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白塔内部
塔纳猛地睁开眼, 看见了站在，面前的约斐尔。
此刻，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只是这笑容, 莫名有些悲伤。
他与那个雄虫记忆中总是绷着小脸，冷漠孤傲的少年看起来完全不同。
“你看到了？”
“嗯，我看到了。”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的记忆。”约斐尔的声音很平静：“他在自杀前找到了我的精神触手, 并强行与我联系在一起, 这使得他能将自己最幸福的记忆与萨拉米亚的结构图放入了虫巢之中。”
“他很喜欢你。”塔纳回复道：“他记忆里最幸福的事情, 几乎都与你有关。”
“在那之后, 他被他的雌君们发现了……在他们发现他可能脱离自己的掌控之后, 瞬间就不爱他了。”约斐尔的声音渐渐压低，染上了愤怒：“他被囚禁了起来，即使他没有和他的雌君们翻脸，他只是困惑, 只是痛苦，但那些嘴上说着最爱他的雌君，就准备把他送去洗脑了。”
“那几个雌虫很聪明，懂得如何用一些小恩小惠让他听话, 如果他还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公主，他们不介意花一点点时间和金钱，给予他宠爱, 可如果他要脱离掌控, 他们却比任何人都要清醒，他们知道, 接触了知识的雄虫已经不可能变回曾那个任他们摆弄的玩偶了。”
塔纳想到了自己笔下的卡德利亚。
他只是写了一个理想的发展。
威尔的确是真的爱上了卡德利亚，甚至愿意为他献上一切。
可威尔对卡德利亚所做的一切, 又与那些雌虫何异呢？
他们不过只是想要掌控住雄虫而已。
这样的爱只会给雄虫带来痛苦。
不是每个雄虫都是清醒的，他们即使知道了自己的雌君想洗脑自己，可那些“温柔”和“爱”，却会像枷锁一样将他们彻底束缚住，让他们不得逃离。
约斐尔伸出手，轻轻拉住塔纳的手：“所以，我们要解放他们，无论是□□，还是思想。”
塔纳看着这座宏伟的建筑，轻轻点了点头：“那我们开始吧。”
“好。”说完，约斐尔就一把拉住塔纳的手，带着他在这座白色的塔中穿行了起来。
他们的第一站，是白塔的第一层。
那是一个巨大的，足足有三十米高的大厅，里面没有任何装饰品，也没有任何家具，无论是墙面还是地板，都是一片死寂的纯白。
当人进入此处，会在一瞬间失去方向感，产生恐惧与错乱的心理。
“这里是入口，飞行器将由此入内，虫卵或者“流落在外”的雄虫进入萨拉米亚的第一站，就是这里。”约斐尔带着塔纳走到房间的中央，然后轻轻跺了跺脚。
随即，一个巨大的空洞出现在他们的脚下，两人顺着这个空洞不断下落。
“一到三十层是萨拉米亚的缓冲带，储藏了无数无人机战斗机器，如果入侵者，这些机器会瞬间觉醒，“保护”地下的雄虫的安全。”
“机器？”塔纳的向四周看去，可四周是完全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到。
约斐尔解释道：“可以这么理解吧，但其实这些东西应该被称为仿生虫，只是是一些未能得到思想的仿生虫。”
“能被萨拉米亚选中，这些也算不上残次品吧？”
“你想得没错，这些仿生虫不仅不是残次品，相反，他们非常强大，甚至其中很多达到了A级巅峰甚至S级，萨拉米亚对这些雌虫也没有什么感情，他的目的只是想要让虫族扩张，继续扩张而已，为了保护好虫族最珍贵的资源，自然要动用最好的护卫。”
塔纳看着黑暗，没有再继续说话了。
电梯不断下坠，似乎沉入了深渊之中。
“三十到五十层是雄虫们自由活动的地方，这里被建造了很多主题乐园，在闲暇的时候，雄虫们很是喜欢到这个地方玩耍，当然，这里的设施除了颜色素了些以外，和雄虫特区没什么区别，大部分出生在萨拉米亚的雄虫，这辈子能接触到娱乐设施就是雄虫特区了。”
塔纳却垂下眼。
他有关于原身的记忆。
事实上，当原身还未离开这座巨塔的时候，他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称得上是快乐的。
这座巨塔几乎提供了所有他们需要的东西，他们在表现优异的情况下，也可以获得些许自由，甚至可以离开这座塔，在外面的星球上散步。
当他抬头看向那五彩斑斓的首都星的时候，也曾对此有过憧憬。
对于生活在萨拉米亚的雄虫来说，他们也曾无数次被洗脑，告诉他们，长大就好了，长大就能离开这个无聊的地方，长大就能被好几个雌虫宠爱，穿着鲜亮的衣服，住在华丽的城堡里。
可对于绝大多数的雄虫来说，他们婚后的生活，远没有他们少年时代来得自由快乐。
至少……萨拉米亚还挺大的，不是吗？
这简直有些黑色幽默在里面了。
“接下来就是雄虫的宿舍了，这里的宿舍都是标间，也没有太个性化的设施，目的也是为了让雄虫对未来婚后的生活产生期许，宿舍按照雄虫的年龄分层，但你是例外，你是被带回来的，曾经逃走的雄虫，所以，你一定会被放在最底层，被严加看管起来。”
塔纳知道萨拉米亚的宿舍长什么样。
原身的记忆里是有的。
如他们的衣服一般，苍白，简单，几乎没有什么装饰。
因为……
等到你结婚就好啦。
你喜欢的东西你的雌君们会给你买的。
结婚后想要什么都有的……
突然，塔纳感觉自己被一双手环住了肩膀，他转过头，却刚好看到约斐尔温柔的眼睛。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身后轻轻抱住塔纳。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随着电梯不断下坠，直到进入了地底。
在黑暗将他们笼罩之前，塔纳伸出手，轻轻抓住了约斐尔的手。
就好像一团火，在黑暗中燃烧了起来。
这几天的时间里，塔纳都在跟着约斐尔熟悉萨拉米亚内部的情况。
按照约斐尔的计划，在他破坏掉萨拉米亚的后，塔纳要立刻乘坐电梯来到负十三层，并用精神力压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仿生虫，在其中找到飞行器，并前往萨拉米亚的主楼。
飞行器可以把他送到三千多米的位置，但剩下的两千米，的确只能靠他自己了。
“在上塔的过程中，倒是不会有太多的阻碍，但萨拉米亚会不断引诱你，你越往上，他对你的控制就越强。”约斐尔抚摸着塔纳的头，用精神力压制住塔纳：“所以，你现在需要练习的，就是摆脱我的精神暗示。”
塔纳瞪大眼睛，咬着牙看着约斐尔，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放马过来吧！”
约斐尔也笑了起来，他的精神压制进一步加强，那张美丽的脸似乎也变得有些扭曲起来，他的声音魅惑，带着让人沉沦的温柔：“很有勇气嘛，小塔纳，那我们继续吧。”
但塔纳却丝毫不慌张，虽然最开始他会被约斐尔的暗示迷了神智，但渐渐的，他也能在约斐尔堪称恐怖的攻势下稳住自己的心神。
看着那双愈发清明，甚至燃烧起火焰的眼睛，约斐尔的心轻轻动了一下。
他想，真是一个神采奕奕的孩子啊。
塔纳的意志比他想象地还要坚韧，他像火，看起来柔软，没有实体，但却没有任何强力能使得他屈服。
你以为那火已经熄灭，但在你转身的瞬间，那小小的火苗，又悄悄燃烧了起来。
坚定而美丽。
，
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高强度的训练下，塔纳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直到约斐尔强行给他放了个假，太才想起自己更新的事情。
于是，他在睡觉前强打起精神，开始了自己新一轮的更新：
“莫德死了，他死得很可笑，死得遗臭万年。
闯进自己雌父家中试图□□自己的雄父，然后被自己的雌父开枪射杀。
哪怕过去一百年，也会又虫把他当成笑话一般看待吧？
但他死的时候却面带微笑，似乎真正进入了一段永远不会有人打扰的，甜美的梦中。
在那个梦里，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虫崽，而他的雄父，会温柔牵着他的手，给他讲着绘本上的故事。
那是一个完美的梦。
死去的虫已经死去，活着的虫却依然生活在痛苦之中。
按照虫族的法律，如果一个雌虫对一个有雌君的雌虫不轨，那么那个雌虫的雌君将享有一切对他的处置权。
这个案子其实已经很清晰明了了。
威尔的做法也是完全正当的。
如果没有虫想要借此做文章，弄死他的话，他的确可以被无罪释放。
但威尔知道，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但那时的他已经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的能力了。
他看到了卡德利亚的眼泪。
在莫德彻底闭上眼睛的时候，一滴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冲开他脸上的血污，带着猩红的颜色，坠落在莫德的脸上。
威尔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要被这滴泪水给灼穿了。
他默默走到卡德利亚的身边，对他伸出手，想要拥抱一下他。
他想，自己也许又搞砸了一件事。
无论莫德多么坏，但卡德利亚始终是爱着他的。
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到莫德的心思？
威尔在内心痛骂着自己，如果自己察觉到莫德的心思，提前杀死了他，那卡德利亚就不如此痛苦了吧。
那在卡德利亚的眼中，莫德始终是他深爱着的，那个乖巧的，依恋着他的虫崽，而不是现在这个用污言秽语伤害着卡德利亚，还以如此丑陋的方式死去。
威尔想骗卡德利亚的事情有很多。
但似乎没有一件事情，他真的骗了过去，
他好像一直在让卡德利亚伤心。
“威尔，我有些累了。”卡德利亚在威尔的手即将碰到自己的脸的时候，轻轻开口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不带着一丝威胁的味道：“我想和莫德多待一会儿，单独待一会儿，你可以离开一下吗？”
“好。”威尔没有拒绝卡德利亚，他低下头，在卡德利亚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我爱你，利亚。”
卡德利亚这次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在威尔以为他不会有什么反应，甚至准备直起身体，离开他的时候，卡德利亚才微微侧过头。
他的头发在威尔的脸上轻轻擦过，他的嘴唇在威尔的嘴唇上轻轻拂过。
那不像一个吻，但却又的确是一个吻。
“威尔……”他轻轻开口了，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用一双充满忧愁的眼睛看着威尔：“没事……再见。”
威尔感觉，卡德利亚似乎有有更多的话想告诉他。
只是，直到威尔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卡德利亚也再没开口过。
后来，威尔从记忆中翻找这个片段的时候，才意识到，卡德利亚那时的那个唇形意味着什么。
他好像在说：
“我也爱你，威尔。”
这是一个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