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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张伯,我也没法子啊!”白子慕说。他能有什么法子,要银子没银子,要粮没粮。

第312章
“张伯,我也没法子啊!”白子慕说。他能有什么法子,要银子没银子,要粮没粮。
张舒越定定看他,沉默不语,气质威严,要是换旁人,怕是大气都不敢喘,白子慕却是没在怕的:“真的,我……”他想说他也就能帮忙筹个粮,张舒越却突然开口。
“我府里还有四支人参。”张舒越双眸微眯:“我知道你们家爱吃这个,这些年赚的银子全拿去买这玩意儿了,外头虽是也有,可想来比不得我这手上四支。”
“什么意思?”白子慕咽了一下口水,问。
张舒越说:“我手上这几支,都是二百八十年份的。”
白子慕:“……”
“你要是有法子,我就全给你。”
白子慕:“……”
这很难不让人心动。
可他真的没法子:“你让我解决这事儿,可这事真不好解决,我没钱没权,怎么整?我最多就能帮忙筹点粮,别的我还能干啥啊?我……”
张舒越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道:“你能筹粮?”
白子慕:“应该能。”
张舒越呼吸都急了:“只要能有粮,这事儿就好办了,你要是能筹得,我人参拱手让你。”
“只管筹粮?”
“嗯。”
白子慕急吼吼的回去了。
他没回家,直接拿着张舒越的令牌去了石匠铺,而后又去了城门口,把蒋小一几个叫回去。
隔天中午,连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这会儿离年节已经没几天,趁着日头好,城里人是四处的奔波买年货,街上又熙熙囔囔起来,孩子穿得缓呼呼,头上还带着喜庆的小虎帽,牵着阿娘阿爹,说要买麦芽糖,,他过年想吃麦芽糖,还想吃吃鸡吗的炸鸡和辣条,阿娘,你给我买。
好好好,都给你买。
各大铺子挂了红灯笼,贴了对联,做了大减价,城内有了年味,同死气沉沉的城外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街上人来人往,大家说说笑笑,忽而街头哐的一声响。
有人踮起脚尖看,前头十来个衙役赶着两辆牛车过来了。后头还跟着一帮人,有挑着水的,有扛着锄头和铲子的。
一辆牛车上放着砖头,另一辆上头则是放着一块巨石,应该是打磨过,看着挺光滑,还有形状。
到了广圆街的十字路口,衙役才停了,而后把巨石搬了下来。
两个工匠带着人哼哧哼哧的把街道捶了。
哎呦,这是干啥啊!
这路好端端的捶了做甚,有人脑子活络,看看工匠,又看看整个搁地上的快两米高的大巨石,明白了。
这是要做石碑。
什么石碑要立在这?这不挨路么?
工匠速度快,青砖凿开,挖土,立石,修补,石碑立好也不过下午。
百姓好奇啊,年货都顾不上买了,围在一旁,想看看石碑上弄的啥,竟然还让官府的人都出动了。
石碑立好一看,上头就两行字。
有的看不懂,问那看得懂的:“兄弟,上头写的啥啊?”
那看得懂的其实也不太懂,瞎猜的:“说是什么良善世商,捐了什么粮。”
一旁的年轻汉子笑了:“这都看不懂?这上头写的是大雪无情人有情,这次雪灾,有人给灾民们捐粮了。”
“谁捐了,真的假的?捐了两斤还是三斤啊?”
“还能有假,上面不是写名了吗?福来客栈赵富民,两千斤粮。”
“两千斤?大手笔啊!”
“还有呢?”
“没了。”
“啊!就没了?”
这,这……
大雪无情人有情,可他们偌大的平洲,有情的就这么一个?
说出去怕是都要让人笑话死。
街尾那边又忽然闹哄哄的,这又是咋的了?一天天的,怎么都是事?
人都是爱凑热闹的,再加上这年头没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大多数人都是闲的。
百姓呼啦啦又往街尾那边跑。到了地方一看,一老夫郎正直挺挺的躺在街上,旁边一年轻夫郎正带着两个瘦巴巴的娃儿跪地上,他们跟前站着一年轻汉子。
那年轻后生应该是富贵人家出身,一身狐裘披风,大冷天的还摇着扇子,神情桀骜不驯,居高临下看狗似的看着跪在他跟前的几个人。
那四人应该是难民,一身衣裳破破烂烂,而且大冬天的,竟还穿着草鞋,四人是冻得面部发紫,嘴唇干裂,浑身发颤。
这都不是最要紧,要紧的是这几个也饿了多久,那两个娃儿都长四颗牙了,竟才萝卜大。
那年轻夫郎大概是饿,又或者已经走投无路,见人穿着富贵,想让人施舍施舍一番,膝行至那年轻汉子跟前,举着一双满是冻疮且干枯的手,说:
“这位爷,求你行行好,给我阿爹和两个孩子一口吃的吧!我们已经六……”
“咳咳……”那年轻汉子突然咳了一声。
饿六天已经半死了。
蒋小一也晓得了,立马改口:“……我们已经四天都没吃过一口东西了,爷,求你可怜可怜我们。”
那年轻夫郎正在哀求,那原本躺在路边的老夫郎突然吃力爬到了一旁,大概是饿得厉害,捧着没被人踩过的雪就要往嘴里塞。
一个小娃儿抱住那老夫郎的脖子,痛哭流涕说:“阿爷,别吃,这雪吃了凉肚子,父亲就是因为肚子饿,雪吃多多,才拉不出嗯嗯,在路上死翘翘了,阿爷,你别吃,吃了会死人,你不要吃,六六已经没有父亲了,六六不想阿爷再死了,呜呜呜……”
赵云澜几个混在人群里,听见小六这么说,眉头都跳了起来。
这混账小子,等下肯定又要挨白小子打了。
不过,赵云澜看向赵主君,深深敬佩起来,觉得他爹爹不得了。
白子慕原是叫他们全家上,不过蒋父几个脸皮薄,不敢上,怕臊死,只赵主君,先前和蒋小一搭档过,还兴致勃勃的,说他来,演戏可好玩了。
这会儿演得十分起劲,他有卧病在床十来年的经验,演瘦弱,简直是手到擒来,这会儿颤着手,双眼枯槁无神,活像真的饿了好几天,快要死了一样,让周边百姓看得都眉头直蹙,害怕他真凉了。
“呜呜呜……”另一个娃儿在哭:“阿爷不吃,阿爷不要吃,我不要阿爷死。”
那老夫郎似乎很为难,声音虚弱极了,说:“可……可是,阿,阿爷好饿。”
年轻夫郎闻言,又对着那年轻汉子求起来:“爷,求求你,给我阿爹一口吃的吧!”
百姓们就见那汉子扇子刷的一打开,摇了摇,混不吝的道:“行啊。”
年轻夫郎和周边人正要松口气笑起来,却又听到那汉子说:“不过,我凭什么给你啊?要不……”
那汉子弯下腰,用扇柄抬起那哥儿的下巴,玩味儿道:“你这人夫,倒是有两分姿色,要不,你让我高兴高兴,没准我一高兴了,就给你们一口吃的。”
实在是过分。
周边有人看不下去,出言声讨,那汉子啧了一声,关你们什么事啊?闲得蛋疼是不是?耽误本少寻开心,小心本少连你们都不放过。
这人穿着富贵,怕是不好惹,百姓们立马闭了嘴。
虽是看不过去,可无亲无故的,没必要得罪人,有人看不下去,想走,可脚步硬是挪不开。
年轻夫郎没有犹豫,似乎是把年轻汉子当成了救命稻草,还喜出望外:“爷您想让我做啥?我都做我都做。”
“行啊!给我磕个头吧!”
“好。”那夫郎砰砰磕起来。
周边百姓看得火气大。
年轻夫郎磕了一个头:“爷,您看这样行吗?”
“不行,再来几个。”
那年轻夫郎猛的直磕。
他衣裳单薄,没有尊严,无助的跪在刺骨的雪地里,朝着人磕了一个又一个,那蜷缩着的身体,在一众身着厚衣裳的人群中,闲得尤为瘦小和可怜。
“够了吧!都磕这么多个了。”有老妇还是没忍住,出声说:“这小哥儿,你别磕了森*晚*整*理,我给你买包子去。”不就一口吃的吗?
她又不是给不起。
“我看谁敢。”那汉子目光凌冽,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周边看热闹的,一被他那视线扫到,忍不住颤了一下,垂下头不敢对视。
“爷?还……还要磕吗?”年轻夫郎问。
那年轻汉子一指:“不用,那两小子是你儿子吗?”
两个小家伙看见他过来,满脸惶恐。
“是的。”
“会说话了是吧?”
“会了会了。”
“那让他们给我学狗叫,不,学熊叫,你叫他们两个给我学熊叫,学得好了我就给你们一口吃的。”
那两个小孩似乎很高兴,还跟阿爷说,阿爷你不要睡,马上就有吃的了,你不要睡。
年轻夫郎不让:“爷,我给你学熊叫,孩子不会……哎呦……”
“滚一边去,本少让你说话了?”那汉子将人踹了一脚,那夫郎滚了两米远,那汉子才又笑起来,说:“你们两个,快点,给我学熊叫。”
“好的好的。”两个小家伙开始仰着脖子,撅着小嘴儿学熊叫。
“嗷呜,嗷呜……”
白子慕:“……”
蒋小一:“……”
赵主君抿着嘴强忍着。
这哪里是熊叫,这明明是狼叫。
白子慕忍不住拍了他们一下,周围百姓哪里懂啊!只以为孩子叫错了那年轻汉子气得打人。
这人咋的坏成这样?那两个娃儿还那么小。
老六和小六看见蒋小一在朝他们使眼神,知道自己大概是喊错了,又立马改口。
“哟吼,哟吼……”
白子慕:“……”
蒋小一:“……”
这是什么鬼叫?
蒋小一想给他们两棍子,什么熊这么叫啊!
赵主君捂着肚子卷起了身子,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老百姓一看,完了,这怕是饿得要受不住了。
“这位少爷,行了没有啊!赶紧给他们吃的吧!”蒋父从人群里站出来,脸热乎乎的,硬着头皮说:“人家逃难来,已经没了家,家里的顶梁柱还死半道上了,人不容易,咱见了,应该有钱出钱,有力出来力,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可你不给人一口吃的也就算,还这般,委实是不像话了。”
“关你什么事?活腻了你管本少爷头上来?滚不滚?不滚小心本少踹死你,你们两小畜生赶紧叫,本少乐子还没看够呢!”白子慕没有停手,满是讽刺:
“我让你们站着叫吗?跪下,像狗那样趴着,对,叫,给我叫。”
老六和小六本就是熊猫,经常趴着,他们不觉得趴下来有什么,可外头人只觉得白子慕侮辱人极了。
两个小家伙叫了几声,那年轻汉子似乎觉得很好玩,哈哈直笑。
周边人却是看得心里直酸。
学了熊叫,那汉子笑够了,乐子玩够了,摇着折扇转身就要走。
那年轻夫郎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爷,您还没给我们吃的。”
那汉子没有停。
“爷,爷……”年轻夫郎急急匆匆爬过去抱住他的腿,说没给吃的,两个孩子也跑过去,抱住那汉子的另一边腿。
那汉子似乎像是踩到了脏东西,脸色立马阴沉起来,一脚就将他们踹飞了。
“吃?你们这帮贱民,也配跟本少要吃的?”
“可是你说只要我们磕头学狗叫了,你就给我们吃的。”
“骗你的你也信?怎么蠢成那样?能博得本少一笑,是你们的荣幸,滚。”
又是磕头,又是学熊叫,失了尊严,却没能换回一口吃的。
看着那四人老的老,小的小抱头痛哭,周边百姓没一个笑得出来,恼怒,愤恨,心疼,不甘齐齐涌上心头。
可怜,实在是可怜,不行,顶不住了,惹祸就惹祸,管他什么少爷,先揍那不做人的一顿。
一转头,人呢?
怎么走那么快?
白子慕早躲起来了,方才他就注意到人群里有好些个想冲上来,还好杀青杀的快。
他娘的。
有人骂骂咧咧。
有些人一边默默去买了好些包子来,给了吃的,一边谴责那年轻汉子的行为,可怒气依旧未消,回去心里还是不得劲。
大概是愤怒到了极致,那汉子可恶得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大家念念不忘,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不停磕头的瘦弱身影,还有趴在地上学熊叫的孩子,和那躺着,饿得想吃雪的老人家。
心里不是滋味也极为不得劲儿,晚上吃饭,看着碗里饭更是发起了呆。
他有饭吃,满满一大碗,还热腾腾。
可今儿那一家子人为了口吃的,却被人当乐子耍,当狗看……
就为了一口吃的啊!
明明家都没了,汉子也没了,遭了难了,却还要受人这般羞辱。
怎么这世界上还有人能可怜悲惨到那种地步呢?
外头又落了雪,那帮难民该咋的过呢!他们就一身破衣裳,穿也穿不暖,吃……
不说了。
这件事,还有白子慕那深恶痛绝的行为,不出意外,很快引起全城人的关注。
“哎,你听说了吗?”
“听说啥?”
“昨儿广圆街街尾那边,有个汉子,听说长得像个人,有个夫郎,听说是逃难来的难民,带着阿爹和两个才长了四颗牙的孩子,大冷天的,就两件破衣裳穿身上,我是瞧了都觉冷,他们大概是饿得很,走投无路跟个富贵汉子求吃的,可那人趾高气昂又口出狂言,说只要那夫郎跪下给他磕头,让那两个孩子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学熊叫,他就给他们一口吃的。”
“还有这种事?那后头给了没?”
“给啥啊!那夫郎磕得额头都红了,那两娃也趴地上学熊叫了,可后头那人却反悔了,可怜的哟,哎,你是不知道,那夫郎当家的死半道了,他阿爹跟我差不多个年纪,大概是饿得久,昨儿我见他一直躺地上,还想抓雪吃,那两个娃儿也是瘦巴巴,我是看得不得劲,心里难受。”
“还有这等事,这有人钱真是没把我们这等穷人当人看,那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家没了,汉子也没了,以后咋的过活?怕是……哎!可怜,实在可怜。”
全城人都在讨论这事儿。
越传还越离谱。
传到后头那夫郎已经磕得头破血流,那老阿奶也已经硬了,那两个娃儿学熊叫学不好,被那年轻汉子踹了两脚,给踹死了。
一时间舆论纷纷,引起民愤,百姓们不停的辱骂那年轻汉子,还报了官,想将他绳之以法。
但到底是可怜那几个难民,特别是在场亲眼所见的,心里那股难受和迫不及待想做点什么的想法像发酵般,愈演愈烈。
这天起来,有汉子抓了个包子就往门外去,家里的婆娘问去哪?
“去城门口看看。”
到了城门口见了不少人,都是想去城外看一眼的。
出到城外一看,冰天雪地里,全是抱着取暖的难民,个个衣着单薄骨瘦如柴,衙门发了粥,队伍排得老长,前头的排到了,压根不管烫,急急忙忙就把脸埋到碗里,烫得厉害也舍不得吐出来。
这是饿得太厉害了。
锅里空了。
后头的没排上,捧着破碗,抹着眼泪缩着双肩往回走。
这粥发完了?有人问。
发完了。
可有人还没吃呢!咋的就煮这么点。
衙门没粮了啊!所以只能煮这么点。
那岂不是要死人了?
百姓们大为震惊。
这些日子雪大,衙门也说了,让他们少出门,城门关了,城里的百姓哪里晓得城外什么个情况,而且先头哪里有心管这个,最多就是听见一耳朵……有雪灾了,好多难民在城门。
在就在呗,关他们什么事。
反正衙门会管,但现在……难民们竟然连个遮风挡雪的棚子都没有。
大家在城外逛了一圈,看见难民拖家带口,只是隔着一座大门,就把苦难和繁华体现得淋漓尽致,大家心里沉甸甸的,怎么都想不到城外竟是这么一副场景。
简直是炼狱。
梁老板和韦老板心情沉重,到了广圆街,路过雅阁楼,梁老板提议进去吃一餐再回去,反正也快晌午了。
“好。”
两人说着正要往里头去,蒋小二几个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