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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南淑转身就走,身后那道目光却是一直牢牢锁住,南淑脚下加快,落跑一般冲回正厅。即便逃回正厅,南淑摸摸胸口,止不住的狂跳。

  为什么会这样的,不过是小年轻的目光就吓得自己落跑了。太丢人了。南淑脸上一阵红,不断责怪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来来回回在正厅走了几步,一个古怪的念头突然冒出来,不知道游甯离开半月门那里没有?不如去看看。

  南淑猛一跺脚,该死的,这样小女生的念头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脑袋,一定是最近太闲了,闲得发霉才乱出念头。一定要找些事情做做,一定要。

  后院,半月门前,福子笑嘻嘻探头出来,“公子,人走了。”

  “去把衣服都洗了。”

  “啊?公子,不是说好,衣服送出去,找人洗吗?”福子跳脚,他哪里干过洗衣服的活。

  “公子家道中落,请不起洗衣服的人。”游甯冷冷扫一眼福子,“说话多就因为你要做的事情太少。多做些事,省得你乱想别的。”

  福子哭丧了一张脸,他说的是事实,是事实!哪里是乱想出来的。公子就是偏心。

  

  次日清晨,游甯依约带了章日章月出门。南淑在屋子里转悠了半天,终于给自己找了一份差事做做。趴在章日的书桌上,小心画了两副图,画好后,小心吹干,然后交给窦玛玛,让工匠去打出来。

  “主家玛玛,这是什么啊?”一张像床不是床的床,别人的床都是方方正正的,但这张床却是多了一块凸起,看着就觉得奇怪。还有另外一张,看上去是一个大盘子,但盘子哪有那么深,那么大,低端还有一个漏水的口子。大盘子也是怪模怪样的,一侧有一个位置往里面凹进去。

  “这里,这里,这两个位置做好后,一定要合起来。”南淑怕工匠不清楚,特意交待窦玛玛提醒工匠。

  “漏水的盘子,谁会用啊?”窦玛玛把图纸揣在怀里,嘀咕了两句出门找工匠去了。

  回来的时候,窦玛玛先喝了一口冷茶水,“主家玛玛,你那两样东西,难做着呢。木床呢,工匠说了,五天内能做好,就是那个大盘子,得送到府城去,找那里的工匠来做,一来一回,至少得二十天的时间。”

  “成,只要做出来就可以了。”南淑拍拍大腿,二十天后,自己终于是有活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能猜出是什么吗?

  变化

  晚饭时分,游甯抱着章月,牵住章日回来了。章日不停打着哈欠,一只小手牢牢捉住一个篮子。进门看见南淑,章日立即甩开游甯,飞快扑进南淑怀里,“阿玛,我和弟弟采了好多花回来啊。”说着举起手中的篮子。

  南淑看看,果然是茉莉花,只是摘下来的时间长了,花朵都恹恹的,淡淡的茉莉花香从篮子里飘散出来。

  “阿玛拿去晒干了,再和羊奶一起煮。”

  章日大力点点头,张张小嘴,身体半挨在南淑身上。

  “去哪里玩了,那么累。”南淑要抱起章日,谁知道一抱起,只觉得身体一沉。章日扭捏一□体,示意自己被抱得不舒服。

  “我来吧。”游甯把章月交给窦玛玛,上前抱起章日,掂了掂,“重了不少。”

  “小孩子吃饭长身体,自然要重。”南淑心里有些泛酸,都是男人,怎么游甯抱得起,自己就抱不起呢。

  章日章月被抱回房间,南淑张罗着给两小孩擦身体,换上干净的里衣。游甯也不离开,就站在一旁看着。

  “吃了晚饭没有?怎么那么晚才回来。衣服有没湿了又干?”南淑一连串的问题。游甯耐心地一一回答。

  等收拾后两孩子,南淑回头看见游甯气定神闲坐在圆桌边,南淑不由问道,“你还有事?”

  “没事就不能多坐一会。”游甯苦笑。

  南淑转转脑袋,游甯坐的应该是自己和章月的房间,换到这个世界不是应该叫闺房之类的吗?游甯一个大男人,大大咧咧坐在人家闺房里面,倒是好意思。

  这回,南淑终于想起自己尼人的身份。

  “没事就回去。跑了一整天,你不累吗?”

  “今日带小日和小月到云台寺附近走了走。茉莉花多生长在云台寺附近。午饭在寺庙里吃的斋饭,下午听了大和尚说经,晚饭就在回城的路上,找了一间农户,随便吃了一些。小日小月今日吃了不少斋菜,晚上可能会醒来喊饿,你不要准备甜食给他们,让他们多喝几口水,实在饿了,喝几口稀粥。小日小月今日玩得累,就算起来吃东西,肯定马上又要睡过去的,吃的太多太饱,只怕不消食。”

  南淑点点头,“我知道。”转念一想,这些不用他交待,自己都清楚啊,为什么非要他交待自己,搞得自己像个无知妇人一样。

  立即南淑的口气就有些冲,“游公子,小日小月是我的孩子,我自然知道怎么照料他们。现在是夜晚,请游公子回去吧。”

  “小日小月是我的学生,所谓为师为父,师父二字从来不分离。”游甯目光平和坦荡,仿佛本应如此,只是南淑多心了。

  南淑一口闷气咽不下去,眼睁睁看着,游甯理理衣服,慢慢离开自己的房间。南淑大口大口喘气,自己一时好心帮了游甯,收留了他,又给他找了活计,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

  

  日子慢慢流逝。南淑焦急等待着工匠把东西送来。梁云起和范玛玛有时也会上章家小坐一会儿,和南淑聊聊天,说的不外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有时也会邀请南淑到茶楼坐坐,梁云起更是拍胸口保证,现在绝对没人会说不好听的说话给南淑听,说着,又巴巴地向南淑求做泡菜的方子。

  难听的说法,南淑不是很介意,而是茶楼说的故事,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情节,听都听腻了,还不如在家里躺着舒服。 游甯继续教导章日和章月。章日以认字为主,章月以学算术为主。南淑偶尔过去听一会儿,学学字,至于算术,还是算吧,从前高等数学都学过,现在这些算什么啊。

  间中,游甯也会在征得南淑同意下,带章日章月到城外踏青,从较近的云台寺,到稍远的大田村,有一次甚至跑到府城和县城的交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南淑责怪游甯不该把孩子们带到那么远的地方,游甯只是笑笑,“我把他们带出去,自然带顺利带回去,别担心。”

  南淑啾住游甯笑得轻松自信,心里的闷气更加盛。

  章日章月两孩子越来越爱粘着游甯,吃饭的时候,章日口口声声说着,今日学了什么,游叔怎么称赞自己。游叔怎么有学识,就连什么时节吃什么都知道。

  小孩子得意地昂着脑袋,一副小大人模样 “阿玛,春夏之交,容易滋生病痛,饭食应该以稀薄为主,清淡宜和,要多吃荷叶和绿豆类的粥水。这些鸡肉的荤菜,尽量少吃。”

  南淑一口牙差点咬到舌头上,心里暗暗想,你游叔有没告诉你,吃不言,寝不语。不过,南淑自然不会把怨气发泄到小孩子身上,低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好。”

  随后几天,章日章月是天天的荷叶粥,绿豆粥,半点肉腥都没有。南淑啾啾两孩子起劲喝粥,心想,看看你游甯这次还有什么话说。

  晚饭睡觉的时候,章月抱住南淑胳膊,闹着要南淑说奇人异事给他听。

  “小月怎么突然想听这些了?”章月从前睡觉就是睡觉,很乖巧的啊,怎么突然要听睡前故事了。

  “游叔今日说了一个游侠的故事。阿玛,你知不知游侠的故事啊?”

  南淑咬咬口,好你个游甯,该上课不上课,居然给小孩子讲故事。

  “游叔除了说故事,还做了什么啊?”南淑故意放软了声音,套孩子的话。

  “游叔说我还小,不用像哥哥那样天天认字,等我大一点,像哥哥那样大,就可以认字啦。现在要多听听故事,多玩一些。等我长大了,才不会像水井里的青蛙,只看见头顶的一片天。阿玛,游叔还讲了水井里的青蛙故事给我听呢。游叔好聪明啊,知道好多好多哦”

  南淑除了咬牙,就只有捶胸口。坐井观天这种故事都出来了。好,游甯这回算你说得有道理。

  看着章月眼里对游甯满满的崇拜,南淑心里的气真是无处发泄。

  “阿玛讲故事,阿玛讲故事。”

  南淑无奈,唯有讲了一个自己最熟悉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好不容易哄章月睡熟了,南淑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了,长舒一口气,三更不容易啊

  真巧!

  现在这样算怎么一回事啊?

  章日章月天天念叨着的不是自己阿玛,不是窦玛玛,反而是游甯这个外人。好吧,退一步说,游甯是先生,学生崇拜先生,很正常的。但先生就是先生,偏偏搞出一个游叔的称呼,不伦不类的,先生不是先生,亲戚不是亲戚。

  唉。南淑又翻了次身,看着小儿子熟睡的小脸。

  孩子好啊,吃了就睡,睡了就好,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就问,哪里像自己这样的想穿了脑袋,却只能生闷气。

  南淑觉得心头有无数的蚂蚁在爬啊爬啊,真想捉一捉,止止痒。

  南淑细细回想自从游甯住进自家后院后,家里的变化。先是窦玛玛,老在自己耳朵边说什么游公子如何如何。也不知道那个窦玛玛送饭送水那么些时间,怎么能和游甯说上那么多的话。

  然后就是章日和章月。 再然后就是自己,天天满脑子里都是游甯游甯。

  南淑扯过被子捂在脑袋上,烦死了,从前在街道工作的时候,再难的问题还不是自己一手解决的,哪里有像现在这样,一直拖着,一直吊着,就让人心烦,却没一个痛快。

  原本应该熟睡的小章月,眼睛悄悄眯开一道缝。阿玛是怎么了?为什么不睡觉呢?游叔说人不睡觉的是因为不舒服。难道阿玛不舒服了?要不要告诉哥哥呢?还是告诉游叔呢?

  小章月发现南淑的身体动了动,似乎要翻身,吓得连忙闭上眼睛,小耳朵却使悄悄竖起来。

  唉……

  南淑又是一声长叹。

  自己就是不该一时好心,看看生活都被人搞得一团乱。南淑睁着眼睛,就这样又是叹气,又是翻身,一直到大半夜才勉强睡着。

  第二天,南淑起来的时候自然精神不振,没想到原来早睡了的章月,也是张着小嘴打哈欠,一副不清醒的模样。

  “今日请假吧,别去上课了。”南淑心痛地把小章月塞回被窝里。心想难道是自己昨晚没睡好,影响了章月?

  “不要。”小孩子难得的坚持,“游叔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就像上课,别以为上少一天两天,关系不大,长始而往,人则又惰性,而不知勤奋。”

  又是游甯……

  南淑痛苦地捂住脑袋,一大清早地又听见这个名字,南淑只觉得脑门突突的痛。

  “去吧去吧,吃了早饭,让窦玛玛送你们过去。”南淑捂住脑袋,重新躺下。要好好睡一觉,理理思路。

  章月眨巴眨巴眼睛,乖乖穿好衣服,跳下床,飞快跑出去。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南淑觉得脑子清醒许多,摸摸肚子,扁了。简单洗漱一下,南淑挑了帘子出房门。

  院子里摆放了一张木床,一个大陶盘,窦玛玛正和一个脸容陌生的中年男人说话。

  南淑看见院子里的东西,眼睛一亮,快走几步冲上前,摸摸木床,又摸摸陶盘,“呵呵,终于送来了,终于送来了。”

  “主家玛玛,工匠把东西送来了,说要请你看看。要不合适,他们拿回去重做。”

  “好好。”南淑顾不上肚子饿,捧起陶盘就往木床上凸起一块木头的地方上套。位置刚刚好,陶瓷盆把木床一面刚好包圆满,南淑琢磨着把露出来的部分包一层油布,就不怕水侵蚀了。

  “主家玛玛,这是什么?”窦玛玛和中年男人走过来看,一张木床套上一个陶瓷盆,任凭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做什么用的。

  “好东西。工匠,麻烦你帮忙再做一个架子,就是这里下面托住陶瓷盆的,但是这里,不能有横着的交叉木架。”南淑指手画脚示意工匠多打造一个脚架。

  工匠有了新活计,谢过南淑,又和窦玛玛结算了之前的工钱,开心地离开了。等工匠一走,窦玛玛过来告诉南淑,这床和陶瓷盆花了他差不多三两银子时,南淑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僵硬起来。

  “三两银子,不过一张床,一个盆。”还没有从前那些自动供水设施,有必要那么贵吗?

  “主家玛玛,工匠说了,要找府城里的师傅做的,这价钱包括回来的车马费,请工匠的钱,而且他还给我们抹了零头。”

  南淑心疼得咬牙,但东西都做好了,难道退回去说是不要吗?

  南淑挥挥手,让窦玛玛忙活去,自己简单填饱了肚子,开始上蹿下跳,找地方安置这张“床”。

  前院的三间房间,一间是张小牛和章日的,一间是自己和章月的,剩下的要用作大厅,饭厅,剩下的偏房,要用来存放家私杂物,窦玛玛睡觉的地方。南淑想了一圈,居然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反而后院四间房间,游甯和福子两个人占了,计算下来,应该能匀出一间房。

  但租房子的时候,说好了整个后院租出去,这时候自己又不能出尔反尔。但是前院,南淑苦恼地走了一圈,前院剩下的空间差不多都被果树,花树占据了。方便的地方旁边倒是有位置,但是那里的气味实在不好,就算在附近种了花,还是有淡淡的气味飘出,谁愿意躺在那里呢。

  南淑苦着脸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两孩子下课回来,发现南淑脸色不好,乖乖地溜回房间去。小章月趴在哥哥肩膀上,小小声咬耳朵,“阿玛生病了,我们别惹阿玛不开心。”

  章日大力点点脑袋,反手摸摸弟弟,“小月长大了,真懂事。”

  章月得意地昂起脑袋,“那是,我还告诉游叔了。他说他会帮阿玛请大夫看病的。”

  两孩子这边担忧南淑暂且放下不说。南淑在院子里转悠了半天,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要么就把院墙下的一排果树铲掉,重新盖一间偏房,要么就把后院的一间偏房收回来自己用。但两种方法南淑都不想采纳。前院多一间偏房,看着房间多,但前院就变得狭窄了,原来用来陶冶性情,开拓视线的果树,花树一下都没了。至于后院,更加不说了,契约上写得好好的,就算游甯愿意,南淑也不肯去做。

  窦玛玛凑过来问南淑烦恼什么。南淑随口应一句,“要找个房间安置这张床。”

  窦玛玛咂巴一下嘴,没说话。

  次日早上,南淑又转悠了半天,突然看见后院的福子苦了张脸,靠在半月门前。

  “福子,你怎么了?”

  “南玛玛?”福子一慌,急忙把手上的东西往后藏。

  南淑眼尖,一下就看见那是一件衣服,青色的衣服,难道是游甯的?

  “这衣服怎么了?”

  福子见藏不住,唯有反手递出衣服,哭丧着脸,“公子的衣服被我洗坏了。”

  南淑接过一看,衣服前襟有一个破洞,仔细看看该是洗衣服的时候,被什么勾破了。“这么不小心。洞太大了,就算找人补衣服,补好了,还是能看见的。”

  “南玛玛,这可怎么办啊?我,我,我,我……”福子扑通一声给南淑跪下,“我洗坏了公子不少衣服了,如果被公子知道,我又洗坏了一件,我,呜呜,公子一定赶我走得。南玛玛,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你干活的时候就得小心些。他是你的公子,你要我怎么对他说啊?”南淑也犯愁,福子这人机灵,就是做事不细致,看看这衣服,小心洗就没事了,竟然还能勾出那么大一个破洞。

  福子抹了一把眼泪,“公子说我们没钱请人洗衣服,所以让自己洗,但是,但是我把公子的衣服都洗破了,公子以后穿什么啊?”

  这孩子还挺忠心的,到这时候了,不想自己,还想着游甯。

  “那你说要怎么办啊?”

  “南玛玛,你就发发善心,我,我,能不能让窦玛玛帮我们洗,洗衣服?”

  “啊?”

  福子跪行几步,抱住南淑的大腿,“以后跳水,砍柴这些重活,我来做,我保证绝对不比窦玛玛做得差。就是,就是洗衣服这活,我,我真的做不来啊。”

  福子抱住南淑大腿又是哭又是求,南淑眼睛转了转,灵机一动,这正好是打瞌睡却有人送枕头来。

  窦玛玛替游甯和福子接过洗衣服的活计,自己不是趁机收回院子的偏房,但就是累了窦玛玛,自己少不得要加点工钱。也罢,就这样决定吧。

  南淑故意清清嗓子,“福子,这事我可以帮你和窦玛玛商量着,但你不可以隐瞒你家公子,必须如实告诉他。还有洗衣服这事,该有的工钱还是得计算,我也知道你们主仆的境况不好,这样吧,后院的偏房,你们暂时用不着,我想让窦玛玛先住到那里去。如果你家公子同意了,就这样办,如果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了。”

  “谢谢南玛玛。”福子千恩万谢,站起来,跑回去找游甯。

  南淑这边回到前院,找到窦玛玛,未张嘴说话。窦玛玛就抢先一步说,“主家玛玛,我有事要同你商量着。我家小子你是知道的,打小跟着老爹出外跑车。我想着,趁着开春这段时间活计少,让他上学堂,念念书,认识几个大字,以后他接过他老爹这车夫的活计,也不会被人骗了。”

  “啊?好啊。上学是好事。”南淑一时反应不过来,窦玛玛这事怎么要和自己商量?

  “主家玛玛,我看着后院的游公子挺有学问的,想把我家不成材的小子托给游公子教导。主家玛玛,你看这事?”

  原来如此。南淑心里一万个情愿,但脸上故意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游公子同不同意?”

  “那,要不我去问问?”

  南淑连忙伸手拦阻窦玛玛,“这事我来和游甯说吧。”

  窦玛玛谢过南淑,南淑趁机把想窦玛玛暂时移到后院的偏房住的事情说了,窦玛玛立即应了,还说,后院的偏房住着习惯。

  南淑到后院和游甯一说,游甯稍作犹豫便同意了,“小淑,这事要劳烦窦玛玛了。”

  “不劳烦不劳烦。以后窦玛玛就住到后院的偏房去。你让福子收拾一下。”

  “那里我没搬动过东西。窦玛玛随时都可以过来住。”

  “好好。”南淑觉得事情顺利得简直不可思议。这边想着地方的事情,那边居然发生一连串的事情,正好顺水推舟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而且满打满算下来,还是自己占了便宜。窦玛玛把孩子送来念书,这束脩还是自己租房子里面的钱扣除的,窦玛玛加工钱的事情就可以作罢,自己既收了房子,又得了好处,南淑是越想越乐,笑得眼睛,嘴角都弯起来。

  “小淑在想什么开心事?”游甯忽然提问。

  南淑连忙用手捂住嘴,“没没,就想着游公子这里的学生越来越多了,好事好事。恭喜恭喜。”

  “承小淑吉言。”游甯也笑了,笑得似乎比南淑更是开心。

  

  

  洗头

  窦玛玛当日就搬到后院去,隔日清晨,老张头送来了张小牛,同日窦玛玛的儿子郑晓也来了。原来后院坐两个小孩显得空空荡荡,现在一下塞进去两个半大小子,立即觉得挤满了。

  四个小孩年龄不一样,但是受教育的程度却是差不多,和章日一样,属于启蒙识字的阶段。

  游甯给每日准备了一只沙盘,半天教认字,半天说故事,偶尔带孩子们出去玩。

  郑晓跟自己父亲出去跑了几年车,人情世故懂得多,知道自己有机会跟先生学习不容易,每天埋头苦练字,出去踏青的时候,主动坐上车夫的位置。

  而张小牛呢,也不知道张家交待了他什么,每天就是跟在章日屁股后头,像个小跟班似的,抢着帮章日拿东西。

  南淑提醒了张小牛两句,让他只需陪章日念书,陪他玩就好。但张小牛应得好好的,南淑一转身,原来做什么的,还是做什么。

  南淑说了两次,也就懒得说了。

  床和大陶盆都送进了前院的偏房。南淑找来油布,把木床上下包起来,等托大陶盆的木架送来,就把陶盆和木床组装起来。陶盆凹进去的部分正好和木床凸出来的方块吻合,盖得严严密密。

  组装好后,南淑上下看看,觉得不错。躺上木床,左右转转,就是木板床太硬了,不如从前的皮床舒适。

  南淑抱了一床薄被子,放在木板床上,再躺上去,这回舒服多了。

  烧了两桶热水,南淑偷偷喊来窦玛玛,自己躺在床上,把挽在头上的发结解开,让长发刚好落在陶盘里。

  “窦玛玛,等等你就用热水兑些冷水,慢慢浇上来……”南淑指点窦玛玛把兑开的温水打湿了头发。“用皂角顺着头顶慢慢打转……”

  “主家玛玛,好好地洗个头发,怎那么多事情啊?”窦玛玛被南淑指点得手脚僵硬,不敢乱动弹。

  “我就嫌洗头事情烦,才搞出这个的。你看能躺着洗头发,比从前弯腰蹲在桶边洗头好上多少了。窦玛玛,等会,我帮你洗洗,你也享受一下。”

  “主家玛玛,我可是听说皇都里大些大宅门里头的主家玛玛好像都是躺着让人侍候的,不过那套玩意儿啊,好像就只有皇都才有,别的地方可找不到。”

  “你哪里打听回来的。我不过就是偷懒,所以搞出这套东西来。窦玛玛,头顶多挠几下,那里痒。”

  “好的。”窦玛玛按着南淑的指点,用皂角清洗了两次头发,又把头发泡在温水里,慢慢梳理顺了。

  南淑舒服得眯上眼睛,多长时间没这样享受过了。来到这世界,什么都是原生态的。好吧,不是原生态,但就是比原生态好一点,洗头得蹲在盆子边洗,南淑都多长时间没这样干过。从前要洗头,找一间连锁的洗头店,洗头,按摩,造型,理发,一条龙做好,哪里像现在,洗个头也累人。

  长长一把头发,不能剪,只能挽在头顶。洗一次头发,就跟打仗似的,天气热还好一些,天冷了,根本不想洗。但不洗又不可以啊。头皮深处的皮脂,味道,天天闻着,不舒服。

  熬了一个秋天,一个冬天,南淑熬不下去,终于搞出一张洗头床。

  洗干净头发,用棉布包住头发,回来几趟,头发变成半湿,捏捏吸水力不强的棉布,还是从前的毛巾好啊,但是现在哪里能要求那么多,只能来回多擦拭几次头发。

  等头发半干,南淑让窦玛玛躺下来,窦玛玛推让了几次,说不过南淑,只得解了头发,躺下。

  南淑顺着头发生长的方向,慢慢打着转,手指指肉轻轻按压头顶,窦玛玛舒服得直哼哼。水流在手指间流淌,记忆仿佛在倒流。

  想当年年轻时,每到了暑假,寒假,为了赚点零花钱,南淑都到叔叔家的洗发廊打短工。一上岗就是不用技巧的洗头工。就这样,一做就做了五六年,直至大学毕业。钱赚了一点,最重要的是学了一门洗头按摩的手艺。在街道工作后,每到年节,街道都会组织人上门给孤寡老人,残疾人送温暖,其中就有帮忙洗头一项。南淑凭着一手手艺,屡屡得到老人们的好评,导致南淑在街坊中的人气一直不低。

  忆及前事,恍如隔世。南淑低头叹一口气,用温水把窦玛玛头上的泡沫冲去。

  木架里还有一个木桶,专门来盛洗头后的脏水。从前能直接走下水道,现在却要自己提出去倒掉。

  南淑两手手指微微弯曲,从额前发际开始慢慢往后,经头顶至后脑勺。来回十遍。从额头发际处往太阳穴方向按压,慢慢下滑至两耳后,在耳背处转揉两圈,再慢慢收拢,直至脑后凹处,用力按压,连续三次。

  等头皮有些发烫,用手指指肚慢慢轻点头上几处大穴。百会,太阳,承泣……,按压力度不重,仅仅让窦玛玛有些感觉,却不至于觉得痛。

  等南淑替窦玛玛洗干净头发,窦玛玛已经舒服地闭上眼睛,嘴巴微微张开,正睡得香甜。

  南淑从房间抱了一床被子,盖在窦玛玛身上,轻手轻脚出门。

  晚饭的时候,窦玛玛慌慌张张跑回来,连声向南淑道歉。

  “主家玛玛,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就这样突然睡着了。”窦玛玛紧张不安地来回搓手。郑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吓得赶紧站起来,站在窦玛玛身后,小心翼翼看向南淑。

  “不就是睡觉,有什么大不了的。”南淑挥挥手,示意窦玛玛赶紧坐下来吃饭。

  打后几天,梁云起过来串门子的时候,碰见窦玛玛给南淑洗头,好奇之下,梁云起尝试了一下南淑说的“不错的方法”,立即喜欢上了。每隔几天,就借口到南淑家里来洗头,梁云起过来,自然把梁童也一起带过来。梁童在章家逗留的时间长了,章家的小孩都跟着游甯上课,梁童凑过去听了两回,也闹着要跟游甯认字。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妹纸有想到那张床是怎么用的吗?

  好处

  转眼就到了夏日,南淑换上凉爽的夏衣服,躺在竹椅上,葵扇一摇一摇的。大热天,一丝风也没有,人什么都不做,就坐着,也能出一身的汗。

  “主家玛玛,今日熬了荷叶粥,等游公子带孩子们回来,让他们多喝几口,消消暑气。”

  “恩。”南淑懒懒应了一声,鼻腔喷出的气体,马上被热气填充上。热流顺着鼻腔流过五脏六腑,热啊。

  “主家玛玛,热水烧好了,大热的天,你还要洗头吗?”窦玛玛抹一把汗水,用手掌连连扇风。

  “怪热的……”南淑摸摸头皮,大热天,就算不动弹,也出了一身的汗,头皮的油脂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不用出门,但是顶着一头头油,怪不舒服的。

  “去吧去吧。”南淑懒懒散散撑起身体,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闪亮金黄,“窦玛玛。准备些消暑的凉茶吧。”

  把热水兑了些冷水,用手试试温度,半温热的,刚好。

  窦玛玛在一旁忙碌着,“主家玛玛,那梁玛玛天天的来咱家,就是让你给他洗头,这事啊,梁玛玛也太不地道了。”

  南淑试水的手一顿。窦玛玛类似的嘀咕说了好多次,开始南淑没放在心上,后来听多了,也觉得有道理。不是梁云起地道不地道的问题。南淑开始的本意只是想着自己舒服,然后介绍给其他人。梁云起喜欢上洗头,就算天天过来,南淑也不觉得怎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件事情做做,就当打发时间。

  但后来,窦玛玛嘀咕了一次又一次,梁云起每次过来,总是脸上带了些尴尬,手上总送些东西,不是布料就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现在仔细想想,怕是梁云起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南淑解开头发,躺上床。窦玛玛的洗头手法算得上纯熟,但按摩的手法就差得远了。不过南淑也不放心让窦玛玛在自己头上乱按就是了。

  南淑舒服地享受着窦玛玛的服务,眯了眼睛想事情。如果直接换成银钱,洗一次头能换来多少钱,一两银子,五百个铜钱,还是一百个铜钱……

  来了差不多一年,南淑对身处世界的物价,知道得不少。木匠打家具,包工包料,不过一二两银子的事情,自己张嘴要一两,肯定没人敢上门。

  如果自己想着以此打消别人的主意,到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但是自己根本就没这种想法。

  要是换成五百铜钱,或是二百铜钱呢?洗一次两百铜钱,三十天下来,起码要十次吧,那得二两银子的收入。收入是不错,但想想,那么贵,比请先生还贵,普通人家哪里请得来,要是到了一百铜钱,收入是有的,但扣除自家的柴火,人工费用,才剩下多少呢。

  思来想去,始终没想出一个好方法。

  说心里话,南淑是希望赚钱的,但赚钱这种事情,讲究的是可持续发展,只赚一两笔,不符合经济之道。

  想想每次梁云起带来的东西,每次的价值也就几十个铜钱左右,虽然不贵,但都是南淑用得上的东西。有了梁云起送来的东西,至少南淑为两孩子准备内衣内裤的时候,不用出门买细棉布,章月每隔上几天,就有新奇的玩具玩。

  这样一想,南淑就觉得其实不收钱也没什么的。收钱是眼前利,不收钱得到的却是暗处的利。

  但如果梁云起,借着两人关系好,故意要自己便宜…

  南淑眯眯眼睛,梁云起要是这样的人,自己过去那几十年白米饭岂不是白吃了。

  想通了事情,自然心舒体泰,就连窗外吹来的热风也变得凉丝丝的。

  洗好头发,南淑又躺在竹椅上,眯了眼睛想睡觉。就在南淑眼睛刚闭上,就瞥见梁云起进了自家院子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