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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谁是猎物

第41章 谁是猎物
“那不是很好吗?”温睿平淡地说, “这样的女子必定有自己的抱负,为何要早早嫁与我蹉跎岁月。”
“呵,你可不要后悔。”温珩笑的玩味。
“什么意思?”
“没什么, 只是我刚见到安小姐的时候,她似乎把我认成了一位故人, 还问我有没有容貌相似的亲戚,我有些奇怪,究竟是哪位与我长相接近的人之前与她认识。”
温珩双手一摊补充,“对了, 安小姐祖籍苏州, 刚从英国留学回来,现在寄居在汉口的叔父家。”
“……”
温睿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你怎么说?”
“我没说有人和我长得像,安小姐也没再问。”温珩耸肩,“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交给你处理, 毕竟谁欠的债谁还,你觉得呢?”
“……”温睿没有再问什么,他静立半秒,转身就走。
“去哪?”
“找人。”
“我来问你借的训练用的靶场呢?”
温睿脚步不停, 把手伸进军装口袋取出证件,直接丢给温珩,“五靶场没人,你去就好。”
“……”
温珩看着自家大哥少见的匆匆离去的背影,摇头嗤笑一声,把手里的证件打了个转, 转身朝汽车停靠的方向走去。
其实温家两兄弟的感情并非不好, 只是相处模式常人实在无法理解罢了。
温珩之前根据蛛丝马迹, 对自家大哥的心事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但并不清楚具体发生过什么,这才在见到安语靖后没有说出温睿的存在,而是把事情保留下来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免得引发更多的误会。
不过方才居然可以在温睿身上看到这样的反应……温珩有些感慨,果然爱情是最不讲道理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堂入室,迅速生根发芽,将一个人彻彻底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或者说,将一个人原本被自己遗忘的样子,重新唤醒,只等触动到内心深处那根弦,便可焕发出勃勃生机。
温珩朝前看去,在他视线的尽头,披着雪白斗篷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倚在车门上有一下没一下嗑着糖炒栗子,见他过来,老远招了招手。
温珩的眼神在一瞬间松动,他还在感慨大哥,其实他自己,细想起来又何尝不是呢?
“怎么了,大少不太方便吗?”谢颜正在和死活咬不开的栗子做奋斗,见温珩一个人回来,把那颗顽固的栗子捏进手心,腾出口来问。
“他还有事,让我们自己去靶场。”温珩冲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证件。
“那就好。”谢颜松了口气,打算把这包中看不中吃的糖炒栗子放回车上,却被温珩拦住了。
“手冷还是带着吧,我看你挺喜欢吃的。”方才似乎一直在咬。
“……”谢颜一阵无语,温二少这是什么眼神?他那是喜欢吃吗?那分明是吃不动啊。
“温珩,我觉得这包栗子可能不太适合吃。”谢颜委婉地说出真相。
“是吗?”
温珩看了眼谢颜拿在手里的栗子,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伸手从他怀中的纸包里取出一颗。
几指发力,轻轻一收,随着一声干脆的声音,栗子壳已经裂开一条规则的缝隙。
“……”
温珩把里面的栗仁取出后,将谢颜掌心那颗死活咬不开的栗子换了过来,修长温热的指尖无意中擦过手心的肌肤,引来主人都未曾察觉的细微悸动。
“不是不适合,换一个就好了。”
“……”
谢颜把栗仁扔进口中,跟在温珩背后朝靶场走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独居在森林小屋里的猎手,一只狡猾而不确定的猎物每天都在小屋附近徘徊出没,每次即将被他发现时,又迅速撤退消失。
就像一场漫长的心理攻防战,看最后到底是猎人忍不住走出小屋探寻,还是猎物自甘情愿走入陷阱。
——而或许无论哪种,都是一样的结果。
谢颜摇了摇头,把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赶出脑海,将注意力先放在眼前的事上。
玩枪还遛神?除非不要命了。
温睿口中的五号靶场是一个私人训练场,位于军营边缘,凭借温睿给的证件和温珩的与温睿相似的长相,两人只在岗哨处站了一会儿,便直接进入。
此时时间正是午后,靶场如温睿口中所言并无他人,几百平米大的场地四周围着铁丝网与实心墙,地面是平坦而坚实的土面,铁门对面的墙跟竖着十几个大小一样的圆心靶。
温珩之前送给谢颜的手枪是把德国货,枪身做的很轻巧,方便携带和隐藏,是自卫防身的绝佳之选,不过无论多么轻巧,只要还是枪械,便是冰冷而危险的。
温珩怕谢颜第一次拿枪出意外,一直站在他身后半步,不过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谢颜在学习枪械上竟非常有天赋,不但看一遍就掌握了子弹的安装拆卸,讲过技巧后第一次实践也把子弹打在了靶子上。
这把手枪看上去轻便,后坐力却不小,子弹出膛后,谢颜避开发烫的枪管揉了揉发麻的肩膀,满意地看到自己打中了靶子。
虽然离正中靶心还很远,但至少没有打偏到连方向都错了。
比起温珩的惊讶,谢颜自己对此只是意料之中的满意,因为他一开始就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掌握,开枪之前便已胸有成竹——从很多方面来说,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谢律都是一个非常清醒而自信的人。
“怎么样?”
“很好。”温珩拍了拍戴着白手套的双手,点头微笑。
或许他不该觉得谢颜在学习枪械上可能存在问题,从认识到现在,这个人永远都是耀眼且令人惊喜的。
接下来的时间,谢颜在温珩的指导下练完了几十发子弹,准头也从刚开始的射中靶子,进步到可以打中六七环,直到右肩的酸痛感不可忽视,谢颜才遗憾停手。
此时天色渐暗,时钟已经指到了下午五点多,回温家继续教书已经没必要了,谢颜想早些回茶楼把剩下的小说写完,拒绝了温珩一起吃饭的提议,温珩见状知道很多事过犹不及,让司机顺路送谢颜回去。
温珩在到达温家大院时便下车了,谢颜坐着温家的汽车到达运来茶楼时,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去,这个时代能买得起汽车的人家十分稀少,哪怕在汉口华住界最繁华的芙蓉街,汽车也不是司空见惯的事物,谢颜刚从车上走下来,就遭到了周围人的注目围观。
“阿颜,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李泉在茶楼内听见动静,把白毛巾搭在肩上跑出来,“这是……汽车?”
“嗯,我下班时温二少正好要出门坐车,把我顺路带上了。”谢颜笑了笑,没有说他下午跟着温珩学枪的事,随口解释。
然而饶是如此,周围听见这话的人们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天爷!那可是船王温家啊!这个运来茶楼新来的小伙计怎么和温家扯上了关系,还能坐他们的汽车回来?
还有他身上穿的这件白色狐毛斗篷,一眼便知是最上等的料子做的,加上做工费恐怕三十块大洋也买不来,这个伙计不是和李泉一起来的流浪儿吗?为什么能穿着这么好的东西?
谢颜被温家聘为教书先生才几日,原本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此时大家聚在一起悄悄议论,消息才传播开来,听到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居然学问大到能做温家的先生,大家眼中都带上了几分羡慕与向往。
“我当时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果然没错!”
“人比人气死人啊,为什么人家长得好还学问大,我们就只能端茶倒水?”
“说起来前两天我去运来茶楼听书,这个谢颜还给我倒了杯茶呢,现在想想真是折寿。”
“我听说温家似乎有位姑娘年纪和谢颜差不多,温家对他这么好,不会是想招女婿吧?!”
“嗨,反正是不是,温小姐都轮不到我们。”
……
谢颜听着周围的议论,有些无语,他不过是解释了一句,就被脑补出这么多,要是真让这些人知道他今天不但和温夫人一起吃甜品,还和温二少去了靶场学枪,岂不得传遍汉口?
民国时期百姓的八卦热情,一点也不比后世低。
谢颜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没有管好奇的围观群众,向司机道谢后便和李泉一起进了茶楼,周三也拿着一只长嘴茶壶在门边看热闹,见谢颜过来,阴阳怪气地瞪了他一眼,倒是什么都没说,转头走远。
“他这两天老实了许多,大概是知道阿颜你现在不好惹了。”李泉悄悄说。
谢颜对周三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他之前一直与自己和李泉不对付,听李泉说完后点了点头,没有放在心上。
他环顾了一圈茶楼,突然察觉到一些不对的地方。
“李泉,柳掌柜人呢?还有今天茶楼的客人怎么感觉少了些?”
谢颜皱眉看着茶楼内的景象,觉得十分违和,一般这个时间点,顺先生才说完书不久,茶楼里的客人应该比现在多,柳掌柜也该在柜台后面算账才对。
“这个……”李泉闻言一顿,左右看看没人,才一把拉住谢颜走向后堂,“阿颜你和我来,我给你说是怎么回事。”
这么神秘?谢颜见李泉一副不能被人听到的样子,只好跟着他一路来到他们暂住的小后院。
“其实这事几天前就有了,只是我觉得你白日里太忙,没必要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分心,所以没和你提过。”李泉搓了搓手回忆,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阿颜你还记得吗?我们来的那天就知道,运来茶楼其实是那位打算开洋餐厅的李先生的产业,柳掌柜只是他聘请的管事的,李先生每隔几天就会来茶楼看看情况,你在茶楼那两天恰巧错过没见到。”
“我记得。”谢颜点头,他当时还因为对方对白落秋名字的反应,和柳掌柜打听了几句李先生的情况。
李泉闻言接着说,“大概两天前的下午,顺先生正准备说书,茶楼里突然来了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年纪不大最多二十来岁,虽然穿的很破烂,却十分有气质,应该之前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李泉想起那位太太当时的样子,叹气摇头。
“我听周围的茶座们说,她是谢记米行家的少奶奶,谢记米行前阵子资金周转困难倒闭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谢老爷带着谢少爷出门筹钱,遇到流匪作乱,爷俩一个都没回来,整个谢家只剩这位少奶奶和她出生半年的孩子,谢家之前与李先生关系不错,谢少奶奶走投无路才来茶楼找李先生求助。”
“当时茶楼里的客人很多,大家都认出了谢少奶奶,柳掌柜只好赶紧让人去请李先生过来,李先生来了后先安慰了几句谢少奶奶,保证会帮忙,又给了她一百银元的银票,把她劝了回去。”
“这不是很好吗?难道还有其他事?”谢颜听到这里问。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好了,李先生对我们有恩,我也不想无端猜忌他……”李泉再次确认周围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那天劝走谢少奶奶后,李先生没多留也离开了,他走的时候忘了拿帽子,柳掌柜发现后让我追出去送。”
“李先生是坐马车来的,我走过去的时候他刚好上车,没看见我在车后面,我听到他和自己身边的伙计说——”
“他说‘早知道应该再做的干净点,现在就不用费事了’。”
李泉想起当时的情景,一个寒颤。
“阿颜,李先生那话……不会在说谢少奶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