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候在殿外的宋公公等人, 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器皿碎裂的轻响。
宫人们面面相觑,宋公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手叩门, 问:“陛下, 陛下,怎么了?是否东西摔了, 奴才带人进去打扫可好?”
等了许久, 殿内都没有传出声音来。
竹意堂的宫人迟疑道:“公公, 我们还进去吗?”
宋公公竖起耳朵,仔细听了片刻,摇摇头:“……再等等吧。”
——寝殿里面, 宁诩正站在殿门前, 僵着身体望向不远处的段晏。
“你骗朕的吧……”宁诩瞪他, 底气不足地开口:“谁知道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说不定就是干净的水呢?”
段晏的身形摇晃了两下, 退后半步,手撑在矮柜上,几乎是肉眼可见间, 白皙如玉的面容上就涌上了大片红晕, 染得双颊如生艳霞一般。
“陛下说是,那就是。”青年的嗓音也彻底哑了, 语调不高,却很清晰:“陛下想走的话, 趁臣还清醒,可以现在就离开。”
宁诩的视线落在他撑着柜子逐渐发颤的手臂上,忍不住说:“若药是真的,那你会不会兽性大发, 祸害这竹意堂的宫人……”
段晏闭了闭眼,别开头,不让宁诩瞧见他眼里的情绪:
“陛下放心,臣还不至于彻底与兽类为伍,不是臣要的人,就是死了也不会碰一下。”
宁诩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心想,好没道理的话。
你我二人都滚上榻多少次了,依这话的意思,难道朕就是你要的人吗?
宁诩用脊背抵着殿门,看着段晏:“你死在这里,朕、朕无法和燕国交代……你这是道德绑架!”
青年身上开始迅速渗出薄汗,将鬓边的碎发都浸得湿漉漉的,越发衬得唇色苍白。
“是。”他坦然承认,甚至还勉强勾了下唇:“臣就是在要挟陛下,就是这么卑鄙龌龊,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一次了吗?陛下再怎么厌恨也无妨。”
说完这句话,段晏终于失去力气,靠着矮柜缓慢滑坐下去。
真是莫名其妙。意识滚烫模糊间,他突然想,明明可以有那么多手段那么多的方法,可以留住宁诩,偏偏选择了这条伤人不利己的路。
仿佛想借此来确认些什么似的。
但如果宁诩能狠下心,那他或许真的会在这个夜晚悄无声息地死去。
一时之间,段晏忽然自己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舍弃一贯以来的精心计算,做出这样的举动。
是因为——
青年抬起眼,就看见模糊的视野里,宁诩正在殿门前慌慌张张地走来走去。
“你……朕让人去请御医,这什么西域秘药肯定是有解药的,朕——”
宁诩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段晏倏然蹙起眉,一手猛地捂住心口,咳出了一大口血。
鲜血溅在地砖上,在烛火下映出艳丽的色泽。
段晏:“……”
这药效……出乎意料的猛啊。
宁诩:“啊啊啊啊啊!”
宋公公在外头焦急地叩门:“陛下,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他想推门进殿,宁诩却反应过来,赶紧抵住殿门,叫:“宋公公,快去请御医!”
宋公公一惊:“陛下,为何要请御医?何人病了?御医过来起码也要小半个时辰,陛下,陛下,快让奴才进去瞧瞧是怎么了……”
宁诩转头看看已经意识不清的段晏,欲哭无泪道:“传朕旨意,任何人无召不得进殿,快去请一位御医过来治屁股……”
殿外乱成一团,宁诩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怦怦跳的心脏平静一点。
他快步走近段晏身旁,弯下腰,用手背贴了贴青年的额头。
果不其然,烫得令人心惊。
宁诩吓了一跳,正要把手收回来,段晏却像是突然有了力气般,飞快地死死抓住他的手腕,眼睫一抬,盯着宁诩:
“陛下决定好了?”
宁诩又是惊慌又是委屈又是生气:“朕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段晏扯了扯唇角,嗓音轻飘飘的,哼道:“看来……陛下心里还是有臣的。”
声音虽然小,宁诩还是听见了,但却抿紧唇没有回话。
他此时心乱如麻,根本顾不得思考那么多有的没的,只知道——他不想让段晏死。
可能这就是天道好轮回吧,宁诩想,今夜之事,不正是当初他刚刚穿书时那一夜的翻版?
当初他因中药而强迫段晏,如今段晏也用这招来胁迫他。
不管是什么姿势,当初段晏总归是帮了他……那这个夜晚,他也帮段晏一次好了。
“你,”宁诩颤了颤长睫,低声说:“你要把握分寸,不可以……”
两个人跌坐在矮柜下,段晏眼睛一眨不眨地专注盯着宁诩看,在某一刻,忽然凑近过来,亲在了他唇畔。
宁诩紧张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面前的青年却闭上了眼,被汗浸湿的眼睫黏成一缕一缕,乍一看去,竟像是被泪打湿的一般。
明明在榻上,两个人曾厮磨多次,如今回忆起来,却从未正儿八经地亲过。
宁诩愣在原地,隐隐品尝到这个亲吻里含着的血腥气。
段晏的动作生涩又笨拙,一开始只是在唇边磨蹭,过了一会儿,又抬手狠狠将宁诩勒进怀里,如同着了魔似的啃咬,试图撬开那齿关,长驱直入。
燕国的人永远都想不到,他们皎皎如玉的七皇子,年少成名的七殿下,曾受万民敬仰的翩翩君子,会有一天半跪坐在砖石上,狼狈地、沉迷地、仿佛失去理智发了疯地,去亲敌国传闻中声名狼藉、暴虐荒淫的年轻天子。
宁诩浑身发起颤来,被亲了半天才终于有所反应,正要挣扎,手却碰到了段晏衣襟掩盖下的某处。
“……啊!”他被烫得缩回手。
*
宋公公在殿外来回踱步。
寝殿的烛火早已熄了,因为听见些动静,宋公公又把竹意堂的宫人往外赶了赶,现下已经过了子时,宁诩还没出来,看来今夜是宿在此地了。
但宋公公想到先前那器皿的碎响,以及宁诩匆忙间的交代,心里总是不安,因此也歇不下来,在院中走来走去。
“公公,御医已经在旁边安置休息了。”有个宫人过来,轻声道。
宋公公点点头,叹了口气。
唉,陛下也不说清楚点,究竟是哪里病了?伤着了?怎么就说是要治屁股呢!
难不成是屁股上被碎片扎了疼,但好歹也先让御医进去看两眼,包扎一下啊!怎么还紧闭殿门,和段侍君做那等事啊?
陛下可太能折腾了!
宋公公正愁眉苦脸地思索,忽而见院外有侍卫匆匆进来,压低了嗓音:“公公,不好了,御书房那边出事了。”
宋公公惊吓道:“出什么事了?”
“有个内贼趁巡值的侍卫不注意,潜入御书房乱翻了一通,武功极高,蒙着面,被发现后眨眼间便逃之夭夭,遍寻不见!”
宋公公一听,心都凉了半截。
那是御书房啊!如此机要重地,竟然被贼人偷偷潜入,不知道看了什么带走了什么,还逃了!
“快,快封锁各宫,务必要抓到那人!”宋公公尖声道。
侍卫却说:“封锁各宫要有陛下的旨意,陛下不在,臣等无法动身!”
宋公公忙快步到竹意堂的寝殿前,叩了许久的门,里面都无人应答,只能听见隐约传出的闷哼和低泣声。
“嗯啊……呜呜……”
变调的嗓音捂进了被子里,不甚清晰。
宋公公心道,完了完了,陛下看来正在紧要关头,这会儿无论如何都抽不出身来,处理贼人的事情。
他焦急地踱步片刻,突然想起一人,道:“快去找夏良君!”
夏潋曾受陛下嘱托,负有协理六宫之权,现在宁诩不得空,只能求助于夏潋了。
宋公公看着侍卫和几个宫人快步离开,一颗心提在嗓子眼里,迟迟落不下。
千万要抓到这杀千刀的窃贼!
*
秋水苑里,夏潋拥着被子从榻上坐起来,还有些茫然:“怎么了?”
前来传话的侍卫急切道:“夏公子,今夜有贼人潜入御书房盗窃,在值守侍卫包围下仍旧逃脱,找不见人了!”
夏潋瞬间清醒了,睁大眼:“御书房遭窃?”
他顾不上礼仪,赶忙掀被下床:“陛下呢?陛下知道此事了吗?”
那侍卫欲言又止:“陛下……今夜在、在竹意堂歇下了,没能见到陛下,只是传告了宋公公。”
夏潋拧起眉,披好外袍,训斥道:“如此大的事情,怎能不通知陛下?宋公公也没有去给陛下说一声吗?”
侍卫:“宋公公上前去敲门,敲了许久都没动静……想必陛下与段侍君正、正……”
夏潋:“…………”
就算是正情投意合,怎么会连抽空问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宁诩明明不是那样我行我素的人。
难不成是有其他缘故,以致宁诩无法顾及别的事情?
夏潋短暂地思考片刻,想不明白,摇了摇头,又道:“让宋公公继续候着,等陛下回了话,立即将此事如实禀报。”
“虽然没有圣旨,无法封锁宫殿,但今夜值守的侍卫队也应到各处进行搜查,如有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拿下。”
他穿好外袍,匆匆出殿,对那侍卫道:“你同我来,先去御书房察看一番,看看是否有什么异样。”
除了金殿,御书房是天子每日最常待的地方,不仅有各类机密文书,还有玉玺、印章等物,哪一样东西失窃,都可能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就算贼人没有偷东西,那或许给什么地方下了毒,藏了暗器,岂不更令人心惊?
夏潋一边往御书房赶,一边寻思,最近宫中何时潜藏了内贼?
这贼人又是为何,偏偏在今夜进入御书房偷窃?
他要的是什么东西,目的又是什么?
御书房内外灯火通明,侍卫们来回穿梭,夏潋来到里面后,第一眼便发现书案上被翻得乱七八糟。
笔墨纸砚统统移了位,连带着小烛台也倒了下来,还好半夜并未点烛,否则整个书房因此失火也未可知。
除此之外,靠近书案的柜子也被打开了几个抽屉,里面的文书摔落在地毯上。
夏潋扫了一圈,下了定论道:“那人是在找一样物件。”
他快步走到案边,伸手整理好上面散乱的纸张,又绕到书柜旁,弯腰将掉下来的文书拾起。
这时,夏潋余光瞥见压在文书底下的某物,怔了一下。
——那赫然是玉玺!
玉玺是要物,平日被收放在书柜的小抽屉内,怎么好端端地掉出来了?
夏潋捡起玉玺,握在掌心里,冰凉的玉质硌得手心隐痛。
他忽然冒出个念头——那贼人,特意来御书房,怕不是就是为了这枚玉玺的吧?
但既然翻出来了,为何又不偷走呢?
*
宁诩感觉自己像是被岩浆烫得融化了。
烫得清明的思绪逐渐化为一滩热泉,烫得眼前的景象变得迷离朦胧,烫得手脚发软,连指尖都泛上酸麻之意。
腿好像失去了控制,胳膊也不像是自己的胳膊,唯一能偶尔察觉到的真实触感,只有段晏在不断地吻去他脸上的泪水。
“好了没有……”刚开始时,宁诩还有力气问段晏。
而青年总是哄他:“很快就好。”
很快是多快?宁诩只知道殿内的烛火都燃尽了,垂帘外的天光亮了又暗,而这帐中的荒唐事,仿佛根本没有尽头似的。
最后,宁诩勉力吐出几个字,愤怒道:“你骗人……一点也不快!”
段晏:“……”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宁诩脱力晕了过去,这桩无穷无尽的风月事才停歇。
又许多个时辰后,殿外传来嘈杂的人声。
宁诩浑身酸痛地醒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宋公公在外头接连不断地叫他。
“陛下!陛下!您醒了吗陛下!”
宁诩张了张口,想说话,嗓子却哑得发不出声来。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把他稍微扶坐起,又将盛了温茶的杯盏递到宁诩唇边。
宁诩昏头转向,喝了两口,抬起眼,就看见段晏的面容。
青年不仅自己穿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有闲心束了发,视线一落,黑眸里神色剔透,一丝一毫的意乱情迷也寻不见了。
只是当宁诩看向他时,段晏动作一顿,抿着唇垂下了目光。
宁诩喝了茶,缓过来些许,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也好端端地穿着雪白里衣,成大字型仰面躺在榻上,身下垫了被褥,以及……段晏还给他腰下垫了个小小的软枕。
宁诩:“???”
朕腰下这个枕头是怎么回事?
“……拿开。”宁诩嗓音沙哑、语气低弱地呵斥道。
段晏与他对视了一眼,像是明白了,于是抬手把那软枕拽了出来。
宁诩的屁股摔在底下的被子上,霎时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如鞭打神经末梢般袭来,令他差点从榻上鱼跃而起。
“拿、拿回来……!”宁诩泪眼朦胧道。
“……”段晏倒是没说什么,又把软枕塞回了宁诩身下。
宁诩深深浅浅地呼吸了好半天,才勉强忽视了那阵怪异的不适,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的里衣下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他蓦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你——”宁诩咬牙问:“……有没有……?”
段晏帮他调整了一下小枕头,闻言咳了一声,道:“已经替你擦过了。”
宁诩恶狠狠瞪他——明明受药力支配的是段晏,为什么最后受苦的又是自己啊?
瞧段晏这模样,撇去神情不谈,那眉眼那面容,简直是容光焕发,活像是吸了人精气的狐狸精。
好在这青年狐狸精暂且算是老实本分,没有显露出什么得意洋洋的神色来,反而眉间有几分郁郁,像是心事重重似的。
宁诩理解为段晏也有羞耻心,可能昨夜太过放纵,现在清醒过来后,就颇感惭愧。
果然,青年安静了半晌,就开口说:“昨天晚上……”
“臣胁迫陛下留在竹意堂,是臣的错。”段晏低声道:“若陛下要责罚,臣不会有任何怨言。”
宁诩盯着帐顶,思绪放空了一会儿。
“朕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朕留下来。”他不解道:“还是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和段晏认识这么久,宁诩从不认为这人会单纯地想要在后宫争宠。相反,段晏精于心计,时而言语又刁钻刻薄,完全不惧与宁诩起冲突,和王知治那样讨好谄媚之辈显然截然不同。
“你,”宁诩停了一下,费劲地抬起脸,看向青年:“真的会害怕所谓的‘失宠’吗?”
段晏的黑眸中情绪复杂:“如果臣说是呢?”
宁诩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那你喜欢朕?”
段晏:“……”
青年别开头,瞧上去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许久后,段晏才说:“臣既已是陛下的侍君,若不争宠,失了倚仗,在后宫中人人可欺,岂不是更加难以存活?”
宁诩本来既紧张又略带点扭捏,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扭捏的。
听见段晏的话后,宁诩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还好,段晏不喜欢他。
等等——不对,这有什么好的?
明明不喜欢,还敢把他弄成这副样子?岂有此理!!!
宁诩又怒起来了。
不过还没等他发作,殿外的宋公公等人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也顾不得礼仪了,敲了几下门,战战兢兢推开了一条缝。
“陛下,奴才能进来吗?”宋公公在门缝间露出一只眼睛,哀声道。
宁诩:“…………”
得到许可后,宋公公才迈进殿来,身后跟着夏潋。
两个人还没走到寝殿中央,就齐齐望见瘫在榻上分开着双腿貌似行动不能自理的宁诩,以及倚靠在床头神色冷静的段晏。
夏潋:“。”
宋公公心想,什么情况,怎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颠鸾倒凤一整夜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竟然是陛下,而段侍君好端端地穿着衣袍,甚至还能目色凛然地朝他们瞪过来,一副中气十足的模样!
宋公公摸了摸脑袋,迷迷糊糊想,段侍君可真是……人中豪杰、雄姿英发,这样都能坐起来!还把他们的陛下榨得干干净净,太厉害了。
而夏潋似乎意识到什么,有几分尴尬。
“什么事?”宁诩哑声问。
夏潋撇去其他心思,往前走了几步,先说正事:“陛下,昨夜宫中出现一个身手极好的蒙面贼人,潜入御书房行窃,被侍卫发现后逃离了。”
“因未能取得陛下封锁各宫的旨意,臣斗胆,先命值夜的侍卫编成小队入各宫巡查,只是臣办事不力……并没能将贼人捕拿归案。”
宁诩平躺在榻上,虽然觉得在外人面前这个姿势有点羞耻,但也顾不上那么多。
他集中精力听了好一会儿小青的话,才恍惚抓出一个重点:“昨夜出现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宋公公在旁边补充说明:“陛下,现在是第二日的戌时了,已过了晚膳时分。”
宁诩:“……”
宋公公见他神情有异,又赶忙道:“陛下龙精虎猛,奴才们昨夜实在叫不动您出来,这才去请了夏良君。”
龙精……虎……猛……
宁诩闭了下眼,干脆当自己撅过去了。
好在夏潋神志清醒,依旧把话转到正题上来:“臣昨夜见事态紧急,带人先去了一趟御书房,察看是否有重要物件丢失。”
宁诩又睁开眼,问:“有东西丢了吗?”
夏潋摇摇头,但道:“无,只不过臣发现御书房的玉玺翻倒在地,疑似被贼人用过了。”
宁诩也吓了一跳:“玉玺?”
旁边坐着的段晏微微垂了下眼,不过没有人注意到他这点几不可察的动作。
夏潋的语气也有两分焦急:“玉玺乃是重要物件,若是被人拿去,在什么纸上盖了印,恐怕是麻烦了。”
虽说大多数的文书谕旨,除了玉玺之外,还需得有皇帝的朱批才行,但被贼人胆大妄为地私自盖了玉玺印,也是大案一件。
宁诩怔了一下,不太明白:“这贼是宫中何人所扮,不偷窃带走玉玺,独独盖了印,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夏潋抿了下唇,开口道:“臣今日将宫人、侍卫名册查阅一番,要论最有可能的,便是前不久刚招揽入宫的那一批。”
“果然,臣命人一一去核实身份,刚刚就发现,那批宫人中少了一人。那人昨晚没有回房休憩,已失踪至今。”
宁诩屏住呼吸:“是谁?”
“一名御膳司的太监,年纪约莫三十,名也应是假名。身形瘦小,与昨夜和那贼人交过手的侍卫所言一致。”
夏潋目光一掠,最后与段晏对上了视线,轻声说:
“臣查问知晓,这名太监主要负责运送各公子宫中的膳食,近日最常来的,是……”
“——段公子的竹意堂。”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