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知道小鹿晕倒,北辰王心急如焚。车驾驶入王府,他走下马车,大步往寝殿走去。
狐裘披风划出优美弧度,他冷冷地看了眼欲要上前禀报的内官,推开殿门,又“砰”声关上。
北辰王换好衣服,直接进入密道,不到半刻钟,他出现在九色鹿面前。
“小鹿怎么会晕倒?我不是说过要照顾好公子吗?”
北辰王坐到床边,他弯腰探了探九色鹿的额头,九色鹿虽然脸色苍白,但体温正常,北辰王不由松了口气。
锈刀恭敬道:“这几日公子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只有殿下回来的时候才展颜欢笑,”他犹豫了一下:“公子也许是太孤独了,他在京中没有友人,殿下又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公子,所以才会忧虑过度,从而倒下。”
北辰王紧握住九色鹿一双雪白的手,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为了敷衍母后而冷落小鹿,后悔不已。
小鹿从没有离开过雪岭,他把他带出来,带到人类生活的地方,却没有好好照顾他,让他独孤的一个人,晕倒了也没有第一时间陪在他身边,怪不得小鹿不相信他,面对如此一个人,他也不能相信。
北辰王在九色鹿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将人动作温柔地抱起来,大步往外走。
宅子外早已备好了马车,北辰王抱着九色鹿上车,马车车轮滚动,驶离深巷。
郊外一处人迹罕至的别院,锈刀将一名蒙着双眼的年轻大夫带进一间房内,声音沙哑开口:“我家夫人突然晕倒,请大夫帮忙看看是什么原因。”
年轻大夫心头十分恐惧,他当了这么多年大夫,还是头一次有人请他看病,要把他双眼蒙起来。
不会是什么内宅阴私吧?
看完病就把他杀掉,或者割掉他的舌头。
他强忍心中恐惧,摸索着坐到床前,又摸索着去探床上人的脉搏。
年轻大夫能感觉到床边有人在看他,不是带他来的人,而是一直坐在房间里的人。
他被这冰冷审视的目光吓得不敢乱动,等这道目光移开,他才深吸口气,静下心来,仔细感受手下的脉搏。
非常怪异的脉相,若有似无,跳动的速度十分缓慢,如若不是手下这块皮肤是温热的,年轻大夫还以为躺在自己面前的是位将死之人。
更怪异的是,带他来的人明明说这是位“夫人”,可他探到的却是位男人的脉搏。
年轻大夫心中生疑,不是怀疑带他来的人拿他开玩笑,而是怀疑自己的医术。
要不然他怎么越探,越觉得这是喜脉。
把脉的时间越来越长,年轻大夫背后一身冷汗,他起身抬手恭敬道:“在下学艺不精,还请大人另请高明。”
说完,他紧绷着身体等候发落。
“请跟我出来吧。”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年轻大夫紧绷的身体放松,他行了一礼,提起药箱,跟在锈刀身后离开。
蒙着眼看不见路,年轻大夫险些被门槛绊倒,锈刀抬手扶了他一把:“小心。”
山林里,目送年轻大夫离开,一身黑色兜帽长袍的神弓手从树后走出来:“不杀了他吗?”
锈刀道:“杀了他反而更惹人怀疑。”
半个时辰后,又有几个大夫被蒙着眼带进别院,这几人都是京城有名的大夫,其中一人更是有再世华佗之称,然而几人把了一下午的脉,都不敢下结论。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脉相太怪异了,明明是个男人的脉相,却脉如滑珠、来回滚动,怪异,实在是太怪异了。
北辰王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正当他要下令将这群人送走的时候,一位见多识广的老大夫突然起身恭喜北辰王。
“夫人脉如滑珠,正是滑脉之相,男……女子孕期极是辛苦,或忧虑过重、或劳累过度,都会导致晕倒。大人不必担心,夫人一会儿就会醒来。”
其他大夫都露出怪异神色,滑脉?一个男人?
听这位同行的声音十分苍老,不会是人老手抖,将男人的脉相与女人的脉相混淆了吧?
北辰王先是一愣,再是欣喜若狂,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小鹿有了孩子这件事,还是让他激动不已。
他知道小鹿一直想离开他,有了这个孩子,他跟小鹿之间就有了羁绊,他再也不能离开他。
锈刀和神弓手都愣住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滑脉?怀孕了?小鹿公子居然怀孕了?
那北辰王殿下怎么办?
皇后娘娘费尽心思,为的就是小鹿公子这一颗心,现在小鹿公子怀了殿下的孩子,那还要剜小鹿公子的心吗?
可是如果没有这颗九色鹿的心,北辰王殿下活不过明年开春。
锈刀跟神弓手心情复杂,可是不管他们心情再如何复杂,小鹿公子的去留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若是皇后娘娘执意要杀小鹿公子,他们也没办法违抗命令。
九色鹿一觉睡醒,只觉得头晕得很,他刚想撑着手坐起,就被一只手温柔地扶起来,让他靠着床头。
九色鹿抬起头,北辰王抬手在他身后塞了个软枕,又端起一碗药,亲自喂他。
男人唇边含笑,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一般,这是九色鹿从未见过的男人,他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今天的男人是怎么了。
北辰王低声道:“把药喝下去,头就不会晕了。”
九色鹿用一双漂亮的眼眸问:我这是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北辰王放下药碗,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小鹿,我们有孩子了。”
孩子?
九色鹿睁大眼眸,雪白手指抚上腹部,这里面有孩子了吗?
他恍惚了一瞬,其实这些日子他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他从没有怀孕过,所以一直不敢确定。
北辰王握紧他双手:“我好高兴,这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最高兴的日子。”
九色鹿被男人抱进怀里,他心绪复杂,孩子这个时候来,不知是好还是坏。
他闭了闭眼,最终还是选择抱紧男人,或许,他该试着相信这个人。
九色鹿怀孕后,北辰王再也没有离开过宅子,他对外宣称养病,不止文德皇后派人前来看望,连一直忙于朝政的皇帝也派了身边的内侍来。
陆杳虽然身在王府,但她根本无法靠近北辰王的寝宫一步,每次她想要进去看北辰王,都会被侍卫拦下,然后被迫离开。
陆杳不甘心,她已经爬到了这个高度,让她放弃未来皇后这个位置,绝无可能。
想到文德皇后近日接连召见凤荷,陆杳更是满心焦虑,因为九色鹿的失踪,她在文德皇后那里已经失去了药王谷弟子的光环,如果再失去北辰王的信任,她一定会被赶回药王谷。
深巷尽头的宅子,九色鹿坐在庭院里晒日光,他昏昏欲睡,直到面前站了个人才勉力睁开眼。
锈刀低下头,恭敬道:“小鹿公子,公子的母亲要见您。”
机械音出声:“宿主别去,文德皇后做了个局在等你,你要是去了,就中了她的计了。”
九色鹿懒懒道:“那我更要去了,我要是不去,怎么逼北辰王?”
机械音:“……那宿主小心点,注意肚子里的孩子。”
“放心,我怀孕这件事北辰王瞒得死死的,除了这宅子的死士,没人知道。”
陆杳千方百计想要他死,文德皇后何尝不是?想要彻底摆脱死劫,光解决陆杳是不行的,得从根源开始。
九色鹿在心底微笑,他越来越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
223 ☪ 蝶化之路(三十九)
◎九色鹿◎
文德皇后的生辰, 北辰王不可能缺席,他跟九色鹿说家里突然有急事,要回去一趟, 抱着九色鹿的肚子跟孩子说了会儿话, 就起身离开。
房门关上, 室内一片暗沉, 不知过了多久,锈刀来到门外:“小鹿公子,我们该出发了。”
九色鹿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腹部, 起身向房门走去。
文德皇后要见九色鹿, 却不是在宫里见他, 而是让锈刀带九色鹿去了上林苑。
上林苑是皇家园林,雕栏玉彻, 美轮美奂。
九色鹿不知道上林苑是什么地方, 他以为这是男人的家, 心里惴惴不安。
不管来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当真正要面对男人母亲的时候,九色鹿还是产生了退缩心理。
“小鹿公子,这边请。”
锈刀将九色鹿引到一座水榭阁楼里, 让他在此等候,便恭敬退下。
九色鹿站在原地不安了一会儿, 在桌旁坐了下来。
桌子上放有一壶茶, 几个茶杯,以及几碟点心,看得出下人们知道这座水榭阁楼会有人来, 提前做了准备。
九色鹿等了许久, 都不见有人来见他, 正当他心里奇怪的时候,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凤荷小姐,请坐。”
虚弱而清冷的声音,时不时低声咳嗽,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同,可是九色鹿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枕边人的声音。
他脑海空白一瞬,流幻不是说家里有急事,要回去处理吗,怎么会跟凤荷在一起?
九色鹿心里乱成一片,他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起身向轩窗走去。
窗下不远处一座亭子里,一袭纯白长袍、眼覆白绫的男人坐在圆桌前,他的正对面,正是九色鹿在营地里见过的凤荷。
凤荷脸色微红,不管男人说什么,她都点头,一副不敢直视男人的样子。
九色鹿放在窗棂上的手指收紧,指节发白,他并不傻,跟人类一起生活这么久,他怎么可能不明白男人母亲的意思。
怪不得锈刀把他带到这里就走,怪不得他在这里坐了这么久都没有人来。
流幻的母亲故意让他看见这一幕,她想让他死心,想赶他走、想让男人娶别人。
如果是数天之前,也许九色鹿就顺了她的心意了,比起在宅子里孤独的一个人,比起每日坐在床边等男人回来,他更想离开这个如同牢笼一样的地方,回桉盐,回雪岭,随便哪里,只要不被抓回去,他哪里都能住下。
可是现在不行,他顺不了她的意,他肚子里有了孩子,他得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得给孩子一个父亲。
九色鹿松开手,他刚想转身,就看见了让他脑海“轰鸣”的一幕。
男人接受了凤荷的香囊。
在跟男人在一起之前,九色鹿并不知道香囊的含义,跟男人在一起后,他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赠送香囊有另外一层意思。
流幻为什么要接受凤荷的香囊?他也想娶她吗?
九色鹿心里空茫,他向圆桌走去,腿脚发软,几乎要跌坐在地。他扶着墙慢慢离开,一颗眼泪滑落脸颊,他抬手擦去。
锈刀在外面等候,看见九色鹿沉默地出来,他心底复杂地叹了口气。
“小鹿公子,让下属送您回去吧。”
九色鹿这一趟出来得极为隐秘,除了锈刀以外,无人知晓。嬿膳汀
他回到房间,坐到床上,内心空茫地想了许久,最终下了决定。
这一天晚上北辰王没有回来,他被文德皇后绊住脚步,即便心里再牵挂九色鹿,也不能提前离开。
九色鹿睡了平静的一觉,翌日醒来,他什么也没有带,直接离开宅子。
几道黑影从角落里出来,神弓手想跟上去,被锈刀拦住:“让小鹿公子离开吧。”
在皇后娘娘没有下令杀掉小鹿公子之前,作为死士的他们,对小鹿公子最大的保护,就是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北辰王殿下是他们的主子,但主子之上还有皇后娘娘,他们忠于殿下,但更忠于皇后。
九色鹿走出深巷,迎面的是络绎不绝的人群,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类,心底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走进了人群里。
他戴着帷帽,长长的薄纱垂落,遮挡住他的容貌,却遮挡不住他弱不胜衣的身段,一路走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窥视他。
九色鹿没有察觉,他只想趁着天黑之前出城,然后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变回原形,用神通赶路。
他已经想好了,雪岭他回不去,但天下这么大,一定有适合他生存的森林,他慢慢地找,总能找到跟雪岭一样的地方。
城门口人很多,九色鹿按下内心的焦虑,排队等着出城。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很是不安,明明已经快要出城,他却总有一种再不快点就会被抓回去的感觉。
九色鹿心跳加快,他听到了身后马蹄飞奔的声音,而与此同时,城门口的士兵看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语气变得温和,问了几句就让九色鹿出城。
九色鹿刚走出城门,就听到身后一道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城门关上,所有人接受检查。”
他不敢回头,混迹在人群里,加快脚步离开。
城外官道上行人三三两两,偶尔有骑着马飞奔的官差经过。每回遇到官差,九色鹿都会侧过身,他总有种感觉,如果有人要抓他,那一定是这些官差。
走了不知多久,九色鹿跟行人一起停下来休息,眼见九色鹿体力耗尽,跟了他许久的几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当九色鹿再次想要赶路的时候,几个男人围了上去,言语调戏九色鹿。
行人们看见这一幕,生怕惹事上身,纷纷离开。
“大哥,是个小哑巴,怪不得不喊救命呢。”
其中一个男人见九色鹿明明害怕得不得了,却始终不出声,就知道他们调戏的是个小哑巴。
哑巴好,是个哑巴,一会儿就没有多管闲事的人来打扰他们的好事。
另一个男人想握住九色鹿手腕,九色鹿侧身躲开,他又惊又怒,正当他想直接暴露身份,用神通离开这里的时候,一条长满倒刺的长鞭甩过来,瞬间将几个男人抽倒在地。
看着地上哀嚎的几个男人,九色鹿退后一步,他抬起头,撞上一张熟悉的俊美面孔。
纯黑箭袖,乌发高束,不是林蕴又是谁?
九色鹿愣住,他心头狂跳,抬手行了一礼,就打算转身离开。
林蕴虽然对他好,但这种好跟男人对他是一样的,都是想让他跟他们在一起,九色鹿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不会因为谁而留下来。
然而他刚走出去一步,一只手攥住他手腕,将他用力转过来。
长长的薄纱被人掀开,少年眼底如霜雪般的冷色融化,他颤声道:“小鹿,果然是你,”他猛地把九色鹿抱进怀里:“我就知道我没看错。小鹿,这三个月你去了哪里,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还以为……”
那天林一将九色鹿交给陆杳,九色鹿失踪,陆杳本是第一嫌疑人,但陆杳为人心计深沉,知道自己拿九色鹿没有办法,就把事情甩到郑楚青头上,郑楚青几次三番针对九色鹿,众人有目共睹,都相信了陆杳的话。
加上郑楚青自身也失踪了,无人替他辩解,九色鹿失踪一事就变成了郑楚青的阴谋。
至于郑楚青本人去了哪里,除了郑家人无人关心,陆杳说看见郑楚青带九色鹿进了雪岭最深处,众人都怀疑郑楚青被困在了森林哪处,所以才会失踪。
林蕴带人在雪岭找了一个月,都没有找到两人的踪迹,最绝望的时候,他甚至想到崖底下找,被亲卫打晕才拦了下来。
醒来后林蕴才猛地清醒过来,郑楚青身为郑家人,想把一个人送走再容易不过,他为什么要带小鹿进雪岭最深处?这根本说不通。
陆杳在撒谎,小鹿的失踪跟她有关,她一定知道小鹿去了哪里。还有郑楚青,郑楚青跟小鹿同时失踪,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想明白的林蕴留下部分士兵继续寻找九色鹿,自己带着人进京,想要抓陆杳问个明白,陆杳也知道自己撒的谎迟早会被林蕴发现,一回京就躲进了北辰王府。
林蕴一时半会儿拿陆杳没有办法,戾气日渐加重,就在他想要不管不顾进北辰王府抓人的时候,他在官道上看见了失踪已久的九色鹿。
九色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这三个月的遭遇,他从林蕴怀里出来,在林蕴手上写字,告诉他郑楚青在雪岭崖底,让他赶紧派人去救,就转身离开。
林蕴才不管郑楚青的死活,他现在眼里只有九色鹿,见九色鹿不想跟他离开,他神色慌张:“小鹿,是不是陆杳对你做了什么,所以你才不想跟我离开,你别怕,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九色鹿停下脚步,他摇摇头,表示他不想跟林蕴走与陆杳无关。
九色鹿不知道陆杳为什么想杀他,他也无力去探寻理由,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离开这里,去找一个跟雪岭一样的地方,生下孩子,好好照顾他长大。
林蕴却不肯放九色鹿离开,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小鹿,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小鹿消失在他面前?
九色鹿被林蕴打横抱起,放到马上,他挣扎着要下去,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靠近,一双手将他禁锢在怀里。
林蕴“驾”了一声,九色鹿脸色发白,第一时间护住肚子里的孩子。
出城不过一个时辰,九色鹿再次回到京城。
林蕴直接带他回宁王府,他在王府门前翻身下马,将九色鹿扶下来,动作小心翼翼,温柔之意毫不遮掩。
林诉身为亲卫,第一时间知道林蕴抱了个人回来的事,他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天底下能让他家世子如此温柔的,只有小鹿公子,难道失踪已久的小鹿公子找到了?
他带着人出去一看,林蕴怀里抱着位弱不胜衣的少年,快步从他身侧走过,少年那熟悉的容貌,令他瞳孔一震。
果然是失踪已久的小鹿公子!
林蕴将九色鹿抱进自己房间,把人放到床上,他立刻大步出去,让人去找大夫。
回来的一路,小鹿总是捂着肚子,想必是肚子疼得厉害。
想到小鹿这三个月受的苦,林蕴恨不得杀了过去将小鹿带进雪岭狩猎的自己,要不是他想展示自己的箭术,小鹿也不会失踪这么久。
大夫很快来到,但九色鹿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大夫把脉。
他将自己缩进床角落,害怕地看着想要替他把脉的大夫,无论林蕴如何劝说,他都不肯出去。
小鹿不肯看大夫,林蕴只好作罢。他让大夫开了一些治肚子疼的药,让下属带他离开,自己坐到床边,柔声跟九色鹿说话。
九色鹿对林蕴没有戒心,很快被他套完了所有话。
下人端药进来,九色鹿不肯喝,林蕴也没有逼他,他道:“小鹿,睡一会儿吧,等你睡醒,就会有新鲜的野山楂可以吃。”
见九色鹿睡着,林蕴才起身离开,他含笑的眼眸陡然阴冷:“照顾好公子,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不准靠近这里。包括我母妃,知道吗?”
林一瞳孔缩紧,他恭敬地低头:“是,世子。”晏删廷
林蕴停下脚步,他像是想起什么:“差点忘了还有个人没有处理,让人送林诉回雍州。”
这三个月他一直在找小鹿,心神都在九色鹿身上,几乎忘了林诉这个人。
林一强忍内心恐惧:“是,世子。”
林蕴说送林诉回雍州,可不仅仅是“送”这么简单。
224 ☪ 蝶化之路(四十)
◎九色鹿◎
林蕴拎着剑出了王府, 他没有带任何人,翻身上马,直接去了城西的太尉府。
到了太尉府, 他下马将缰绳扔给迎上前的下人, 大步向大门走去。
凤荷正在房里绣花, 就听下人匆匆来报, 说宁王府林世子来了。
下人一脸害怕,也不知林蕴做了什么,将他吓得瑟瑟发抖。
凤荷疑惑地放下针线, 林世子这个时候来找她, 难道是楚青哥哥有了消息?
她起身带着婢女出门, 刚拐过一个廊道,就撞上面色阴冷的林蕴。
凤荷停下脚步, 恭敬地行礼:“林世子——”话音未落, 一柄剑横在她脖颈上, 凤荷吓得花容失色,看着脖颈上这柄仿佛浸了雪一般的长剑,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林世子,您这是在做什么?”
婢女转身就要叫人, 林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用剑鞘将婢女打晕。
“叫陆杳来见你。”
听到林蕴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 凤荷更恐惧了:“你想见阿杳?阿杳在北辰王府, 她这段时间要为北辰王殿下配药,不能脱身——”
长剑陷入脖颈,凤荷只觉脖颈一痛, 血液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她惊恐地道:“我叫我叫, 我马上派人去叫。”
北辰王府,陆杳正在配药,听见凤荷说有急事找她,她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疑色。
凤荷不是应该在陪北辰王殿下吗,怎么会突然有事找她?
陆杳本不欲理会,她现在正在为北辰王配药,就算文德皇后来了也得站在外面等她,更何况区区一个太尉之女?
可是想到最近文德皇后的举动,陆杳又改变了主意,她得见凤荷一次,她要赶在文德皇后下旨之前,告诉凤荷,她真正喜欢的人是北辰王,她离开药王谷也是因为北辰王。
以凤荷的为人,知道她喜欢北辰王,肯定不会再跟她争。
就算文德皇后强行下旨,她也有把握让凤荷去跪求取消旨意。
这么想着,陆杳放下捣药杵,洗干净手,跟前来传话的婢女离开。
陆杳跟凤荷成为朋友后,隔三差五到太尉府找凤荷,她对太尉府十分熟悉,无需婢女带领,熟门熟路地来到凤荷院子。
刚踏进院子,她还没露出笑容,只见一柄冷冷长剑朝她劈过来,陆杳毫无防备,躲闪不及,一张脸被划出道血淋淋的血痕。
“啊!”她惨叫一声,第一反应不是谁要杀她,而是捂住自己的脸:“我的脸!我的脸!”
没有这张脸,她靠什么嫁给北辰王?靠什么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陆杳睁开眼,看着面前面色阴冷的林蕴,面容扭曲,她狠毒道:“你竟敢划伤我的脸,我杀了你!”
这一刻的陆杳不再掩饰自己本性,她从腰间抽出短刀,向林蕴冲去。
陆杳出身药王谷,武功自然不低,就算脸上全是鲜血,也能跟林蕴打得有来有回。但她低估了林蕴对她的杀意。
“林世子!住手!”
是凤荷的声音,她和婢女被打晕在地,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来,结果一起来,就看见林蕴要杀陆杳。
陆杳两只手的手筋都被挑断,她倒在地上,双手剧烈疼痛,别说拿刀杀林蕴,就是动一下都让她痛不欲生。
林蕴站在她面前,高举长剑,他眼底全是冰冷的残忍,没有一丝一毫留情。
一剑下去,陆杳口吐鲜血,身下迅速染红一片。她转过头,看向脑海一片空白的凤荷,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闭上了眼。
凤荷院子的动静太大,很快引来其他下人,再然后,太尉凤燕快步到来。
太尉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陆杳,闭了闭眼,他冷声对斜持长剑的林蕴道:“林世子,希望你能给老夫一个交代。”
林蕴一脸漠然,他道:“这是自然。”
太尉抬手,身后的护卫和大夫立刻上前,大夫蹲下身查看了下陆杳的瞳孔,他眸色闪了闪,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让护卫将陆杳抬走。
太尉走到凤荷面前,他先是看了眼凤荷脖颈上的伤口,然后一掌将头脑空白的女儿打晕。他抱起女儿,走进房间,放到床上。
“医女,好好照顾小姐。”
医女脸色发白,她低着头:“是,大人。”
林蕴在太尉府杀人的事情很快惊动文德皇后和皇帝,皇帝震怒,立刻让人将林蕴押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