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30章

第30章
情况紧急,他那会儿没顾及到,自己的意识还在时明煦身体里。
甚至连一点排斥或并存的感觉都没有了……就好像,对方彻底丧失掉了身体的掌控。
时岑下意识呼唤一声:“小时?”
“在。”时明煦还很虚弱,脑袋也尚在昏沉,“时岑,我要加强锻炼。”
“我不是想说这个。”时岑刻意放慢脚步,“你试着,动一动你的右手手指。”
“要怎么动?”时明煦有气无力,“那我稍微弯曲一下食指吧……等等。”
研究员听上去,瞬间清醒了不少。
“等等,”时明煦心声陡然拔高,“时岑,你别跟我争!”
“我没有争。”时岑已经下到一二层中间,在水泽边缘,他将文珺放下,平复着呼吸。
拜基础访问权限所赐,时明煦虽然也没能寻找到“白日”与“侍者”的精准交叉词条,但单“侍者”词条搜索结果中,排除掉某些文化类常规解释外,的确出现了不寻常。
“时间是乐园历111年……12月10日。”词条信息已经残缺,记录模糊,时明煦磕磕绊绊地辨认着,“灯塔……未成年实验体出逃……男,十二岁,F级基因链持有者……姓名已经看不清。”
“他曾反复坚持自称‘侍者’,说自己是神的使徒。”时明煦继续看下去,尝试全档案检索关键词,但很快蹙眉,“档案记录者认为,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有二。”
“陷落地,也成为初代侍者口中‘永恒的应许之地’。”时岑眼皮一跳,“小时,你是想说,初代侍者停留陷落地期间,他的时间也如安德烈一般静止,所以他才会结合自己的信仰,坚信这一切都是神迹,坚信那里能够寻找到‘永恒’?”
“没错!”时明煦咬咬舌尖,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无论是178号、初代侍者还是安德烈,都同陷落地有关。”
“我做好准备就出发。”时岑靠到椅背上,终于缓缓舒出一口气,揉着眉心,准备短暂放空片刻。
“怎么会?”时明煦微微一怔,“时岑,你联系城防所试试?或许你那边的外城也已经局部变化。”
他音还没落,时岑就已经联系上兰斯。
“城防所,兰斯。”上校立刻接通,“博士,屏蔽型植株毒素真的会导致骨骼粉尘化,外城城防处已有两人不幸遇难。城防所现在已经下达警示指令,感谢您的提醒——现在有什么事吗?”
“外城在下冰雹吗?”时岑言简意赅。
“冰雹?”兰斯一怔,“稍等。”
很快,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上校回答道:“截至目前,外城七十六城域,尚无一处出现冰雹天气。”
时岑道谢,很快挂断了电话。
两个世界的受灾状况,产生了差异。
为什么会这样?
“小时,你我世界的大部分进程一致,但在某些方面不尽相同——比如178号在灯塔期间的表现和文珺博士的异常状况。”时岑思索片刻,“又比如现状,受灾情况也出现差异。”
“我总觉得这一切都跟178号有关。”时明煦终于转身,缓步往卧室去,“它们像是连锁反应……时岑,你世界178号异变进程较快,进而导致文珺博士更早出现异常。”
“而如果真像我们此前所想,乐园遭受的根本就并非天灾,而是一场由白色巨型生物操控的灾难——时岑,祂曾与178号在南方雨林中产生过交集。会不会是二者交流内容或程度的不同,导致两个世界间天气出现差异?”
时岑也已经回到厨房、闷好锅盖:“如果真是这样,那天气变化之时,侍者就该……”
一切恰如他所言。
时岑的话还没有说完,时明煦右耳的通讯器已经亮起,缠枝白玫瑰浸透寒气,冷冰冰地贴在皮肤上,成为一种无情的催促。
“嗨队长,”侍者一如既往地使用了变声器,“有件事情要通知你一下哦!”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他听上去很自来熟。
时岑闭上眼,就在通感链接变得清晰的瞬间,时明煦不动声色地问:“你有什么事?”
“我打算提前跟你见面啦——惊不惊喜!”对方欢快道,“神已经降下更多惩罚,加速清洗这个扭曲的世界,冰雹将砸碎有罪者的头颅。而你,我亲爱的队长,你更该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可没有什么坏心思哦!作为同被神优待的人类,我不过是想同你见证这一切。亲爱的队长,明天上午,还在万象制造城——你会如期而至的吧?”
时明煦声音平稳:“当然。”
但这样被迫的沉默,或许可以保全时岑,对方就能够活下来,以灯塔研究员的身份。
时明煦忽然感到心脏坠痛。
他意识被打得散乱,挣扎间钝钝地想到,他们连一句道别也没有。
不过须臾,无边寒冷吞噬掉时明煦,他的喉管被冻结,身体也再支撑不住,颓然倒向地面——
就在此刻。
一个声音自耳道深处响起,它轻促而隐秘,却如此清晰有力,像破冰的暖流,将被强行拆解的理智重聚到一处。
“小时,现在试着回答祂。”
“告诉祂,你就是时岑。”
第 65 章 俯瞰
零散的理智渐渐聚拢,冻得快要碎裂的意识,在对方的鼓励下一点点拼凑起来。时明煦嚅动唇角,干涩地出声:“我……”
“我是,时岑。”
冻结的历程有所减缓。
时明煦仰头,望进纯白空间内漫天飞舞的雪粒——那应当也是巨型白色生物眼睛的一部分。
雪凝聚至一处,那只深灰色竖瞳就重新聚起,它依旧冷淡,像蟒打量自己的猎物,视线倾泻到时明煦身上。
唐博士反手撑在桌旁:“我还当你真的什么都不懂!时,我小看你了哦,这么说你小男朋友……等等,对方是个雇佣兵,身材体力应该都比你强啊!”
唐博士面露不解:“那你俩到底谁上谁下?”
时岑:“……”
时岑:“吃、饭。”
幸好,这个刁钻的问题没被时明煦注意到。
因为对方也正疲于应付索沛的连环炮。
“所以老大,就这么两天的功夫,你就立刻找了个情人?”索沛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说话间舌头打架,“你下手这么快?我记得之前外城追你的人不少吧?你一个也没答应,结果干脆找了个内城的研究员?对方具体在哪儿工作啊!”
“内城一区,灯塔。”时明煦补充道,“不是这两天才认识。”
他顿了顿:“从小就认识,很多年了。”
某种意义上,这句话也没说错。
“哦哦哦我懂了!你俩日久生情,”索沛一拍脑袋,“老大你该不会来外城之后一直记着人家吧……等等,灯塔,研究员。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经常去511喝酒的人吧!”
“他叫什么来着?唐·卡尔文?”
“是唐·科尔文。”时明煦纠正道。
下一秒,他立刻否认:“不是唐博士。”
“哎呀我懂,反正你就是好这口。”索沛表示理解,“老大,怪不得你一直孤零零一个人,原来是单相思这么多年,可算把人追到手了?谈恋爱嘛,联系不上就容易发脾气,情人是需要哄的,我懂,这都是情趣——瞧你为这事儿愁的,锅都差点烧穿了。”
时明煦:“……”
时明煦:“嗯,对。”
他转身,要重新清洗土豆,但索沛这会儿很自觉,黑发棕皮的家伙几步跨过来:“哎呀这种小事我来就好了嘛,为老大分忧!”
时明煦被他接过手里的活,一时松了口气。
太好了,终于他不用再做一次。
他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捕捉到对方话语间的“情人”二字,产生一点微妙的不满。
他决定稍加解释。
于是他开口。
“不是情人。”
“什么不是情人?”
“哦哦!你说你恋爱对象。”索沛将土豆切成丝,动作麻利间道,“老大,你是不是有点陷进去了?好吧,不是情人那是什么?床伴?还是按你的说法来,男朋友?”
“不过他是个研究员诶。”索沛想了想,“你也别太担心啦,内城总比我们外城安全得多。”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甚至两个世界间的受灾程度都存在差异——起码截至目前,自己原来的世界都没有下冰雹。
而眼下,冰雹竟然已经悄然隐去,雨幕遮天蔽日,冲淡了血腥。
暴雨还没有停歇。
时明煦望向窗外时,近地处的一切都被笼罩在水雾里,浪潮拍击过建筑外墙,在风中荡出涟漪,室外已经再没有居民,甚至连救生艇也已经远离。
水流拍壁声被雨珠溅散,但频率如此稳定,时明煦垂眸,看见摇摆的浪涛,想象它们是某种生物的呼吸。
积云雨笼罩着整座乐园。
眼下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终于解除掉索沛心中的疑虑——对方虽然不如时岑,但也比自己会做饭一些,他们没有牛肉了,索沛就简简单单烙了饼,二人围桌同坐。
“吃完饭就得去找洛林。”索沛咬着土豆饼,含糊不清,“雨怎么还不停啊老大,下午过去又把全身都搞湿,早知道不洗澡了。”
大个子佣兵望向窗外,忽然叹了口气。
“老大,原本光是基因链断裂就够要命的。”索沛垂头丧气,“最近又接二连三地发生异常繁殖潮,还有那什么屏蔽型植株——差点把晦气蘑菇人忘掉。总之植物和真菌的攻击性也增强了,就好像其他生物整体都在进化。除了我们人类。”
“现在连气候也异化成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这个星球明显就在越来越糟……对哦!”
索沛急慌慌咽下一口饼:“诶老大你说!为啥我们非得靠灯塔那帮生物学家死磕啊?怎么不考虑考虑发展天体物理学,星际移民啥的,我看黄金时代那些科幻小说里都这么写。”
时明煦停下筷子,静静看向索沛。
“气味太刺鼻了。”时明煦稍稍急促地呼吸换气,他回头,望向那些流汞一般的液体,它们依旧穿行在死者的身体里,血肉被吞噬后,露出森森白骨。
暗色翻涌间,这些不知名的液体没有滴落下来,或者游走到其他地方,但它们本身一刻也没有停止运动,很不安分。
“队长你看什么呢?”洛林就扒拉在隔板后,不敢太靠近,她捏着鼻子问,“要打电话联系城防所吗?”
“暂时不用。”时明煦顿了顿,“你去门口待着,别让人随便进来,留心周围路过的可疑人员。”
“啊?哦……哦好。”洛林抬腿就往外走,压根儿不想在死人面前多待。她又在店内找着块毛巾,倚在墙边擦自己的头发,注视来来往往的人群。
不时有小孩笑闹着,四处乱跑,挤进商铺,打翻或碰掉东西后又被赶出来。
他们多数只有十岁上下,身形瘦削,衣服脏污,闹得太过分时,会被养父母出声制止——虽然大多时候,他们压根儿不会听。
偶尔也有城防所的士兵穿行过人群,从一个商铺挪移到另一个商铺,俯身询问店铺老板后在平板上戳弄,以记录受灾人员与物资。
环廊缺口中灌进风,寒意激得洛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来回搓手间一抬头,正好与几个支着脖子张望过来的小孩对视上,孩子们手上举着水枪,从低洼处就地汲取雨水。
其中一个小孩见她望过来,举枪瞄准滋出脏水,和其余人一起大笑着转身跑掉了。
“破小孩,有种别跑啊!”洛林皱眉,避开那一小股灰褐色水液,“一年不见,万象制造城怎么多出这么多孩子?”
她往旁边挪了挪,小声嘟囔道:“也是。一层都淹完了,不少人直接往顶层来了吧。”
而在她身后,隔板以内的区域间,时明煦已经从那些剥落的墙皮上,找到了零星的线索。
或许用挑衅更合适。
“既然这么想见我,那我也应当向队长展示更大的诚意——不妨直接告诉队长,我现在人就在七层哦!怎么样,如果你能成功找到我,咱们就直接……”
时明煦铺平最后两块墙皮,将蜡烛放得更近。
“最好不要和他立刻见面。”时岑提醒道,“太仓促,也太被动。”
最重要的是,太危险——陌生的环境,过多无法预测的因素。时岑也没法接管身体控制权,而时明煦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显然不甚熟练。
“没关系。”时明煦淡淡地说,“时岑,他将你视作同类,而非信徒。”
那就在谬误中相爱吧。
下一个瞬间,就在安德烈感应到时岑血液流逝过多、即将召回他的时候——
那团小小的意识体飞速融入纯白空间,时岑强撑住虚弱开口。
时明煦的耳边,就响起一个轻促而隐秘的声音。
“小时,现在尝试回答祂。”
但在研究员不知道的地方,在他纤弱如蛛丝的意识震颤被时岑捕捉到的霎那,时岑所说的第一句话,其实并非这个。
而是。
“找到你了。”
第 66 章 寻觅
“这里很不稳定。”时岑侧目,看向混乱无序的流转地。
时明煦同他紧紧相贴,彼此连心跳声也可以听得很清晰。
就在刚刚,铂金色瞳孔缓缓黯淡下去,同安德烈的对话一时也丧失掉回音。可流转地中,密集的粒子碰撞声愈发嘈嘈,视线尽头的巨型心脏震颤不止,鼓动间涌流着蓝而粘稠的物质。
与此同时,视线之中出现重影。
“那些序泡,似乎产生了复制体。”时明煦微微眯起眼,望进流转地。磕碰着的序泡无处不在,眼下的重影也隐约有存在相似性。
一月前,他与时岑初次出现通感时,就曾经历过重叠。
重影所至之处,意味着两个世界间的窥探。只不过,此前的重叠局限在二者之间,而眼下,它发生在整处空间内——无疑,维度的屏障正迅速破碎。
“序泡色彩交融之后,重影很快消失掉。”时岑也看过去,跟随时明煦的目光,“小时,这是维度跃迁的前兆吗?”
“那亚瑟呢?”时明煦恍然,“你我的亚瑟又在哪里?自进入流转地以来,祂就不见了。”
浓白色半流体不在视野中,小家伙的翡翠色竖瞳也无处可见。眼下除他们外,就只剩下沃瓦道斯,和状况不明的安德烈。
于是,二者重新仰首,望进那只铂金色的竖瞳间。
不过片刻,瞳孔中的神采已重新浮现。时明煦感到一种陌生又熟悉的违和感——对方似乎既是沃瓦道斯,又是安德烈,自上而下投来的视线淡漠,却又隐隐温和。
时明煦的心脏忽然重重一跳。安德烈对时间的感知也变得模糊,在万千尘埃中,他断断续续想起很多事。
父母,兄长,家庭,智识,灾厄……
他想起从前。
从前,都是些很遥远的事了——渐渐的,它们汇聚到一处,变成窗外轻轻摇晃的水培牵牛花,变得傍晚时拂过额头的柔风,和狭窄住所门前,刚刚结束工作、回到家中的少年。
基因链退化后,安德烈记东西变得很困难,可凯恩斯总显得很耐心。兄弟两人吃过晚饭,就一起凑到狭窄干净的书桌前,凯恩斯指着初级课本上的文字,为他念诵黄金时代的诗歌[1]。
“我的天堂,是一片原野。
没有夜莺,也没有琴弦。
可是,有一条安静的河,和一个小喷泉。”
安德烈眼睫颤得很厉害,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
他以为自己还能说话,但其实,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了。
“树丛间没有凄厉的风。
天上的星星对方实在够狡猾。
时明煦后知后觉地想着,在昏昏沉沉的晕眩间,听见时岑夸赞自己。
“小时,”时岑的嗓音也湿透了,“做得很好。”
时明煦直接闭上眼,压根儿不想再搭理他。
可他忘记对方此刻也是闭目的,意识体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汇聚到一处——时岑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不同。
贝瑞莎是谁?
时岑沉默地思索,他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紧接着,平板震动了第三下。
这次也仅有短短几句话,但时岑瞳孔骤然紧缩,他握着平板,死死盯住了邮件。
“如果方便,请代我,去看看哥哥,远远一眼就好——虽然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另,请千万不要再,尝试窥探世界尽头。”
清晨六点,时明煦睁开眼。
他翻身坐起时听见狂风的卷啸,屋内温度已经很低,被褥一夜之间显现出单薄,雨珠密集地打在玻璃上,一切晦暗如昨日。
暴雨还没有停。
时明煦下了床,意识朦胧地往洗漱间去,在脱掉睡衣的同时,伸手往衣架勾去——但只摸到冰冷微潮的墙壁。
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自己如今,是在时岑的身体里,在另一个世界。
——是一份灯塔与气象中心的联合研究报告。
小心翼翼地啜了口粥。
又啜了第二口。
而在索沛看不见的地方,时明煦在楼道间急步奔行,与此同时,他没有就此放过时岑:“你伤究竟怎么弄的?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小时,怎么这么执着?”时岑终于无奈地笑了一下,“昨晚我趁洪水,偷偷潜入了方舟。”
时岑说完,将平板向后再滑了一页。
半透明的荧光屏上,赫然浮现出第四封邮件的内容:
“如果你实在坚持。我在方舟十三层19室……为你留下了一点东西。但愿能够帮助你,最终活下来。”“时岑!”
时明煦终于忍无可忍,指腹同皮肤相抵的触感这样鲜明,它轻缓的,又很大胆。
甚至能够感受到,指尖独属于时岑的、略高一线的体温。
而在自己的惊疑中,那只手很快离开脖颈处滑动着的突起,回到它应有的位置去。
在布带的穿梭间,黑白交织于胸前,像跳跃着的琴键——就在这首无声夜曲里,时岑为他系好一个堪称完美的温莎结。
下一刻,身体的控制权骤然回归,时明煦单臂撑在衣帽间柜门上,心脏悸动。
领带末端,因为倚撑的姿势垂落下来,晃在胸前,昭示着他此刻的不平静。
“时岑,你究竟在做什么?”时明煦开口,声音发着颤,没能掩饰住自己的羞恼。
也不会坠落成枯叶。”
在这个时刻,他无法自抑地想念哥哥,可眼眶是干燥的,湿润的只剩下血液。
幸好,凯恩斯的声音仍旧清澈又温和。
“光芒零星落在原野,
成为另一束光的萤火。”
安德烈快要撑不住自己的头颅了。
遥远记忆中的自己却还很精神。小小的、瘦弱的男孩,蜷缩在哥哥怀中。
他仰着脑袋,小小声问:“哥哥,我也能成为萤火吗?”
“只要你想。”凯恩斯揉揉他的脑袋,声音已经很模糊了,“小安,只要你想。你就去……”
听不见了。
一切如云湮灭。
安德烈耷拉着脑袋,内脏已经被啃食殆尽,意识像翻滚在岩浆中,就连呼吸也成为灼浪。
他无法就此真正死去,只好无力地半掀着眼皮,自旧忆间挣脱出来,才发现沃瓦道斯同样在地上翻滚着蜷缩,瘫软在血肉残骸里。
安德烈颤抖着手指去探时,忽然感知到脖颈间尖锐的新痛楚——很快,世界天旋地转,头颅像机械零件那样脱离掉了。
“他部分意识仍在容器的大脑中,保存在我这里。”温戈声音冷漠,“沃瓦道斯,你破坏规则,无权再回到缔契地或序间——等你成年时,我再将这块矿完整的意识,奉还予你。”
祂说完,就这样离开了尸骸与年幼的序者。
“……而我就此陷入长久沉睡,直至七年后,时岑世界的我率先醒来。”安德烈低声讲述着,他有意将隐秘的走马灯与过分血腥的内容都隐去,却已经让人触目惊心。
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好像这只是一段故事、一场梦境。
“沃瓦道斯在陷落地外围,流浪了很久。”安德烈轻轻咳嗽一声,“时岑,你的基因帮大忙了……谢谢。”
他继续说:“小时,还有你的。”
“我们只起到很小的作用。”时明煦俯身,为少年擦净湿透的额发。
语言在这种时候显得很苍白,他和时岑都没有再说什么话。
“沃瓦道斯……你是沃瓦道斯吧?”时明煦尝试着开口,“安德烈呢?”
“两只亚瑟在初步融合,维度跃迁就要来临。”对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声波像是含着叹息,“为告知你们真相,安德烈消耗掉过多力量。”
“他陷入沉睡了吗?”时岑开口,“在跃迁中,序者究竟要如何利用矿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