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名字
千尧闻言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他确实不知道。
若是在现代这其实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毕竟千尧和他连床都上了,但却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但放在古代却又变得合理, 毕竟在这里根本没人敢直呼面前人的名讳。
他的身份又高到千尧甚至没有机会称呼他的名字。
因此哪怕穿过来这么久, 千尧依旧不知道他叫什么。
平日里不提也好,今日他突然提起,千尧也不由有些好奇道:“陛下愿意告诉奴才您的名字?”
面前人没有回答,只是取下笔架上的一只笔递给了他。
千尧有些不明所以, 但还是伸手接过, 然后握住了毛笔。
他们大一的时候开设过书法课,因此千尧也是跟着学过毛笔字的。
只是结果不怎么尽如人意,一个学期下来只学会了握笔,因此千尧很是心虚。
毕竟原身可是太师家的小公子,怎么可能不会写毛笔字。
若是身份没暴露还好,还能装一下文盲,毕竟在古代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身为奴才不识字可太正常了。
可惜如今身份已经暴露,因此千尧想装文盲都不行。
好在面前的人并没有让他自己写, 而是握住了他的手。
千尧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被他带着在宣纸上开始写字。
千尧完全控不住手中的笔,刚一落笔手便有些抖。
好在身后的人很快用力, 握着他和手中的笔在宣纸上游走。
很快雪白的宣纸上便出现了两个字。
岐岸。
“岐岸……”千尧看着宣纸上的字无意识喃喃出声。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的人凑到他耳边接了一句,“是, 这是朕的名。”
说着,握着他的手在这两个字旁又写下两个稍小的字。
远归。
“这是朕的字。”
岐岸,岐远归。
原来这就是狗皇帝的名字。
不知为何千尧看着宣纸上的名字有些发呆, 总觉得无法将宣纸上的名字和面前的人联系在一起。
毕竟狗皇帝这么残暴,因此千尧总觉得他的名字也一定很凶,没想到竟是这么温润的几个字。
“怎么了?”狗皇帝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不专心,从他手中取走毛笔放了回去。
“没什么。”千尧闻言连忙摇了摇头,然后真心回道,“只是觉得陛下的名字很好听。”
“是吗?”面前的人闻言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叫一下试试。”
千尧闻言瞬间回了神,然后连忙摇了摇头。
别说叫皇帝的名字,一般人取名都要避讳他的名字,生怕冲撞到,因此千尧哪里有这个胆子当着正主的面叫他名字。
所以连忙回道:“奴才不敢。”
然而面前的人却很坚持,“是朕让你叫的。”
千尧当然知道是他让自己叫的,但还是不敢,毕竟千尧虽然知道他很宠自己,但也还是不敢太逾矩。
毕竟世间宠爱大都如此,喜欢时可断袖,可分桃,厌恶时却又恨不得弃之如敝履。
更何况还是他们这样身份如此悬殊之人,因此千尧很怕今日的逾越会成为来日的罪名。
于是侧过头来,小心翼翼地求道:“陛下,奴才真的不敢。”
面前的人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却没有戳破,而是抬手摸了摸他薄薄的耳骨,轻飘飘道:“抗旨?”
千尧一听他这么说,便知道避不过去。
但还是忍不住试图最后挣扎道:“奴才没有,奴才只是真的不敢。”
千尧说着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拽了拽面前人的袖子,可怜巴巴道:“陛下别逼奴才了好不好?”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千尧知道狗皇帝很吃他服软这一套。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人神色有了变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他的下巴,缓缓道:“这么不想叫?”
“不是不想,奴才只是不太敢。”千尧见似乎有转机,连忙说道。
然而没想到狗皇帝却很坚持地再次问道:“真的不叫吗?”
“奴才真的不敢。”千尧一边说一边抬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面前人的神情。
怕他生气,还十分乖巧地用脸蹭了蹭他的手心。
然后就见面前人神色一动,回了句,“好。”
千尧闻言以为这是混了过去,连忙抱着他的胳膊嘴甜道:“奴才多谢陛下。”
谁知话音刚落就见面前人勾了勾唇角,然后抬手用拇指按住了他的唇瓣。
声音淡淡道:“别谢得太早。”
“什么?”千尧有些不明白,但还是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殿内的宫人突然依次退了出去,甚至还贴心地关上了思明殿的大门。
千尧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想从他怀中挣脱出去,但还是晚一步,环在他腰上的手很快收紧,千尧就这么被禁锢在了面前人的怀里。
“陛下……”
千尧见状连忙想要求饶。
这里可是书房,而且还是白日,他可不想白日宣淫。
但很快便说不出话了。
千尧也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了狗皇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
被他用各种方法从嘴里逼出了那个名字。
“岐岸,岐远归……”
千尧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忘掉狗皇帝的名字。
最后千尧是被抱出的思明殿。
彼时睡着也还好,但等他醒来后再回想到白日的事,整个人瞬间羞愤到恨不得重新晕过去。
该死,到底有没有人能管管狗皇帝?这么放纵难道真的没有问题?
但悲愤归悲愤,千尧很快便意识到,整个皇宫里不仅没有妃嫔,甚至没有太上皇和太后,前朝的大臣们也都被他治理得服帖,似乎还真没有人能管得住狗皇帝。
思及此千尧的脑海中不由又浮现出那句,“朕就是规矩。”
算了,想到这儿千尧瞬间妥协认命。
以后失不失宠的以后再说,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听话,先活到以后。
因此从那以后千尧便不再抗拒叫他的名字。
狗皇帝的癖好很奇特,总喜欢自己在床上叫他的名字。
千尧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叫的,但还是顺着他,但没想到哪怕如此,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
每次自己一叫他名字,狗皇帝都格外情动,有一段时间甚至日日都要。
最后千尧被折腾到受不了,百般求饶。
狗皇帝这才放过了他几日,但却又没完全放过,让他用别处伺候。
因此千尧那几日腿心都是红的。
最近做得太过,千尧腿都是软的,那些话本早已被他抛之脑后,得空的时间全都用来补觉。
狗皇帝大概也意识到最近把他折腾得太过,因此终于放过了他,给他放了几日的假。
千尧现在看见他就害怕,因此不用当值后立刻跑得离他远远的,去御膳房找了小穗子。
小穗子的伤已经好了,只是看起来并没有完全走出那件事的阴影,听到岐岸已经知道他是假太监的事,腿都吓得差点软掉。
“那陛下没有说如何处置这件事吗?”
当然处置了,只是方式比较特别,因此千尧有些不好意思向小穗子说明。
不过小穗子很快也明白了,毕竟什么情况下才能发现一个人是假太监是很明显的事。
因此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拉着他的手关切道:“阿尧,伴君如伴虎,你要小心。”
“我知道,你已经提醒过我很多次了。”
“可我实在不放心,毕竟……”小穗子不知是不是想到了那日在围场时的事,压低了声音道,“陛下从来狠心。”
“我知道。”千尧回道。
在岐岸身边待了这么久,千尧怎么可能还不了解他的秉性。
“那你……和陆少爷真的没可能了吗?我还是觉得他最适合你。”小穗子难过道。
千尧听他提起陆砚洲便觉得愧疚,他虽然对陆砚洲没什么感觉,但能感觉到他对原身的情意。
但也明白那情意是给原身的,而非自己。
因此还是摇了摇头,“我们不可能了,而且已经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我们重新在一起,或许他会失望也不一定。”
小穗子也知道再说这些没有意义,因此只是叹息道:“他肯定很伤心。”
“你似乎对他很在意?”千尧闻言有些好奇地问道。
小穗子一听仿佛被吓了一跳,连忙矢口否认道:“没有,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好了。”千尧本就是开个玩笑,见状也不再拿他打趣,而是从怀里摸出了一袋银子递给他,“给你。”
小穗子看着那一袋子沉甸甸的银子,不由愣住了,“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我的月例。”千尧说着把钱全部放到了他手里,“但我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不如给你,我知道在皇宫里处处都要使银子,不够了就找我要。”
小穗子闻言愣了一下,连忙把钱推了回去,“不行,我不能要,我的月例够用的阿尧,而且你总来找我,御膳房人人都知道我同你交好,平日里他们巴结我还来不及,没有人苛待我,放心。”
“不行,收下,不然我会生气。”千尧说着态度十分强硬地把钱又塞了回去。
小穗子推拒不过,这才收下,但眼中却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更加担心。
“怎么了?”千尧见状摸了摸他的头,“这么小的年纪一天别想那么多,多想办法弄点好吃的,吃好睡好才能长高。”
“你又打趣我。”小穗子笑道。
但不知想到什么,小穗子很快便又笑不出来了,而是抬眸望向他道:“阿尧,这不是普通宫人的月例,看起来陛下真的很宠你,但你是这样的身份,又是男子,终究不可能和陛下长久,所以你一定要早日为往后考虑。”
小穗子所说也是千尧所想,因此他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了下去。
“陛下已经在准备选妃了,到时候还会从选出来的妃子中再立出皇后,他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我很怕他只是一时兴起,很快便会将你抛之脑后。”
“我知道。”千尧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挤出了一丝笑,“我会为自己做好打算的。”
“千万别对陛下交付真心。”小穗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我不会的。”千尧回道。
–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小穗子提起陆砚洲的缘故,千尧从御膳房回去下意识绕路去了一趟听竹馆。
听竹馆依旧宫门紧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静谧。
白日里的听竹馆并没有晚上看起来那么恐怖,因此千尧不再像之前来时表现得那么恐惧,甚至还站在门口发起了呆。
只要来到这里他便不受控制地想起陆砚洲。
想起两人在这里一起商讨逃跑的事,想起逃跑被抓回来时自己当着他的面讨好岐岸,想起他被打到浑身是血的身体。
千尧很清楚自己不是原主,对于陆砚洲也也没有那种感情。
因此心中对他更多的只是愧疚。
他对陆砚洲亏欠得实在太多,已经还不清。
但也没机会再还了,毕竟他们今生都不可能再见面了。
因此千尧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希望他可以放下对原身的执念,重新开始。
但这又谈何容易?
因此想到这儿千尧不由叹了口气。
正准备离开,千尧突然听见不远处隐隐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
这听竹馆偏僻,之前听那个好心的小太监说这里还不吉利,因此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来,所以这是哪儿来的声音?
想到这儿千尧不免有些好奇,循声走了过去,走到前面的转弯处,悄悄探头看去。
然后就见两个高大的太监正在对着一个小太监拳打脚踢。
被打的小太监穿着最末等的太监服,抱着头蜷缩在墙角把身体蜷起,沉默地挨着打,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因为蜷着,千尧看不清他的脸,因此判断不出他多大,只能从他瘦骨伶仃的身形判断出应该是比小穗子还要小的年纪。
明明在现代还在上学的年纪,却被这样毒打,千尧瞬间看不过去。
虽然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应该不是那两个太监的对手,但千尧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了过去。
“住手!”千尧喝止道。
本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势,但千尧毕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因此脱口而出的声音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大,甚至还透着一丝颤音。
千尧刚一出声就知道完了,自己这一开口气势先软一截。
但看着地上蜷着的小太监,还是没有退缩,而是强忍着恐惧挡在了小太监的身前。
“你们怎么能在皇宫里打人呢!”千尧对着他们说道。
两个太监原本见千尧这么单薄,本想一起揍。
结果其中一个看见了他身上的暗红色太监服,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是御前的人。
因此瞬间怂了,连忙道:“原来是御前的公公,您误会了,小的们可不是故意打人,而是这小兔……小狗子先撞了我们还不道歉,我们才给他一点教训。”
千尧看见他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才想起自己是御前的人,因此瞬间硬气了一些。
“就算先撞了你们,也不至于这样大打出手吧!”
“是,您说得是,我们这就把他扶起来。”那两个太监的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忙卑躬屈膝道。
说着便要去扶那个蜷在地上的小太监。
小太监大概是被他们打习惯了,见状身体立刻不受控制地一抖。
千尧见状连忙挡在小太监身前,道:“不必了,你们道歉就好。”
“好,实在抱歉。”两个太监连忙说道。
蜷在地上的小太监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木木地点了点头。
千尧不想和他们纠缠,见他们道歉了便也把这件事放了过去,示意他们赶紧走。
很快,那两个太监便不见了踪影。
千尧则连忙把地上的小太监扶了起来。
小太监一看便是宫里最末等的太监,身上的太监服又灰又暗,灰扑扑的,沾满了尘土。
千尧见状连忙俯身帮他把身上的土拍干净。
小太监一直低着头,因此千尧并没有看清他的脸。
只能感觉到面前的小太监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整个人又瘦又小,露在外面的地方全都是伤。
“怎么这么多伤?是不是总有人欺负你?”千尧握着他的手问道。
小太监见状似乎有些害羞,连忙抽回了手,“脏。”
千尧听到这个声音,莫名有些耳熟。
于是抬头看去,然后就见面前的小太监也跟着抬起了头。
千尧这才想起这个小太监他竟然认识。
那还是很久之前他偶然经过听竹馆的那次,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听竹馆的事,想要凑近看看,却被一个提着恭桶的小太监拦住。
大概是因为手中提着恭桶的缘故,小太监并没有靠近,而是远远提醒道不要过去,还告诉了他听竹馆的事。
千尧本想道谢,然而那小太监说完便低着头离开了。
因此千尧只记住了他身上最末等的太监服。
“是你啊!”千尧闻言连忙说道,“你还记得我吗?之前在听竹馆门口,我见过你。”
小太监闻言愣了一下,也想了起来。
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地低下了头,“记得。”
“我叫千尧,你叫什么名字?上次还没来得及和你道谢呢。”千尧问道。
“千尧……”小太监闻言又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听过他的名字,但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回了一句,“小狗子,我叫小狗子。”
千尧一听有些惊讶,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名字?
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问道:“他们总欺负你吗?”
小狗子闻言沉默了下去,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我负责刷恭桶,大家都嫌我脏。”
千尧闻言瞬间反应了过来小太监刚才为什么对他的触碰这么敏感。
“你今年多大了?”千尧问道。
“十三。”
十三岁,还是正在上初中的年纪,想到这儿千尧更加心疼,很想帮一下他,可是又不确定自己能否帮的了,因此并没有立刻作出什么保证。
只是问清楚了他当值的地方,然后便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千尧一直在想怎么和岐岸开口,因此有些心神不宁。
岐岸似乎总能在第一时间看出他的不同,于是趁他奉茶的时候把他拉到怀里问道:“怎么了?”
“陛下……”千尧有事相求,因此态度十分讨好,主动环着他的脖子道,“奴才今日去看了小穗子。”
“朕知道。”岐岸把玩着他的手指道。
千尧闻言愣了一下,很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有派人跟着自己?
可是今天一天千尧都没发现过有谁跟着他。
“怎么了?”岐岸见他突然不说话,开口问道。
千尧闻言回过神,抬眸望向面前的人,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在派人跟着自己?但一对上岐岸的眼睛便怂了,因此最终还是把还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千尧缓了片刻,决定继续说道,“奴才回来的时候碰到一个小太监正在被欺负,才十三岁,看起来很是可怜。”
岐岸听到这儿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但却没有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把玩着他的手指。
千尧见他没有反应,突然想起从前他教自己求他的方式。
于是主动凑过去吻住了他。
岐岸这才终于有了反应,扣住他的后脑勺反吻住。
再次被放开时千尧已经没了力气,靠在他胸口喘气,但还没忘了正事。
于是连忙坐直了身体问道:“所以可不可以把他从净房调到别的地方去?”
岐岸望着他的唇瓣,心情不错,因此很快回应,“你想把他调到哪儿?”
“嗯……”千尧一下子被问住。
他光想着把他从净房调出来,至于调到哪儿还不知道。
岐岸被他的反应逗得轻笑了一下,“还没想好就来求朕?”
千尧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穿过来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岐岸身边,因此连皇宫里的宫殿都还没认全,这些职能分配上的事儿就更是一窍不通了。
岐岸见他这么为难,主动帮他做了抉择,“那就让他跟着你吧。”
“跟着我?”
“嗯,让他伺候你吧。”
“陛下,这会不会有些不太合适?”千尧问道,毕竟他自己都是个奴才。
但岐岸却直接截断了他的话,“没什么不合适的。”
千尧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在自己身边自己还能尽力庇护他,因此也同意了。
小狗子被带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洗干净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新的。
千尧把他安置到了自己在太监院住的地方,毕竟虽然那里还有他的位置,但千尧已经很久没回去睡过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干脆就让他住了。
小福子和小全子也是好相处的,因此千尧很放心。
小狗子的东西不多,因此千尧很快就把他安置妥当。
唯一有些不满意的是他的名字。
“小狗子?怎么会叫这个名字?”
小狗子似乎不怎么爱说话,但对他还是有问必答,“我是被卖到宫里的,卖我的人也不知道我叫什么,随口叫的,就这么记上了。”
被送进宫的一般出身都是如此,因此千尧也不意外,只是问道:“那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小狗子闻言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眸向地上看去,然后摇了摇头。
“那就重新换个名字吧。”千尧提议道。
小狗子闻言抬头看向他,黯淡的眼神不由亮了一下。
千尧一看便知道他也乐意,于是问道:“你想叫什么名字?”
小狗子并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向他。
千尧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指了指自己道:“你是要我取吗?”
话音刚落,就见小狗子重重点了点头。
千尧见状立刻坐直了身体,从小到大他连宠物都没养过,因此还是第一次获得取名的权力,所以很是郑重。
认真地想了半天后,千尧这才回答了他,“小麦子怎么样?我有个朋友叫小穗子,你叫小麦子,是不是很搭?”
小麦子不明白什么叫很搭,但还是立刻点了点头。
他喜欢这个名字。
虽然说名义上小麦子是伺候他的太监,但千尧日日都在御前,其实并不怎么需要他伺候。
因此小麦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太监院。
他的身份特殊,所以也没人给他派过什么活,不过小麦子很勤快,每次千尧去太监院找他都能看到他在满院子洒扫。
这日千尧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小麦子,一问才知道他在打扫后院。
千尧闻言走过去,果然看到小麦子正在后院扫地。
因为太过瘦小,他手中的扫帚看起来都快要比他高,这让千尧总有一种雇用童工的感觉,于是连忙跑过去帮他。
千尧想接过小麦子手中的扫把,但小麦子死活不肯,因此千尧只能又去拿了一把。
小麦子见状愣了一下,但也没劝阻,只是扫得更快了。
他们两个很快就扫完了后院。
此时正是初夏,但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热了,因此大家几乎都在屋里,后院并没有什么人。
但千尧却并不想回去,用井水洗了把脸后便在院中的老槐树下坐下。
小麦子见状也连忙把自己洗干净,然后走过去轻轻在千尧身旁坐下。
此时刚有热意,阳光明亮却不猛烈,加上有树枝遮挡,因此落到他身上时是一个很舒服的温度。
晒着晒着,千尧便有些困了。
但却没有睡,而是和小麦子聊起了天。
他在宫里熟识的人不多,能说心里话的人就更少,只有一个小穗子,但又不能常常见到,因此千尧肚子里憋了一肚子话,如今终于有人可以说了。
小麦子虽然不爱说话,但却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只要千尧开口就会抬眸专注地望着他,然后不时给他附和。
千尧和他说得痛快,因此常常来找他。
今日也是如此。
千尧是来和他吐槽的,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吐槽皇帝,因此便用我有一个朋友来代替。
古人果然不知道这个梗,因此小麦子一直真的以为他有这么个朋友。
“你说我朋友是不是应该生气?”千尧吐槽完狗皇帝对他做的事后转过头,然后就见小麦子一双漆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听得专心,听见他的问题,立刻重重点了点头。
千尧看见他这个模样不由笑了一下,别说,小麦子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乡间的小土狗,笨拙,朴实,但真心。
千尧看得心软,决定从今之后都把他当弟弟。
千尧其实一直都想有个弟弟妹妹,可惜是独生子女,这个愿望从来没实现过,不过现在好了,他的愿望实现了,还是一个这么乖巧的弟弟。
千尧越想越开心,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糖递给他吃。
小麦子到底是小孩子,看着他手里的糖瞬间瞪大了眼睛,但却没有伸手去接。
最后还是千尧主动塞到了他的手里。
“不行,我不能要。”小麦子见状立刻想要推拒。
但千尧却不容许他拒绝,直接从里面掏出一颗塞进了他嘴里,然后把剩下的放到了他的口袋里。
“吃吧,我有很多。”
小麦子似乎没有吃过糖,直接愣在了原地,一点也不敢咬,硬生生把那颗糖抿化在了嘴里。
“好吃吗?”千尧问道。
小麦子这才回过神一般重重点了点头,“好吃,谢谢千尧哥哥。”
“不用,而且别叫得这么生疏了,叫我哥哥就行。”
“哥哥?”小麦子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我可以这么叫吗?”
千尧闻言揉了揉他的头发,“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就见小麦子仰起头,冲着他叫了一声,“哥哥。”
千尧闻言笑了一下,回道:“哥哥在这里。”
–
今日陛下巡营,因此千尧并不用急着回去,难得悠闲地和小麦子一起靠在树下消磨时光。
因为太过惬意,让他恍惚了一瞬,还以为回到了曾经。
曾经……
千尧睁开眼,太阳光有些刺眼,大概是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朦朦胧胧中看到了彩色的光圈。
千尧抬手挡住眼前的光。
有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是高考结束后的暑假,也是人生中最难得悠闲的时候。
每日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打游戏。
爸爸妈妈知道他这些年辛苦,因此纵容着他的一切。
不仅不会叫他早起,还会端来切好的西瓜喂给他吃。
那是一个和今日一样的夏天。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阳光很好,却并不猛烈,千尧睁开眼,发现妈妈坐在床边。
“妈妈。”千尧蹭到她身前,闷闷地叫道。
“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妈妈说着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不是,只是有些渴。”
“睡了这么久当然渴了。”妈妈说着给他端了一杯温水,还有一盘西瓜。
见他喝完水,然后用叉子叉起一块西瓜喂他。
虽然父母在学习上对他要求严格,但生活中却堪称溺爱,因此千尧已经习惯了,乖乖张开了嘴。
但吃了一块后又觉得有些不合适,毕竟他都十八岁了。
于是接过叉子自己吃。
“妈,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和我爸太溺爱我了。”千尧一边吃一边说道。
然后就见妈妈含笑望着他,“那怎么办呢?谁让我和你爸爸只有你一个孩子呢。”
外面的太阳光突然耀眼,把妈妈照映得像天使一般。
“妈妈……”千尧突然不受控制地叫了一声。
“什么?”身旁立刻有声音问道。
千尧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面前不是他熟悉的房间,也没有他的妈妈,而是红墙黛瓦,层层叠叠望不到头的宫院。
其实并不是很多年,明明只过去了两年,可是怎么已经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后,千尧每一天都在提心吊胆,被周围一点点驯化,根本没空去想以前的事。
因此他简直都快忘了他不是这儿的人,他是千尧,出生在二十一世纪,家里还有爸爸妈妈在等他。
想到这儿千尧突然有些忍不住,连忙闭上眼睛才没让眼泪落下。
但一旁的小麦子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连忙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这些事不能向任何人说,因此千尧只是淡淡回道。
然而没想到的是小麦子却突然说道:“是想爹娘了吗?”
千尧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不由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掩饰道:“是你在想吧……”
只是说完便沉默了下去,许久,才闷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哥哥,你都写在脸上了。”小麦子很诚实地回道。
“是吗?”千尧说着有些不服气地捏了捏他的脸,“难道你不想吗?”
“想。”小麦子坦诚道,“做梦都想,但我已经没有爹娘了。”
千尧闻言更加惊讶,“没有爹娘?”
“嗯。”小麦子摇了摇头,“他们都饿死了,我被卖到宫里才捡了一条命。”
千尧听到这话心中更加震惊,“外面的日子这么苦,那你还会想出宫吗?”
小麦子闻言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只是等我们被放出宫,大概得几十年后了。”
“是啊。”
千尧说到这儿,不知为何心情有些低落。
小麦子看出来了,于是连忙说道:“但到那个时候我肯定已经攒了很多很多钱,等出去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千尧因他朴素的愿望动容了一下,因此很配合地回道:“是啊,到时候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话音刚落,就听小麦子对着他道:“哥哥,等出宫了我们可以一起过日子,我会好好孝敬你的。”
千尧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向他看去,然后就见小麦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里面的真诚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千尧不免动容,虽然不用他孝敬,但还是笑着回道:“好啊。”
因为气氛太好,小麦子的话都多了起来。和他畅享了一下午将来出宫后的事情。
明知是虚假的希望,但千尧还是很开心,一直到回寝殿时的心情都很不错。
本以为这个点岐岸肯定回来了,然而没想到回到寝殿后才发现并没有。
千尧有些奇怪,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平日里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睡了。
他不在千尧也不敢自己去睡,于是洗漱完后靠在床上一边看话本一边等他。
然而没想到岐岸却一直没有回来。
不知为何,千尧总觉得出了什么事,因此他很想问问,但又不知道该问谁。
直到已至深夜岐岸身边的安公公才赶过来对他说道:“千公公,陛下今夜不会回来了,还请您早些安置。”
千尧闻言更加奇怪,于是抓着他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安公公似乎有些为难,因此沉吟了片刻后才回道:“是出了些事。”
“什么事?”千尧一听瞬间紧张了起来。
然后就听安公公道:“陛下昨日巡营,突然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