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约斐尔
塔纳的个子比小栗鼠稍稍高了半个头, 这也使得他能轻易将小栗鼠抱在怀里。
他低头看着怀中少年，不由在心底叹息。
小栗鼠的身材即使放在雄虫里，也算相当娇小的了。
放在雌虫里基本和残疾没什么区别了。
再加上他这怯懦的性格, 塔纳简直无法想象他在军校的时候会遭到怎样的欺凌。
像亨利那样愿意整顿霸凌现象的教官终究是少数, 大部分教官是乐意看到强者对弱者的欺凌的。
这个社会真是烂透了。
塔纳叹了口气，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抚摸着小栗鼠的脊背。
而在他的安抚之下, 小栗鼠也逐渐变得冷静下来。
他不好意思地抽了抽鼻子, 哽咽着说道：“对不起, 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塔纳摇摇头, 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的, 哭吧，哭出来就会好一些的。”
小栗鼠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
他一直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这样的虫不应该连受到伤害后哭泣的权利都没有。
塔纳想。
小栗鼠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又羞涩地笑了起来，再次郑重向塔纳道谢：“谢谢你。”
塔纳一边安抚着小栗鼠，一边冷眼扫过这个不大的房子。
虽然那个白球蟑螂被他踩死了，但塔纳可没忘记, 这地方不止一只蟑螂呢！
重新变回黑色的精神触手再次蔓延开来，寻找着那个伤害过小栗鼠的雌虫。
塔纳并没有搜寻太久。
毕竟那家伙是个逃犯，即使离开小栗鼠的房子去打探情报, 也不会走得太远。
塔纳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他的位置, 并将其拖进了自己的精神领域。
那是个B级雌虫，主要强在体能, 精神力并不算优秀，以至于他完全无法承受塔纳的精神压迫, 直接昏死了在了塔纳的精神领域，无法对其做出任何反应。
从白球的描述，他意识了小栗鼠也是一本小说的主角攻之一。
而主角受，就是现在在地上拥有婴儿般睡眠的这头壮汉。
他爱小栗鼠？
塔纳几乎要被逗笑了。
他爱小栗鼠，所以小栗鼠被他掐脖子，□□，辱骂……
他暴力伤害着小栗鼠，当着他的面毁掉他心爱之物，将他精心绘制的墙纸扯下，将他心爱的玩偶撕碎，在小栗鼠打扫的干净的地面上印上自己肮脏的黑脚印……
每当看到小栗鼠绝望地哭泣的时候，他的脸上就会露出恶意的笑容，似乎极为愉快。
在蓝星上的中学里，有很多男孩会去扯女孩辫子，指着她们胸部以极其下流的方式说着让人恶心的话，并将其视为喜欢那个女孩。
喜欢你才欺负你的，看到女孩伤心地抹眼泪，就会很开心。
而这个雌虫对小栗鼠做的这些事情是明显的伤害，但却在他和白球的认知里被美化成了爱在心中口难开和可怜的雌虫不懂如何爱人最后被可恶的雄虫狠狠背刺。
塔纳不能理解，所谓的“女王”和“傲娇大小姐”就是靠践踏另外一个人的人格和尊严吗？
塔纳也对这个雌虫所谓的凄惨的过去毫不在乎，他安静地看了这个雌虫一会儿，便也赏了他一套电击流程。
小栗鼠看着在地上抽搐，涕泪四流，不住惨叫的雌虫，忍不住还是发起抖。
塔纳安抚地抱着他，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没事的，他并不强大，对吗？你看，他在遭受到痛苦的时候，一样会痛哭，会露出这样的丑态。”
小栗鼠努力抓住塔纳的手，用力点了点头：“我……我知道了。”
塔纳继续谆谆善诱：“他并不强大，所以他要来伤害你，要用你这个无法反抗他的虫的痛苦来填补他残缺的心，你远比他勇敢，你努力活着，从未想过将自己的恐惧和愤怒宣泄在任何比你弱小的生命身上。”
随着塔纳的安抚，小栗鼠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躺在地上痛苦翻滚的雌虫，终于鼓起勇气，狠狠踹了他的脸一脚。
“混蛋！让你欺负我！”他的声音颤抖，却似乎给了他足够的勇气，让他狠狠再在那个雌虫的脸上踩了几脚。
这也许是这个总是安静躲在角落里的小仓鼠虫生的第一次反抗。
他学会了愤怒，学会了反抗那些对他不公的待遇。
塔纳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我快要走了。”塔纳平静地对小栗鼠说道。
“啊？”小栗鼠先是有些惊慌，一双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但很快，他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对塔纳重重点了点头：“好，真的很谢谢您。”
“嗯，好好生活下去吧。”塔纳的感觉一股吸引力吸着自己的精神，让其逐渐脱离了这个星球：“祝你幸福。”
“我会的！”小栗鼠努力大声说道：“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那个漂亮的雄虫的身体逐渐变淡，直到彻底消失在小栗鼠的房间。
但小栗鼠知道他曾来过。
他将那伤害了自己的白球和雌虫给碾碎，将他从绝望与痛苦之中拯救出来。
灿烂的，如阳光般温柔温暖的人。
少年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着这个被破坏后变得脏污的房子，鼓起勇气，拿起那个雌虫的游戏机，狠狠砸在地上。
他知道那个家伙也许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游戏机，但他还是想要毁掉他的一些东西。
就像他曾毫无顾虑地讲自己的心爱之物毁掉一般。
小栗鼠的动作越来越大，他发泄一般打砸着屋子里那个雌虫存在过的痕迹，直到精疲力尽。
最后，小栗鼠躺在废墟里，对着窗外灿烂的阳光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虽然这个屋子已经被彻底破坏了。
但小栗鼠相信，自己能在上面重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崭新的世界。
他满足地闭上眼睛。
周围的一切迅速变化着，塔纳感觉自己的精神再次快速在宇宙中游荡，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C4327星，而是处在一个古老但温馨的图书馆的中央。
这个图书馆内的装潢以木质为主，巨大的，厚实的书架整齐德排列着，向前不断延伸，时间在它们身上绘出了斑驳的花纹，却使得它们更添了几分韵味，空气中散发好闻的书页和墨水的香气，阳光顺着透明的玻璃照进来，将爬山虎的影子照在地面之上。
虽然莫名其妙出现在一个之前从未来过的图书馆之中，但塔纳却并不觉得害怕，相反，这里的环境让他感到相当安心，于是，他干脆地迈开脚步，穿过一排排书架，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穿过多少排书架，他终于走到了这个图书馆的尽头。
在一个写着管理员的台面后方，坐着一个长发的，穿着白衬衫和棕色马甲，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
见塔纳到来，他放下手中的书，对塔纳温柔一笑：“终于与你见面了，塔纳。”
塔纳像与一个相识已久的老友打招呼一般，自然回答道：“很高兴见到你，老师。”
男子大笑了起来：“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果然，小塔纳很敏锐啊。”
塔纳垂下眼，想道，虽然的确没见过面前人，但自己的确已经在无数的虫的嘴里知道他的存在。
雄虫反叛军的头领，阿斯塔洛斯无数次状似无意提起的雄父，这个传奇般的蓝星人。
“嗯。”塔纳点点头，然后继续问道：“只是原谅我不知该怎么称呼您，所以，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男子温柔地看着他，说道：“不用这么客套，小塔纳，我叫约斐尔，如果是蓝星上的名字的话，我叫周涵古。”
约斐尔？塔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点点头：“你好，约斐尔先生。”
约斐尔却再次翘起唇角：“蓝星人一般比较喜欢称呼我蓝星的名字，你的确很不一样。”
那大概是因为思乡吧，塔纳有些伤感地想道，他们离开了一个宇宙，来到另外一个宇宙，自此以后，也许再也没有回到家乡的机会了。
但对于约斐尔的疑问，塔纳倒也直接，干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对现在的你来说，蓝星的身份并没有多少意义，约斐尔这个身份才是最重要的吧？你想要拯救这些雄虫，那你就会是约斐尔。”
“是的。”约斐尔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似乎对塔纳能理解他这件事感到很高兴：“我在这里生活了太长时间了，甚至已经超过了我在蓝星生活的岁月，对我来说，也许虫族才是我的故乡。”
塔纳也笑了起来，如果说约斐尔的笑是能让人如沐春风的大美人的话，那他的笑就是能让人甜到心里的甜心教主。
两个大美人对着笑，这场面实在将刚刚赶来的粉猫给萌到了。
她捂住心脏，在地上打了个滚。
真是美好的场面啊，美好到让猫猫都想对着世界露出自己的肚皮！
塔纳走到一边，找了张椅子坐下，对着约斐尔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的，但我还是有个问题，这里并不是你的精神领域，对吗？”
“是的。”约斐尔丝毫没有拐弯抹角或者当什么谜语人：“我的精神领域很早之前就被这个图书馆取代了，在我成为这里的管理员的时候。”
塔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虽然没有继承萨拉米亚和别图塔，但你仍然继承了一些东西。”
塔纳也没有和约斐尔拐弯抹角或者互相试探什么。
他们就好像最平常的两个在图书馆看书的人一般随意地聊着。
“对。”约斐尔站了起来，随时拎起在地上打滚的粉猫，走到塔纳身边坐下。
塔纳这倒有些惊讶，他居然看得见粉猫
而粉猫虽然很喜欢约斐尔大美人的抚摸，但还是坚定跳到了塔纳腿上。
“本系统才不会别你迷惑，本系统已经有最喜欢的宿主了！”
约斐尔也不恼，给他抬手轻轻点了点粉猫的额头，然后伸出手，揽住了塔纳的肩膀，将自己的下巴放在塔纳的头顶。
雄虫和雄虫之间总是喜欢以极为亲昵的姿势在一起的，这会让他们感到安心和舒服。
约斐尔的手很温暖，他轻轻握住塔纳的手：“我其实并没有继承萨拉米亚或者别图塔的能力，我不是它们选中的虫……不过，比较可笑的是，现在掌控他们的那个傀儡，是一个雌虫。”
雌虫？雌虫也能继承萨拉米亚和别图塔吗？
但想到雄虫现在的状态，塔纳又觉得可以理解了。
毕竟他想不出一个雄虫把虫族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理由。
而约斐尔继续说道：“他是第一个获得了自己意志的雌虫，所以在虫巢的无上意志分崩离析之时，他也获得其中的一个版块的掌控权。”
曾经的虫族肯定是没有别图塔和萨拉米亚这种鬼东西的，再加上这个图书馆……塔纳一边听，一边忍不住自己分析。
“曾经的虫族是没有雌虫和雄虫这种称呼的，但当那个仿生虫希望获得与雄虫平等的生命的时候，他选择了其他通过两性繁衍的种族中雌雄作为代名词，可他们终究只是仿生虫，并不具备创生的能力，他们所能制造的，也只有雄虫的躯壳和其他的雌虫罢了。”
塔纳忍不住点点头。
约斐尔的这个说法和别图塔的说法大部分是可以吻合上的，而这大概率也的确不就是虫族的历史了。
不过，塔纳还是有些好奇地问道：“那雌虫……”
约斐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嘲讽的笑容：“雌虫并不具备创生的能力，即使诞生了，绝大部分也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罢了，于是那个仿生虫想了一个办法……一个非常恐怖的办法。”
塔纳瞪大眼睛，满脸求知欲地看向约斐尔，身后的尾巴一摇一摇，看起来像只在等香橙脆脆条的小狗。
约斐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思索了片刻，对他说道：“阿斯塔洛斯和奥图罗都是我的孩子。”
塔纳对此并不惊讶，他点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毕竟面前人应该可以称得上初代万虫迷了，塔纳并不惊讶于他的孩子居然跨越了两个家族。
约斐尔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难形容他们的状态，这样吧，你其实可以吧奥图罗和阿斯塔洛斯理解为一个人，他们只有一个意志，却被分为了两个躯体。”
塔纳的本来就很大的眼睛这些瞪得更大了。
他觉得这个概念有点让人头晕。
不是，这两虫有任何一点相似的地方吗？
他们为什么是一个虫？！
塔纳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蓝星人，即使看过无数修仙小说，也有点难以理解现在的状态。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直身体，乖巧地看着约斐尔，等着老师给他解惑。
“那个雌虫想到的办法就是将雌虫的意志进行切割，将其投放到那些躯壳身上，从而创造了一个繁盛的种族，甚至从某种程度上，他可以回收那些意志的碎片，让其重复利用，如果用普遍且浅显的话来说，一般情况下，切割地越多，那个雌虫的力量就越弱小，反之则越强大……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雌虫的意志的数量还是远远超过了雄虫，只是并没有现在这么悬殊罢了。”
“而阿斯塔洛斯和奥图罗，据我所知，他是一个刚刚诞生的意志，并且应该只切割了一次。”
塔纳深吸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的CPU快被烧了。
毕竟这两个虫他都比较熟。
一个是阴狠自闭的臭屁小狼，被攻略后就会变成大狗狗眨巴着眼睛痴痴看着塔纳蹲在塔纳脚步，而另外一个则是……嗯，极其不好评价。
但约斐尔并没有给塔纳太多喘息的时间，他安静地看着塔纳，问到：“你知道为什么雄虫大部分时候比雌虫更不适应机甲的操控吗？”
塔纳虽然有种预感，约斐尔的话会让他的san指进一步下降，但还是向他投去了求知的眼神。
“因为机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雌虫是一种东西。”约斐尔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并不是每一个被黑海创造出来的雌虫都有成为公民的机会，其中的总有很多残次品是无法使用的，而他们则会被制造成虫族的机甲。”
“听起来很残忍对吗？但那些雌虫都是没有任何意志的，或者说，祂将雌虫这种东西投入这个世界的最初，对他们的定义就是机器，和现在虫族使用的机器保姆没有任何区别，一个雌虫镶嵌在另外一个雌虫身上，就如同机械镶嵌上零件一般。”
塔纳忍不住嗤笑一声。
“雄虫几乎没有想过扩张，即使是在那更远的时代，雄虫也从来都不是好战分子，他们最大的乐趣也只活着，然后寻找珍贵的记忆成为自己的价值，被珍藏入虫巢。”塔纳叹息一声：“真是可笑，那些仿生虫在获得自我意志后，到底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
雄虫被囚禁，雌虫被切割了意志，就连无数其他的无辜的种族，都毁在了那些好战分子的屠戮下。
“是啊。”约斐尔也长长叹了口气：“真是可笑啊……”
两人沉默了很久。
“这里是什么地方？”塔纳环顾四周，还是询问道。
“这里是虫族的价值所在。”约斐尔的手指轻轻抚摸过书的脊背，如图抚摸着爱人的眉毛一般的温柔：“在很久很久以前，雄虫们自由的生活着，他们在星海航行，为虫族找寻着足够珍贵的记忆和价值。”
“这里的每一本书，都是一个雄虫的一生中最珍贵的回忆。”
他们有的厚重，有的浅薄，内容也各不相同，有的波澜壮阔，里面满是他在整个宇宙冒险的故事，有的却只是一个雄虫在一个偏远的星球上，看着日升日落，孤独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但只要雄虫认为它是珍贵的，虫巢都会将其接纳。
塔纳静静看着那些书籍。
他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些无忧无虑的虫族们。
他们游荡在宇宙的每一处，他们强大，却从未掠夺过其他种族。
他们只是活在属于自己的乌托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