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为什么故意告诉他我的身份？”突然，他停下脚步，等龙走到身侧时才说话。
龙跟着停下脚步，反射性抬起的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随后敛下眼神，眉心微蹙。“我没有。”
“没有？”
“我没有故意要告诉他。”龙重复着。
李洛冷笑，这显然是在撒谎。“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撒谎都不敢看着我。”
龙别开头，选择沉默。然而下一刻，下巴却被人抬起，逼得他不得不看向李洛。
“这样，如果再敢把刚才的回答说一遍，我就相信你。”李洛微眯眼，等着龙的回答，可他猜对了，这样情况下的龙就无法给他满意的答案。
“把人送去七区那么好玩吗？放他一马不行吗。”龙难得有些激动，他挣开下巴下的手，有些垂头丧气的看着地面。
李洛左眉一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他去七区了？你以为七区是那么好去的？我又什么时候说要追究了？你以为我那么闲得慌？”
“真的？”龙诧异的看向他，随后脸突然有些隐约的红起来：“对不起，我想错了。”
“怎么，在你看来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也是，你的手就是差点被我给废了的，希尔为此可是至今还对我耿耿于怀啊。”想到希尔，李洛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不过这也只有一瞬间，但却被龙牢牢捕捉到了。
“希尔医生他……还好吗？”
“你很关心他？”李洛侧头看向龙。
“我……”
才开口一个字，脖子猛然被人扣住，接着身体受到外力一推一压，人牢牢被固定在一棵大树干上。
“我警告你，少关心他，少接近他，最好彻底忘记他。懂吗？不要让希尔的苦心白费。”
同样的话，这次却是从李洛的口中说出。而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龙并没有在催眠暗示的束缚下，面对这样的威胁，身体与大脑里本能的抵抗激素瞬间爆发。龙一眯眼就想出手，却在这时有人快一步阻止了他接下来的举动。
“松开你的手。”
异口同声，并非一个人的声音。
龙抬头一看，顿时愣在原地。希尔和塔希，正站在自己几步之外，而此刻的俩人，脸上都带着阴沉的表情。
chapter23—24
李洛并没有为难龙，松了手的同时人已经朝着俩人走去。龙诧异的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把嘴里的叫唤说出口。
“怎么都来这里了？”相较于俩人阴沉的脸色，李洛显然态度比较轻松自然。
“出事了。”
回答李洛的是塔希，希尔则是一言不发的直接越过李洛走到龙身边。一把拉过龙的胳臂回头就走，却被李洛生生拦了下来。
“想去哪里？”难得卸下脸上的懒散，李洛眯起眼打量着希尔。
“我用得着跟你报备？”希尔直接冷笑：“你还是把你自己的麻烦事先解决吧。”甩下这句话，希尔直接一把推开李洛挡在他身前的手，强硬的拉着龙离开。
李洛刚想抬脚去跟上，却被塔希阻止。
“你最好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我。”李洛不悦的看向塔希，脚下的步子倒是的确停了下来。
“当然。”塔希的脸色自始自终都没有好转，此刻的声音更是低沉：“刚才有人在厕所发现了尸体。”
李洛皱起眉头：“怎么回事？”这里不是七区，发生这类事件虽说并不是第一次，可看塔希的模样，事情可能远没那么简单。
“是一个叫赫的男人。有犯人刚才去厕所，发现他的尸体在一间隔间内。就我来看，死者的时间也不短，很有可能在今天凌晨，或者更早就被杀。案发地点也不一定在厕所，但周围就肉眼初步来看并没有拖拉的痕迹和血迹。”塔希也皱起眉：“死者是被人割破喉管，失血过多导致死亡的。那样残忍致命的手法，很不寻常。在现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可见死者是瞬间被击杀……”
李洛沉默的想了想，这件事看来的确不简单。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为什么要杀了那名叫赫的犯人？
“有没有切入点？”
“没有。”塔希摇了摇头：“我的身份无法调查的更多，只是初步来看，情况有些不明朗。如果要知道原因，可能还需要你进一步调查。”
李洛听到这里突然笑了出来：“好久没听你用这种口气说话了，现在还真是有些怀念。”
塔希面色一整，冷淡下来。他抿了抿，不想说话，但看着李洛挑眉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脱口道：“都过去了，我现在不过是名犯人，你别搞错了。”
“刚才的口气，任凭谁听了也不会觉得你只是个犯人。塔希，不是我说什么，你若想要出去，随时都可以吧？何必窝在这里待着？你待在这里，还连带着你那些个手下一个个都不肯走，你知道我们德萨岛监狱要替你们几个多花多少伙食费管理费医疗费吗？”
塔希翻了个白眼，直接无视李洛的说词。
“让人知道波希家族的下任当家现在却窝在德萨岛监狱，谁会相信？”塔希不说话，李洛可不在意，他接着说，就想看看塔希变色的模样。
果然，这句话一出，塔希立马就沉下脸来。
“洛，你够了。”他最不喜欢有人搬出那个家族的名字来帮他套上高帽。对他来说，那个虚伪的家族才是他最憎恶的地方。“你明知道我是为什么而甘愿待在这座监狱也不想出去。别再和我提那个地方，那会让我想起那群恶心的人。”
“我只是……”
“如果你还想进行我们的合作关系，就闭上你的嘴，现在、立刻！”塔希这次下了最后的通牒，显然，刚才那个话题是他的禁忌。
李洛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好，我不提。还是来说说刚才的事，依你看，这件事值得我去插手查吗？”
在德萨岛监狱，无论哪个区，死人都不会是值得诧异的事。只是像二区这样比较普通的地方，一般来说一年也不过因为冲撞或私人恩怨才在斗殴或报仇中死那么一两个。像刚才塔希说的那种职业杀人手法倒是第一次碰见。
“有人故意想让我们去查，你不顺了他的意，怕他是不会罢手。”塔希给了李洛他自己的答案和看法。
李洛挑眉：“你的意思是，那个人不过是个倒霉鬼？这件事的本身就是要引发我们去调查。”
“不错。”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这才是最让人想不通的地方，一般来说不该是越隐蔽越不让人发现越好吗？让他们去查，对凶手有什么好处？
在德萨岛，如果犯人在狱中闹事或杀人，轻者会给予狱中监视，重者则可能驱逐去七区或者直接击毙。凡是在德萨岛的犯人都知道这些规定，所以就算有恩怨，那些恶徒也不会明目张胆的闹事，更别说是想要让狱警去调差的故意杀人。
塔希也知道这点，所以面对李洛的质疑，他也没有一点头绪。“这点我不知道，我只是凭我的感觉来说。”
“现在是谁在接手那件事？”
“K。”
理所当然的回答。李洛点了点头，作为二区负责人，K还是值得他信任的。“去看看吧。”
“你确定你要亲自出马？你不觉得最近你在二区露脸的几率太高了吗？”塔希有些不赞同。李洛的身份，一个月在各区出现一次也会让人觉得惊讶，更何况最近这几天，他就连连在二区现身。这样不仅会引发他人的猜测，也会影响狱警及犯人双方的情绪波动。
李洛耸了耸肩，他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他相信塔希也不会不知道。“我和你是公平竞争，你不会介意的吧？”
塔希明白他在说什么，微勾嘴角。“你还来真的？”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不，我只是觉得你太无聊。”塔希认识李洛这几年来，还真不觉得李洛会是那种认真的人。
“那你呢？你又是来真的？”塔希和自己虽说不是同路人，也不是同种人。但这一方面，俩人倒是半斤八两。
“呵，我只是觉得他挺有意思。”塔希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李洛附议的点头：“他不简单。”
塔希挑眉，看来这一次，李洛再次和自己想法不谋而合。
“所以我说，公平竞争，没问题吧？”
“哼。”塔希既不回答也不拒绝，转过身抬起手向身后的李洛挥了挥。“我先回去了。”
“嗯哼。”
李洛目送塔希离开，这才举步离开。
案发现场，就算塔希的顾忌没错，自己也不得不去看一看。毕竟，塔希可都说到那份上了……人家可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啊。
另一头，自龙被希尔拉走后，俩人一路疾走。龙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拖着穿梭好几处自己不熟悉的通道，最后竟然绕到了治疗所门外。
奇怪的是，这一路的上根本没有狱警来阻拦自己。本身遇上的狱警就少，偶尔见到几个也是行色匆匆，瞥了希尔那显眼的白大褂一眼，点了个头算是打声招呼，也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龙的心里有种不安，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在希尔拖着自己离开的时候，他注意到塔希拦住了李洛的那幕，之后李洛并没有追赶上来。按着李洛的性子，加上他警告自己别靠近希尔这一点来看，除非是真有要事，不然应该不会轻易放走自己才对。
“你在想什么？”
脚步在走神间已经随着希尔本能的停了下来。龙听到希尔的问话，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然而下一刻，身体被一股外力一推。龙完全能反射性的卸掉那些外力，保持平稳，可在瞬间反应过后，他依然顺着自然向后倾倒，跌坐在身后的医疗床上。
双肘撑着床垫，龙的脸上有些惊愕，看着希尔的目光带着疑惑。
“不想说？”希尔眯起眼，在龙还没有反应前，先一步俯下身，单膝顶在床垫上逼了上去。“我问你，为什么不来复查。”
随着希尔的逼近，龙才本能的缩了缩肩，让身体往后倾。
复查？
听着这陌生的词，龙皱起眉来：“我不知道什么复查。”
没人跟他提及过复查，在他离开治疗所的那天，唯一几次牵扯上希尔的话题都让龙觉得很狼狈——很不愉快。
“不知道？”希尔也跟着皱起眉，接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他想他是知道情况出自哪里了，他差点忘了那个人的影响力的确会有那么强。
怪不得刚才李洛会那么针对自己，怪不得自己遇上塔希，提及龙的时候对方会面色不佳。归根结底都是受到那人的影响吧。
“希尔医生，你有要我回来复查吗？”其实从希尔的表情里龙也能猜到五六分，这些种种看来都是有人从中作梗了。可到底是谁不想让自己靠近希尔？还让李洛和塔希那么在意的特地跑来警告自己？
无论如何，龙不否认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让李洛也好、塔希也好，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不错，就是保护。这并非龙在自我吹捧，也并非他太自恋。只是，他实在想不出那样的俩个人，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什么其他必要，那么“多次”、“特意”、“极端”地来强调让自己远离希尔。
“啧。”希尔没有正面回答，不过就他彰显在外的神色，龙也能知道那肯定的答案。
“抱歉，我……”
“妈的，别跟我道歉。”希尔烦躁的撩了下额前的刘海，接着一把扯着龙的前襟将俩人的距离拉近。“喂，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这一句话夹杂着隐隐的不安，如果对方不是龙的话，一定不会发现。只可惜，希尔小看了龙，错看了此刻在他眼前看似文弱的男人。
“厄……”龙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愣愣的看着希尔那俊雅的脸上带着烦躁，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回答个问题那么难吗？是不是他们说了什么？”其实希尔心底是知道的，龙不会回答自己是自然的。不过，就像那一次一样，越是□涉，希尔就越想要反抗。那一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找了个家伙随便上了床不是吗？
不过，他现在想通了。这些麻烦的由来，这些问题的起点都出自龙。希尔不想再去否认心底的那种感觉，他想或许对龙也不过是新鲜感，或许俩人有了关系后，自己就不会那么奇怪。到时，随便那人想怎么对龙，自己都不会去干涉，哪怕是让龙消失也好。
与其利用别人去表达自己的情绪，去反抗那个人，不如就挑个顺眼的。而龙，很好正恰了自己的意。
“他们？你指谁？”
“别和我撒谎，你知道我在说谁。我从不相信你是那么简单的人。”希尔一口堵死龙的话：“我现在告诉他，就算你想按他们说的做，我也不会如你愿。”
希尔说完，直接开始拉扯龙的衣领。
龙一把按住希尔的手，脸上褪去了所有虚伪的表情。淡淡的问：“你想做什么？”
希尔也跟着冷笑。果然，他没有想错，眼前的男人之前的种种不过是在装傻充愣。“你说呢？看来我想的没错。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哪里像我印象中认识的龙，嗯？”
“是吗？”龙一挑眉，下一刻小腿一勾，肩膀一顶，双手一带一拉，整个人一翻。人已经与希尔换了个位置，把希尔固定在自己身下。“看来希尔医生的确很聪明。”
不想掩饰是因为有比这个更值得自己换取的信息，就像希尔说的，既然他从不觉得自己普通，那自己也不能一味让他失望。必要的韬光养晦是应该的，但既然有人一再质疑揣测，那再继续下去也似乎失去了必要性。
希尔傻傻的愣了几秒，接着一撇头不去看龙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淡淡的嘲讽让希尔觉得很不舒服。他并非不想动，而是他没想到龙会有那么本事，让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那么，希尔医生是想继续刚才事呢？还是……”一路挑逗的用指尖滑过希尔的脖子、锁骨，挑开他胸前的纽扣……最后停留在他的腰间。
“你……”一反刚才的姿态，此刻的希尔咬着牙瞪着龙。
龙觉得有些好笑，刚才这人不是自己想跟自己做这档子事吗？现在自己如他愿了，他却似乎不想了？
好吧，龙承认自己不过是坏心的想要恶作剧，他本就没有这种打算，所以他也不想多为难希尔。只是，想要知道的事，他也不会放弃。
“告诉我，为什么他们要用你来警告我？”
迂回的方式已经不再需要，龙在希尔面前撕去伪装就意味着他不会任由对方找个胡乱的理由来搪塞自己。
希尔胸口起伏的有些厉害，他试着挣了挣身体，却是依旧动弹不得。龙的腿牢牢的压着自己的膝盖，只是单手就固定了他的双手。
“你给我放手，滚开。”
“不要答非所问，亲爱的希尔。”龙抬手扳正他的脸，捏着他的下巴缓缓降下头。
额前的碎发悉悉索索的垂扫在希尔的脸上，温柔的鼻息让彼此间的气氛更显暧昧。“你知道我不接受你这样的回答。既然先来招惹我，就该想到承担后果。”
这一次，希尔没有逃避龙的眼神。他直直的望进龙的眼底，突然笑了起来。“你还是和他不同，虽然你们有着相似的气息。”
这算什么回答？这是在告诉自己，他正在拿自己与一个自己完全不知是何方神圣的家伙做类比吗？
龙挑眉，嘴角微勾：“请问，那位让希尔医生你，还有李洛警官及塔希那么在乎的家伙，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抱歉，我想即便你对我的猜测都对，可关于我失忆的事实，你作为医生该比我更有底才是。所以，如果那人和我之前有什么恩怨，让你们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警告我远离的话，那么现在就请你把原因告诉我。”
希尔的脸色骤变，血色急速褪去。他没想到龙会猜测到那种份上——像是看透了什么一样。
龙看着希尔的反应，不由自主的蹙眉，倾身靠近希尔，将头贴在他的脸颊边。“告诉我有那么难吗？希尔……”
轻轻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或许连说话的本人也没有发现。
那种瞬间的冲撞，在希尔心底骤然掀起波动，让他无法压抑自己心中最灰暗的那片记忆。开口的同时，希尔知道，或许就是眼前的人了，这辈子发誓不再相信的誓言就这样打破了……
“我……有个哥哥。”沙哑的嗓音，希尔开始幽幽的叙述那段属于自己的过往。“从小，我就很喜欢粘着他，是他教会我许多事。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一直下去，在我心中他一直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无论是学业也好，事业也好。不过在那一天，统统瓦解了，我俩间的一切平静……”
龙静静的听，他知道此刻并不适合插嘴出声，就让希尔一个人平复着、慢慢的诉说就好。
“他说他喜欢我，他爱我。可他是我哥哥，你明白吗？当时的我，觉得这个世界都变了。”希尔脸上露出痛苦的笑容，他闭上的眼皮和双唇都不可自制的颤抖着。
“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不给我拒绝的机会，他一再威胁我，他驱赶了所有想亲近我的人。最后……他甚至……甚至杀了知道这一切而极力反对他的父亲。”希尔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全身剧烈颤抖着。“就在我面前，在我面前……”
回想到那段记忆，希尔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龙突然一把猛地抱住希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不会安慰人，可他此刻知道，刚才的问题似乎是自己问错了。
然而，这样的举动在希尔看来又是另外一层意思。双手犹豫了片刻，最终死死的攀住龙的后背，紧紧回抱。
“别说了。”自己还有别的方法知道这些事，并不是一定要从希尔口中得出。虽然那样会比较麻烦，但龙却觉得比起现在让希尔继续说下去，他更愿意换一种方式去了解。希尔怎么说也对自己有“再造之恩”不是吗。
希尔将头抵在龙的肩头许久许久，心情平静了许多。
“他现在就在这座监狱内。你明白吗？”淡淡的说出这一句，希尔松开了抱着龙的手。可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龙，只是垂着视线。“这座德萨岛监狱的管理者。”
是吗，原来这就是自己要的答案。
龙闭了闭眼，沉淀了下情绪。
无怪塔希和李洛都会那么做，因为是连他们也无法反抗的存在啊。德萨岛监狱的管理者——这座监狱的监狱长。
“告诉我他的名字。”龙微微推开彼此，拉开俩人的距离。他试图让希尔相信自己，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要这么做。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