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重生男主的反派奸臣番外二
景淮城, 乃贤亲王封地的主要都城。
然此刻,就在贤王府内,却是弥漫着一片悲痛与哀伤之色。
毫无疑问, 贤亲王收到了京都传来的消息, 而丧子之痛, 又有谁能够体会。
几乎是在看到消息的一瞬间, 贤王妃便率先承受不住打击,昏了过去。
而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是面色苍白并无比着急地向贤亲王确认, 那望着贤亲王的双眸中尚且抱有一丝希翼,期待只是她想多了, 或者干脆便是一场噩梦。
梦醒了, 她的麟儿还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然而, 同样脸色苍白,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贤亲王,眼中流露出的悲伤深深刺痛了她的眼,也击碎了她的幻想。
贤王妃眼前一黑, 又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再一次清醒过来, 只余下两行清泪自眼角向两边滑落下来, 无声无息地浸湿了枕头。
“我们去把麟儿接回来吧。”
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空气中,是压制着悲痛的贤亲王,开口了。
他望向窗外的天空, 无神哀伤的目光好似跨越了万里江河。
“他一定很想家了……”
……
大乾二十三年丙戌, 乾帝皇甫砺于封后大典当晚惨遭贼人暗害, 不治身亡,举国哀悼。而后遵照先帝遗嘱, 立九皇子皇甫陌为太子,继位登基,定年号为太凌。
新帝即位,却耽于美色,沉迷后宫,对妖后言听计从,荒理朝政,黜免忠臣,祸乱朝纲,致使朝中空虚,众臣惶惶恐。
同末年,宁王逼宫,妖后毙,新帝从此于养心殿闭门不出,朝廷紊乱。
大乾二十四年丁亥,贤亲王发动兵变,高举大义旗帜,向天下宣告新帝的八大罪状,于是联合各方诸侯,广纳贤言,接连并吞数座城池,一路朝京都皇城长驱直入。
大乾二十六年乙丑初,贤亲王的军队兵临京城墙下。
……
历时两年又三个月,对于谋反叛乱而言,这个时间几乎是不可能,因为实在太过于短暂,更别说是直逼至大乾王朝的首要都城。
然而,自两年前在宁王逼宫现场,皇后遇刺身亡之后,新帝哦不、应该称呼为太凌帝了,却从此闭门于养心殿之中,谁人都不敢觐见。
准确来说,在众臣目睹了太凌帝抱着死去的皇后步入养心殿内,养心殿的宫门便至此紧紧闭合上,没有再打开过哪怕一次。
即便失去了皇帝的朝廷开始变得混乱,各党派为权势争夺不休,内乱不止,有忠诚之臣跪于养心殿门外,恳求陛下回归朝廷主持大局,然养心殿的大门却依旧冷冷地关闭着。
很显然,这已经不是荒理朝政了,而是直接就放弃了皇位般。
当人还在位时,即使沉迷后宫不理朝政,总归还能镇压住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如今算是彻底不理会朝廷了,才念及对方的好,说的便是那些个大臣了吧。
人的本质是犯贱这一句至理名言,果然说得一点都没错。
也正因此,顾怀谨与影一才得以放开了手脚,毫无阻碍地将朝廷迅速架空,再与贤亲王内外接应。
也是促使贤亲王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几欲一路畅通无阻,率领千军万马,快速兵临京城脚下的主要原因。
彼时,贤亲王穿着一身泛着冷冽光泽的厚重甲胄,在被封为异姓王的那些年间,所养尊处优的痕迹已然完全消失不见。
自头盔内露出的面容饱含沧桑,然眉眼却是一片沉默与冷凝,透着不可忽视的锋利与凌厉之色。
他站在一处高地之上,眺望前方的京城,神情不自觉恍惚了一瞬,好似想起了什么,眼神柔和下来。
但很快,贤亲王便清醒了,面容再一次变得冷冽。
他一挥战袍披风,转身,回到主帅的帐篷里面。
“现在朝中大部分势力都掌握在了顾大人手中,余下一些顽固的老东西还负隅顽抗,只待时机一到,顾大人便能大开城门,将我等迎进京城内,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够彻底将京城收入囊中”
开口之人一身文士打扮,两鬓发白,布满岁月痕迹的面庞,显然已经年至六旬左右,却是在贤亲王发动兵变之际,主动投奔过来的谋士。
除此之外,步入帐篷的贤亲王环顾一圈,不下于十位之数的幕僚围绕在沙河地图边讨论,有这么一班人辅佐,也是贤亲王能如此快速兵临京城墙下的另一个原因了。
智囊谋士,里应外合,缺一不可。
甫一见到贤亲王,那文士打扮的谋士便迎了过来,开口道:“顾大人传来了消息。”
说着,递上了一封密报。
贤亲王伸手接过,一边往里走,一边将未曾解封的密报拆开。
行至主位的书案后方,在其余幕僚停止了手中事务,齐齐望过来之际,贤亲王已然将解开的密报至于眼下观看。
半响,嘴角上扬。
“三日后,京城大门将为我们打开!”
……
贤亲王兵变,一开始并无人在意,或者说,是丝毫没有放在眼里,要知道如今统一天下的大乾王朝,国力必然雄厚,绝非一般小国所能比拟。
然而,直到得知贤亲王的军队竟一路朝京城长驱直入的情况,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却已经为时已晚。
新帝于养心殿闭门不出,朝廷紊乱,内斗不断浮现而出的时候,贤亲王已然取得与顾怀谨的联系,且早在晏麟解决掉了兵部侍郎程宏昌之后,兵部便被顾怀谨趁机渗透,也正好给了贤亲王攻占城池极大便利。
于是,朝廷内乱尚未解决,贤亲王的军队高歌猛进,内忧外患不外乎是,最主要的是,京城内没有一个主事之人。
等内斗的势力反应过来,贤亲王的军队已经近在迟尺。
数百万大军盘踞在京城外十公里处,简直犹如一把斧子悬浮在所有人的头顶之上,不知何时便会砍落下来,给予致命一击。
这如何不让各势力惊慌失措,却又舍不得放弃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利,于是各方合作便成了唯一的出路。
但在内斗中暂且分得一杯羹者,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汇聚在一屋子内的人中,全都静默着,谁也不想先开那个口。
直到宁王皇甫冲率先沉不住气,是的,这位先是被皇甫陌利用,后又被老太监当作棋子的倒霉蛋,在朝廷局势混乱时被属下营救,大概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而今朝中无人当政,作为长子的皇甫冲自然而然被推了出来,但铁定是镇压不住朝廷,这不就分割成了好几方势力。
直到现在都没被并吞掉,也是需要他的身份作为明面上的掩饰。
此刻,沉不住气的皇甫冲一拍案几,发出砰地一声响,随即一转头,看向了左手边沉默不言之人。
“顾大人,如今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您不打算说点什么?”
众人的目光立即转了过来,落在安静坐于位置上的那一道藏青色的身影。
沉稳刚毅的面容,又或许是这两三年身处高位的缘故,周身气势便多了几分威严与凌厉之感,让人不容忽视。
这位得先帝看重,一跃成为先帝身前的大红人,可谓官途坦荡的顾怀谨顾大人,直到新帝登基,朝中紊乱,所展现出来的獠牙与手段,可不单单只是一时的好运能形容,也是有着真材实料。
直到现在,在座的各位中,谁都不敢小觑了对方,掉以轻心者无一例外,全都败在了对方的手底下,被吞并殆尽。
此时皇甫冲率先开口,将话题抛给顾怀谨,众人也很好奇,这位顾大人能有何计谋,去应对贤亲王那百万大军。
正如皇甫冲所言,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待贤亲王的大军突破城门,谁都不好过。
生死存亡的关头,亦顾不了太多。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顾怀谨便微微抬起了眼,缓缓扫视一圈后,才好整以暇地开口道:
“某的建议是,请陛下出关。”
此言一出,成功令众人愣神了一瞬,许是很久没听到那个称谓了,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随即反应过来,有人面色难看道:“顾大人此言,不觉得太晚了吗?”
如今贤亲王的军队就在京城外,即使皇甫陌出关,拥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高深武艺,却也难敌数百万大军。
顾怀谨瞥了那人一眼,唇角微勾,带着一丝讥笑的意味。
“那不知徐大人,又有何高见呢?”
那人顿时哑口无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听出了顾怀谨话中的嘲讽,但他也确实拿不出好的策略出来。
顾怀谨眼中嘲弄依旧,又扫了一圈现场,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而后,又缓慢开口道:“某的确有一方法,足以确保诸位,性命无忧。”
“什么方法?!”
“还请顾大人速速道来!”
这话刚出口,顿时惊起一片波澜。
所有人皆目光灼灼地望着顾怀谨,原以为今日商讨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么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而下一刻,便见顾怀谨拍了拍手,不知从何处涌出的士兵,刹那间将现场所有人团团包围
里三层外三层,确保一只苍蝇都无法飞出去。
一瞬间,所有人全都变了脸色,看向顾怀谨的表情更是难看之极。
“顾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这是一目了然的场景。
顾怀谨好整以暇地起身,拂了拂毫无灰尘的衣袍,面容是从未变过的淡然与沉稳。
“正如诸位所见。”
他朝外走去,士兵们及时让出了一条道路。
身后,是被迅速控制起来的各势力。
行至外边,暖和的阳光洒落下来,顾怀谨微微眯起了眼,入目数百名兵卒整齐排列,为首正是一袭黑衣眼神冷寂的影一。
“开城门!”
“迎新皇!”
***
大乾二十六年乙丑,顾丞相倒戈,自城内大开城门,迎贤亲王率兵进入城中,不费吹灰之力,笃定乾坤。
同年,贤亲王继位登基,改国号为晏,定年号为初元。
至此,大乾国亡。
晏朝二年,晏武帝由京城迁南,建立南都,后改南都为鹿灵,以悼念长子晏麟其在天之灵,原京城废置。
晏朝三年,晏武帝平定叛乱,大举发展国力,内政修明,好贤求治,省刑减赋,爱恤民命,励精图治,从此太平天下。
……
“你仍然不放弃吗?”
两朝丞相,而现如今,顾怀谨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他望着眼前一袭黑衣不变的暗卫,对上那双冷寂固执的眼,心下不由微微叹息。
自四年前,大乾朝廷内乱,所有人都以为皇甫陌于养心殿闭门不出。
然实际上,不管是顾怀谨,又或者影一,皆探入过养心殿内,而里面却是空无一人。哪怕后面贤亲王率军队入京,踏平了皇宫,亦不见其踪影。
无论是世子的尸首,还是那皇甫陌,全都不知所踪。
直到现在,仍毫无消息,更毫无所获,就好似凭空消失在这世上一般。
但他们都无比清楚地知道,亦不愿放弃,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定然藏身在世界的某一处。
顾怀谨自然仍心存侥幸,期待能够找到世子,哪怕只是一具枯骨,却总比落入那皇甫陌手中,至死都不能安宁罢。
不过,顾怀谨身为当朝丞相,亦做不到如影一般孑然一身。
想到这儿,顾怀谨又不由叹息了一声,作为开国功臣,影一的功勋并不比他低,却自愿放弃了一切。
“我走了。”
略显嘶哑的嗓音响起,影一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寂的黑眸沉沉如潭。
随后,纵身上马,策马扬鞭,一声短促的嘶鸣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顾怀谨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