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帝尊绝色
“刚才去杀人了?”
雨水早已冲淡了血迹, 在帝尊的玄袍上并不明显。
谢景行掌着灯,看向他脖颈处,眸光幽深, 语气起伏虽不明显, 却有着独特的压迫感。
殷无极不答, 只是侧过头去,似乎想隐瞒什么。
谢景行沁凉的指尖拂过他的脖颈, 伸手扯开徒弟玄色描金的衣领, 果然发现一条血线, 已经结了薄薄的痂。
方才他心魔翻涌,魔纹显出,伤口在血色纹路中不太明显。
现在魔纹褪去大半, 那差点割开他脖颈的伤痕便浮现出来, 像是白瓷上的一道突兀裂纹。
“这伤痕,哪里来的?”
“先生何必追问。”殷无极眸子微阖,语气讽刺, “魔宫的事务, 与您没有关系。就算北渊有所图, 道门的事务, 自有道门之首来管, 哪里需要您这位前圣人插手?”
谢景行捋着他的发尾,轻轻拭干雨水,心里却知晓,殷无极在撇清关系。他不想说。
至尊道体无痕, 哪怕殷无极并不动用魔气,洇染床褥的雨水褪去,又重归洁净。
他换了一个提问的方式, 道:“你遇到了什么人,让你反应这么大,连心魔都压不住了?”
殷无极压着骨子里沸腾灼人的魔气,忍了又忍,阖上眼眸,嘶哑道:“先生可知道,今日本座为何会来找您?”
“为何?”
“道门散播传闻,红尘残卷在宋澜手里。”
他说的轻描淡写,其中却极为凶险。
虽然宋澜只是半步圣人,比他的巅峰尊位差上不少。但这毕竟是仙门腹地,他孤军深入,不占主场优势。
“所以,你遇到了宋澜?”
“是我大意了。”殷无极别开眼,为了掩饰本意,故意扯开话题,“本座为红尘卷而来,觊觎圣人遗物,您不斥责本座?”
红尘卷是谢衍的法宝,在修真界素有“半部天书”之名。
天劫之后,圣人尸骨无存,法宝一分为二,儒门三相只找回了其上半卷,封印于圣人庙,下半卷却一直散佚。
直至最近,宋澜放出红尘残卷的风声,才引起各方窥伺。
当然,无论是何等龙潭虎穴,但凡涉及圣人,帝尊必然会走上一趟。
“有何可斥责的,圣人谢衍身故,遗物自然泽陂弟子。你是我的弟子,若是需要,自取便是。”谢景行并不在意这点。
“再者,如果帝尊想要红尘卷,早在四百五十年前,就带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殷无极本是合衣平躺,手搭在腹部,等待涌动的魔气平复。
听他这般理所当然,他又是一噎,道:“那是儒门圣物,本座与您仙魔道统相别,哪能这般随便——”
谢景行用清水擦拭他的伤口附近,与他闲话。
“红尘卷留在儒门也是摆设,若是飘凌他们三个能用,还会被宋东明欺负的这么惨?你若能用,就是继承了为师的道,当然能拿去用,红尘卷自然也没意见。”
他态度太淡然,殷无极也沉默了,半晌才道:“这又不是什么不值钱的小东西。”
“大道之行,吾若是走不下去,说明圣人天命到此为止。那吾宁可把薪火传下去,替后来者铺路。若是你接得住这‘道’之真意,这大道就由你来走。”
“师长,为弟子铺路,岂不是天经地义。”
“……圣人磊落君子。”殷无极闻言,轻吐出一口浊气,却像是遥远的叹息。“是本座狭隘。”
谢景行为他敷了圣人珍藏的药粉,但他至尊道体上的伤势,却迟迟不见好转。
谢景行看出那熟悉的剑痕,不动声色地问道:“别崖。这伤,是怎么来的?”
殷无极当然不肯答,阖眸作势要睡,道:“本座困了。”
谢景行哪能让他轻易糊弄过去,眸光锐利,揉捏着他的耳垂,低眸逼问:“你的心魔,又是被什么引动?”
殷无极的武力值极为强横,仅仅是半步圣人的宋澜,在他面前讨不了好,他又怎么可能被引动心魔?
殷无极见蒙不过他,又被捏住了耳垂,有些不情愿地道:“红尘卷不对劲,上面……有圣人的剑意。”
“我的剑意?”谢景行看着他,拂过他伤口周边时,却起了无名火,“仅是如此?”
他冷声道:“就算是我的剑意,你也不该如此动摇失控。陛下金尊玉贵,明明能避过,又何必如此损伤自己。”
殷无极不敢看他漆黑的眼睛,继续向他透露消息,道:“本座怀疑,你的神魂不稳,记忆不全,并不是在天劫之中受损,而是有一魂散落在红尘卷之中。”
若是红尘卷目前还为圣人天魂所有,那么他只要成功合魂,就能直接收回修为、记忆与魂魄,圣人境的魂魄与修为归一,别说夺回红尘卷,重回圣位也不是问题。
但是,从现任仙门之主、长清宗宗主宋澜的手中拿回红尘卷,谈何容易?
谢景行心思一转,终于捕捉到了他的隐瞒,厉声问道:“你又是如何猜测到,我有一魂藏在红尘卷中……你看到了?”
殷无极笑而轻叹:“瞒不过您。”
谢景行见他承认,眸中似有寒雪般的怒意。
“只是匆匆一面,本座料想,那大概是你缺损的天魂。”殷无极虽然方寸大乱,但情急之下,还是试探出那魂魄的底细。
只是他身带魔气,又触碰到儒门圣物红尘卷,谢衍残魂记忆不全,立即被惊动,陡然刺来如雪的一剑。
他乍一看去,见到谢衍如冰雪的外貌与山海剑意。
哪怕只有一瞬,他怎能不心神动摇?
他分不清真与假的边界。
在今夜的滂沱大雨之中,他自封魔气,黑袍逶迤,浑身湿漉,彷徨游荡于无人的街道。
他只觉天地偌大,路至穷途,长歌当哭,却无处可去。
所以,他才会深夜寻到故人的窗前,只为确认谢云霁是当真从天劫中活了下来,而不是一场美好的幻觉。
殷无极阖上眼,将那些涌动的心魔藏在眸底:“我确信无误,那是山海剑意。天魂寄身红尘卷中,仅保留了圣人谢衍的修为与外貌,没有太多记忆。若是您是在天劫之前,就做出这种安排,很不寻常……”
“到底是主动安排,还是被动兵解。您若是想不起来,就只能得去问当年的圣人谢衍了……”
殷无极走遍五洲十三岛,寻了五百年的圣人踪迹。
时间实在太久,连儒门三相都放弃,相信师尊死了,他却从来不信。
兴许,他就是靠着这点希望吊着命,才活到如今。
直到现在,圣人以“谢景行”的身份回归,证实了他一直以来的坚信——
“果然,谢云霁无所不能,连自己的命和魂都能拿来做局。”
出奇的,帝尊并没有再质问他的隐瞒,只是叹息。
“本座没有圣人的心计筹谋,更没有圣人的冷酷心狠。在九幽之下,您连天劫都守口如瓶,一个字也没有透露给我。这些线索,都是我后来拼凑出来的。”
谢景行深深看向他,却看帝尊支起身子,用力握住他的手,纠缠着他的五指,在他手心认真描画着什么。
“圣人啊,若是您不记得,我会告诉你,这些年寻到的一切线索。当年飞升,您的种种安排虽然仓促,并不像是毫无准备……”
他絮絮地说着些什么,都是些散碎的线头。
“我拜访过药王,他说,我在九幽下饮的压制心魔的药,药引是……”殷无极的嗓音沙哑,良久才道,“圣人的血。”
“为什么?”他问罢,见谢景行沉默,也习惯性地垂下眼。“也对,我们不是血盟,而是宿敌。您从来不会向我解释您的行事。”
殷无极握着他的手,倾身,好似想要去亲他冰冷如雪的眼睛,却又被那温度冻结了,克制地停在一个亲近而不逾越的距离。
“您与二圣曾有过利益交换,对不对?他们为何隐世不出?”
“哪怕本座重整北渊江山,始终压制着仙门宋东明,只要本座不重掀仙魔大战,愿意稳着五洲十三岛的和平,二位圣人就不会出面阻拦。”
“您提前召集过百家,有过多次秘密会面。但是相关内容,我没有从百家宗主口中打听到,只知道您安排了很多事情,就像是您要离去许久一样……”
“只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久。久到,他们不是死了,就是隐世不出。久到,圣人的时代落幕了,五洲十三岛再也不复当年。”
“别崖。”谢景行回答不了。哪怕有些问题他并未遗忘。
“谢云霁,你到底在想什么?”殷无极垂头,再抬眸时,已是满目血色氤氲。
他在心神动摇间,竟是不小心将心魔放出一缕,显出几分癫狂。
所幸他自封魔气,绝大多数力量都压在灵脉之中,所以只是抬手猛然抓住谢景行的小臂,迫他跌入自己怀中罢了。
“世上怎么会有您这样冷心冷情的师尊,让亲手抚养的弟子彻底成为您的东西,教他再也离不开您,却又狠心将他抛在这个空荡荡的世间……”
殷无极眸底一片混乱痛色,在他后颈用力一噬,仿佛要嚼碎他的骨血皮肉,尝出唇边的血味。
他骨血中的魔气躁动,双臂如铁,几乎要把他碾开揉碎,牢牢锁在怀中。
“……别崖。”谢景行按着他的后脑,将他抱紧,由着他发泄。
“为什么?圣人待天下人都那样慈悲,独独待我,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残忍。”
“你说,我怎么能不恨你?”
他言语如刀,刺来时,连淡漠如圣人,也听得出他潜藏在内心中的恨意。
“够了,别崖……”谢景行启唇,却又无话可说,手腕被心魔侵体的帝尊掐出青紫,隐隐作痛。
谢景行见他好似要疯癫,摊手,将淤痕展示给他看,轻声道:“青了……”
几欲疯狂的帝尊顿住,眸底情绪阴郁,用唇舌轻碰他手腕的淤青,冷哼一声,怒道:“您现在,怎么一碰就碎?”
谢景行无奈,按着他的脑袋,心里却想:他真是个小混蛋,尽是丢锅给他背。
他过往百般筹谋,如今修为尽散,都是为了谁?
殷别崖这小崽子倒好,这么脆弱地落在他怀中,像个湿漉漉的受伤小兽,舔舐着他的掌心讨怜,教他半句斥责都说不出口。
谢景行摩挲着他颈上的苍白皮肤,那道伤痕虽然在恢复,却于他犹如骨鲠,语气沉冷,道:“这道伤痕……”
“快好了,这不重要。”殷无极不在乎自己的伤,对自己相当狠绝,“那片天魂,你打算何时取回红尘卷……”
“只是看到我的模样,你就束手,区区一片残魂,竟然差点暗算到你,帝尊这么多年都长进到哪里了?”
“师尊,这不是重点,天魂他……”殷无极被按着脑袋教训,语气无端弱了几分,“若是我下手没轻没重,不慎伤到你的魂魄,万一修为拿不回来,神魂之症也治不好,那怎么办……”
“所以,你就任他宰割了?出息,我这样教过你?”
谢景行一顿疾言厉色,竟是把帝尊骂的还不了口。
殷无极的伤口明明已经结痂,却因为剑意而迟迟无法愈合。
若是偏移一寸,就能割到喉管里。即使他修为已是至尊,不会致命,但伤势也不轻。
谢景行敛下眸,声音里满是不愉,道:“若是他要你的命,你也给他?”
“……”
“我是你师尊,还是那片魂魄是?”
殷无极先是错愕,随即缓过神来,伏在榻上,脊背耸动,笑的厉害。
“师尊难不成,是在吃自己的醋吗?”
谢景行不答,只是冷冷地起身,撩开帘子,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
“殷别崖,你听好。我在你身上花费无数心血,是教你活,不是教你自毁的。”
“你若是再不顾惜己身,当心为师教训你。”
若这是私塾学宫,谢景行手拿戒尺,检查他的功课,那姑且算是师徒间的教导。
但如今帝尊衣冠不整,卧于他的床榻上,脆弱,凌乱,惶然,而这些仅仅属于他的一面,从来都被圣人藏在密闭的丝幕中,成为他独享的秘密。
在过往的时光中,圣人只要撩起帷帐,就能看见他热烈的情人扬起笑靥,容色明艳,天真模样,不管不顾地缠上来,在大道中贪得半夕相欢。
在圣人巅峰时,大道孤灯,他身边唯有殷别崖一位知己。
当他坠下九天,帝尊独守空城,也是他,会着素衣,披霜戴雪,踏过五百年山与水。
“那您就教训我吧。”殷无极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支起身体,又靠在他的身侧,下颌蹭了蹭他的掌心,慢慢地笑了。
他执起谢景行的手,垂眸,轻轻一吻,足够灼烫。
“别崖何意?”谢景行垂下头,一缕发丝从肩膀上滑落,扫过他的眼睑。他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殷无极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着:“总得报复您一下,免得显得本座太好欺负。”
谢景行膝上伏着的魔君,明明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危险人物,无涯剑出,万魔拜服,遍地血涂。
谢景行却像是在抚摸一只皮毛光鲜的凶兽,迫他展示自己柔软脆弱的腹部,暴露出浑身的弱点,并且笃信他不会伸出利爪。
小兽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他,不疼,只是柔柔的痒。
“心魔,还是很严重?”谢景行白衣如雪,拨开他肩上散落的墨色长发,安抚着他,温声问道,“沉疴顽疾,如今还困扰着你?”
“问题不大。”殷无极顿了顿,道,“都是些老毛病了,忍一忍,也不会更坏。”
“等到合魂后,给我瞧瞧识海。”谢景行看似温和,实则说一不二。
“……再说吧。”殷无极顾左右而言他。
帝尊自正面揽住他的腰,下颌搁在他的肩膀上,然后熟练地蜷起身体,缩在他染着白梅冷香的怀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阖眸,呼吸从急促到平缓,好似在不稳定中寻觅到安全感。
谢景行抚上他的脊背,发现深红里衣已被冷汗浸透。
“谢先生,快点,趁我还没疯,把我绑起来……”他忍耐到极限,抬起眼,冰冷与痛苦交错着,他低声道,“师尊,我不想伤到你。”
“别崖,世上有能绑住你的法宝吗?”谢景行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要是你真疯了,就是再拿玄铁锁链来,我也治不住你。”
毕竟,他已经不再是圣人。
帝尊要是真的疯了,他怕是活不下来。但他相信,殷别崖不会这点困难都战胜不了。
“……”
“别想那么多,不如努力把心魔关回去。帝尊君临天下,定然不会输给一个小小的心魔吧。”
谢景行眼眸一低,温柔地道:“若是心魔侵体,心魔首先不会放过我。”
他这句话就颇为诛心了,残酷,却很有效。
殷无极闻言,绯色的眼眸蓦然紧缩,以手攥住胸口,竟是硬生生把即将失控的心魔给按了回去。
一瞬间魔气涌动,血脉逆流,绯红魔纹漫上侧脸,惊心动魄的美艳。
“当然不可能教您轻易死了。”殷无极喘息着,声音很轻,带着些埋怨,“我还没有成功报复您……”
他殷红的眼眸忽明忽暗,时而迷离,时而锐利,浸透着极致的妖冶与欲情。
忽的一瞬,暴怒与痛苦如潮水漫上,漆黑无光的情绪席卷,眸暗如暴雨中的海面,怒涛几乎要把面前之人吞噬。
谢景行何等敏锐,当即抬起他的脸,吻无声地落在他的眼睑上。
“撑下去。”他的呼吸很轻,唇瓣吻着他的睫羽,温柔而残酷。“你可以战胜心魔。”
“……”
“就当是为了我。”
要命。太要命了。
谢云霁果然是生来克他的。
殷无极喉头滚动了一下,终于按捺住骨子里的疯狂杀欲,蜷缩在他的膝上,被他抚摸着。
谢景行也笑了,很轻,一个温柔的吻又落在他的唇上:“别崖,好孩子,做得很好。”
“不够……”他的声音异常的哑,几乎成了气声。
“怎样才够?”
夜风寒雨,红绡帐暖,正是良辰好景时。
温香软玉,色授魂与,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师尊莹润如玉的脸,漆黑如檀墨的发,泛着浅红的唇,好似最初青涩莽撞的少年。
他克制不住骨子里的激情,覆上去,撬开唇齿,叩开牙关,莽撞闯了进去,犹如一场春潮带雨。
“这样的报酬,还差不多。”
谢景行也丝毫没有反抗,顺势搭上他的腰侧,揉捏着他紧绷的身体,教他更好地放松着,好似掌握住他一切的本能反应。
“乖孩子。”谢景行含着笑,捏着他的下颌,有条不紊地把握着节奏,亲了又亲,“听话,就该奖励你。”
殷无极被他轻而易举地调动感官,牵动情绪,这种被完全掌控的感觉,既让他感觉安全,又是失控的开端。
他喜欢这种刺激,哪怕圣人不再身居高位,那霸道性情却未改。
殷无极习惯了在圣人的节奏下起舞,被他拿捏,在他面前袒露些许脆弱。
但是他不爱服输,总会冷不伶仃地给他造成麻烦,教圣人也左支右绌,招架不了他热烈的攻势。
这样势均力敌的过招,令人沉溺的强势气场,殷无极移不开视线,这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影子。
“谢云霁,你这是要把我逼疯吗?”
他埋怨,却又欢喜,希望他再给予一些快乐,或者痛苦。至少让他感觉到自己活着。
烛光仍在摇曳,帐中光影重重。若在从前,就是一场情/事的开端。
白衣青年只不过披了件外袍,中衣单薄,黑发披散,说不出的风流雅致,却轻描淡写地掌控着帝尊的情绪。
殷无极情绪激荡,揽住他肩膀的手难免用力,谢景行蹙眉,他却顿住,小心地把手松开,心中又懊悔自己的不谨慎。
“谢云霁,你倒是想得开。”
他猛然凑近,眼睫长而密,忽闪忽闪的,恼道,“你就不怕本座的报复?本座又不是什么慈善人,会对你做很多坏事的——”
“比如?”
“把您关起来,幽禁在魔宫,也让您也尝尝那种每天见不到旁人,只能看着我的滋味儿。再比如,对您做些更荒唐的……”
他住了口,觉得羞于启齿,不够君子,说不下去了。
“你会吗?”谢景行瞥他一眼,似乎洞穿了他的心事,笑了,“你有这个胆子?”
“……”
“再者,帝尊既然盯上了我,又能准我逃到哪里去?”
“您当然逃不掉。”殷无极依旧倚在床沿,墨色长发披散,却是把手搭在膝上,用力攥紧。
“先生欠我负我,在我讨回来之前,别想跑。”
他家的小狗正在努力凶他,显然是想让自己更强势一些,而不是被人玩弄在掌心。
“本座定会讨债……真的,您别笑。”
“任性。好了,我们别崖说的都对。”谢景行笑笑,却是容了他放肆。
谢景行一言一行,总有种让人心绪稳定的魔力。
殷无极那差点失控的心魔,竟然渐渐偃旗息鼓了。
“谢云霁,你可真是……”
他覆上自己消退大半的魔纹,魔气终于平息,随即叹息道:“你怎么,总把我当成孩子?”
谢景行淡淡一笑,揉着他的脑袋,道:“帝尊当然不是当年的小崽子了,两千五百年过去……”
“所以,您嫌我老了?”
殷无极本以为自己早已对时间迟钝,但在年轻的师尊面前,一谈到年岁的话题,他却像是炸了毛似的,开始敏感了。
他立即眯起绯眸,阴阳怪气,道:“圣人兵解重修,这具身体才二十余岁,年轻的很,倒是本座已是两千五百岁,不是您当年漂亮的卿卿……”
他的玄袍衣襟敞开,露出苍白结实的胸膛,玄衣上的暗金色纹样仿佛流动,衬着未消退的魔纹,漂亮艳丽的很。
谢景行将他的锐利,敏感与不安尽收眼底,漆黑的眸中如烟如雾,神色却不明晰。
他在烛光之中俯下身,温润淡雅的脸近在咫尺,却是玩味之色。
“陛下君临北渊洲,身份尊贵,又为一道至尊。我就算再自负,也不至于真的拿你当无知少年。”
他顿了顿,又含着笑,抚平他竖起来的刺,道:“再说,帝尊这等美人,岁月于你是沉淀,而非折损你的姿容。”
殷无极呼吸一促,仰头看他,笑道:“您可是太会哄人了。本座都要当真了。”
谢景行不疾不徐,道:“上一世,你与我皆为至尊,各有道统,一举一动皆牵连无数人,关系自然见不得光。”
“当然,吾之手段酷烈,自己心中有数。帝尊若是生了厌,生了恨,自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好解释的。”
“此去经年,今日谢景行,不过区区白身,身负君所赠魔种,无仙魔之别;与君无师徒名分,亦然算不得乱了纲常。”
“你若肯放下过去,我就当今日重新认识帝尊,不提过往。”
“……当真?”
“自是当真。”
谢景行缓缓摩挲着殷无极的下颌,只觉手感温润似白玉。
他漫不经心地笑道。
“何况,帝尊如此绝世姿容,既肯自荐枕席,当然是为师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