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文案
二十五岁结婚,二十六岁生子 ……
平淡的一生,南贤认为自己这辈子算是这样了,没什么可以遗憾的。
万没想到居然还能拥有第二次生命,拥有两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南贤感谢上天的厚待,想着这样也好,多来一次生命,多活一次。
但是,但是……多活一次,多活一次,那,那这副能生孩子的身体又算什么?
那,那两个扯着自己衣角喊自己阿玛的孩子,又是什么?
内容标签: 生子 布衣生活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淑,游甯 ┃ 配角:章日,章月 ┃ 其它:窦玛玛
附身
“玛玛,玛玛,玛玛。”
谁?谁在哭?南贤转转脑袋,但脑袋昏昏沉沉地,半分动弹不得,想侧耳听听是谁在哭,声音却忽远忽近的,听的不真切。
难道是自己三岁的小孙子在哭。南贤想想,觉得肯定是那小家伙闹着要出去玩,被自家媳妇打了一顿,跑到自己这里来哭诉了。想到小孙子,南贤心里一阵甜。不就是出去玩一下,有自己看着,还怕什么。张张嘴想说,乖孙孙,别哭,爷爷带你出去玩,但嘴巴张了又张,却半分说不出话来。
“潘玛玛,潘玛玛,玛玛的嘴巴动了动了。”
咦,声音好像又变了。潘妈妈,谁啊?没听过,家里来客人了?
南贤边想边动动手脚,怪沉的,南贤心想,难道自己睡的太长时间了,所以手脚麻痹,鼓起力气又动了动,这次终于能活动一点点了。很好,接着再掀掀眼皮,得告诉孩子自己醒了,别哭了,万事有爷爷帮着。可怜的孩子,这样哭下去,不会把嗓子哭哑了。
“玛玛,玛玛……”
哎呦,乖乖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可是怎么在喊妈妈啊?
南贤鼓起吃奶的劲道,终于掀开了眼皮子,一丝亮光透进来,朦胧中看见人影在晃动。一个小身体飞扑过来。
“玛玛,玛玛,你醒了,终于醒了,别丢下日日和月月啊。”
“我的小祖宗啊,南玛玛刚醒转过来,你别压着他啊,先让他缓过一口气再说。”
南贤转转眼珠子,前面两张哭花的小脸,一个看上去不过四岁开外,一个看上去最多不过两岁。两个小孩子四只小手牢牢扒拉住南贤前襟的衣服。
“你们?你们……”南贤眨眨眼睛,想问,你们是谁啊?怎么在哭,我的小孙子呢?话未问出口,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翠绿的竹子,小小一条鹅卵石路通往小院第二进,四岁的孩子在竹子间穿插奔跑,一岁半大的孩子咬了小手指紧紧靠在玛玛身边。闪亮的大眼睛写满对玛玛的依恋。
南贤叹了一口气,动动身子,换了一个姿势。脑袋里乱糟糟的,全是这几天听到的话。
现在自己不叫南贤了,叫南淑。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南贤心里别扭了一下,母亲,自己怎地就做了母亲呢。而且这里的母亲不叫母亲,管叫玛玛。
“玛玛。”
南贤转头,摸摸爬在身上的小孩子,这家伙才一年6个月,章月。
小章月敏感觉得玛玛心情不好,乖乖地趴在玛玛怀里,咬着小指头,一声不吭。
南贤带了小孙子三年,知道当小孩子对周围没安全感,或者对大人心情变化感到担忧时,才会一声不吭的。叹一口气。
“月月不和哥哥一起玩。”
呜呜,玛玛终于和月月讲话啦。小章月只知道玛玛大病一场后,就不和自己,哥哥说话,经常一个人发呆。现在听到玛玛说话,小章月开心地把小脸贴到玛玛衣服上,蹭了又蹭。玛玛身上的气味真好,闻着就舒服。
“月月,去和哥哥玩。玛玛先睡一会。”
章月歪歪脑袋,点点头,手脚并用爬下去,一晃一晃向哥哥章日跑去,“哥哥,等等,哥哥,等等。”
南贤舒了一口气,继续回想刚刚的事。有了两个孩子,自然就有丈夫,也不知道是好运还是歹运。这个南淑的丈夫6个月前因为渡船翻船意外,掉进澜沧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南淑也因为思念丈夫,一病不起,拖了两个月,最终还是去了。
想到这里,南贤不由得皱眉头,自己这样算是什么呢?借尸还魂吗?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说自己已经死了?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南贤摸摸胸口,心脏跳得缓慢而有力,不是从前自己那个半死不活的残缺心脏。该是突发性的吧。否则怎么自己都有些知觉,知道吃药。
想到再也看不见可爱的小孙子,南贤就觉得一阵抽痛,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媳妇有没发现自己不在了,及时赶回来,否则小孙子岂不是要挨饿,挨冷了。
叹了好一会气,南贤觉得身上有些冷,把毯子往上拉高一些。死过一次的人了,又得到一次生命,自然更加爱惜。
现在这副身体算是属于自己的,有两个小孩子,一个死在江里的丈夫,家里还有一个侍候多年的老仆人,窦玛玛。章家小有家底,这个两进的小院子外,还在城外二十里地的大乐村有十亩地,现在租了给别人耕种。
南贤扳手指头算了算,这样看来,日子还是能过的,至少不用太辛苦。就是两个孩子大了,要上学,要……南贤皱皱眉头,要嫁人。
说起来,南贤对这里的性别外在的表现还是不清楚,只知道,没了两条眉毛的小月,大了是要嫁人,有两条眉毛的小日,将来是要念书做事娶妻,哦,这里或者该叫娶夫?
南贤的眉头皱得老紧老紧的,洗好衣服端盆子进来的窦玛玛看见,心里一阵慌。
“主家玛玛,你身子刚好,回家躺躺吧,外面风怪大呢。”这个主家玛玛样样都好,就是有些认死理了。也不想想,掉进那么大一条澜沧江,那里还能找到人啊。找不到人了,就天天到江边等消息,硬生生把身子熬坏了。想到这里,窦玛玛偷偷摸一把眼泪。好好的一家人,现在少了顶梁的,也难怪主家玛玛受不住。但是再受不住也得想想啊,两个小孩子还得等着他来扶持呢。
窦玛玛放下盆子,走到南贤身边,不由分说,扶起南贤往屋里走。南贤这副身体大病一场后,本就虚弱,窦玛玛干惯了粗活,扶起南贤根本花不了多少力气,南挣扎不过窦玛玛,只能依靠在窦玛玛身边,一步一步慢慢挪回了房间。
窦玛玛手脚麻利,把南贤塞进被窝里,又把窗户都关了。在外面玩耍的孩子看见玛玛突然被扶进了房间,也跟着冲进来。窦玛玛一手拦一个。
“我的小祖宗,外面玩得一身泥,赶紧洗洗手,换套衣服,别过了外面的脏东西到你玛玛身上去。”窦玛玛在南家多年,章日和章月也是自小被窦玛玛照顾,当下随窦玛玛洗干净手脸,又脱去外面一层衣服,换上干净的外衣,才跑到南贤身边。
四岁的章日懂事一些,跑到床边时特意拉了弟弟放轻的脚步,掀起帘子一角,悄悄神长脖子偷偷看了玛玛一眼。只见南贤闭了眼睛,脸色舒展,才舒了一口气。
“哥哥,玛玛睡觉?”小章月很不解,为什么玛玛老是睡觉啊,比自己睡得还多。
章日拉了弟弟退下来,一本正经说,“玛玛身体刚好,要多睡,身体才能好起来。”
章月歪歪脑袋,似懂非懂点点头。
窦玛玛见两小的懂事乖巧,拉起衣袖抹抹眼角。心里暗暗祈祷,南公子,你在天有灵,保佑主家玛玛逢凶化吉,两位小少爷顺利长大吧。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庆祝开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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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尼
大概是窦玛玛的祷告起了作用,南贤的身体慢慢好起来。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是已经不用搀扶,自己一个人慢慢走上几步,可以到院子门口站一会儿。窦玛玛和两小孩子对南贤的身体好转高兴万分。
经过这些日子,南贤混乱的思路渐渐理顺。想起自己不足六十的人生,二十五岁娶妻,二十六岁生子,五十七岁抱孙,不足六十而逝。家庭人生也算圆满。唯一不足的就是无法看着孙子长大成人。
想到事业,毕业后进入街道办事处,一做就是三十多年,从小小的办事员爬到街道办主任的位置,在女性垄断的天地打开一个天空。区委下来查访,每次都有官员拍着自己肩膀,称赞自己做得不错,男性也能有女性一样的细心。全区二十多个街道办主任,就自己一个男的。想想未免有些沾沾自喜。街道办主任的工作说出来不如私企,外企经理风光,却是手上实权不少,福利不错。想着六十岁退休后,就能抱抱孙子,游游世界…….
人算不如天算。天意如此,南贤只能认了。
低头看看这副孱弱的身体,又看看青铜镜里的样子,南贤点点头,弱是弱了点,但年轻啊,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打后还有好几十年的日子。家庭简单,死了丈夫,带了两个孩子。南贤半点没失去顶梁柱的悲哀。反而觉得无比庆幸。想想如果这副身体的丈夫还在,自己岂不是要和他……想到这些,南贤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上辈子是男的,习惯了主动,现在突然变成被动的一方,南贤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无法接受。
想通了这些,南贤下意识打听自己所处的世界。唐宋元明清,哪一个朝代都没听过男人能生子的,自己可能来到一个未知的世界。未知世界的规矩,守则,南贤一无所知,心里有些没底气,但又不敢让人知道,只能自己偷偷收集些信息。
南家住的小院子在县城南边的富阳街,左邻右里不是小有身家的商人,就是苦读,准备考试的秀才,环境不错。富阳街和秀水街交汇处有一间小茶楼。已婚的玛玛,上了年纪的老人,闲着无事,喜欢上茶楼,点一壶茶,一碟花生米,听听说书人讲故事,消磨半天的时光。
南淑(南贤)借口在家里呆着无聊,要到茶楼周围转转。窦玛玛乐得南淑不再想过世的丈夫,两个小孩子想着玛玛要带自己出去玩。南淑一提这事,一大两小立即同意。章日章月拉着玛玛的手,左右摇着,昂起的小脑袋,大眼睛写满了期待。
“主家玛玛,外面风大,多披一件衣服。”窦玛玛替南淑披上披风,又叮嘱了两句。南淑一一应了。
章日牵了章月,两小孩蹦蹦跳跳往外跑,南淑紧紧身上的披风,慢慢跟在后面。青石子路,两侧翠绿的枝叶悄悄探出院墙,点点的光斑散落在石子路上,孩子的笑声远远飘来,打破了一街的宁静。
南淑领了两小孩子来到茶楼,时间还早,茶楼坐满了人,有认识的玛玛发现南淑,连忙招呼南淑过去坐到一块,又有认识的小孩子跑过来,要和章日出去玩。
章日眼巴巴看向南淑,南淑点点头,章日欢呼一声,和两个年岁差不多,同样留了两条眉毛的小男孩跑了出去。南淑看看,见他们只在茶楼门口追逐玩耍,没跑远,才放心下来。
“南玛玛,能出来走动了?我瞧瞧这精气神啊,好了不少呢。”一名年约四十开外,描眉抹淡脂粉的男子,一扭一扭走过来。
南淑抿抿嘴角,“恩,好了。在家里闷,所以出来走走。”
男子听见南淑回答,吃了一惊,不但男子吃惊,四周好事的玛玛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南淑心里暗暗称奇,难道这个南淑平时人缘不好?
“哎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南玛玛啊。真是稀客啊。”一阵暗香飘过来,一名二十开外的漂亮男子边笑边走过来。刚走到南淑身前,就伸手拉住南淑,热络地拉了过去坐下。
“南玛玛怎么看得起这个小茶楼啊。这啊,可是市井之地,南玛玛就不怕污了耳朵。哎呀呀,瞧,我说的是什么话,南玛玛来了,自然不会看不起这里,看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讲话。”扬起手掌,装模作样打了一巴掌。
南淑听得迷糊,隐约猜出,这个身体从前是不来这茶楼,大概是看不起之类的,现在自己来了,所以引起别人的惊奇。
南淑低下头,把章月抱在怀里,不答话。
南淑不说话,场面一时冷了下来。那二十开外的玛玛似乎没料到南淑居然不答话,张了嘴巴不以如何往下说。
有一个看着慈善一些的玛玛出来解围,“南玛玛身体刚好,大家也别围着他,闷着呢。都坐下吧。杜老板该出来说下一场了。”
玛玛们一听,纷纷散去。二十开外的漂亮男子轻哼了一声,“就你好心。”
南淑提起头,向说话的玛玛感激的点点头。
“南玛玛,你平日和大家不熟……其实,梁玛玛也是无心的,他那人啊,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说话大声,吓人得紧,其实心眼好着呢。前段时间你病着的时候,他常常问起你的病呢。”
南淑暗暗记在心里,原来那漂亮男子叫梁玛玛。
茶楼噔噔,响起铜锣声,原本热闹的茶楼渐渐安静下来。一个长衫男子走到茶楼中央的空地,先向四方作揖,清清嗓子,开始说书。
南淑侧耳听了一会。茶楼说书无非是清官审冤案,才子中状元之类的小故事。许是因为玛玛们的活动范围太小,平平淡淡一个小故事也令得一众玛玛听得津津有味。
南淑的本意不是听故事,而是要从故事中揣摩出这个世界的规则,守则。一连听了十天,南淑渐渐摸出一些路子。
这个世界的确不是南淑知道的世界,南淑现在所处的朝代叫朱朝,当朝天子正正姓朱。这里的族群是娑尼族。娑尼族中,娑人力强体壮,能够为官出仕,经商等等,尼人体弱,行生育之职。
尼人和娑人外表样貌并无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尼人出生后,由亲生玛玛剃去脸上两条眉毛,订亲后,才被允许留眉毛。但因为自小剃了眉毛,成亲又是十五岁后,尼人的眉毛常常颜色不深,淡淡的一点。
知道这一规则,南淑转头看看小儿子章月,好些日子没剃,小章月两道小眉毛长出淡淡的绒毛。
嗯,得给他剃了去。南淑心里暗暗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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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眉
南淑听了十日书,也和常去听说书的玛玛混了脸熟。那天帮他解围的玛玛姓范,就住在南淑小院子的斜对门,家里还有一个儿玛玛。漂亮男子姓梁,从前曾经被南淑暗里讥讽过,只有样貌,人低俗,和南淑结下的恩怨。那个四十开外的男子姓孙,和南淑什么过节,就是觉得南淑这人过于清高,不合群。
为了收集信息,南淑听的时候多,说的时候少。听完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偶尔听见玛玛们说起东家西家长短,也是不作评论。别人问他话,他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笔带过。
玛玛们自然惊讶于南淑的改变,原本多清高,骄傲的一个人,现在居然敢放低身段,和玛玛们走到一块。有人高兴,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摇头叹息。
“这人啊,不得不服命的。命里没有,别想强求了。”
“哼!南淑从前不过是想着自己将来是个官家玛玛,看不起我们。谁知道啊,一场大水,这人啊,说没了就没了。”
“哎呀,你这人,话可不能这样说。章家公子多好的人啊,又不收钱叫小孩子认字。我说是啊,是老天爷觉得他太好了,不让他在这世间受苦呢。”
“我说南淑这么年轻,该用不着多久就得改嫁吧。”
“我看这事悬着呢。谁不知道南玛玛一心一意向着章家公子。他家小院子的竹子都是因为章家公子赞竹有气节,南玛玛就种了满院子的竹。就凭着他那份心,改嫁啊,难着呢。”
玛玛们对南淑的议论,多多少少溜进南淑的耳朵。对于那些好心的,坏心的话,南淑听听,笑笑,揭过去就算了。但是改嫁这词,吱溜一下进了南淑耳朵。
南淑心里暗暗奇怪,改嫁这事居然能光明正大讨论,难道这里没所谓的节夫之类的。南淑摇摇头,把这古怪的场面摇出脑袋。改嫁什么的,想都不用想。自己怎么可能接受一个男人,还要躺在别人身下,还要生孩子……南淑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纷纷跑出来。
摇摇头,甩出去,甩不出去?继续摇头。
章月见玛玛不断摇头,好奇地走上前,拉着玛玛的衣角,睁着大眼睛看向玛玛。
“玛玛,摇摇。”边说边跟着南淑左右晃动脑袋。但是但是,章月眨着眼睛,晃脑袋,脖子好累啊,眼睛好花,都看不见玛玛了。
章月扁了小嘴,靠在南淑胸前,“玛玛……”玛玛真坏,玛玛自己玩儿不教小月玩。
章月重重的小身体靠过来,南淑只觉得胸前一沉,脑袋里杂乱无章的思绪,竟然消失无踪。飘忽不定的心境突然有了依靠一般。
“小月月,怎么扁嘴了。我来看看。磕着哪里了。”说着掀开衣服,摸摸章月的手脚。一岁半的孩子,走路虽然稳当,但是仍免不了磕磕碰碰的,小孩子不懂事,碰伤了,哭两声,没看见大人在身边,就自己爬起来,继续跑,继续闹,除非大人发现了,否则,伤口就只能慢慢好。
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哪里瘀了,伤了。给章月整理好衣服,扳起小脸看看。嗯,眉毛长得挺多的,得剃了。
南淑对这个世界对于尼人的规矩没太多的抗拒,到一个地方就要受一个地方的规矩,除非你有能力打破这些规矩。否则你的所作所为只能给身边的人带来迷惑和痛苦。
翻了翻原主人的盒子,找出一把薄薄的小刀。
章月看见小刀,立即知道玛玛是要给自己剃眉毛,乖乖地张开两臂。南淑抱起章月,放在镜前的小凳子上,开始观察小孩子两条绒毛眉毛。
淡淡的,短短的一层毛发。南淑看看手上薄薄的小刀,皱眉头,小孩子皮肤薄,一刀下去,万一控制不好力道,可就是破相的大事。就算自己控制好力道,但是,万一小章月自己乱动?一岁多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南淑纠结得拧紧了眉头。章月不知道玛玛苦恼什么,奇怪看着南淑,怎么拿了小刀子那么长时间,还不给自己剃眉毛呢。
“玛玛。”章月动动小屁股。虽然小矮凳子有布垫,坐上去很舒服,但是闷坐着还不如出去看哥哥玩儿。
南淑狠狠心,自己从前看儿媳妇,老婆,拔眉毛挺容易的嘛,小刀子,小夹子一下一下就把两条小眉毛收拾好了,掂掂手上的小刀,好吧,就一次,实在不行就找窦玛玛。
“小月乖乖坐好,别动哦。”南淑亲亲小章月额头。
章月点点头,乖乖闭上眼睛,眼睫毛微微抖动,小嘴因紧张,微微抿紧。
南淑放慢了动作,小刀碰上章月眉头时还故意顿了一下,好让章月有适应的时间。刀锋过去,细碎的眉毛飘落。生疏的动作慢慢变得纯熟,手指微微弯曲,轻轻搭在额上,拇指食指捏了小刀,小小的动作,慢慢向前推进。
南淑舒一口气,仔细看看小脸,还好,虽然剃过的地方有些红,但是没划错,没划破,南淑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又小心替孩子清理留在脸上的绒毛。
章月坐得不耐烦,感觉到冰冷的小刀离开脸蛋时,小屁股就在凳子上左扭右扭,眼睛不住往外张望。等南淑给他描好了眉毛,章月更是不断踢腿,小脚丫蹬得小矮凳左右摇晃。
南淑自然懂得小孩子的心思,抱起小章月,放在地上,“去和哥哥玩吧,但是,”南淑故意板了板脸,“不准到院子外面去。”
“嗯嗯。”章月连连点头,蹦蹦跳跳,跑出去找哥哥玩。
南淑收好小刀,对着青铜镜看,年轻的男子,眼角尽管带上几分抑郁,但是舒展的眉头,上扬的嘴角,无不说明此刻男子心情正好。
抬头看向窗外,翠绿的竹叶迎风招展,洒洒的响声却犹如悲伤的哭声。南淑想了想,走出房间,招来窦玛玛。
“窦玛玛有没认识的花匠,我想把这院子的竹子都换了。”
窦玛玛吃惊得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要说:
竹子
这竹子都是当年南淑为了章家公子种下的,现在说换了就换了。窦玛玛真不知是高兴好,还是悲哀好。
高兴呢,为了南淑终于放下章家公子,朱朝不限改嫁,南淑这样是不是说明了准备好要改嫁了。窦玛玛突然想起一个人,心里有些犹豫,但是这个人,章家公子出事后,尽管有帮着找人,但没看出对南淑还有意思啊?
悲哀呢?夫夫感情再深又如何,始终敌不过时日的流逝,日子长了,感情淡了,谁还会为谁守着呢。
窦玛玛这样想,确实是冤枉了南淑。前一个南淑毫无疑问是想守下去的,后一个南淑和章公子没半分感情,守又是从何而说呢。更何况,南淑也没想着改嫁,只是觉得竹子过于悲伤,对一个想重新开始生活的人来说,实在不适合。
窦玛玛心里转悠的事,南淑一无所知。把事情交待下去,南淑就撒手不管。这里的人事,窦玛玛比自己熟悉多了。等到花匠来的时候,再选些好的。
果然,不出两日,窦玛玛带来了一个四十开外的黑壮男子。南淑打量一下,男子裤脚上有泥巴,手指头缝隙间也有一些,点点头,就交待男子,把院子里的竹子都挖出来,换成四时果树,每种两颗,最好种一些容易养活的,果子鲜甜好吃。果子树都种在前院。又另外开辟了一块地,种些花旗长的花朵。不要漂亮夺目,只需粗生容易养,不需要花太多心思料理。
男子想了想,结结巴巴报了几个花名上来。南淑一听,居然和自己从前听过的花名一样。南淑点点头,又让花匠在屋前屋后种些吃蚊子的猪笼草,在厕所四周种上淡香的米兰花。
一一安排好,男子带了助手开始挖竹子。南淑让窦玛玛帮忙看着,自己领了两个小孩子回房间。
刚走了两步,南淑回头又叮嘱了窦玛玛找清理厕所的人来,把这两天积累的“东西”清理干净,以后每隔两天就要清理一次。
窦玛玛皱起眉头。“主家玛玛,来干这事的人都是约定了时间的,四天收拾一次。刚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天一次。要那人多来一趟,怕是得给些茶水钱。”
“那得给多少?”
窦玛玛想了想,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南淑吃了一惊,居然要二两银子那么贵。虽知道一千铜钱就是一两,千两就是一金。南家的田庄,一年恐怕都不会有二十两的收入,一次二两,怎么负担得起。
“那用得那么多啊,给他两个铜板,他就该感恩戴德了。”窦玛玛甩手摇头。
南淑舒了一口气,两个铜板,自己还给得起。当下点点头,让窦玛玛去帮忙安排了。
窦玛玛嘀嘀咕咕着出去找人,南淑领了两孩子回房间。让章日领了章月在床上丢布包玩。自己在床头木架敲敲推推。不一会儿就发现一个暗格,拉开,翻出一个木盒,一本帐本。
木盒里,有几张类似契约的文书,还有一锭金子。南淑捏捏,软的。该是真金,除了金子,还有几锭银。掂掂重量,似乎不一样重,南淑摸不准银子的价值,只得放回去。
那本帐本上的字类似从前的象形文字,南淑捧起帐本,一个字一个字辨认。看了好一会儿,发现这本“天书”实在看不明白,唯有掠过那些象形字,专心找那些看上去像数字的。幸好,这里的数字表示方式均是用横竖杠之类的组合,南淑连猜带蒙,居然认出一些。
翻到最后一页,南淑大概知道这本就是南家日常支出用的记账本,也幸得南家不是大富之家,用的笔画数字容易猜,加上南淑到茶楼听书,顺带把玛玛们说话的内容听进去了,猜起来的时候更容易了。
都玛玛一个月的工钱是200个铜板。一年下来就是二两银子四百铜板。田庄每年的收入和种植的农户按三七分成,章家占七成。一年下来大概是十四两银子。
至于作物是由农户自己送到商户里卖,还是全部交由章家处理,这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窦玛玛做这里侍候了那么多年,多少应该知道些。现在是秋初,到了秋末,等农户上门了,就让窦玛玛处理,自己偷偷看着就好。
章日和章月两小孩玩丢布包早玩腻了,但见南淑在翻本子看,章日懂事了拉住弟弟,继续逗弟弟玩。看见南淑收拾好本子和盒子,才带了弟弟扑过来,两兄弟一人一边抱住南淑的胳膊不放心。
“玛玛,为什么要把竹子都挖走了?”章日记得自己从前不小心掐了一小段竹子下来,被玛玛打了一顿,后来窦玛玛叮嘱过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碰玛玛的竹子,现在为什么玛玛自己反而要把竹子挖了呢?
“玛玛想啊,在院子里种些好看的花,还有果子树。每年果子树都会结果,玛玛和小日小月,年年都有甜甜的果子吃。”
“果子果子。”章月在南淑怀里扑腾,小手小脚蹬啊蹬啊,张开的小嘴,一道半透明的液体从几粒小牙齿间蜿蜒而下。
南淑亲亲小章月,“我的小月流口水了,想吃果子吗?好好好。等田庄送来的作物,玛玛就带小月到庄上玩。”
章月歪了脑袋,听不懂玛玛在说什么,只看见玛玛和哥哥看着自己笑得开心,也张了小嘴,咯咯直笑,嘴角边的液体流得更欢快了。
三日后,小院子被收拾整齐,整排的竹子横放在一则。南淑让窦玛玛送到田庄里去,让农户帮忙编制一些篮子,给两个小孩编制竹制玩具,如果材料足够,再要一张竹制长躺椅。
南淑记得竹子做的长躺椅,夏天躺在上面可舒服了。
窦玛玛连连点头,“主家玛玛,莫说是一张,就是帮两位小少爷打张小床,这些竹子也是够的。”
南淑摇摇头,竹床固然睡得舒服,但小孩子贪凉快,夜里凉了,自己不懂添被子,穿衣服,万一生病了怎么办?这里可不比从前,大把的抗生素,感冒药可以吃,这里可能一个小病就能要了小孩的命。
“那要不多打一张竹椅子吧,一张躺椅,一张平日坐的。主家玛玛,要是竹子还有剩下,我想讨些来。我家那男人,每到了夏天,浑身的汗,我想给他打张竹床。”
“窦玛玛,先让人打了竹床吧,如果有竹子剩下,就多打几张小矮凳。”
窦玛玛的老脸笑开花了,“这怎么成啊。主家玛玛放心好了。我让那些农家人收整得好些,让他们都打出来。顺道问问,这年什么时候送稻子过来。”
南淑点头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至周五尽量日更,周末是家庭日,更新无能。妹纸们见谅啊。
启蒙
窦玛玛让他家的男人赶了一辆车,把院里的竹子都拉走,傍晚时分风风火火回来,手里挽了一个大包袱。
“主家玛玛,这些是山里鲜摘的水果,庄上的人让我带回来,给主家玛玛和两位小少爷尝尝鲜。”说着,打了一桶井水,把水果放进水桶里。
“这山里的水果用井水泡泡,味道鲜甜许多。”
“那么多的东西……”南淑看见窦玛玛翻开的包袱里有柿子,石榴,大枣,梨,柚子,五六种水果,每种均有七八粒,果实饱满,颜色略为黯淡。
“都是庄上的人要孝敬主家的,算不得什么。来主家玛玛,尝尝这个柿子,从树上摘下来没几天,现在吃刚好。”窦玛玛洗了一个柿子,递给南淑。
南淑掰开外面一层表,掰下一小块送到章月嘴里。两小孩子看见两个玛玛在洗果子,早早蹲在一旁候着。
淡红的汁水顺了章月的小嘴淌下。章日瞪大眼睛,喉咙不自觉咽下一口吐沫,“阿玛,我要吃。”可怜兮兮看向南淑。
“小日长大了,自己剥皮,好不好?”南淑递给章日一个柿子。窦玛玛想伸手帮章日剥皮,被南淑一手制止。
“窦玛玛,小日长大,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哎呦……”窦玛玛还想说什么。猛看见南淑眼神严厉,到嘴的话不得不咽下去。
章日看看阿玛,又看看窦玛玛,乖乖伸手接过南淑手上的柿子,眼巴巴看向南淑。
南淑把手上的柿子分成三块,让章月自己拿着,小口小口吃。自己重新拿了一个柿子,慢慢剥开。章日模仿南淑的动作,笨手笨脚学剥柿子。尽管剥开的柿子皮上还粘了不少肉,汁水洒得满手,衣服前襟都是,南淑依然大声表扬章日。
“做得不错。小日真厉害。”
章日没料到南淑居然在众人面前说自己做得好,小脸涨得通红,小手捏着柿子肉忘记吃。章月懵懂听见南淑称赞哥哥,小身体扑进南淑怀里,伸手也要自己剥柿子吃。南淑笑着不让。
章月急了,“哥哥,吃吃。我,要要。”
“小月还小,等小月像哥哥还般高的时候,阿玛就让小月自己剥柿子吃,好不好。”边说,边把章月抱到章日身边,比划一下两人的高度。
章月对南淑的话懂了一些,大概自己年纪小,玛玛不让做。鼓了小嘴,气哼哼不乐意了。
窦玛玛对南淑的行为很不明白,少爷们才多大啊,家里还有自己这个仆人,怎么都犯不着让章日,章月自己动手剥柿子吃,窦玛玛不敢说南淑什么,就自己嘴里嘀嘀咕咕说着。少爷还小呢,太苦了。
南淑是听见装没听见,小孩子四岁学习能力强,让章日学会自己动手,对他没半分坏处。章家不是大富之家,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让小孩子早些有自立的能力是绝对必要的。
两个大人的心思,小孩子不懂。章日只知道玛玛表扬了自己,动手剥柿子吃的劲头更加足了,从桶里又捞起一个柿子,剥开,喂了一块给弟弟吃,又递一块给南淑。
“阿玛吃果果。”
“小日真乖。嗯。好吃。”南淑眯眯眼睛,现出一副满足的表情。
章日笑弯了嘴角,眼睛。章月看见,一脸的羡慕,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像哥哥一样高啊。章月抬头看看章日,又看看自己小胳膊腿,苦了一张小脸。
院子里种了小树苗,两小孩子对新种上的树苗好奇,兄弟两人绕了院子里的树苗团团转,伸手去掐,就被南淑制止。
“等小树长高,就能结果子。但是小树还小的时候,小日小月掐了,以后就没果子吃了。”
“是昨天窦玛玛带回来的果子吗?”章日奶声奶气问。
南淑也不知道花匠到底给自己种了什么,只能在孩子面前胡乱点点头,“对,就是昨天那些水果。”
“阿玛,小树苗什么时候长大啊?”小孩子成了好奇宝宝,昂起小脑袋,等待答案。
“这个…..;得等上几年啊。”
听见不是立即可以吃上果子,两兄弟都一脸不开心。窦玛玛正好从厨房出来,边走边擦手掌,听见父子三人的对话,不由插嘴道,“这果树种下去,至少要等三年,一年成树,两年存肥力,想吃果子起码得第四年,那一年的果子也就只能入口,连鲜甜还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