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一百章 虽然分到一个非常没用的角色卡, 但是戈尔多觉得也并非没有操作的余地。

第一百章

虽然分到一个非常没用的角色卡, 但是戈尔多觉得也并非没有操作的余地。
阿奇德帝国为了这次联赛也算是煞费苦心。他们居然真的找来了一艘航船,并且带着学生们到了皇室拥有的一片湖中小岛上。岛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是也符合“永生之岛”荒无人烟的设定。

并且船上还承载了一定量的食物。那座荒岛上并没有什么食物来源, 所以模拟赛进行的这几天, 他们要靠船上的食物度过。

“……所以大家介绍一下规则。”船只出发前,有圣峰学院的导师介绍道,“船队计划中研究生命之泉的泉水分三个阶段, 每个阶段所耗时长是一天。生命之泉的计划研究完成之后, 才可以开始研究‘改良的永生泉水’。”

三天。

戈尔多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 忽然望向了赛伦的方向——果然,对方的脸色也相当难看。

三天后,正好是月圆,也就是赛伦的病发作的时间。

大家登上航船之后, 开始互相介绍自己的身份。

三个学院,总共三十个人,最常见的职业是水手, 然后就是八位植物学、魔咒学、历史学等方面的学者,他们也将会是推动“生命之泉”研究进度的主力军。此外,还有几种稀有角色,分别是“厨师”、“修船工”以及没有什么明显用处的……“哲学家”。

由于专业不对口, 哲学家对于研究泉水并没有任何帮助。因此也被排挤在学者团队之外。

……这让戈尔多更是好奇, 这位“约维安”究竟是怎么混进船队里的。

不过比起这份好奇心,戈尔多目前还面临着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

他倚靠着船壁,眼神溃散,嘴唇发白, 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似的。

赛伦也顾不上担心自己三天后发病该怎么办了。他从船舱里找出了一点白葡萄酒, 闻了一下, 发现味道还不错,于是倒了一杯给戈尔多:“你的眩晕症怎么更严重了?”

戈尔多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回亚特里夏不在船上,他恨不得喝醉之后睡一觉,等醒过来之后航程就结束了:“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你们阿奇德船更不稳当吧。”

不知什么时候,路易也凑到了他们俩身边,看戈尔多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些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

赛伦:“他晕船。实际上不只是船,他还晕马车。或者说是晕一切大型载具。”

路易:“……”

这可真是人无完人啊。

谁能想到神院的队长居然有这么个奇葩的短板。

“行了,我来是想找你们商量另外一件事。”路易用一个眼神吩咐了基兰,基兰很识相地走到了一旁,路易靠在船边,背后就是碧蓝的湖水,他低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三天……时间太长了。”

路易说的模糊,但是戈尔多和赛伦都心知肚明,他讲的就是赛伦的病。

先不说路易关不关心自己的弟弟,他身为皇太子的备选人之一,如果同胞的弟弟被人揭露身怀诡异的疾病,那么路易的血统也会遭受怀疑——因为皇室绝不会承认是自己的血脉受到了诅咒,所以背锅的只能是皇子和王后。

“……所以,我们有必要让阿基琉号在三天内返航。”戈尔多说。

“先来对对口风。你们之中有谁是永生派?”路易谨慎地询问道。

赛伦摇头:“不。”

戈尔多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三人:“……”

路易:“我本来想把永生派全部给围剿光的——”

戈尔多开口说道:“即使你把所有的永生派都揪出来,这场比赛还是得持续三天。”

路易:“为什么?”

戈尔多:“因为这就是背景设定啊。如果永生派不成火候,那么船队就会按照原计划完成为期三天的研究。到时候赛伦还是躲不过。”

路易:“那我们只能帮助永生派了。”

戈尔多:“那也不一定。比赛规定是永生派人数大于普通人,那么比赛就会结束。可是永生派的目的在于控制影响泉水研究进度的那八个学者——在他们的目的达到之前,应该不会对船队里的水手以及工人们出手。那我们还是不能保证达到永生派人数过半的要求。”

要使永生派人数过半,要么“杀死”一些无关紧要的角色,使总人数变少,要么就是尽量转化其他人。但是转化难度很高,很容易暴露自己。

也就是说,永生派们不一定想采取激烈的方式早早地结束比赛。他们更想解锁改良后的泉水、“活着离开小岛”。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甚至还会小心翼翼地控制活动、拖延船队的时间。

路易听完之后目瞪口呆,有些头疼地捂住脑袋:“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争取搞定三个厨师中的一个,把永生泉水直接洒进大家的伙食里。”戈尔多低声说道,“那不就好了?”

赛伦:“……”

路易:“……”

“一言不合给所有人喂泉水,论狠还是你狠啊。”路易叹气,“我输了。”

“说什么呢。”戈尔多瞟了他一眼,有些忧伤地说,“我明明只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哲学家罢了。连个厨子都不如。”

好在这是一片湖泊中心的小岛,所以船没有行驶很久就到达了岸边。戈尔多脚踏土地一会儿后,脸色终于慢慢回复了正常。

学生们提着帐篷、铁锅之类的生存用具从船舷下来了。他们还得负责自己给自己搭建这几天居住的营地。

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唯有戈尔多安逸地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拿帽子遮住了刺目的阳光。

“你怎么不动手?”月溪学院的一个学生有些埋怨地问道。

“我只是个哲学家。”戈尔多笑道,“你见过哪个哲学家精通搭建营地的?”

对面拿到了“修船工”角色的月溪学生:“……”

第一百零一章

戈尔多坐在树荫下, 看着四周的人忙里忙外,赛伦抱着一堆柴火走过来,问他:“你不参与营地的建设, 晚上打算睡哪里?”

“和你挤挤呗。”戈尔多毫不在意地说。

赛伦:“……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赛伦的“职业”也是水手。

实际上分到“学者”和“厨师”职业的学生们也没有参与营地建设。

“学者”们需要找出岛上早就标识好的“永生之泉”——巧合的就是这个岛上真的有一处山泉——且泉水边布置着题板, 题板上面写着三道实验题目,难度都非常之大——他们就是用这三道题目来代替历史上的学者们在研究“永生之泉”时遇见的障碍。这也是对当年情境的一种还原。

而“厨师”则真的要替所有人准备食物与水。

而戈尔多的目的,正是尽快接触一位“厨师”, 利用对方的职务之便, 提前结束比赛。

但是, 不止他一个人,很多人都明白“厨师”的重要性。所以厨师走到哪儿都被人簇拥着。

“……你呆在那做什么,哲学家。”路易抽中的角色是学者中的一员,他和另外几个人几乎用脚丈量了这座不大不小荒岛的每一处角落, 这才找到了“永生之泉”的标注点,所以等他回来的时候,看戈尔多既没有加入他们的队伍, 又没有在建设营地,于是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戈尔多摆了个沉思者的姿势:“我在思考人生。”

路易:“我看你这是在偷懒。”

戈尔多:“我没有。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

路易:“你的职责是什么?”

戈尔多打了个哈欠:“当然是观察。”

“……你们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一个哲学家会加入一个海外探险的船队吗?”戈尔多说,“因为这次你们探寻的, 是‘永生’。‘永生’不似价值连城的宝藏, 也不似什么新的动物或是植物。如果你们真的探寻到它了,那么它就会以极快的速度改变我们的国家——推进研究进度,找出一个答案来,这是你们这些学者必须要做的事;而见证‘永生’真正诞生的时刻, 并且预判它将会带来的巨大影响, 这就是我需要做的事。”

“最有价值的, 是我的眼睛和耳朵。而我的任务,就是静静的做一个观察者。”戈尔多耸了耸肩,“这原本就是这条船上唯一一个闲职。”

这也是戈尔多刚刚才想通的。

路易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周围的人也有些好奇的停下了手里的活,听着他们对话。

路易有些无奈:“那你现在对‘永生’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永生,不一定是件好事。”戈尔多感慨似的摇了摇头。

路易:“延长生命难道不是好事吗?”

戈尔多:“当然是好事。然而现实却是,对自己拥有的生活感到十分满意的,不是富足者,也是贵族。他们肯定是最先接触到‘永生’的那批人。他们愿意独占永生、让下层人继续经受生老病死,这也就算了。怕就怕在他们哪天觉得某个人可恨,就让他也‘享受永生’,这样他们就可以持续而不间断的折磨他。这世上已经有那么多的人抱怨自己的命运悲苦,我们却提供了‘永生’这种束缚他们灵魂的工具,这也实在是件不人道的事。”

“……你这也太极端了。”路易说。

“好吧,我们假设绝大多数人都享受到了‘永生’——那我们的寿命不还是等长的吗?永生后的日子和现在的日子能有什么区别?”戈尔多问,“拥有漫长的寿命之后,聪慧者依旧聪慧,愚笨者依旧愚昧,勤奋者依旧勤奋,懒惰者依旧懒惰——”

路易:“……那至少我们能获得更多智慧的积淀吧?我们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

戈尔多:“真的吗?我可没这么乐观。若不是生命有限,我也不会这么努力的过日子。”

路易:“……”

戈尔多:“人人公平的分享永生,这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这么做,那么这个世界迟早会被一群人给挤爆。”

路易:“……”

“我本来不想说这么多的……实际上,我们的寿命即使再长久,跟亘古不变的天与地相比,也根本算不上什么。”戈尔多说道。

路易:“……我研究的动力都快被你给说没了。”

戈尔多:“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路易:“好吧好吧,是我咎由自取。”

周围所有人:“。”

看着路易在戈尔多面前节节败退,他们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仿佛被戈尔多怼的说不出话来的人是他们。

“做你的题去吧。”赛伦摇了摇头,对路易说,“你说不过他。”

路易抽了抽嘴角:“所以,哲学家的职责就是摸鱼?”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戈尔多笑着点头。

路易一脸无奈地走了。他们已经找到了第一天的题目,需要抓紧时间去研究——扮演“学者”的学生不一定都是知识渊博类型的,有几个骑士就抽到了“学者”的角色,他们对解题也毫无用处。戈尔多本来应该很擅长解题,所以路易才过来抓人,但是被戈尔多给驳回了。

戈尔多应付完所有人,躺在树荫下,打算小睡一会儿。

他需要积攒精力。

因为他想要做的事得在晚上完成。

入夜之后,所有人都在营地里各自睡着,估计是白天累的不轻。戈尔多则披着白色的斗篷走进了茂密的树林之中,顺着泠泠水声,找到了“永生之泉”。

黑色的石壁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泉眼,一股清澈的水流从泉眼里涌出来,水珠四溅,融入下面的一片池水里,搅乱了水面上将近圆满的月影。

戈尔多抬眼望去,发现除了他之外,泉水边还默默的伫立着两个身影。

他们回头,白色的兜帽同样遮住了他们的面容。

戈尔多迈步走过去,压着嗓子问道:“……只有我们三个么。”

“应该不止我们三个。”其中一个人开口说,“永生派的人数不至于这么少。”

“但是能意识到这个时间地点该在泉水边聚会的,大概只有我们几个了。”那人接着有点心累地说道。

而另外一位则始终保持沉默。

由于永生派在数量上并不占优,所以需要确认同伴并且尽快联合起来。在那个历史传说之中,永生派之所以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就是因为他们按捺不住自己的欲望,在登上小岛的第一天就喝下了永生之泉的泉水。因此,在第一天晚上于“永生之泉”旁相会,这本就是“永生派”们互相认识的绝佳时机。

可惜,品味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在场的各位都是永生派吧。”有一个人开口说道,“以密签为证——我们都把自己的身份给亮出来吧。”

这是为了验证身份,以免有其他人潜入永生派做卧底。

“我同意。”

“我也没什么意见。”

于是三人掏出了属于自己的那张密签,在看清了三张密签上清清楚楚的“永生派”之后,同时摘下了斗篷的帽子。

眼前的这两个人,格尔多也算是熟悉。

一个是月溪学院的队长戴恩,他那双烟紫色的眼睛给戈尔多流下了不浅的印象;还有一个,板着一张脸,眼角眉梢都读不出一丝波澜——是路易的侍卫,基兰。

三人在看清对方的面貌之后,都小小的吃了一惊。

“……莫兰阁下。”戴恩首先苦笑着说,“没想到你也是‘永生派’啊。”

戈尔多白天高调的行为,以及他瞧不起永生泉水的言论,都让人下意识地倾向于将他排除在“永生派”之外。

可是没想到,这人偏偏是个“经受不住诱惑的第一天就喝下了永生泉水的哲学家”。

不愧是神院的队长,实在心机深沉!戴恩暗自警惕着。

而基兰则微微皱着眉打量了戈尔多一眼,似乎也相当意外,并且看戈尔多的眼神里暗含一丝危险。

现在谁都知道,戈尔多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天才,无论是搅局还是出奇制胜,他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基兰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他关心的是他的皇子殿下,毕竟路易最近非常信任戈尔多……

戈尔多抽了抽嘴角,对基兰说:“你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跟你保证不会去坑路易的,行了吧。”

基兰这才默默的把自己的眼神给收回去。

“没想到戴恩你也是永生派。”戈尔多沉思片刻,“永生派的成员质量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啊。”

“估计还有几个今晚没来,又或者是在谁的监视之下不方便行动。”戴恩摇头,“我们只有三天时间。我的建议是,不要再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辨认同伴上,凭我们三个的实力,应该已经足够应付了。”

第一百零二章

“光凭我们几个还不够。”戈尔多沉思了一会儿, 说道,“你们知道转化‘永生派’的规律吗?”

“我知道。”戴恩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我正好认识一位‘厨师’角色的朋友, 见过他的密签, 上面显示的是, 只要征求一位‘厨师’同意, 每个永生派成员都拥有一次指定转化的机会,但是转化对象仅限一个人。”

戈尔多皱起了眉头:“每个人就一次选择机会?”

“是的。这就是为了限制我们找到一个‘厨师’之后, 一次性把所有人都拉下水。”戴恩微笑着说道,“游戏如果太早结束了, 估计赛方也会很苦恼吧。”

戈尔多:“……这倒也是。”

戴恩继续说道:“在这种条件下,我们想要扩大永生派的队伍,是件相当困难的事, 恐怕达不到永生派过半的要求。所以我建议我们还是走研究永生泉水那条路, 主动转化一些学者,然后逼迫他们继续‘研究’改良永生之水的方法……当然,为了能够在岛上多呆几天,我们还要适量的‘除掉’几个人,保证船上的食物够分。”

在这场比赛中,被抢走密签则被视为“角色死亡”,原地淘汰, 会被迫被关在船舱里,每天只能吃黑面包。而船上自带的干粮和肉食只供给“活着的人”,目前来看, 干粮和肉食的供应还是比较充足的, 但这也仅仅是“目前”罢了。

也就是说, “永生派”既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又要费心去拉拢“厨师”,而且还要选择转化“学者”中有效的力量帮助他们研究泉水,还要定期清除掉一些人,保障研究时间延长后大家都有饭吃……

戈尔多感叹道:“永生派太难了。”

戴恩也跟着叹气:“是很难。”

戈尔多:“但是我们不能放弃分辨伙伴。永生派的人数越多,我们能够转化的人数也就越多——况且如果我们想转化的对象原本就是永生派,那我们就是浪费了一次转换的机会。时间紧迫,每一次转化都至关重要……”

戴恩犹豫了片刻,说道:“是该先试探试探。”

“辨别同伴的事情就交给我。基兰也跟着我来,必要的时候帮我淘汰一些人。”戈尔多主动揽活,“戴恩你就继续接触你认识的那个‘厨师’。”

“没问题。”戴恩说道,“明天就是泉水研究的第一阶段,晚上的时候我来跟你们要指定转化的名单——我们还是在这儿见面吗?”

“换个地方吧。”戈尔多说,“我看山后的那片树林就不错。”

“不过,如果你整天跟基兰在一起活动,会不会引人怀疑?”戴恩说。

“不会的。”戈尔多摆了摆手,“路易总是来找我,基兰跟着他一起出现,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也只不过不时跟基兰说几句话,不会有人怀疑的。”

戴恩笑着挑起了眉头:“我明白了。”

几人讨论完战术之后,各自回到了营地里。戈尔多掀开帐篷的时候,发现赛伦醒着。

“谈的怎么样?”赛伦问他。

戈尔多把指定转化的事儿跟他说了。

“你说我明天转化谁好?”戈尔多问他。

赛伦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或者路易,随你高兴。”

戈尔多:“基兰看起来并不想让我动路易。”

赛伦:“路易不是跟我们一伙的吗?”

戈尔多:“大概是路易没把事情告诉基兰吧。”

说来也是,这个秘密兄弟俩从不往外说,当初戈尔多也是偶尔撞见,不然也不会知道内情。

戈尔多:“那我明天先投你的名字吧。你看着淘汰几个人……我们现在需要减少‘活着的人数’。”

赛伦:“明白。”

他们一觉睡到第二天的早晨。

第二天,戈尔多依旧像是没事干一样在外边闲逛着,看看风景吹吹风,整个岛上就数他最悠闲。

路易再次看不下去了,他把题目抄在了纸上,裹起来丢到了戈尔多身边:“给我过来一起做题!”

戈尔多懒懒的翻了个身:“不要。”

路易都快抓狂了:“我们这次运气真的不好,学者里面就没几个真的能做题的。这道题的计算量太大了,光凭我们几个分摊不下来,你赶紧过来帮忙!”

……哦豁。

难怪路易这么抓狂。

原来第一天的题目和算术有关。

在这个世界,数学并不是每个学生的必修课目。学院里面当然也会教,但是无论是世俗的学院或者是魔法的学院,大多将算术作为一门辅助型学科开设课程,也就是说,数学成绩好坏对学生的综合评价影响不是很大,数学学的好的都是些天才——

戈尔多当时也发现自己的倒霉弟弟都十岁了还不会算百位以内的加减乘除,于是强摁着他的头让他背完了九九乘法表。结果那傻孩子在背完乘法表之后还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了。

戈尔多已经可以想象那些“学者”对着计算题流泪的可怜模样了。

“……你怎么知道我数学好。”戈尔多笑着反问他。

路易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哲学家’吗,数学不好怎么做‘哲学家’?”

“那是人物设定。我又不是真的哲学家。”戈尔多说。

路易吸了口气:“……让你干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呢?!”

戈尔多:“其实我的数学挺好的。”

路易松了口气。

戈尔多:“但我就是不想做题啊。”

路易:“……”

最后戈尔多还是被路易硬拖着去了学者那边。

五六个“学者”围着那块写着题目的题板,每个都神情萎靡。见戈尔多来了,也没有振奋多少,而是默默的后退几步,给戈尔多让出个位置,那言下之意,仿佛是在说:“兄弟,你也想不开跳这个坑了?”

戈尔多笑了出来:“你们怎么都这幅表情。”

“你是不知道啊。”其中一个“学者”开口就是一声叹息,他的目光和面容都透露着一种难言的憔悴,“这道题目他简直就是……!我觉得即使是我们擅长算术的导师来做,也不一定能在一天之内做出来,你懂我的意思吧?”

说着,他将手边的一张草稿纸递给了戈尔多。

纸是很珍贵的资源。可是他们几个人今天已经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张纸了。

戈尔多微微瞟了一眼,伸手指着那满纸符号的其中一个:“你这行连符号都抄错了。能算出来才有鬼。”

对面的人愣了愣,红着脸把稿纸拿回去,又仔细看了两遍,果然发现自己在中间的部分出了错。

“真的啊。”他低声感叹道。

“但不管你符号有没有错,照你这个思路写下去也是得不到结果的。”戈尔多补了一刀。

对面的人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戈尔多拿起题板,把原始的题目看了两遍,心想如果是伊斯特来帮忙,这道题应该很快就能解出来。可惜伊斯特不在学者队伍里,是不能来和他们一起解题的。

他随手写了两行算式,然后把任务一个一个发布了出去。

“把这部分的数字算出来。”

“把这些数据也给套进这个公式里去……你不要问我公式怎么来的,总之套进去给我算出来。不会就打算盘。”

“等他们俩的数字出来之后,你负责检查。记得多看几遍。”

“……”

很快,所有人都有活干了。即使是真的对算术一窍不通的,也被戈尔多安排了几个笨活,只要认字都能做。

同时,戈尔多手中拿着羽毛笔,就在一旁奋笔疾书了起来。

大概两三个小时之后,到了午饭时间,活儿基本就干完了。戈尔多把那些杂乱的纸张整合在一起,和自己算出来的结果做了个比对,点了点头,然后把答案写上了那个石面题板。

题板发出幽幽的光辉,四周的空间有一瞬间扭曲了起来,然后就恢复了一片空白。

几个人捏了把汗,见状轻轻吐了口气,有些忐忑的问道:“……这算是过了吗?”

戈尔多丢下了笔,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肩膀:“当然是过了。”

所有人不禁欢呼起来。

“停停停停停。”戈尔多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冷静些,这还只是第一天呢。明天的题说不定就连我也不会做了。”

几个“学者”表情空白了一瞬间,随即哭丧着脸说:“你不要这么现实嘛……”

“就是啊,明天的题明天再说。”

“……我好想回去,我不想再做题了。我是谁我在哪,我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不用他们说,戈尔多也觉得,这些题板上的题目实在是有些超常。

这些“学者”的抱怨固然有夸张的地方,但是这些题确实是有为难人的嫌疑。如果“学者”里擅长计算的人恰好不多,那就得耽搁很久,一天的时间都不一定能得到答案。那他们待在这座岛上的时间,就又被延长了……

第一百零三章

仅此一役, 戈尔多俨然成为了“学者”之中的灵魂人物。

他也数了数“学者”之中学识比较渊博的人物。除了他和路易之外,大概只有两个学生接受的是牧师的教育,剩下的几个全都是骑士学院出身的。其中有两个还是出自他们神院的“昭和梦之队”。

戈尔多:“……”

这样的配置可真是地狱难度。

由于只花了一个上午就把难题给解决了, “学者”们可谓是松了口气, 连迈向营地聚集点的脚步都轻快了很多。他们把戈尔多围在中间, 一边表示感谢, 一边拜托他明天务必也来帮忙。

有个男生忽然有些迷茫地发问:“戈尔多不原来就是个‘学者’吗?”解开题目应该也是他的任务才对。

剩下的“学者”们:“……”

对哦。

戈尔多笑了出来:“诸位, 之前已经说过了,我的身份是个哲学家——你们一开始不也没有来强拉我加入做题的队伍吗?要不是因为你们解不出题来, 需要我一个哲学家来救场子吗?我原本以为我只要混混日子就好了,可是万万没想到诸位几个加起来还没一个算盘顶用, 这才不得不出手帮忙的。”

所有人:“……”

行吧,你强你有理。

大部分人都知道戈尔多的魔法天赋在同龄人之中一骑绝尘,而他的知识储备量也比一般的人要多。但是那些题板上的题目并非是擅长“死读书”的人能解出来的, 于是他们觉得缺了个戈尔多也没什么。且在神院已经夺冠的大前提下, 队伍里的几个他国“学者”也不想让自己一直被笼罩在戈尔多的光辉之下,不想主动去“劳烦”戈尔多……可是最后,由于“学者”群体里有太多的骑士,团队严重偏科,还是不得不把戈尔多请回来。

……但是无论如何,那他们加起来还没有一个算盘顶用,这话也太伤人了吧?!

“学者”们觉得有点生气, 但是又想不出辩驳的话来,于是更不想继续呆在这个小岛上了,也不想继续那么费心费力地做题了。反正他们也做不出来, 以后就安心的当个工具人, 混完三天走人罢了。

午饭时间, 戈尔多端着木碗经过营地的时候,听见了营地里的低声讨论。

似乎是有几个“水手”被夺走密签,被关进船舱里去顿顿黑面包了。

戈尔多正垂着头安静地喝着碗里的汤,休诺就叼着一块熏肉跑了过来,低声跟他八卦道:“听说了吗?好几个人被淘汰了。顿顿吃黑面包呀……听着就好可怕。你说袭击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人啊?”

戈尔多有些好奇地抬头瞄了他一眼:“被淘汰的都是哪几个?”

休诺说:“咱们学院的沃尔顿被淘汰了。圣峰那边也没了一个牧师。还有三个都是月溪学院的。”

一个上午淘汰五个……基兰也太猛了。

不过他淘汰的确实也都是无关紧要的角色。

“我听说大家下午要开个会,开始揪出队伍里的‘永生派’。”休诺说,“但是那个袭击者专挑落单的人下手,所以没有人看见他长得什么样子,我估计这个会也是白开。”

“这倒不一定。”戈尔多说。

如果是这种由众人检举的环节,那么掌控人心就相当重要。如果有人能控制舆论的方向,说不定真的能“指鹿为马”。

饭后,剩余的二十五个人聚在一起开了会。

大家的心情说不上有多紧张,毕竟被淘汰后只是多吃几天黑面包而已,但还是有几位的神色相当愤慨。

“你们神院和圣峰都只损失了一个人,而我们月溪却一下子损失三个——这明显就是针对!”一个月溪学院的锻造师愤慨地挥舞着他的锤子。而他被分到的角色也很对口他的技能,他是个“修船工”。

“话也不能这么说。”休诺看在同为锻造师的份上开口,“那个袭击者好像专挑落单的人下手。或许就是你们月溪落单的人比较多嘛。”

对方仿佛是被噎住了,停顿了一小会儿,接着说道:“但我们不相信这是单纯的巧合。”

路易双手环胸,问道:“那你们认为袭击你们是谁?”

“我们认为是……圣峰的人。”对方似乎是被路易那双蓝眼睛注视得有些紧张,低声说道,“只有来自圣峰的‘永生派’会看我们这么不顺眼。”

“这是一场个人赛,就没必要按学院来划分派别了吧。”路易说道,“不过,至少我可以保证,我们的几个学者一直都聚在一起解题,从来没有人单独行动过。”

“被淘汰的人里有好几个是骑士院的。”月溪学院的那位追加道,“所以我们觉得袭击者至少也该是个出自骑士院的。圣峰学院的骑士不多,只要多问一问、调查一下,就能明白了。”

“凭什么只调查我们圣峰的?我看你们月溪出内鬼的可能性也挺大的啊。”有个圣峰的骑士呛声道,“说不定那几个骑士也根本不是被打败的,而是被自己人从背后偷袭的,因为疏于防范才被淘汰。”

休诺点头:“这说法也挺有道理的。”

对面的月溪锻造师激烈地反驳道:“我们月溪的学生才不会对自己的同伴下手!”

月溪剩余的学生也纷纷附和。

戈尔多微微笑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戴恩。

对方微微皱着眉,那双温和的丁香色眼眸里隐隐透着担忧与思虑,略微阴柔的轮廓使他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下更显得温良无害。

而“袭击者”基兰则站在路易身边,神色镇定自若,实在让人佩服他的心理素质。

最后,经历了一场辩论,大家怀疑的范围反倒扩大了。一开始只认为是个剑术超群的骑士,现在倒觉得即使是牧师也有可能。

简直是一地鸡毛。

但是大家也都有了不落单的意识。以后淘汰什么人的难度就更加大了。

散会后,戈尔多和基兰坐凑在一起说了几句。

戈尔多:“你今天成果斐然啊。”

基兰却轻轻吸了口气,开口说道:“今天我其实只淘汰了三个人。每个学院一个,很公平。”

戈尔多微微有些惊讶:“那剩下两个月溪学院的人又是被谁淘汰的?”

基兰:“或许是其他永生派干的。就像他们今天推测不出袭击者的身份,我也推测不出和我一起行动的那个人是谁。”

戈尔多摇了摇头:“就今天的情况来看,来者不善。明天我会让其他人加入清理的工作,今天晚上就先别动手了。”

基兰点了点头。

戈尔多:“说起来,你决定好要转化的对象了吗?”

基兰略一沉默,随后垂眸,说:“确定好了。”

戈尔多:“谁?”

基兰:“我要转化殿下。”

戈尔多:“……哈?你之前不是不允许我对他出手吗?”

基兰:“同为永生派,我能更好的保护殿下。今天一个上午我都不在殿下身边,却出现了其他的袭击者,我需要保护殿下的安全。”

戈尔多扶额:“不至于吧。路易也不是那么弱啊。”

基兰:“我今天能得手,除了那些人确实是落单之外,也是趁人不备。这说明意外随时都会发生。保护殿下是我身为侍卫的职责,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能违背。”

由于基兰的态度过分坚决,虽然戈尔多还是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为了保护路易而把他转化成“永生派”什么的——基兰心意已决,戈尔多也不好多说什么。

于是,他们当晚在树林里和戴恩聚会时,就把赛伦和路易的名字给递了上去。

戴恩看得嘴角抽了抽:“两位还真是……”

一个坑自己最好的朋友,一个坑自己的殿下。

真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你呢,打算转化谁?”戈尔多问。

“……拥有‘学者’身份的骑士吧。”戴恩思索后说道,“骑士本身就很难对付,‘学者’们又常常聚在一起行动,落单的机会不多。”

“我建议你转化这个人。”戈尔多则递了一个新的名字上去,说道,“很遗憾,这届‘学者’大多数都是草包。我们转化了路易之后,‘学者’里拥有解题能力的人不多,只要我们不折损人手,那么三天内我们肯定能将这几个关键‘学者’全部转化。”

“可是我觉得,先控制住骑士们比较重要。”戴恩说道,“‘学者’反正不能‘自杀’……到时候我们逼迫他们解题,效果也是一样的。”

“可是骑士实在是太多了。”戈尔多说,“八个人里面五个是骑士——因为我们三个的转化机会已经用掉了,即使到了明晚,我们也只有三个转化名额。我们转化不过来,时间上来不及。”

戴恩有些不可思议:“这么多骑士?”

戈尔多沉痛地点头。

戴恩:“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去做——”

戈尔多:“话说回来,你找到的那个厨师是谁?”

戴恩:“是我们队伍里的弗里嘉。”

戈尔多有点印象,那好像是月溪学院里一个长相清秀的女生。

“她愿意帮我们?”戈尔多笑着问道。

“是的。”戴恩温和地说道,“那是个善良的姑娘。我只是拜托了她,她就答应了。”

戈尔多回想了一下,那个叫做弗里嘉的女生好像确实一直围在戴恩身边,看他的眼神也颇为仰慕。

戈尔多:“月溪今天有很大的折损……她没生气吗?”

戴恩摇头:“我解释了,那是其他学院的转化者干的。只要我们不淘汰月溪的学生,那弗里嘉就会一直帮助我们。”

其他的转化者啊——

他们又在哪里呢?

第一百零四章

第二天的夜晚。

新生的“永生派”们和旧“永生派”们在一起开会。

这次新加入密谈的是路易、赛伦兄弟俩, 还有一个圣峰学院的骑士。

路易和赛伦来的时候都相当淡定,毕竟他们已经被提前通知会被纳入“永生派”,而新来的那个骑士就比较怀疑人生了。他看着夜色下披着斗篷聚会的众人, 仿佛觉得自己真的目睹什么邪教组织的聚会, 更恐怖的是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这组织的一员——这种过于真实的认知, 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直到所有人都把斗篷给摘了下来, 他这才看清了那三个旧“永生派”的面容。

……难怪呢。看看这个阵容, 他们圣峰的队长也被拉入“永生派”倒不显得有多么奇怪了。

看看这三个旧“永生派”:月溪的那个队长戴恩,可怕的煞星戈尔多, 以及……皇子侍卫基兰?!

这位骑士目瞪口呆。

“基兰大人?”骑士喃喃说道,“您怎么也会是‘永生派’?”

如果基兰是“永生派”——他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路易也被转化成“永生派”呢?

因为从人数上来看, “永生派”阵营处于劣势。且“永生派”在这个游戏背景里兼具贪婪和不幸的特征,加上“离开这个岛屿就会灰飞烟灭”的糟糕设定……似乎非永生的道路才是条能走的阳光大道。

实在没想到,基兰居然会主动把路易给拖下水。

“我在哪里, 基兰就在哪里,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路易本人对此倒是一副相当看得开的样子。

骑士又扭过头去看赛伦。

他没记错的话,这位赛伦殿下和神院的戈尔多也是莫逆之交。被自己的朋友拖下水,他难道就一点愤怒都没有吗?不过这话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口。

他愣神的那会儿功夫,赛伦也淡定地插了话:“这种事情也不必多说。我们不如赶紧讨论讨论,明天要把哪几个家伙给除掉吧。再不抓紧时间,过了第三天, 我们就全输了。”

毕竟,“永生派”一旦死亡,就是扣除所有的分数。

“我建议还是先把清除多余人数的行动停下来。”戴恩说, “欲速则不达。我们之前的行动已经引起了大家的警戒, 再动手很可能暴露身份。我们还是等泉水的研究进度慢慢上去吧。”

一听到还要继续做题, 那个从学者群里被转化过来的骑士顿时头大如斗:“慢慢上去?什么意思?”

戈尔多把他们一边劫持学者一边清除无用角色、逼迫学者继续研究泉水的作用达成完美永生的计划告诉了这位骑士。

这位骑士瞬间脸色发白:“不是吧?还要做比原来更多的题目?我不干。我宁愿‘死’。”

……毕竟这是在游戏里,而且还是个冠军已定的没什么意义的附加游戏,死也不是真的死了,只是被关进船舱里啃面包。

比起做题,他宁愿去船舱里啃面包。

“想想你的分数。”戴恩温和地劝慰道,“难道不心动吗?”

“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合着做题的不是你。”那位骑士马上呛了回去。

“可今天我看你做完题之后还挺高兴的。”戈尔多说。

骑士:“……高兴是因为题终于做完了,而不是因为做完了题——您能懂我的意思吗?”

戈尔多略一沉默,摇摇头。

骑士双目无神:“我就知道您不懂。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戈尔多:“那你的意思是……?”

“咱们不如赶紧把无关的角色都清除完吧。”骑士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不是还可以转化三个人吗?那么算来……只要明天再淘汰八个人,我们的人数就已经过半,比赛会立即结束,连明天的题都不用做了。”

戴恩有些惊讶:“八个人?”

骑士:“是的。您们三位今天不就淘汰了五个吗?今天上午莫兰阁下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这说明那五个被淘汰的人是您两位干的——”骑士把视线投向戴恩和基兰,“现在我们已经有这么多人了,一天淘汰八个,应该也不是做不到的难事吧?”

路易挑眉:“说的挺有道理啊。”

戴恩不赞同:“可我觉得这个方法还是过于简单粗暴了一些。”

赛伦:“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觉得八个不是梦,拼一拼吧。”

骑士:“是的!”

只见气氛顿时热火朝天了起来。

戴恩则站在原地怀疑人生。

我是谁我在哪?我们不是走猥琐发育路线的吗?怎么突然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冲进敌阵屠杀了?

戈尔多则在一旁暗自发笑。

他会选择转化这个骑士,就是因为在带领着学者们做题的时候,这位骑士的表情最痛苦。

猜到他对做题的抗拒之后,戈尔多预料他可能会反对拖延赛程,现在这个猜测果然应验了。

“好,那么问题来了。八个人头。”路易开始思索,“咱们究竟除掉谁呢?”

“我觉得倒不如换个角度想想,决定要留下谁。”戈尔多说道,“明天我们永生派就能达到九人,对应的普通派只能留下八个。”

路易:“学者要留下几个?”

戈尔多:“……如果下定决心了,那么不留学者也可以。”

“那位弗里嘉肯定得留下,过河拆桥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干。”路易首先说道,“其次,比起骑士,优先对牧师下手。”

戈尔多斜睨了他一眼:“是吗?”

路易忽然想起了月溪花里胡哨的魔法弹,揉了揉额头:“……算了,还是优先淘汰圣峰的牧师吧。”

“实不相瞒,这位皇子殿下。你如直接吩咐你的队员们退赛,他们说不定也会马上答应。”戈尔多揶揄道。

“我知道他们会,但是我不能这么做。”路易叹息,“因为这是一场比赛,在赛场上我们都是对手。我勒令他们退赛,就是在羞辱他们。”

戴恩闻言有些意外,轻轻笑了一声,月光下那双丁香色的眼睛隐隐闪动着某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哦?皇子殿下原来还有这份心胸……我倒是没看出来。”

攻防战的时候您不还联合神院把月溪先给挤出赛场了吗?那时候怎么不觉得羞辱人呢?

“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那只是依照以往经验来制定战术而已。第一场比赛的时候,你们就没什么突出表现,我自然就把你们看的和以前一样啊。”路易倒是秒懂戴恩的眼神,有些无辜地解释道,“谁知道你们在攻防战里能那么扎手。我要是一早预知你们有这种手段,我就先去联合你们打神院了好吗。”

戴恩:“……”

戴恩沉默了,眉头紧锁。

他倒是没想到路易如此轻易地认下了他战术的失败。

而戈尔多却悠哉悠哉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轻声评价道——

“天真。”

戴恩:“……”

路易忍住自己捋袖子的冲动:“喂,你最好别狂过头啊。”

这么一阵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争论之后,“永生派”的气氛反倒变得和谐了起来。

“行了,来确认转化名单和留存名单吧。”赛伦催促道,“我们已经聊了很久了。”

“这次你们三个想转化谁?”戈尔多问赛伦。

“刚才不是谈到了月溪那些能发魔法弹的牧师吗。”赛伦提议道,“那这次就转化三个月溪的牧师如何?”

“月溪的五个牧师,去掉我和弗里嘉,正好剩下三个。”戴恩点头肯定道。

“那保留名单呢?我们需要保留哪几个人?”一惯沉默的基兰开口说道,他似乎最关心这个问题,估计是怕自己出手伤了错的人。

“弗里嘉身为厨师,替我们‘感染’其他的普通人,条件就是不得对月溪学院出手。”戈尔多说,“既然如此,月溪学院的学生就先保留。”

“那就给月溪两个保留名额——还剩六个,咱们两个学院分一分?”路易对戈尔多说道。

戈尔多思考了片刻,回头应“好”。

于是他们凑到了一起讨论队内名额分配的事。

戈尔多压低声线,说道:“尽量留能打的。”

路易:“这当然不用你说,我们清除角色的时候就是要挑软柿子下手——不过你这话,我听着怎么感觉怪怪的。”

戈尔多不动声色:“当然是为了牵制月溪。你不觉得他们留存下来的人数实在太多了吗?”

路易皱起眉头。

“虽然第一天就有三个被淘汰的,但是现在月溪最强大的牧师团队全都留下来了。他们五个往那儿一杵就是一堆炮台。”戈尔多说道,“万一明天月溪学院反悔,阻止我们把普通人的人数降低到八个,从而拖延时间,一定要拿到‘永生泉水’的改良方法怎么办?”

毕竟,转化为“永生派”之后,密签上的积分标准也会变化。

拿到改良的“永生泉水”,活着离开这座岛屿,足足能赚得五十分。

届时,月溪学院就能成为这次比赛的大赢家。其实从一开始,他们掌握了一个“厨师”,就已经相当于掌握了这场游戏的主动权——

可是问题来了,戴恩是怎么得知弗里嘉是厨师?又或者弗里嘉是怎么平静接受戴恩是“永生派”的事实?

答案就是,在月溪学院内部,权力其实被高度集中在戴恩手上,所有人来到岛屿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身份亮给了戴恩,让戴恩来统筹资源、规划战术,最后求出对月溪最有利的战术。但是相应的,他们也放弃了这场个人赛自身的自由权利,愿意做戴恩手中的傀儡,任他驱使。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不得不防。

路易听懂了戈尔多的意思。他和戈尔多都已经把输赢置之度外,唯一的目标就是在三天内结束比赛。而戴恩不一样。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多刷分。

戴恩图什么呢?当然就是图在这场比赛里把阿奇德给压过去,力争最后的亚军嘛。

路易:“……”

路易觉得有些牙酸。

路易:“你说我们现在把月溪的人全都干掉,还来不来得及?”

※※※※※※※※※※※※※※※※※※※※

路易:三个队长有两个是心机怪,我觉得我自己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戴恩:呵呵。

戈尔多:你开心就好。

第一百零五章

“把他们全都干掉……你是想过河拆桥。”戈尔多压低了声音, 笑着往戴恩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实话,我也挺想的。但是我们最好别这么做。”

他们现在毕竟是一条船上的人。怕就怕月溪直接把这条船给凿穿, 那就不是很美妙了。

路易深吸了口气:“好吧, 我懂了。我会注意分寸的。”

只要戴恩不临时反悔, 那他们就还是盟友。

戴恩看他们在一旁嘀咕半天, 有些好奇地开口:“你们商量好了吗?”

“商量好了。”路易回答, “我和戈尔多都会尽量留存队伍里的骑士。”

“对于你们主动答应不伤害月溪的学生,我想跟你们说声谢谢——可不管留存谁, 你们都必须淘汰掉一部分队友。”戴恩眼中似乎闪动着温和的水波,“对自己的同伴下手, 这滋味肯定不好受。”

戈尔多和路易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沉默片刻,迟疑道:“……会吗?”

戴恩:“……”

戈尔多:“在比赛里淘汰自己的竞争对手也是正常操作。”

路易:“我觉得是你太敏感了, 戴恩。”

戴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啊, 原来如此。”

……这两个毫无风范的家伙,当初究竟是怎么当选队长的?

当然,戴恩也敏锐地感受到了某种不同。

从前月溪学院的学生们为了少惹麻烦,大多抱团行动,有很强的集体意识。而神院和圣峰的队伍则并不这样。神院的散漫不必多说,而路易身为皇子,在队伍中虽然也拥有绝对的指挥权, 但是他麾下的学生至少在个人赛是绝对自由的。

就是因为自由,他们才能自信而肆意地挥洒自己的才华,从来不必考虑太多。

输赢或许重要, 或许事关荣辱, 但是却不会牵涉自己的身家性命。

而他们这些月溪的学生就不一样了。

戴恩仍旧是轻轻笑着, 心头是灰暗一片。

夜晚很快过去,随着白昼的来临,营地里逐渐多了忙活的身影。

可是在无人注意的许多个角落里,一场狩猎正在展开。

戈尔多神色如常地跟在路易和基兰的身后,和诸多学者们一起走到了放置着题板的洞穴边。

昨天戈尔多部署给每个人的任务都不算繁重,最后众人合力解开谜题的瞬间也算是振奋人心,所以大多数人对做题并不大排斥,反倒有点跃跃欲试——

今天会是道怎样的题目?

戈尔多还能像昨天一样,只看一眼就确定思路吗?

就在众人用期待和跃跃欲试的眼神望着戈尔多、看着后者拿起记录题目的石板时,戈尔多微微一笑,握着石板的手指一松——

青色的石板摔在地上,随着一声干脆利落的钝响,断成了两截。

所有人:“……”

所有人:“!!!”

有人惊讶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指着地上的石板尖叫道:“你这是在干嘛?!”

而前夜已经被转化成“永生派”的那位骑士则哈哈一声,忍不住拍手称快:“干得漂亮!”

路易也被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戈尔多路子这么野,竟然直接把石板给摔碎了——

那么,即使戴恩再想拿改良永生泉水的那些分数,也是不可能了。

在戈尔多摔碎石板之后,路易、基兰和那个叫好的骑士纷纷抽出了剑。

剩余的“学者”们面面相觑,低声问道:“你们这是——”

“很抱歉。”路易先是装模作样地道了声歉,但是脸上没有半丝歉意,“由于我们能转化的人数实在有限,只能委屈你们其中的几位‘去死’了。”说着,他报出了两个名字,被报到名字的两位都特别惊恐,直到路易说出下一句,“剩下的两位就在我们的清除名单里了。”

所有人:“……”

半晌,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所以,你们是‘永生派’?”

路易点头:“是的。”

提问他是不是“永生派”的那位:“……”

“学者”是推动“永生泉水”研究进度的主力军,总共只有八个,而现在“永生派”就占了一半,且他们还表示要保下两个人,那么需要被“清除”的也只有两个人——那两个都是路易队伍里的牧师。

那两位牧师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无奈,于是他们低声“啊”了一下,主动躺倒在了地上,还把象征着身份的密签给交了出来。

“我们‘死’了,皇子殿下。”其中一个牧师说道。

“是的是的——请您放心,我们绝不妨碍您。”另外一个牧师说,“您也不用对我们感到愧疚,我觉得您这时候选择淘汰我俩已经很仗义了。反正游戏快结束了,下午我们就能乘船离开这座岛屿,我们俩也不用被关在船舱里啃黑面包做晚饭,也挺好的。”

说罢,他们俩就开始尽职尽责地扮演“尸体”,躺好不说话了。

路易看他俩这么快放弃挣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戈尔多则在一旁叹息道:“你们圣峰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路易:“……说真的,我也没猜到。”

而此时,戴恩和赛伦则在营地里合作,快乐地收割着人头。他俩一个剑术超群,一个魔法精准,只一个小时的功夫,兜里就多了四张密签,很快就要完成指标了。

与此同时,戴恩正和赛伦结伴收割人头的消息也传了出去。月溪学院的学生们收到了消息聚集在一起,但是戴恩和赛伦都没有去动他们,而剩下两个赛伦正在追逐的“人头”,就是神院的乔迪和休诺。他俩匆匆忙忙,慌不择路,然后——逃到了船舷上。

正巧了。赛伦的设定是“永生派”,不能离开岛屿的土地半步,于是场面就僵持住了。

休诺左手提着扳手,右手举着盾牌,而乔迪则坐在他身后大喘气,面色不悦地质问道:“你怎么回事,和月溪的那个家伙勾结一起,还要淘汰你的队友?”

赛伦耸肩表示抱歉:“没办法,毕竟这是比赛。”

休诺倔强地喊道:“戈尔多不会坐视不管的!他肯定会阻止你——”

赛伦:“戈尔多跟我是一伙儿的,我们都是‘永生派’。”

休诺:“???”

乔迪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你们要不就别挣扎了。”赛伦放下了剑,苦口婆心道,“不过就是被关在船舱里,最多一下午,比赛结束你们就能出来了。”

“我不。”休诺仍是抱着盾牌摇头。而乔迪则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白着一张脸,但好像也没什么力气反抗了。

“行吧。”赛伦举起剑,对准了船舷上的绳子,“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等等,停,你要做什么——啊!”

绳索应声而断。

船舷一阵晃动,休诺和乔迪接连滚进了水里。不过水很浅,只到他们的腰腹。

赛伦冰冷的剑锋指着他们,微笑着开口道:“水里不冷么?……我看,你们还是快上来吧。”

休诺狼狈地站在水里,狠狠打了个冷颤,感觉一阵怒意涌上心头,就在他开口想大喊“这个仇我记住了”的时候,忽然不知从什么方向飞来了几个魔法球——赛伦收回剑,后退一步,微微侧身,那灼热的魔法球与他擦身而过。

赛伦皱眉,往魔法球来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月溪的几个牧师就站在不远处,口中低声吟唱着咒语,光球在他们四周的空气里凝结,只瞬息就又形成了两个。

而看看那些牧师面前领头的,正是神色温柔的戴恩。

赛伦嗤笑一声,用剑劈开一个迎面飞来的魔法球,质问道:“月溪学院的队长戴恩——你这是在做什么?反水吗?”

“不。”戴恩摇头,“我依然是‘永生派’的。也支持‘永生派’的胜利。”

赛伦:“那你现在为什么阻止我?”

戴恩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游戏不该就这么结束——你应该看见过密签上的积分方式吧,赛伦阁下。控制这座岛之后,我们明明可以获取更多的分数,这些分数不赚白不赚啊。”

赛伦:“哈——可是戈尔多他们不配合你,你又拿什么解题?”

戴恩笑了出来:“我相信此刻戈尔多会遵守我们之前的约定,不动月溪的人——‘学者’里还有一个月溪的骑士。我已经派他趁人不注意把那个石板带出来了。他不会解谜,没关系,我可以指导他。这个环节只要有戈尔多一个人就能运转,换做我,却也是可以办到的。”

戈尔多和路易这时候应该正在清除多余的人,反倒不会把精力都放在石板上。

而这个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戴恩真的领着人躲在山林里,那搜索他们也至少要花上一天时间……

赛伦眼眸一沉,还想和戴恩争辩些什么,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戴恩扭过头去,脸上的笑意越发耀眼:“看,他来了。”

那个骑士一路跑过来,怀里揣着什么。

戴恩:“拿到东西了吗?”

那个骑士:“拿是拿到了……”

戴恩:“那就给我。”

骑士有些犹豫,却还是把手上的东西给了他——

几瓣碎了的青色石板。

戴恩:“……”

现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

戴恩:就你吗邪门。

第一百零六章

最终, 戈尔多领着人杀了回来,戴恩的计划还是无疾而终了。

……第三场比赛,自开赛两天加一个上午之后, 正式结束, 获胜方为“永生派”。之前关在船舱里靠着黑面包度日的学生们也被放了出来, 所有人启程返航。

而戴恩, 则被捆在了船长室里, 左右分别堵着戈尔多和路易。不远处,基兰正手持着长剑盯梢, 而赛伦则靠在窗户边上,没什么表情地观赏着碧色的波浪。

“说吧。”戈尔多堪称温柔地问, “为什么要反悔?”

戴恩似乎被之前那个石板给打击到了,脸上再也无法维持之前那种温和的神态,他皱着眉, 十分抗拒地扭回头去:“左右不过是为了分数罢了, 还能是为什么。”

“其实这次,月溪拿到的分数也不低。”路易说道。

“但也拿不到亚军。”戴恩低低地喘了口气,“我们还是垫底的。”

路易:“难道你真的只是为了这个?”

戴恩冷笑着反问道:“还能是为什么?我虽然是在关键时刻违背了约定,但那也通过合理的计谋来为学院获取更多分数罢了。反倒是你们,放着多挣分数的机会不要,急匆匆的要离开那座岛屿——现在你们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路易见他如此快地分析出了关键信息,眉心一跳, 不说话了。

戈尔多则将手搭在了戴恩的肩膀上,略微凑近了说道:“别狡辩了。你本来就有意针对我们,不是吗?不然你怎么解释第一天被淘汰掉的那两个月溪的学生?他们根本就不是基兰动手淘汰的。我刚才去翻找了他们的密签,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戈尔多故意拉长了声线:“他们可都是‘永生派’啊。”

戴恩:“……”他避开戈尔多的眼神, 沉默了下来。

所以, 一开始三十个人之中有五个是属于“永生派”的。按照这样的转化速度来看,只要“永生派”一直不被人发现,到了三天后就能自然转化船队一半的人数——这样的设定看起来比较合理,“永生派”的赢面也更大一些。

而月溪的两个初始“永生派”却被人悄无声息地淘汰了。

淘汰他们的人,除了戴恩之外,还能有谁?

这样一来,“永生派”的人数就会出现一定程度的降低。“永生派”并非完全没有胜利的希望,只是拖延的时间要长一些——除非他们大量清除岛上的其他角色。

……戴恩原以为,要戈尔多或者路易对自己的队友下手,是对他们的一种为难、一种阻碍,却没想到他们淘汰起曾经亲密的队友来如砍瓜切菜,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戈尔多如果知道了他的心思,肯定要冷笑一声:“你自己都把队友当做工具人使,还指望我们做大圣人吗?”

总而言之,被淘汰掉的那两个月溪学院的学生,就是戴恩身上最大的疑点。

戈尔多眯了眯眼,垂眸,语气里多了几分冰碴子似的冷硬:“是有人命令你,故意拖延我们的时间吧?”

戴恩还是不说话。

路易嗤笑了一声:“还能有谁,八成是我那个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大哥吧——看你这副表情,我应该猜对了。嘿,我倒是好奇,他身为一个阿奇德的皇子,究竟许诺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替他卖命?”

“他没许诺我什么好处。”戴恩忽然开口,眼神投向了路易,“他只是向我说明了不为他办事的种种坏处。”

路易轻轻抽气,气极反笑:“他威胁你?他拿什么威胁你?他还不是皇太子呢。”

戴恩:“谁知道呢。但是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他很快就是了。”

路易:“……”

路易骤然冷静了下来。

戴恩继续说着:“况且,我觉得他有几句话说得很对。你对月溪的态度、对铎瓦帝国的态度,几乎已经完整地呈现在我们面前了。他日你登上王座,一定是个热衷征战的国王——第一个要吞并的,恐怕就是我们。”

“……这算是什么理由?”路易有些气愤地说。

戈尔多则一脸不忍卒视的模样,说道:“那你误会可就大了。除非路易是个草包,否则他绝不会轻易动你们铎瓦。”

戴恩有些愣神,他还是不大相信:“怎么说?”

“知道你们铎瓦为什么会留存到现在吗?”戈尔多说道,“因为你们的国土是为两国之间的缓冲带。正因为你们是缓冲带,两个帝国对你们都多加关注。今天阿奇德打过来,明天赛兰卡就会派人来帮你们打回去,长此以往,难以达到奇袭的效果不说,在他民地盘上征战还会带来很大的隐患。

“而且阿奇德和赛兰卡即使开战,战场也肯定在海面上。因为阿奇德是邻海的国家,拥有强大的海军。”戈尔多说,“既然是打海战,那你们担心什么?”

戴恩:“…………”

戴恩彻底懵了。

他虽然厉害,但是从懂事起就一直在学院里读书,还真没人教过他怎么打仗。

“海战啊。”路易听完了之后,若有所思,“的确,父王的确说过发展远洋舰队是个好思路……”

戈尔多顿时黑线。

皇子殿下,你刚才好像暴露了你们的一项国策。

戈尔多叹了口气:“总之你不用太听信那个大皇子说的话。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好鸟,我相信你能看出来。”说着,他指了指路易,“相比之下,这么几天的相处下来,你有没有觉得这位皇子殿下虽然不是那么聪明,而且人品还不错。”

路易:“……你这是在夸我吗?我总觉得是骂我。”

戴恩咬牙纠结了一阵,最终死心了,低着头说道:“对,就是他要我这么做的。他让我无论如何把你们拖在这个岛上超过三天。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是三天。”

……因为三天后就是赛伦发病的日子,在营地里生活极有可能暴露。

但是换个角度想,这岛上虽然有许多学生,但也算是与世隔绝。况且赛伦的病情如果暴露,加上之前皇帝的兄弟塞席尔王子也是因此去世的,难道真的只会对路易的名声造成影响,不会对大皇子本人造成影响吗?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戈尔多喃喃道。

戴恩:“我看他对皇太子之位是势在必得。而且,或许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我在他身边察觉到了魔法的气息。”

第一百零七章

船缓缓靠岸, 码头处已经有人恭候着了。

参加联赛的学生们下船不久,那位圣峰学院的院长就亲自拄着拐杖赶来,清了清嗓子, 说道:“各位都辛苦了。第三场比赛已经完成, 本次帝国联赛也就此结束。请各位都先回到行宫休息吧, 后续的事宜会有事务官来和各位接洽的。”说着, 他顿了顿, 冲站在队伍前端的路易和赛伦点了点头, “……两位殿下请跟我来。”

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 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说。而且这次比赛的落幕未免太过仓促, 连每个队伍的积分都没有公布, 说是冠军已定,这些细节就等到来日的颁奖仪式再说。

路易和赛伦被叫离了队伍,而戈尔多则还在与戴恩保持着友好交流。

大庭广众之下,戈尔多当然不能继续再把人绑着逼问。但是有戴恩这个人证在,大皇子“私下扰乱帝国联赛的秩序”的罪名基本上是逃脱不了的。如果路易能妥善拿捏这个把柄,哪怕是直接捅到国王那里去, 这对路易竞争皇太子之位也是个助力。

而戈尔多却还想问更多的细节。

“你说那位大皇子身边有魔法的气息。”戈尔多轻声问道, “这也很正常,即使他皇子他本人不会魔法, 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召集一些会魔法的侍卫来保护他。”

戴恩深深叹了口气:“我既然特意说是魔法气息, 那肯定就不是普通的魔法气息……”

戈尔多挑眉:“难道还能是黑魔法不成?”

戴恩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

戈尔多意识到戴恩确实没有在说谎, 于是也不由地神色凝重起来。

虽然戈尔多本人不可能对黑魔法有什么偏见,但是阿奇德帝国是尊崇光明魔法的,王室对黑魔法的态度也一直很鲜明。如果大皇子接触黑魔法的事情被揭露 , 那就不仅仅是无缘皇太子之位那么简单, 很有可能会被推上审判庭。

大皇子应该很明白这一点。所以纵观历代的皇子斗争, 即使在斗争最激烈的时候,也极少会有皇子主动使用黑魔法来竞争上位。

“跟我说说细节。”戈尔多皱眉道。

戴恩:“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在面见大皇子的时候和某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家伙擦肩而过,接着就感觉到,那位大皇子身上的确有黑魔法的气息。”

原来如此。

其实,退一步讲,也有可能是大皇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了黑巫师,被施了某种黑暗魔法。不过这种可能性比较低。

戈尔多瞥了戴恩一眼:“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打算怎么交差?”

“还能怎么办。”戴恩也冷静了下来,“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倒想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我顺其自然的回到我的家乡,大皇子也顺其自然的忘记他委托我来搅乱比赛这回事——反正,我和他的交易要是曝光,他肯定比我难堪。”

“但我还是不明白。”戴恩说道,“为什么无论是你们还是那位大皇子,都那么执着于三天这个数字。”

戈尔多闻言轻轻笑了笑,扣住他的肩膀,说道:“现在你已经领教过了,秘密会给人带来危险……你确定,你还想知道原因吗?”

戴恩叹气,推开他,严肃地低声道:“我现在确实不想知道了。”

就在他们聊天这会儿功夫,赛伦和路易已经重新回到了队伍里,只是他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路易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给基兰使了个眼色,就带着圣峰的队伍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而赛伦则心事重重地站回了神院的队伍里,抬头看了一眼戴恩,却什么都没说,似乎是不急着追究大皇子搅局的事情了。

戈尔多:“发生什么了?”

赛伦深蓝色的眼眸里染上一层阴霾,他凑到戈尔多耳边,低声而沉重地回答道:“我父皇昨晚生了急病,现在是我母亲在代为管理政务,而我大哥……”

赛伦似乎是轻轻吸了口凉气,这才继续说道:“据说我父亲在昏迷前,封了我大哥为皇太子,若有万一,就让他继承王位。”

“……这也太突然了。”戈尔多皱眉。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现在王都里恐怕人尽皆知。”赛伦耸肩,“现在路易急着赶回去,就是不能让我大哥自己唱这出‘临危受命’的戏码。如果再晚几天,局势稳定下来,或者我父亲真的出了什么好歹,那就没我们什么事情了。”

行吧。跟王权斗争相比,联赛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而戈尔多听完赛伦的这一番话,倒是有些好奇:“我们总是在谈论大皇子和路易,那你呢,你自己对王位有什么想法吗?”

赛伦看了戈尔多一眼,颇为诚实地说道:“大体上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偶尔也会有些想法——我毕竟也是个皇子。”

父母多年的冷遇本该让赛伦变得自卑,在思及王位的时候有所犹豫。但是诅咒的问题本不是赛伦的错,而且他离开阿奇德那么多年,也算是减轻了国王和王后对他的影响,在他看来,身负诅咒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无药可救了。

赛伦发病的时候戈尔多大多在他身边,能够很好的控制住他。戈尔多尚且能做到的事,国王和王后没道理做不到,他们只是认为赛伦已经是个没有培养价值的皇子,于是干脆放弃了他。

可是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是被看轻,就越想证明自己。

赛伦其实也很好奇。如果最后坐上王位的人是他,他的父王和母后会有一副怎样的表情?一定是跟咽了一只活苍蝇一样难受。

戈尔多:“说真的,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大皇子从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而路易明明比赛伦年长,却有那么点脑子不够用的意思。其实脑子这东西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拥有,但是身为国王,即使不需要聪明绝顶,至少也要有点洞察力和谋划吧?就从这点上来说,赛伦比他两个哥哥都强。

而赛伦也不过一笑置之:“还是算了吧,我暂时不想趟这趟浑水。”

他背井离乡几年,没什么底蕴去争,对王位也没那么执着。

“比起做国王,我觉得四处游历更有意思。”赛伦说道,“这次的比赛也算是给了我点灵感,你说我们到时候租条船出海怎么样?”

他们一路闲聊回到了住处。

本来大家都打算回房间休息了,但是戈尔多绕着屋子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家老师的身影。

“亚特里夏导师去哪儿了?”戈尔多逮住行宫的仆人问了几句。

仆人恭敬的回答:“因为亚特里夏先生精通治愈术,所以被请到皇宫里去为国王治病了。”

戈尔多:“……”

生了病不找御医找牧师。很好,这很魔法大陆。

但牧师的治愈魔法再强大,也救不回油尽灯枯的人。现在只希望那位国王真的只是患了急病,而不是到了年龄、身体衰老撑不下去了。

……明明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挺精神的。

戈尔多轻轻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安,却又说不上来。

正好赛伦也接到了王后的旨意,让他明天进皇宫随侍国王,估计是想让他去帮路易的忙。

但是今晚是月圆之夜,对于赛伦来说,注定是个无法安眠的、难熬的晚上。

戈尔多一边担心着亚特里夏,一边把赛伦拖进房间里关了起来,心想明天要不跟着赛伦一起进皇宫看看。反正亚特里夏会的治愈魔法他也会。

很快,赛伦开始神志不清。但是由于戈尔多提前给他灌了使人失去力气的药剂,他最多也就是在地上拱几下。

但不得不说,这种病发作起来,病患确实颜面尽失。

就真的没办法把这诅咒给解开吗……

戈尔多有些心绪不宁,很快,他就收到了某个回音。

是许久不曾露面的尤利安。

“你想要强行破除诅咒?也没问题。”尤利安说,“逆向推导魔法——找出究竟是谁给他下的诅咒。只要你的精神力能够超过对方。这个魔法能够充分了解这个诅咒的前因后果,能帮助你打破这种因果。”

戈尔多:“您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你用了之后可能会有点不舒服,这是精神力激荡的缘故;你的灵魂之海会受影响,所以我也会跟着不舒服。”尤利安淡定的说道,“所以你懂的。”

戈尔多:“……”

戈尔多倒没怎么觉得意外。

这还是尤利安第一次表现地像是个黑巫师。

“如果我的灵魂之海真的会受影响,那么我先跟你道歉。”戈尔多轻轻说道,“不过这个魔法,我还是得学。”

“行吧。”尤利安似乎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很快,戈尔多脑海里无端浮现出了一个复杂的魔法阵。符号冗杂难辨,戈尔多一时也搞不明白这个魔法阵的运作原理。但是既然尤利安说能用,自然就是能用的。

戈尔多下意识地运转这个魔法阵,用紫色的魔光在半空中一点点将这个魔法阵勾画完整。

就在魔法阵被激活的一瞬间,戈尔多似乎听到了一声闷哼。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他耳边传来尤利安的喃喃自语,“这居然还是来源于我的诅咒。”

第一百零八章

戈尔多犹豫了一下。

魔力在半空中燃烧, 之前勾画出的魔法阵渐渐化成涟漪似的一片虚影,然后显露出了某个场景。

一个贼头贼脑的男人推开了密室里的水晶棺——原本封闭的水晶棺可以保棺内的尸体不腐, 但是这个男人打开了它,于是那具冰冷的尸体瞬间化为了齑粉。

男人伸出手往棺材里一捞,捞出了个水晶头骨。

这画面只持续了几秒,但是所呈现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令人判断出前因后果。

盗取头骨的那个人,金发蓝眼,倒和赛伦的家族中人比较相似。而那具尸体也在开棺的那个瞬间显露出了容貌,看起来很是年轻俊美。

“……克劳狄。”戈尔多听见尤利安轻轻地呢喃道, “怎么这样?”

克劳狄是传说中的光辉之帝、赛兰卡皇室的正统血脉,却死得很早。而水晶棺里沉睡的那个人,却能和英年早逝的光辉之帝对上号。

“原来是他的头骨被人盗走了。”尤利安说。

“但是这个头骨后来又辗转到了教皇手里,现在是在我老师身上。”戈尔多说道,“为什么承受诅咒的是赛伦的家族,得到头骨的却会是教皇……这里面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比起这些……”尤利安的疑惑脱口而出,“克劳狄的尸体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

“根据史料记载, 他本来就死得很早。”戈尔多说, “可是他的尸骨被人盗走,怎么会沾染上你的诅咒?”

尤利安沉默了片刻, 梦游似的回答道:“……你刚才仔细看那个水晶棺了吗?”

戈尔多仔细回想了一下, 说:“棺里好像雕刻着什么魔法咒印。”

“那是向亡灵献祭的黑魔法。”尤利安说,“黑巫师可以将一些东西献祭给某位已知的亡灵。我们一般也只会把这个咒印刻在一些死物上, 刻上之后, 那些东西是属于这个亡灵的, 无人能将其夺走, 否则就会受到亡灵的诅咒……”

于是尤利安就“被动”诅咒赛伦的家族了。

而且, 值得一提的是,尤利安又曾经对自己所拥有的那些藏品下了诅咒,诅咒的内容是“盗走尤利安之物者必将收到严惩”,而克劳狄又主动在自己的棺材上刻下了“尤利安专属”几个大字,这直接导致克劳狄本人也在魔法范畴上成了尤利安的所有物……

两个诅咒双管齐下,才使得赛伦家族承受的诅咒拥有了沿着血脉遗传的强大魔力。

戈尔多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算是告白吗?算是了吧。”戈尔多有些不可思议地分析道。

只是告白的方式有点硬核。

“什么告白?”尤利安也相当不解,但是他很快明白了戈尔多的意思,于是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语气也变得游移不定起来,“这不可能……肯定是你会错意了。克劳狄那家伙怎么可能对我——”

说着,尤利安就忽然没声儿了。

戈尔多:“……?”

戈尔多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见尤利安的声音,呼唤了几声也没人应答,看来是掉线了。

戈尔多越想越觉得,自己脸上仿佛被拍了一吨的狗粮。

他有些忧伤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赛伦还在门后经受着折磨。只是在这一刻,戈尔多忽然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有了一股滑稽的感觉。

“溜的倒是挺快啊。”他叹息了一声,说道,“至少先把诅咒给帮忙解了吧。”

安宁的一夜之后。

赛伦红着眼睛打开了卧室的门,发现戈尔多睡在了门边的扶手沙发上,连睡姿都十分文雅。

赛伦:“……喂,醒醒。”

他知道自己昨晚闹出的动静多大。这样戈尔多都能睡着,也是好涵养。

戈尔多懵了一会儿,随即睁开眼睛,坐直,上下打量了赛伦一眼:“啊,你出来了。”

赛伦让他挪挪位置,然后坐在了他身边,疲惫而虚弱地说道:“总算又熬过一次——我感觉越来越难捱了。”

“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戈尔多说。

赛伦:“……我就睡了一晚上,又出了什么事?别是我父王——”

戈尔多:“不,和你们家的王位无关。”

赛伦松了口气:“那就先听好消息吧。”

戈尔多温和地说道:“我知道该怎么解开你的诅咒了。”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窗外扬起了一阵风,窗口的树枝背着晨曦摇曳,在地板上投下了一阵细碎的光影。

赛伦木然回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半晌,他的眼神里透出点小心翼翼的欢喜来:“……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而且方法说起来很简单。”戈尔多摊手,“不过,这就是我就想要跟你说的坏消息了。想要解除你的诅咒,你必须斩下你一个亲戚的头颅——还是个和你血缘比较亲近的亲属。”

那个小偷偷走了克劳狄的头骨,那么按照“以牙还牙”的诅咒破除规律,要么得把偷的东西还回去,要么就让他也掉个脑袋。现在头骨在亚特里夏身上,抠也抠不下来,就只能麻烦那位小偷掉个脑袋了。

敢盗窃光辉之帝的尸骨,掉个脑袋也不冤枉他。

赛伦:“……”

赛伦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你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吗?”

“和你一样金发蓝眼,看起来身板有些瘦弱,重点是潜入过赛兰卡的皇家密室。”戈尔多说道,“符合这些条件的,据我所知,只有那位曾和赛兰卡联姻的塞席尔王子。是他拿走了不该拿的东西,所以才给你们家族招来了诅咒。”

“……对得上。”赛伦咬牙切齿,戈尔多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相当复杂,“我们家族里第一个犯病的也是他。只是他因病去世,疯症倒是没有我这么严重。”

戈尔多:“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他。现在人已经去世了,倒也好办,把尸体拖出来砍个脑袋,总比杀个活人要省心省力。”

赛伦:“……你可真会安慰人。”

戈尔多背靠沙发,无奈地说道:“我说的也都是事实。”

两人一时沉默。

赛伦本该积极地去挖他叔叔的坟墓、把塞席尔的头颅干脆地砍下来,但是事到临头,他却不急着这么做了。

他开始思考,这一切,是否都是他应受的。否则为什么他父王三个孩子,只有他沾染上了诅咒呢?

“还有一件事。”戈尔多忽然开口,说道,“原本按照诅咒,你们家里的人应该都会染病,没道理只有你一个人被诅咒牵连。”

这可是基于血缘的诅咒,不该有任何一个人幸免。

“将诅咒之力集中在某个胎儿身上,或者是家族中的某个人身上,这种魔法其实是存在的。只是只有黑巫师才会使用。”戈尔多接着说道,“还有,上次戴恩跟我说,他在你大哥身边感知到了疑似黑巫师的人。”

赛伦攥紧拳头,紧盯着戈尔多的脸,仿佛在按捺着什么:“……所以你的意思是?”

“当然,这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测。”戈尔多说道,“如果我的猜测都是真的,可就凭你大哥,显然也是没办法做成这件事的。”

赛伦第一次发病的时候,他大哥才几岁。即使是长子,也没那么大的权力掩盖皇室接触黑巫师的事情。

赛伦再次沉默。

“我懂了。”赛伦的声音里仿佛含着冰碴子似的,唇边也勾起了一丝阴冷的笑意,“所以我不光是一枚弃子,我还是枚被人打算着利用到死的弃子啊。”

戈尔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没关系,按照一般复仇流男主的剧本,你接下来一定会一路反杀,获得最终胜利的。”

赛伦被他说的一口气哽在胸口,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脸色有些扭曲地说:“你能不能少看点话本。”

戈尔多闻言也笑了一声。

“接触诅咒的事不忙,反正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们眼前倒有件事。”戈尔多端正了态度,严肃地说道,“亚特里夏导师已经一晚上没回来了。”

“他是在替我父王治疗吗?”赛伦眉头一皱,答道。

“如果是单纯地使用魔法,用不着这么长的时间吧。”戈尔多说,“苏生咒的使用只是几秒钟的事,管用就是管用,不管用就是不管用,亚特里夏导师又不是真正的医师,一直留在那儿能做什么?况且你们帝国真的连一个精通治愈的牧师都找不出来吗?”

赛伦沉思:“是有些古怪……”

“我还是直说好了。”戈尔多垂眸,“被塞西尔王子偷走的那个东西,现在就在亚特里夏导师身上,准确的说,是和亚特里夏合二为一了。”

戈尔多:“我们尽管设想,如果你的家族长辈其实知道这个诅咒的根源,但是却尚且没有破除诅咒的方法,而是学会了将诅咒集中于一个人的身上——你觉得他们会干什么?”

赛伦轻轻吸了口气:“既然盗窃宝物的代价注定无法避免,那他们就会想方设法,让这个宝物在他们手上发挥最大的价值。”

“比如说发挥价值了,他们首先得把东西给抢回去才行。”戈尔多冷笑道,“可这东西也不是谁都能用的,必须得是拥有强大光明天赋的人才行——”

说着,他们俩面面相觑。

王子中拥有光明天赋的,现在只剩路易,而国王病重、不省人事……

现在皇宫里掌权的人,到底是谁?

※※※※※※※※※※※※※※※※※※※※

两人都活着的时候——

克劳狄(给尤利安送皇冠):你是我的。

尤利安完美闪避。

尤利安死后——

克劳狄(躺进棺材里):好吧,我是你的。

第一百零九章

想通了诅咒的来龙去脉之后, 戈尔多认为,他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不管现在是谁在引导这整件事, 但是最后能坐上王位的,左右只有一个人。要么是你,要么是路易或者你大哥。”戈尔多说,“如果亚特里夏老师没有失踪也就算了……可是他们既然把老师给卷进去了,那么即使是我,也不愿意就这么看着他们角逐出一个胜利者来。”

“你认为呢?”戈尔多静静地望着赛伦,纯黑色的眼眸如黑曜石般流淌着淡淡的光,好像把他心里所想的都看透了。

赛伦对着空气愣了一会儿, 随即轻轻地笑了一声:“那就争呗。”

戈尔多笑容里的兴趣越来越浓:“真的要争?”

赛伦:“真的。”

“好。”戈尔多垂眸道,“那么,我来做你的后盾。”

如果是打仗, 戈尔多没兵没粮, 还真帮不了他什么;但现在不是打仗, 而是宫斗!

虽说国王病重,但是国王的意见对于皇太子的设立也是至关重要。戈尔多如果真的把国王给治好, 然后提起诅咒能够被破除的事情, 大皇子很可能会立地出局——毕竟他是皇子中唯一一个没有魔法天赋的人……

想到这里, 戈尔多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低声说道:“糟了。”

赛伦下意识地皱眉:“怎么了?”

戈尔多:“我想当你大哥扣住亚特里夏的理由了。”情急之下, 戈尔多连“老师”两个字都没添上。

赛伦:“什么理由?他难道还想——”

赛伦话说到一半,就没有继续下去了。

假设、假设大皇子真的接触到了关于诅咒和贤者的秘密, 那么他肯定也知道, 如果拥有光明天赋者融合了头骨, 肯定会实力大增。无论是国王或是皇室的其他人, 当然也是希望这个头骨能够被阿奇德皇室所继承。那么, 首要的继承人选,一定是受国王与王后偏爱的路易。

现在皇太子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路易一旦得到头骨,哪还有大皇子的立足之地?

注定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这才符合那个大皇子的心性。

赛伦:“那现在导师岂不是很危险?”

戈尔多:“……是挺危险的,但导师应该还没死。”

赛伦一口气憋在胸膛:“……为什么?”

戈尔多:“……我猜的。”

因为亚特里夏好歹也算是个战力,他要是死了,那头骨不就是现成的,更容易被人抢走;退一步说,就算路易真的有心继承头骨,他也不能把亚特里夏给杀了,因为按照水晶头骨的继承规律,头骨中的下一任贤者灵魂就是亚特里夏——路易再胆大,也不想跟死在自己手上的贤者“共度余生”吧?再退一万步说……克劳狄还在亚特里夏的灵魂之海里呢。

他跟尤利安刚刚于人世间再度重逢,那会甘心就这么消散。

就克劳狄之前表现出的、对尤利安的执着而言,即使路易和大皇子都死光了,克劳狄也不会让亚特里夏出事。

……等,这么说比较危险的岂不是大皇子和路易?

戈尔多轻轻“嘶”了一声,说道:“咱们还是赶紧去面见国王,顺便问清楚老师的下落吧。”

赛伦点头,唤来侍卫官用马车带他们进宫。他们乘着马车驶进皇宫的驰道时,各处宫殿已经亮起了灯火,灿烂的金顶在夜色下也映照着柔和却耀眼的光辉。

他们行至国王的寝殿门前,正好遇上了剑拔弩张的路易和大皇子。

路易换上了属于皇子的礼服,蓝色的双眸亮着赫然光彩,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有股难言的气势,但戈尔多觉得,他的气势更多来自于他身后几十个武装着盔甲和长剑的骑士。

“我再说一遍,让开,让我去见父王。”路易沉声道,“别逼我。”

与他形成对比,大皇子居然显得有些狼狈。他咬牙切齿,似乎很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一会儿转身恶狠狠地盯着路易半晌,一会儿又在原地逡巡打转,神色一言难尽。

赛伦见了这架势也有些疑惑:“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路易微愣,看见赛伦来了,居然有些安心,回头低声说了一句:“他不让我见父王!”

大皇子用力揉了揉眉心:“父王他不想见你!”

路易冷笑道:“你骗谁?我刚下船就接到了父王的传诏,而你一直把我拦在外面,直到现在都不让我进去看一眼——说你不是意图软禁国王,谁信?”

大皇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口欲辩:“那是因为——”说着,他看见了赛伦身后跟来的戈尔多,神色一变,语气里居然多了几分热切,“是你!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亚特里夏·霍恩的学生吧?”

戈尔多点了点头,好奇地回答:“是。”

大皇子如释重负般的喘口气,急忙把戈尔多拉出人群,往寝殿里推:“快快快,你快去看看我父王——”

路易和赛伦双双懵在原地。

路易倒吸一口气,恼怒地喊道:“凭什么他能进去,我却不能进?”

“我说了多少遍了,那是父王的旨意。”大皇子也不服输地吼了回去,“有种你就带着你的骑士强闯进来,看父王能不能给你治个叛国之罪!”

赛伦则斟酌着说道:“我也是导师的学生,我能进吗?”

谁料大皇子居然翻了个白眼:“他们俩什么关系,你和霍恩又是什么关系,你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吗?起开,别给我添乱。”

戈尔多无奈地被大皇子拉进寝殿里,但是没走几步,大皇子就松开了手,像是畏惧什么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了:“你一个人进去吧。”

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又加了一句:“请务必救救我父王。”

戈尔多:“……?”

这下戈尔多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他穿过空无一人的厅室,伸手推开了那扇深红色的大门,首先入目的是一重一重的红色的床幔和纱帘,里面隐隐传来痛苦的闷哼和低声的交谈声。

“……给我你名下的两个郡的税收,国王私库的六成金银,五年内三大港口自由通商、让我们赛兰卡帝国三成税利。”某人低笑着,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尾音却像是令人胆寒的钩子一样猛的上扬,“这就是你考虑这么久得出的结论?”

戈尔多抽了抽嘴角,掀开遮掩视线的纱幔。

只见一头金色长发的男人手里拿着张地图,慢条斯理地说着些什么,而床上趴着一个佝偻着的身影——那正是阿奇德的国王,几天前看着还挺精神的,现在看来完全就是个沧桑的老头子了。

戈尔多:“……”

“抖?你抖什么抖?之前想给我这幅身体的脑子开瓢,那时候不是威风得很吗?”金发男人冷嘲热讽道,“百年过去,你们阿奇德皇室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不仅做了小偷,还想做强盗,不仅本事不到家,人还怂得很。抬头,你这世袭的蠢蛋,一把年纪了还想继承我的头骨?你就该谢我死的早,否则现在有你没你还难说呢!”

戈尔多:“…………”看来是国王真的病了,情急之下想借头骨的获取力量,结果捅了马蜂窝,病上加病。

“你做不做得了主?”金发男人似乎是耐心用尽了,叹息道,“算了算了,就这样吧。给我起草个诏令,赶紧签字。”

说着,男人貌似发现了戈尔多的视线,扭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眯着眼,有些危险地说道:“……是你。”

戈尔多现在再傻也知道了,此刻主宰着眼前这躯体的人,根本就不是亚特里夏。

※※※※※※※※※※※※※※※※※※※※

克劳狄还在的时候,多个国家的王室都患有“克劳狄ptsd”,百年之后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