, “这是怎么回事?”
形似黄老旁边的人站了起来,一脸忠厚老实的样子,此时脸上却挂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端王爷,劳烦屈尊跟我们走一趟了, 我家王爷想见见你。”
这人……明钰记起来了, 是几日前在匠造坊门口见过的那个学徒。只是, 他想不明白是哪个王爷要见他?
还没等他问, 那人已经替他解了惑, “想来端王爷也会很期待见到我们绥西国的浑勒王吧?”
绥西国, 浑勒王!明钰睁大眼睛,这就是五年前曾攻破石崇关的浑勒王。原来,这个浑勒王突然出现, 为的竟然是自己吗?难怪了!自己这是不小心中了圈套了啊!
明钰此时脑中一片混乱晕眩,退路已经堵死,此时哪里还容得下他退?那人不再分说,上前两步,一掌击在他颈后,明钰两眼泛黑,支撑不住向后倒去,好在甘九及时接住他,才免于地面的亲密接触。
“平叔,现在怎么办?”甘九抬头问道,声音有些发抖。原本平平淡淡的日子这下子完全被打破了。
假扮黄老之人正是跟宋涟一起的平叔,因为他易容之术很有一套,宋涟在于拓拔仞商量这个计划之时,宋涟就推荐了身边的平叔,想来有他出马,胜算也会多上两成。这也是为了给他自己凭添些筹码,好让自己能在浑勒王身边早日站稳脚跟。
甘九是绥西国的人,原本叫拓拔九,怎么说他的身份也是绥西王子,可因着母亲是汉人,样貌随了母亲,就不得父汗的喜欢,很小就被送到凉城之中过活,他一直生活的战战兢兢,要不是偶尔会有绥西国之人来跟他联系,他都快认为自己就是大燕的子民了。
上个月,这个叫平叔的人找到他,跟他说了王兄拓拔仞的计划,让他配合行事。对于王室成员,他接触很少,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的接触了,没想到,浑勒王竟然会找上他。
拓拔九最羡慕的人就是拓拔仞,从小聪明勇武,深得父汗喜欢,在整个王室中都是耀眼的存在。若是自己也能像他那般,是否父汗就能看他一眼,而不是将他远远丢弃在敌国凉城之中?
以他的身份,他无法拒绝这个任务,就将平叔弄进了匠造坊中,方便他就近接触,制定计划。
如今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抓到了端王,只需要将他送出石崇关才算是大功告成。
平叔也不再耽搁,点点头沉声说道:“速速离开此地,然后按计划进行。”
众人快速行动起来,有人来到墙角处,在地上摩挲一阵,然后一用力,打开了一块地板,露出一个洞来。众人鱼贯而入,没多久,室内就只剩下倒在地上的两个护卫。
等明钰再次醒过来之时,手脚都被绑得死死的,连嘴都被一团布巾堵住了,想要动一动都不可能,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外面很嘈杂,他眼前却是一片黑暗,应该是在一处密闭的空间中。
“动作利落些,咱们赶紧出发,晚了只怕就来不及了。”话音落下没多久,明钰感觉身子动了,有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应该就是开始出发往城外去了,而自己,应该就是在一个长长的箱子中。
明钰叹气,是他大意了,一直就是个普通小民的他还没能意识到自己身份的转变。一个闲散的王爷而已,能有什么危险?也根本没想到绥西国那个浑勒王的目标就是他,只是,他们费尽心力将自己捉去,为的是什么呢?用自己换城池,还是拿自己换取利益?
明钰甩掉脑袋里的想法,从来没有遇见过绑票案的他现在思绪纷乱,努力不让自己的脑袋空闲下来,只能一桩一桩慢慢理。莫江他们现在还在外面,一时间不可能赶回来,谢将军也被关外的夷人拖住分,身乏术。
不得不说,浑勒王的计划天衣无缝,先派出一支夷寇入侵,让大家的视线都被这群人吸引,同时夷人大军在边境蠢蠢欲动,让驻军,红袍军脱不开身。能用的只有护卫营的人,那股夷寇只要将护卫营的人拖住,就不可能回来及时救援。为了他这么个闲散王爷,还真是煞费苦心哪!明钰不禁感慨,费这么大手脚,那定然实在想从他身上获取更多东西吧?
只是,自己真的值这个价码吗?以前他从未正视过自己的身份。现在……他苦笑,是真的错的离谱,在其位,谋其政。一个王爷,身份早就已经注定好了,并不是自己不去在意就不存在的,在这样的制度下,产生的价值和观念都跟他从前几十年的价值观不一样了。
明钰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其实这件事他们能够轻易得逞,主要还是自己太过于疏忽大意了,现在他想要后悔也没有后悔药吃了。
该怎么自救才是现在应该着重考虑的事情。如果真到了关外绥西国地界,想要逃跑可就难上加难了,该怎么办?自己一个人无法逃脱,又该如何向外界求救?
也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随行的护卫如果发现不对,又会如何处理?此事说起来不算是小事,如果传出去,定然会造成恐慌,如果传进京城,后果只怕是不堪设想,他现在希望刘知府能够有手段将此事暂时先遮掩过去。
明钰想来想去,想不出任何的办法,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关着吧?总要有个透气的时候。现在他不能慌,不能自乱阵脚,放心吧,护卫发现他不见了,定然会追出来,他们接受了训练这么久,追踪人的本领还是有一些的。不慌,给点时间,自己会想办法逃出去的。
刘知府接到通报,就知道大事不好了,立即下令关闭城门,设立关卡查验,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又派出快马送信给魏大将军与谢宜修。
一路吹吹打打的哀乐声,男男女女的哭泣声,明钰听得心烦意乱。总算知道了一点自己现在的处境,这群人早就准备好了,用丧仪混出城去,神不知鬼不觉,果然是筹谋精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队伍停了下来,前方传来纷乱的声音,城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平叔此刻已经恢复了原貌,他上前笑着搭话询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了解了情况的人给他解释了一通,说是有犯人逃脱,这才封城查验,现在出入的人,人人都要比照查看海捕文书。现在啊想要出城,先排队等着吧!
平叔回来时,脸色已经沉下来了,没想到官府的速度这么快,自己一队人还没来得及出城就已经封城了。他神色莫名看向队伍中的棺材,幸好自己准备周全,不然还真怕有些难了。
现在着急出城也没用,只能等了,他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便是闯也得带着人闯出去。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平叔已经看到了城门边上挂出来的海捕文书,上面是甘九的画像。而一边仔细检查之人他也看出来了,正是端王的护卫。很明显,他们这是借海捕文书来查找端王的下落。而且官府并没有将端王失踪一事宣扬出去,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正思索间,前方传来询话之声:“出城作甚?过来挨个查验。”
他捏了捏拳头,脸上堆满笑,伸手掏出几枚铜钱,塞进他手中,“我们是城西的王家人,现在赶着出城下棺,时辰已定,还望差爷通融通融。”
那官差看了一眼丧葬队伍,丧家主人和众亲友宾客哀哭了一路,他摇摇头,“咱们按章办事,上头交代下来的的任务,捉拿罪犯,还望配合,才能早些出城。”
平叔连连点头称是,那官差转身朝护卫说了一句:王家老太爷前些日子的确是寿终正寝,队伍中也确实是王家人。
护卫点头,不管什么人,他们都要仔仔细细查探清楚才是,最重要的是王爷与甘九的失踪到现在查不到任何线索,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王爷还留在城中。
所有人都查验完毕,护卫盯着队伍中间的柩车,平叔连忙上前,“先人已经入殓,还望官差勿要扰了先人安息。”
官差过来,看了看,“需要查看?”
护卫点头,“里面也能装人。”
听到这话的人霎时变了脸色,已经入殓完毕,再次开棺查验,是对死者极大的不尊重。然而小胳膊拗不过大腿,哪怕大家都反对,可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棺材打开来。
官差探头看了一眼,点头,“的确是仙逝的王老太爷。”
棺木只有那么大,藏没藏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护卫有些失望,什么都没查到,只能放行了。
明钰浑身无力,被绑得死紧,用尽自身全部的力气也动不了丝毫,外面的动静他都听到了,他应该就被这些人藏在隔板底部,只要自己能动一下,发出一点声响来,他的人就能发现。
棺木重新合上,队伍重新出发,所有人又开始哭泣起来,嘈嘈嚷嚷,明钰也无能为力,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石崇关中军大营,魏大将军接到刘知府送来的信,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在凉城中,他们眼皮子底下,堂堂王爷竟被人劫走,当真是以为大燕无人了么?
谢宜修脸色铁青,手指攥紧,“原来如此,拓拔仞此行的目的就是端王,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包括小股夷寇骚扰入侵,以及夷人大举叩边。”
将拓拔仞来之后所有的事情连起来想一想,敌人所有的举动也就能够说得通了。这也是为何夷人大军压境,却只是骚扰,并未有大举进攻,为的就是拖住他们的势力,让凉城空虚,再趁虚而入。
魏大将军此时也想通了,“拓拔贼子,当真是好心思。”
谢宜修已经朝着外面走去,“大将军还请加强边关出入人员的关卡检查,绝不能让他们带王爷出关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大家的评论,一直在考虑这章发不发的问题。因为敌人是处心积虑的,而一直平稳顺遂的明钰并没有想过在自认为还安全的地方能有事发生,因此丝毫没有危机意识。因为后面有草原大剧情,应该是改变两国状况的情景,因为明钰坚信,只有和平才能更好发展凉城。
如果实在觉得突兀的话,我考虑要不要停更几天理理大纲,改改剧情。实在是有点纠结,谢谢大家的提议!谢谢!
74、第 74 章
就在明钰以为自己快透不过气来时, 终于透出来一点光,接着有人动作粗鲁的将他拉出来,塞进了一辆马车中。
那个叫平叔的取出他口中的布,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 嘴里已经灌下半碗苦药汁。呛得他直咳嗽, 泪花子都给咳出来了。
平叔笑道:“王爷,别怪小人, 这个药只是让王爷手脚无力, 这一阵子无法说话罢了。浑勒王爷好心好意请端王前去做客, 只要王爷能配合我们, 我们自然会以礼相待。”
狗屁!明钰怒视。平叔面对明钰几乎想杀死他的眼睛, 笑的更加肆意了,打开手边的一个木篮子,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他用手拔弄了几下,从中选出几个出来。
然后,一双眼睛上下打量起明钰来, 明钰缩了缩脖子,这又是想干什么?
“王爷五官匀亭, 骨相柔和, 肤质又细腻雪白, 打扮成女人应该是毫无违和感的, 还请稍安勿躁, 小人的手艺王爷无须担心。”平叔最后冒出来这么一句。
“……”明钰此刻只想问候他八辈祖宗, 女人,泥煤!你全家才打扮成女人!
然而他抗议无效,平叔也不管他, 直接上手在他脸上涂抹起来。半个时辰后,就连头发也重新盘了个女人的发髻,直接又给他套上一套襦裙,整个过程才算是完成。
平叔很是满意,这下子就是亲近之人当面也认不出来了吧?
而明钰也索性破罐子破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等他咸鱼翻身,再来算这笔帐。
从凉城到石崇关这距离不算太远,慢的话两三天功夫,快马加鞭的话一天也就差不多了。
一行人不敢大意,装作边民省亲队伍,缓缓向着石崇关而去。
石崇关山势险峻,有边地第一险关之称,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只有一隘口可以供人畜马车通行,而这个隘口的守卫自然也是至关重要的。
绥西国想要入侵大燕,就得攻破此关才能大举入侵,几年前的浑勒王能够攻破石崇关入侵,主要是派出细作又出其不意里外夹攻,在边地守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可以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个措手不及,才会最终得逞。
而入侵的小股夷寇,想要不被守关的将士发觉,就只能绕远道,翻过崇山,才能到达大燕凉州境内。这山势险要,大部队行军自然是不可行的,也只能是小部分人马入境抢掠。
如今魏大将军早就设了出关关卡,边地百姓出入都必须严格检查。没办法,虽然两国两军对垒,但是边地百姓还是混居通婚的情况占据了大多数。想要完全隔绝两地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平叔此时又扮成小孩的样子,居然没有任何破绽。明钰虽然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却不能说话问出口,一路上明钰不能说话,平叔也沉默不理人的模样。
可以看得出来,离石崇关越近,平叔的身板就越是僵硬,想来是越来越紧张。
明钰反到无所谓了,心中比起一开始淡定了许多。他一身女装,躺在马车中,身上搭着一层薄被,而平叔则坐在明钰身边,被子里的手握着一柄匕首,此刻正抵在明钰腰际。
“别想耍任何花样出来。”平叔声线也细小尖锐起来,跟孩子的话语相差无几,很显然是练过的,让人听不出任何的破绽来,只是这话以小孩子声音说出来威力大减。
他看明钰脸上平静无波,很明显的不当一回事,哼了一声:“别怪我没有提前警告你,只要你敢有任何的异动小人,手上的刀子可不是吃素的,小人的命能换大燕国端王爷一命,也算是不亏了。”
说完,他将手中的匕首轻轻往前一送,冰冷的刀尖已经抵住了明钰的肌肤。明钰皱眉,如果可以说话,他此时已经开口骂人了,玛的,他被人制得死死的,能有什么异动?
平叔也只是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伤人,见明钰这样,手下稍微松了松,匕首退了一点,面上神色却没有丝毫放松。
谢宜修亲自带领红袍军查关隘口,但凡是想出关的都必须仔细检查。
“为何出关?”马车被人拦下了,阿炳照列询问,声音中有不可避免的焦急。自从谢将军那里得知了王爷之事,他心急如焚,说什么都要过来亲自把关,王爷对他的恩情永生难报,现在王爷下落不明,自己怎么能安心?
“差爷,小人家住关外,本来在凉城做买卖,现在婆姨病了,实在没有多余的人手照料,只得将婆姨稚子送回家中,由阿父阿姆照料,不然小人也放不下心不是。”拓跋九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络腮胡汉子,跟普通的边民一个样儿。
“凉城大夫怎么说都比关外的水平好吧?为何不在凉城医治,反而要回关外?”阿炳多问了一句。
拓跋九苦着脸道:“差也有所不知,自家婆姨这病也看过不少大夫,费了不少银两了,大夫说了,这病只能靠自己好好将养,便是再珍贵的药也起不了太大作用的。既然都这样了,也只能送回家休养。”
谢宜修此时看到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阿炳将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谢宜修点点头,“全部人员都要检查。”
“是!是!差爷请。”拓跋九点头哈腰,“婆姨这病见不得风,就她跟幼子在马车里。”
谢宜修面无表情走向简陋的马车,拓跋九捏紧的拳头拢在袖子里,面上却丝毫没显露出来。
平叔挪了挪身子,将明钰身上的薄被往上拉了拉,几乎遮住明钰下巴。
与此同时,马车帘子被人掀起。因为马车中布置的密不透风,因此光线有些昏暗。此时车帘被人掀起。突如其来的亮光让明钰微微眯了眯眼。
接着就是谢宜修不怒自威,冷然的面庞出现在眼前。突然见到熟悉的人,明钰几乎想要哭,然而后腰侧冰凉的刀刃让他不敢动弹,他也没力气动弹,连呼救声都发不出来。
谢宜修朝着里面扫了两眼,没错,车里的却是一个脸色蜡黄憔悴的妇人和一个瑟缩着的孩童。
“可以了,放行。”放下帘子时他手指不自觉的搓了搓,转头对阿炳打了个手势说道。
明钰眼睁睁看着这人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离开,想要尽自己的力气挣扎却被平叔制住。平叔听到谢宜修的放行两个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计划没有任何破绽,只要出关,就会有人前来接应,任务就完美了。
拓拔九一脸谦卑赶着马车前行,明钰却趁着平叔没注意到自己之际,从被子下的木板窄小的缝隙里扔下几颗随身带着的蜜饯。这是两天来明钰摸索到的,但愿他们足够细心,能够发现吧,虽然不太确定,明钰还是做了,这样总比自己什么都不做好点吧?
阿炳看着马车缓缓驶远,不明白为何将军只是看一眼就放行了,正常来说,还得出示官府凭证才行。
谢宜修看到落在地上的几颗蜜饯,蹲下身捡起来,多日来紧绷的心绪总算是松泛了一些,“吩咐下去,马上执行第一套计划!”
阿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将军,王爷他?是属下立即去!”
他跟了谢宜修这么久了,将军的指令他都清楚,刚刚的马车上,将军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才会下令去执行他们制定下来的计划方案。
阿炳传令去了,谢宜修也转身上马,不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受到半分伤害。
石崇关外,谢宜修已经安排了人马埋伏,只要这些人放松警惕,一进埋伏圈他们的人就会动手,制住人其他的就好办了。
而此时此刻,另一波人马也在往这边赶,他们是派来接应的浑勒王部下。只要进了草原,大燕端王爷就成了他们的筹码,万万不可有任何的损失。
平叔此刻也放松下来,倒也不必时时刻刻管住明钰了,反正这人也逃不掉了,他就与拓拔九一起坐在了马车前面,车厢里沉闷无比,在这里透透气也能让人舒服多了。
“平叔,你说这次立了功抓住了端王爷,我回去后就不用再回到大燕了吧?”拓拔九眼中有一丝憧憬。父汗已经去了长生天了,绥西国如今是大哥拓拔洪则为汗王,而浑勒王拓拔仞是拓拔洪则的同母兄弟,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他也不求什么,只希望王兄看在他这次的功劳上,能赐他一块地方,放牛牧马也好,只要能安心过完后半辈子就行了。
平叔尖细的孩童声音道:“放心吧,你好歹也是绥西国王子,汗王对兄弟也都优待得很,我在浑勒王身边,也听王爷提起九王子之时满心遗憾,只希望九王子能早日归来呢!”
拓拔九闻言高兴了,“真的吗?王兄真的有在惦记我吗?我就知道,小时候我被人欺负之时,王兄还为我说过话呢。”他的声音里有些许哽咽,不知是因有人惦记的激动还是幼时的待遇而悲凉。
“自然是真的,王爷宽容大度,连我们这种真正的燕人都能完全信重,对于自己的兄弟自然也是爱护的。”平叔漫不经心的哄言道。
拓拔九听得高兴,连连点头,他从小被送去凉城,对于兄弟们的脾性根本就不了解,听到这话,等于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说得也是,你与你家少爷都是有本事的人,这次全靠了你们定计谋划,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么顺利?所以能得到王兄的重用也无可厚非,你们投入绥西国,将来定然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花花轿子人人抬,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拓拔九在凉城中生活的久了,养成了底层人的习性,对于前途无量的人自然是小心捧着的,根本就没有一个做为王子的自觉。
“嗯!说得也是。”平叔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敷衍答话。
明钰听得心中腹诽,这不是很明显的忽悠人嘛?他一直在认真听他们的话,希望能够从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这个叫平叔的是大燕的人,却在前不久与他家主子一起投入了浑勒王麾下,这次自己的遭遇他们功不可没。只是不知他家少爷究竟是何许人也?
想到自己的遭遇,明钰苦了脸,越往西行,他心中越发没底,怀着的希望也留越小。也不知道谢将军到底有没有发现他,又或者就算看到他留下的东西也会不以为意吧?上面又没写着求救两个字。唉!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明白了,就这样吧,会按照自己的剧情来。谢谢大家了感谢在2020-12-18 10:12:57~2020-12-19 11:2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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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咻, 咻咻……”一箭射于马前,没等马儿惊觉,一箭已经射入马头, 瞬时毙命。
平叔在第一箭射到马前三尺之时就已经警醒, 等第二箭毫无间歇射入马头之际, 他已经手脚利落的将吓傻了的拓拔九带到了马车背面。
“完了,完了, 定是大燕骑兵, 是红袍军来了, 我们完了。”拓拔九手脚已经发软, 扒着马车壁抖得不成样子。
平叔看他一眼, 眼中的嫌弃之意清晰可见,没用的东西,要不是浑勒王交代了将他一并带回去, 自己也不会多此一举将人救下,“闭嘴。”
耳边终于清净了一点,平叔平静的分析着眼下的局势, 他知道越到紧要关头越不能慌,他们一路过来, 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为何红袍军会知道他们的行踪?
他看了一下四周, 箭簇虽然没停, 却也不敢射向马车, 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必须将端王爷牢牢抓在手中。他们投鼠忌器, 就会给自己赢得时间,他早就已经通知了浑勒王,前来接应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他们也就无可奈何了。
端王现在就在马车里,自己只要跳上马车,用端王做挡箭牌,谁又能奈何于我?
想到就去做,刚想动弹却被一只手拉住了,是拓拔九一抹鼻涕一抹泪,“平叔,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
平叔不耐烦一把甩开他的手,探头就想上马车去挟持明钰,然而刚刚一露头,就有一箭飞来,要不是他缩头缩得快,只怕这一箭已经射破了他的喉咙。绕是这般,他的脸上也有了一条血印。
明钰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动静,总算安心下来,他们的人来了,自己有希望能够逃出去了。可惜,一路上被人又强喂下药汁,此时药效还没过去,不然他早就连滚带爬出去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平叔眼睛看向拓拔九,心中衡量这人与端王爷的价值,如果拿他挡箭,或许自己把握大一点?还没想完后果,拓拔九战战兢兢从马车底下拖出一块木板,“这……这个,能不能用……用上?”
平叔扫视一下,罢了,这人暂时留下吧,怎么说也是浑勒王的弟弟。他嫌弃的接过木板挡在身前,下定决心,端王他必须带走。
一鼓作气翻身上车,刚要滚进马车里,就被一柄红缨枪拦住了,平叔侧身躲过,顺势拔出长靴中的匕首,准备格挡,然而枪身一晃,如游龙一般直刺面门而来。
不得已之下,平叔晃动身子,用木板挡了一下,却站立不稳,又被逼下马车去。
他抬头一看,一匹枣红胭脂马上,红袍白甲的不是谢宜修是谁?他失了先机,则步步受制于人,即便他仗着身形灵巧,也险险躲过几次险招,然而最后还是被谢宜修的枪伤了左臂。
谢宜修也不再管他,直接跳上马车,掀开帘子,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再次看到明钰乌黑的发松松挽了一个髻,剩下的青丝如瀑散落,峨眉淡扫,一双灿然的映着星光桃花眼眸,正满是欣喜希冀的看着自己。在这一刻,谢宜修心中砰的大力跳动了好几下。
此刻西方已经有烟尘滚滚而来,应该是敌人接应的援兵来了。
谢宜修抚平自己跳乱的心绪,“殿下,臣救驾来迟……”话说到这里。他已经发现了不妥之处,明钰见到他一动也不动,连话都不说,“王爷?”
明钰眨眨眼,谢宜修已经明白了,明钰这是被控制了,先前在关隘处见了一面,明钰没有出声求救,还以为是被人威胁,现在看来,是另有隐情了。
现在时机紧迫,不能过多逗留,谢宜修抱拳道:“王爷,得罪了。”
说完就俯身抱起明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襦裙,微一思量,就将自己身上的红披风解下来裹住明钰,这才横抱出了马车。
平叔见谢宜修将人救了出来,眼看着多日来的计划落空,便是回去也讨不了好,他们援军大部队已经来了,能够多拖一时半刻,说不定还能有一线转机。
当即不顾自己的伤,揉身抢上前去,阻止谢宜修与红袍军汇合。
谢宜修怕伤到明钰,将平叔的攻势都避了开去,现在王爷不能动弹,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眼看援兵已近,与人纠缠只是拖延时间,便只想着退避离开。
平叔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他手中多了一人,要顾及手中的人,想来就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自己说不定还真能将人留下来。
想到这里,他便不顾自身,招招狠命的朝着谢宜修怀中的明钰攻去,有端王爷的身份在,这人必不会让王爷受伤,只要有这个累赘在,自己放手一搏,还有胜算。
不得不说,他跟了宋涟这么久,行事作风狠辣不择手段,瞬息之间已经能够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知道选择自己有利之机,就已经是心计手段上上乘的了。
一开始谢宜修被他不要命的打法的确逼得脱身不得,然而谢宜修是什么人?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他也能参透,并且能抓住机会,计算谋划有利于自己的境况。
了解到了平叔的想法,他冷冷一哼,冰凉的眼中已经含了杀意,明钰现在这样,这人是罪魁祸首,死不足惜!
平叔被他的眼神惊了一瞬,就在这一瞬间。谢宜修一个旋身,一脚飞起将他踢飞开来。
谢宜修这才得势,脚下一蹬,飞身上马。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一支箭破空的身音响起,凌厉的劲风直直冲向他后心处。明钰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这一箭如果避让不及,谢宜修可就完了。
“小心!”明钰声嘶力竭下终于发出了声音,然而这么多天被药物刺激的嗓子干涩沙哑,这两个字一出,嗓子里火辣辣的疼,隐隐有血腥味冒出。
谢宜修低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似乎根本就没将这一箭放在眼里,等到临近之际,才拔出腰间的剑,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快准狠一剑将飞袭而来的箭打落。
明钰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却意识到了,敌人的援军已经到了。
谢宜修将箭击落,就耽误的这一刻,敌人的快马已经赶上来了。接着如蝗的箭雨落下,谢宜修将剑舞得密不透风,牢牢护住明钰,此刻想要再纵马往回已经不可能了。只因为,来时的路已经被箭雨密集封印。
“来了我们绥西国的地盘上,还想回去吗?端王爷,谢将军,我家王爷久候了。不如两位随本将军同前往如何?”察察齐朗声说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只以为捉到一个无用的王爷而已,却还附送上门一个谢宜修,这笔买卖值了。他特意截住两人回去石崇关的道,只要回不去大燕,这两人孤身在外,还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此地已经属于绥西国地盘,大燕军队不敢轻易入境,敌人大军已然全员出动,燕军过来也只不过是送菜,用鸡蛋碰石头罢了。谢宜修本来就已经计划好了自己一个人深入,只要将王爷救回关内,便可无忧。然而敌人来得太快了,果然不愧是行动迅捷如风的绥西骑兵。
明钰撇撇嘴,探出脑袋来,许是因为出了石崇关,平叔便没有再给他灌药的缘故,药效减退了些。他拼尽力气,他咳了几声,将喉咙中的血腥气拼命咽下去,清了清嗓子才道:“多谢将军好意,本王体弱,最易水土不服,所以在贵地做客就免了吧!”
说完低声在谢宜修耳边说道:“反方向走。”
谢宜修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明钰的意思,他点头,前路被封死,只能深入绥西腹地了。
他看准方向,掉头纵马而去。察察齐原本以为封住了两人的退路就可以手到擒来,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掉头往绥西国腹地而去。
“给我追!”察察齐见两人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心中气闷又恼火,手一挥让所有人追击,必须将人给生擒活捉。
明钰刚刚说话耗尽力气,歇了歇,方才说道:“扯块红布条给我。”
谢宜修也不多话,全然照着明钰的话去做,一手就撕扯下一只手臂上的衣袖,递给明钰。
石崇关上阿炳早在援军出现之际就有了冲下去的冲动,此刻见到王爷与谢将军的处境不妙,早已经按耐不住了。不行,王爷与将军深陷险地,自己必须前去救援。
一转身却被其他人给拦住了,“将军之前有令,不可轻举妄动。”
“狗屁的轻举妄动!”阿炳怒目而视,“王爷与将军身陷敌军之中,你说叫我不要轻举妄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王爷将军被捉去不成?”
魏大将军此刻也是捏了一把汗,手中的千里眼放在眼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人。实在不行,就让驻军出动前往支援,虽然知道步兵对上草原骑兵绝无胜算,可能拖住敌军一时也是好的,再加上红袍军前去接应,也能让两人有机会回转来。
就在心中高速盘算如何出兵之际,只见那马上一抹红色灵巧舞动,魏大将军大喜,已经意会到了他们的意思。
当即毫不迟疑下令红袍骑兵出关,骚扰敌军后方,减缓敌人追击的速度,只需要做样子即可,为两人争取离开的时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