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我佛慈悲
方才隔壁院子的对话两人听的一清二楚, 时砚淡淡道:“您还有脸来见舅舅,这可真是让佛祖都意外。”
时砚和程立雪两人正在对饮,院门对着两人的侧脸, 住持站在门口,直接问:“程施主何时下山?”
程立雪慢悠悠喝一口茶,缓缓道:“山上挺好, 还想多待几日。”
住持幽幽道:“程家已经给程施主定下了妻子人选,只等三个月后过门, 想来这事儿程家没人告诉您吧!”
程立雪一惊,随即又了然, 淡笑给不明所以的时砚解释道:“是你外公的风格, 不可能浪费我这么一个抢手的儿子, 没想到舅舅刚和离, 他老人家竟是连两个月都等不了。”
住持自顾道:“长青那孩子的出生非贫僧所愿,这么多年来贫僧一直不知情,程家想如何处置他,贫僧无话可说。
贫僧犯了戒,自会找戒律堂自首,佛门的事,程施主还是少插手为妙。”
程立雪直接讽刺道:“你以为自己剃个光头,就真的能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僧人杀人犯法就不用受朝堂律法约束了?你们万佛寺的戒律堂, 就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了?”
住持明显有恃无恐:“但贫僧所犯之错,在佛家弟子眼里, 是大罪孽, 尤可悔过, 在俗世律法中, 又该如何判处呢?
事实上,贫僧能找出几十条证据,证明自己也是被迫的,是受害者,事情传扬开去,与程施主又有何益呢?
毁我万佛寺的名声,毁了天下泰半僧人的信仰之地,结仇无数,与您又有何益处呢?”
时砚没忍住嘴角抽搐,这老秃驴脸皮倒是够厚,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的出来。
这受害者有罪论倒是一套一套的,就跟后出现强、奸犯,一大群键盘侠先跑上来对着受害者一通指责,说什么穿的这么少,不就是故意吸引男人眼球吗?怎么不强、奸别人就强、奸你呢?肯定是你哪里做的不对,给了强、奸犯这个暗示,难道不应该先自我反省吗?哪来的脸指责别人强、奸你?顺便还带累了所有好女人的名声!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呢!
程立雪也觉得他小看了明光的脸皮:“既然这样的话,我看这万佛寺不要也罢,净出些淫、僧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是来这里的都是二公主之流,你们之间心甘情愿倒也罢了,若是有那不知情的被你们糟、蹋了,岂不是让佛祖脸上跟着无光?
还将本来脑子就不聪明的人教导的是非不分,真理不明,见着人就咬,怎么,他们倒是不怨怪你这个做了错事的罪魁祸首,跑来怨恨我这受害者?是瞧着自个儿傻,就将大家都当傻子呢?”
明光丝毫不为所动,只道:“人言可畏,凡夫俗子们犯了错误,很少有人会主动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只会下意识的将问题全部推给别人,借此接卸责任,让自己安心,贫僧如此,程施主也如此,自扫门前雪,各退一步又如何?”
程立雪摆手:“你也就仗着月山方丈闭关,你在万佛寺说一不二,才能这般不要脸,若是月山方丈还在,你能在他面前这般理直气壮,我才敬你是条汉子。”
住持被程立雪冷嘲热讽都无动于衷,时砚还以为这人真的修炼出了金钟罩,将所有罩子都罩在脸上了,才能这般刀枪不入呢,没想到听见月山方丈几个字,脸色都变了。
什么都没说,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欲要离开。
时砚稚嫩的童声响起:“大伯,长青堂哥是无辜的,你们佛说普度众生,您却主动将他推入深渊,你不是一个好和尚,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住持目光幽幽的看向时砚,突然问:“若是大伯亲自动手,了结了这一段父子因果如何?”
“如何了结?”
“如他所愿,成全他心中所想?”
“长青堂哥想要什么?”
“想和周成礼大人家的小姐缔结良缘。”
“您要如何成全呢?”
“自然是让两人顺利成婚。”
“可周家小姐要进宫入选了。按照周家的家世,他们家的女儿肯定是要留在宫里的。”
“那就在事情发生前,各归各位,该成亲的成亲,该选妃的还去选妃!”
时砚同样深深看了住持一眼:“望您如愿以偿。”
住持这次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
看人离开后,程立雪也没稳住之前淡定的神色,起身对时砚道:“舅舅要下山一趟瞧瞧你外公到底又在搞什么鬼,给你留几个人,你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他们。”
人在山上坐,媳妇儿天上来。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时砚点头,跑进屋将桌上放的道经拿出来郑重的送给舅舅:“您有事没事多翻翻,开卷有益,平心静气,实乃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程立雪被时砚搞的哭笑不得,摸摸时砚已经长出一寸长,软乎乎全部温顺的趴在头顶的头发:“你要乖乖的,舅舅不在,那个地方你也别去了,知道吗?”
说的是只有两人知道的那条小路。
时砚也嘱咐他:“看住持那样,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小动作了,我倒是希望他能成功,毕竟五公主家的姑娘,听起来就不是个安分的,邪门儿的很,不适合长青堂哥。
送进宫去祸害也挺好,皇家家大业大,经得起折腾。这件事就交给住持去折腾吧,舅舅您千万别插手,免得被牵连其中。”
主要是女主有些邪门儿,时砚没见到人,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少接触为好。
程立雪无语的拍拍时砚小肩膀:“这话你不是应该去嘱咐长青吗?毕竟他一遇到周家两个姑娘就头疼胸闷,旁人可不这样。”
时砚摇头:“您不懂。”
就算时砚跟在长青身边,该相遇的男女主,还是会相遇,操蛋的剧情就是这么坑爹。
时砚其实是真心希望住持能如愿以偿的,毕竟住持虽然有私心,想一举两得,不知道是成全了一双儿女,还是达成了一双儿女母亲们的愿望,希望这两个难缠的女人抓紧滚蛋,但最终结果是时砚喜闻乐见的。
这么想着的时砚,见人都走了,心里松了口气,又一次进入修炼状态。
饶是他想的再明白,也没想到女主会不长脑子到让自己的两个靠山打起来。
作为联系父母感情的纽带,父母打起来,对女主有何好处?周大人可是还有另外四个孩子,不论儿女,一个个出落的都非常优秀,她拿什么和人家争?
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用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手段。
但谁能料到,女主她不是个正常人呢?
她不仅成功让父母因为明光住持的事打起来,还因为苛待下人,动辄打杀,让下人们心生厌恶,身边伺候的丫鬟轻易被明光收买。
五公主最近忙着和周大人打擂台,疏忽了内院的管理,导致周玉珑身边跟筛子一样,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被有心人轻而易举的打听到。
偏周玉珑对自己的现状一无所知,每天只顾着完成玛丽苏系统交代的任务,和那些公子小姐们打成一片,带着一身喜悦回家,没处可以炫耀她这种春风得意的心情,只能对着看不见摸不着的系统说。
身边伺候的下人自然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但众人都当这是周玉珑新养成的自言自语的习惯,虽然不符淑女的标准,但连五公主都无暇管辖,她们为了自己的脑袋,还是当做不知道为妙。
偏周玉珑是个心里没数的,在屋中和玛丽苏系统说话,言语间很是得意她能轻易将五公主的计谋给破坏了,对着系统将五公主哄骗明光住持的招数批判的一无是处,也就等于将五公主是如何哄骗明光住持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个通透。
这事轻易被明光收买的周玉珑身边的下人偷听到了,原原本本将话传给了明光。
明光心下恼怒的同时,还意外的松了口气。
他虽然在佛法经意的理解上非常有天赋,但他不是个对佛祖虔诚的教徒,准确来说,他是个非常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没有多余的爱恨分给两个放、□□人,更不会将无谓的父爱留给从未相处过的孩子。
能在程立雪面前,答应时砚处理两个孩子的事,全都是一种委婉的向程立雪示弱的态度,他知道程立雪看重程长青,不喜程长青与周玉珑走得近,因此才会大包大揽。
谁又能想到,周玉珑根本就不是他女儿,一切都是五公主那个女人的骗局,明光可从来都不是不忍心踩死一只蚂蚁的大和尚。
知道真相后,甚至有一瞬间怀疑程长青也不是他的孩子,不过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心里还隐隐有几分失望。
他想要没有污点的活在这个世上,成为与师父一样的大德高僧,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都能受众人的景仰。
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掉这几个污点,但碍于污点的身份,哪一个都不是轻易能解决掉的。
现下五公主已经不足为惧,算是被自己亲生女儿给废了,在明光这里,五公主给他的名声造不成任何伤害。
至于二公主嘛,这个女人不太有脑子,好糊弄,唯有二公主生的儿子,有程家人暗中护着,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好得手的。
既然不能抹杀,就只能交好。
明光几乎是瞬间就想好了以后要走的方向。
交好程长青,帮助程长青迎娶心仪的姑娘,以此来堵上程立雪和程长青的嘴。
顺便,五公主不是想让自己女儿进宫吗?那就进好了,刚好太子东宫良娣的位置还空着,既然她眼巴巴的送上来了,那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这是在帮你达成心愿。明光住持满脸慈悲,望着佛祖的金身诵经,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如是想。
佛门道修
院子里没有旁人来打扰, 时砚也不觉得寂寞,每天吃食有人送,衣服有人洗,生活琐事有了悟师兄和舅舅安排的人打理的明明白白。
他作为一个六岁的孩子, 不管做什么, 别人都不会质疑, 最多觉得这孩子脑洞大,异想天开, 甚至有趣,没人会觉得不合常理。
时砚每天打坐练功散步的时间不固定, 有时候面对天空发呆,突然有了感悟,当下随意坐在院中冥想也是常有的事,总之,在时砚这里, 冥想和练功, 都是一件需要灵感的事。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仅仅是因为生活所需, 所以每天都逼迫自己修炼,达到一定程度后停滞不前。
尽管这个一定程度, 也是当世许多高手终其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
没事时去寺里转转,看看世间百态, 听听信众们向佛祖求的愿望, 只觉得有趣。
时砚以前在寺里打转, 穿的还是小沙弥的僧衣,现在直接让人给自己准备了小道童的衣服,头发也有一寸多了, 软踏踏的趴在头顶,整个人看起来又乖又软,让人恨的不上手捏两把。
但这也改变不了他在和尚庙里当道士的事实。
简直就是对大和尚们□□的挑衅。
刚开始还有人去找住持告状,去找戒律堂反应情况,总之能主事的人都找过了,最后都不了了之,也就逐渐明白,这不是一个能随意被人捏圆搓扁的角色,这个孩子背后有人。
于是有些和尚就开始疏远时砚,当他不存在,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时砚看的明白,但懒得去管,不过是一群六根不净,在外面过不下去,来寺庙混日子的可怜人罢了,没必要。
时砚慢吞吞背着手,像个小老头似的穿梭在万佛寺的每一座大殿之间,大多数和尚当他不存在,部分和尚见了他,用十分温和宽容的眼神看着,那双眼睛仿佛能包容一切。
时砚对小甲道:“虽然这里的庸人很多,但还有几个十分有慧根的大和尚,若不是修炼不得法,说不定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真是可惜了,已经投身佛门,若不然,有这悟性,来我道门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小甲已经没脸看了:“你每天穿着这身道童衣服在寺庙里打转,本就是对万佛寺的挑衅,在人家底线上疯狂跳舞,把人惹毛了,还说人家小气,真是老阴阳人了。”
时砚背着小手,站在佛像前,静静地看着一脸慈悲相的佛祖,内心毫无波动,高高在上的金佛,和小小的六岁孩童,一高一矮,一大一小,莫名给人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路过的了悟师兄捂住眼睛,觉得这么想的自己简直满身罪恶。
他本是来找时砚回去吃午饭的,没想看到了眼下这一幕,本想不惊动旁边的香客,将时砚带出来,没想到这个小师弟竟然直接原地坐下,开始打坐。
了悟生无可恋的捂住自己眼睛:“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时砚师弟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就是旁边有人大打出手也不会睁开眼瞧一眼的。
本来就有人说,我们万佛寺养了个小道士,现在被这么多香客在正殿看到这一幕,以后怕是长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了悟正愁的不知如何是好,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不管出家还是入世,都是修行,不论修身还是修心,殊途同归罢了,何须在意这么多?”
了悟转身,惊讶道:“明尘师叔。”
明尘瞧着大殿角落时砚小小的身影,脸上满是慈爱:“是个好孩子。”
说罢也不管了悟有多惊讶,施施然转身走了。
明尘心想:这次师父出关,见到这般有慧根的孩子,应该会很开心吧。
了悟一头雾水,看看正殿越来越多的香客朝时砚师弟那里看,且外面还有人听见风声,想进去瞧热闹。
事情眼看就要闹大,了悟一咬牙,一跺脚,直接闷着头冲进殿里,二话不说,将打坐的时砚端起来。
跑了。
时砚在了悟碰到他身体的一刻就清醒了,不过这种被人端着走的感受,还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稀奇的很,于是默不作声,想瞧瞧了悟到底想做什么。
没想到这也是个人才,转头就给他找了个很少有人进去的偏殿,扯了个蒲团放在时砚身下,将时砚端端正正的摆在上面。
嘴里喃喃:“希望小师弟不记得自己是在正殿陷入冥想的吧,醒来后直接回后院吃饭就好了,可千万别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还不知道回头要怎么给住持解释,好好地将人照顾到去正殿打坐。哎,真是让人忧愁,幸好我没三千烦恼丝,若是有的话,怕是早就愁秃了。”
时砚:“……”
时砚在现在就睁开眼吓了悟师兄一番,和等了悟师兄走后自己回后院中,非常善良的选择了前者。
了悟被突然睁开眼的时砚吓了一跳。
时砚一张软萌的包子脸满是疑惑,看着四周的布景,慢吞吞起身,当没看见了悟似的,边往殿外走,边用了悟能听见的声音疑惑道:“奇怪,我明明记得走到了正殿,怎么醒来到偏殿呢?
莫非我已经修炼有成,学会了梦中瞬移的方法?这可真是可喜可贺,回头一定要多试几次才行!”
了悟还没来得及庆幸,听见时砚的后半句话,直接捂住胸口一口气上不来:这要是多来几次,不仅住持那里没法儿交代,就是戒律堂怕也要找人将他请过去喝茶了吧!
背着了悟,时砚的嘴角高高翘起,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
小甲无语道:“组长,你这是欺负老实人,老实人做错了什么?你知道了悟已经因为没有照顾好你,没法儿让你乖乖在后山待着不给寺庙添麻烦,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被多少人指责了吗?”
时砚轻嗤:“一群人自己不敢来找我说,担心我身后莫须有的背景,生怕我是哪个世家出来代发修行的公子,得罪我自己遭殃,就将压力施加在了悟一个孩子身上,也不知道有何好得意的。
小人嘴脸,行径可耻。”
但是,了悟担心的被住持责骂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因为住持最近非常忙,一门心思在想办法处理周玉珑进宫的事,没空搭理了悟这么个不起眼的角色,总之,住持非常有自信,只要时砚人在万佛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怕翻车。
他连位置都给周玉珑看好了,就是太子良娣之位。
高不成低不就的一个位置,别的不说,一定能让五公主那个女人为当初骗自己的行为后悔的肝肠寸断,咬牙切齿。
只要这么想,明光就觉得这段时间的辛苦没白费。
他担心月山方丈随时出关,因此要在师叔出关前,将这件事处理的干干净净,因此,现在的每一刻钟,对明光来说,都至关重要。
万佛寺前几代人留下的势力,属于月海住持的,明光差不多已经接收,但真正的杀手锏,还握在月山方丈手里,这部分他是没办法动的,也不敢惊动的,因此行事上要更加小心谨慎几分。
时砚大概能猜出住持最近在干什么,但他也想不到,事情被女主周玉珑在中间一掺和,又回到了原地。
周玉珑被明光住持和五公主联手送进宫,且连太子妃之位都没保住,直接定在了太子良娣的位置上,和她记忆中上辈子一模一样。
事情已经定下,再有几日就是这些女子直接入宫的时间,五公主气的要死,不仅周家人在背后扯她后腿,就是她给予厚望的明光住持,也暗中阴了她一把。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是亲生女儿在后面怂恿丈夫周立德,亲自扯她后腿。周成德为了保护女儿,也没告诉五公主他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五公主自然也想不到,她做的那般隐蔽的事,会被女儿知道。
同时她也不知道明光住持之所有背后阴她一把,就是因为女儿口无遮拦,被明光抓住了把柄。
五公主想找明光住持问个清楚,但女儿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好不可怜。
五公主以为女儿是因为委屈,太子妃之位没了,连个侧妃也没捞着,只不尴不尬的轮到一个良娣,女儿一向心高气傲,本来是奔着太子妃去的,落差太大,自然受不了打击。
温声细语的安慰女儿:“这事儿是娘没考虑清楚,让人钻了空子,你别怕,有娘在背后为你撑腰,就算是良娣又如何?
进宫才只是个开头,你和太子是表兄妹,情谊与旁人不同,距离太子登基还早的很,皇后都有被废的,何况区区一个太子妃。
大不了娘往后日子多为你绸缪便是了,玉珑乖,快别哭了,妆容哭花了,一点儿都不好看。”
周玉珑只闷不做声的哭泣,心中对玛丽苏系统道:“我不能进宫,不要去做太子良娣,我心里只有长青表弟,他不能娶别人,只能和我在一起!我一定要想办法改变现在的状况!”
系统机械音响起:“收集五十人的爱慕值,奖励冰肌玉骨值三。冰肌玉骨值到达八十,保证没有男人能逃脱你的掌心,你值得拥有。”
周玉珑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可惜脑子不好使,没问她现在的冰肌玉骨值是多少,也就不知道,这个针对她新出的项目,目前数字还停留在可怜的零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4 11:27:04~2020-08-25 11:4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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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壳有疾
周玉珑不想进宫, 但这话与她之前的表现出来的孝顺,聪明,乖巧等形象不符,不能直接告诉五公主, 导致自己人设崩塌。且在她心里, 五公主也不会认同她的想法, 她只能单打独斗。
于是她冥思苦想,终于想出来一个办法。
周玉珑堵在二公主回家的路上, 从帷帽里露出一张精致的让二公主嫉妒的小脸,盈盈一笑:“姨母, 玉珑有些心里话想单独与您说说,还望您行个方便。”
本来二公主一心想让周玉珑做自己儿媳妇儿,给程长青找个靠山,结果五公主下手更快,现在周玉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家人了, 她自然不感兴趣。
转身就想走。
谁知周玉珑靠近她, 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二公主脸色一变, 当即黑着脸跟着周玉珑上了酒楼包间。
一进门二公主就急切问道:“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周玉珑心下冷笑,觉得二公主果然不愧如母亲所说, 是个沉不住气的蠢货,面上一脸忧伤道:“二姨母, 玉珑也是无意间听母亲身边的嬷嬷说的, 不太确定, 生怕是母亲身边的嬷嬷生了二心,故意败坏母亲名声才那般说。
又不好去找母亲对峙,才想着来找您问个清楚明白, 若这不是真的,也好还您和母亲一个公道,让人处置了那倚老卖老的嬷嬷。
您与母亲多年姐妹情深,不能因为那种人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情谊。”
二公主哪有空听周玉珑这些废话,抓着周玉玲的手,神色阴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我自有判断!”
周玉珑心中不虞,面上一派为两人好的表情:“姨母,我听那老嬷嬷说,什么十六年前,您与母亲感情不睦,您经常以抢母亲心爱的东西为乐,母亲为此十分不满。
可玉珑记得,您明明每次与母亲见面,都相谈甚欢啊!
那嬷嬷还说,母亲为此设计您,让您知道她看上了一个什么和尚,引得您去争抢,然后您和那和尚一来二去的,就怀了孩子。”
周玉珑心里有种抓到别人痛脚,偏那人还无法反驳的痛快感,反手握住二公主的手,一脸气愤道:“姨母,这分明是一派胡言!什么和尚,什么孩子,您和驸马感情十年如一日,是京里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且 你们二人分明只有长青表弟一个孩子,哪儿来的什么和尚孩子?
这分明就是污蔑,姨母,走,您跟我回去,咱们找我母亲将这件事说开,让我母亲认清她身边衷仆的嘴脸!
别让她继续受人蒙骗了好不好?”
二公主一把甩开周玉珑的手,恨恨道:“怪不得呢!元来如此,我就说,当年之事为何会那般巧合!哼!好你个刘念玥,我跟你没完!”
说完理都没理一旁看起来已经完全傻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周玉珑,招呼门外的下人们,气势汹汹的离开酒楼。
周玉珑在二楼窗户上看到离去的二公主一行人,满意的摸着腕上的手镯道:“二公主知道当年她与明光住持之事是我母亲设计引诱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依照她的行事风格,直来直去,丝毫不会转弯儿,肯定会直接将事情闹大,若是母亲身上有了这个污点,按例,我这个女儿是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太子东宫了。”
“噗,这般顾头不顾腚的做法,到底有何可得意的?二公主与五公主闹掰了,她作为五公主的女儿,还有何机会嫁给二公主的儿子?”
时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完全想不到,山中无岁月,他只不过在山上待了短短两月,山下就发生了这么精彩的事。
程立雪无奈的扯了帕子擦掉时砚嘴上的茶水,无奈道:“周玉珑脑子不太行,自作聪明,算是将五公主坑惨了,现在这件事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
他要做这见不得的人事,好歹找个人,稍微掩饰一下,在二公主面前提一嘴,按照二公主的性子,也会怀疑,偏她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亲自带着人,大摇大摆的去街上拦人。
那么多人看着呢,根本就没有她抵赖的机会,加上二公主可不会给她留颜面,当着一众女眷的面,直言是周玉珑给她通风报信,反正这宫是进不了了,但名声也毁的差不多了。”
时砚觉得自己脑子也不够用了:“就这样了,五公主还在费心为周玉珑筹谋?”
程立雪摇头:“五公主现在没这个精力了,她现在恨不得将二公主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本来京中谁家没有一两件阴私事,藏在暗处,见不得光。
可这两人的事直接被周玉珑这么一搅和,摊开在明面上,被京城百姓拿来当笑话听,不管谁对谁错,都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两人也是豁出去了,二公主在柳家老太太的生辰宴上,与五公主大打出手,两人打急了眼,将事情秃噜个干净。”
时砚不可思议道:“二公主说五公主设计引诱她跟明光住持发生了关系,导致您与她的婚姻破裂?
五公主说二公主生的孩子根本不是您的,而是明光住持的?
二公主又说,那又如何,你五公主又能高贵到哪里去,还不是中了我的计,当年与明光发生了苟且之事?”
程立雪一脸复杂:“差不多就是这样。”
时砚重重的叹口气:“这也太他妈的离谱了,别的不论,本来您和离之事,不用想就知道京中有诸多猜测,现下真相大白,您还有何颜面在京中行走?”
程立雪倒是看得开:“至少,你外公给我找的亲事黄了,不用舅舅想办法从中作梗搅和了。”
时砚用肉乎乎的手搓搓脸,面无表情道:“二公主和五公主,两人丢了这么大的脸,给京中百姓演了好大一场戏,皇家怎么处置的?”
程立雪呲溜一口茶,慢吞吞道:“五公主名声臭了,周成德与她正在闹和离呢,两人封地没了,俸银没了,往后皇家祭祀宴会,没有特别宣召,不得参与,公主府没收,只剩下一个公主的空头封号。
现在两人恨不得当场咬死对方呢。”
时砚啧啧称奇:“女人之间的战争,不可小觑,没有逻辑,似乎处处又合乎逻辑,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呢!”
时砚好奇道:“舅舅,今次你上山来,所谓何事?可别说你是想我了,专门来看我的吧!”
程立雪指指自己鼻子:“你知道现如今京城有多少人私底下对舅舅是又同情又想看笑话吗?你外公他终于扛不住了,提着拐杖亲自将我赶出家门,让我来避祸的!”
程立雪确实是嫌京城待着无趣,来山上躲清闲的,但另一方面,也是来看明光倒霉的,将两个皇家公主祸害到这种程度,明光现在于京中百姓而言,与妲己褒姒无异,简直是蓝颜祸水,都想来瞧瞧他长什么样儿。
时砚一拍脑门儿:“怪不得最近几日,来庙里上香的信众少了许多,庙门口却集聚了一堆又一堆的人,对着庙门指指点点的人。”
知道了缘由,时砚突然想去看看明光那张虚伪的脸上,这会儿是什么表情?
明光能有什么表情?正在达摩院戒律堂,趴在凳子上,被戒律堂的师父们冷着脸,一棍子一棍子的敲打着呢。
犯下这么多错,给寺里百年名声蒙上阴影,让寺众跟着蒙羞,日后万佛寺还如何号令天下佛寺,做好这个领头人?
且万佛寺若是不先有个表示,对皇家有个交代,等皇帝的旨意下来,可就不是简单的挨棍子了,可能还要上断头台。
虽然,这件事中,明光住持,就是一个被两个公主前后利用的工具人。
但他没守住清规戒律是事实,皇家的迁怒不讲道理也是事实。
佛祖再大,他们这些靠着佛祖混饭吃的徒子徒孙,还在人家的地盘上混饭吃,不可能真的超脱凡俗,不理俗事,脑壳儿没那么硬。
明光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因此这一百棍子,挨的心甘情愿。
他心里也十分恼火,万没想到,好好地计划,竟然被周玉珑给搅和成这样,让所有人丢尽了脸面。
明光到现在都想不通,周玉珑一个在皇家与权贵之家结合的家族长大的孩子,再缺心眼儿,也不应该干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儿啊!
不止明光想不通,就是事发后,周玉珑的父亲周成德也想不明白,这得是蠢成什么样儿,才能将父族和母族的面子全部仍在地上让别人踩?
对她有什么好处?
有那么一刻,周成德甚至产生了强烈的怀疑:这真是我的种?莫不是五公主和别人生的孩子?
周成德瞧瞧其他四个钟灵毓秀的儿女,对比至今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女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不仅怀疑周玉珑的出身,还怀疑自己前十几年是不是瞎了眼,就这样的女儿,他是如何觉得对方聪明又乖巧,胆小但可爱,说话讨喜,举动贴心,是他这个父亲的小棉袄的?
周家庶长子这时候还非常扎心的提醒周成德:“父亲,这不是您的错,不止您一个人以前那般认为,至今外面还有许多富家公子,觉得这些都是谣言,都是有心人对玉珑姐姐的污蔑。
他们甚至组织了一个社团,群策群力,想办法拯救玉珑姐姐于水火呢!”
周成德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非常真情实感的问了一句:“他们脑壳有疾否?”
作者有话要说: 周大人:是不是脑壳有疾?
众公子:非是脑壳有疾,眼瞎而已,早已被玛丽苏光环闪瞎眼了!
最惨男主
万佛寺这一波操作, 时砚是服气的,这些老和尚平日里一个个深居浅出,不问世事的样子, 一出事, 鼻子比谁都灵敏, 全都跳出来能扛事了。
先将明光押在戒律堂,当着寺里所有和尚的面, 打了一百棍, 明光一个文弱和尚, 这么一趟下来,进气多出气少, 一副眼看着就不行了的样子。
瞬间让寺里众人对他的怨恨少了一大半。
然后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叔开口, 不给医治, 去达摩院后山思过十年。这就跟差不多直接判了死刑一样。
佛家讲究普度众生, 杀生佛和怒目金刚不常出现的情况下, 是没有直接死刑的, 这个处罚已经非常重了。
寺里众人对明光的怨恨, 几乎没有了。
时砚听到消息的时候,嗤笑一声:“那些老家伙可不会随便让明光这么简单就死了的, 万佛寺统领天下泰半佛寺,住持手中掌握的力量,不是常人能想到的。
明光手里握着这么个大杀器,谁敢让他不明不白的死了?没瞧见皇帝虽然恼怒, 不也没直接下令插手佛门的事情吗?
里面牵扯的事情多着呢。
我这位大伯啊, 几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名声这种事,能黑就能洗白, 他去劳改上几年,回头有人给说说好话,自然还是光风霁月的明光住持。”
不说这事,时砚这里倒是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问舅舅:“当初陛下让人秘密将我送到万佛寺受住持照顾,躲避敌国的报复,现在住持去思过了,是给我换了监护人,还是我自由了?”
程立雪似笑非笑的看了时砚一眼:“想什么美事呢?住持没了,还有代理住持明尘大师,明尘背后还有他师父月山方丈。
万佛寺出了这样的大事,也不知道月山方丈会不会出关,回头我得和他老人家好好唠唠,既然他老人家的卦算的这么准,请他给你也算一卦。”
时砚对算卦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且他的命格和这具身体融为一体,不是什么人都能算出来门道的,他比较在意的是:“如今长青哥的处境该如何?”
亲娘二公主如今声名狼藉,亲爹成了万佛寺的明光住持,哦,还要加个前字,身份上的天差地别,巨大落差,也不知能不能承受的住。
程立雪叹口气:“事发后舅舅去瞧了一眼,没见到人。不过长青从小和太子关系要好,听闻太子直接让人给他安排了差事,表现的十分器重,这样一来,也没多少人敢因为身份轻视他。”
“那您干嘛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说到这事,程立雪摸摸时砚的脑袋,轻声道:“舅舅来跟你说说近来发生的事儿,免得你迷迷糊糊就冲进去瞎折腾。
回头还是要下山的,主要就是为了长青这事儿。
上次宫中大选,原本陛下看中的太子妃人选出了意外,身染恶疾,这个儿媳妇是陛下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于是选太子妃一事暂时搁置下来。
没想到那位也是个命薄的,最近身体越发不好了,这太子妃的位置不可能一直给她留着,怕是要重新定了。”
时砚双手撑在桌子长,托住自己的脸,一脸天真无辜道:“这和长青哥有何关系呢?”
程立雪头疼的揉揉眉心:“人选怕是要落到周成礼大人家的嫡女身上了。”
“周玉乔?”
“嗯。”
时砚:“周家这位姑娘可真是不容易,光是进宫大选之事,就被人暗中操纵了几个来回,本来都要脱离魔爪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内定的太子妃人选直接罢工,让她给顶上。
回头长青哥在太子手底下做事,也太难了。”
时砚好奇道:“按理说,周家姑娘做太子妃,身份上是不是不够?”
“唔,听说是陛下请大师给批的命,太子命硬,要找一个与他生辰八字想衬的,否则来一个克一个。”
时砚下巴差点儿没掉到地上:“这是谁给批的命?”
跟玩儿似的。
程立雪没回答,倒是门口传来一道苍老慈和的声音:“是老衲。”
时砚顺着声音来源看去,见一个身形消瘦,精神矍铄,眉目慈和,脊背挺直,身上自带慈悲为怀圣光的老和尚站在门口。
程立雪已经用极快的速度起身,快步走到门口,行了一个佛家礼,口称:“方丈,您老人家出关了?”
时砚也就明白了这人是谁。
月山方丈。
果然还是坐不住了。
只见月山方丈念了一句佛号,盯着程立雪的脸瞧了两眼,一脸慈和的对程立雪道:“程施主,恭喜你放下了多年的愁结,现在是真正得大自在之人了。”
程立雪笑眯眯道:“承您吉言,还请方丈来院中小坐片刻。”
老和尚一转眼,就见到坐在院中石桌旁,双手托腮一脸无辜好奇看着他的时砚。
愣了一瞬,眨眨眼,再次看过去,好一会儿没有动作,看的程立雪惊诧莫名,倒是时砚,不为所动,任由月山方丈看。
最终老和尚对着时砚方向,郑重的行了一个礼:“这位施主,老衲这里有礼了。”
时砚起身,回了一个道家礼,邀请月山方丈坐。
月山方丈表现的隐隐有些激动,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程立雪摇摇头,感觉一定是自己眼瘸了。
月山方丈主动挑起话头,对时砚道:“现如今的太子面相与生辰八字老衲都看过,确实有克妻之相,周家小姑娘命里带福,不论与谁在一起,都能给对方带去好运,这样两个人也算是绝配。”
时砚瞬间想到有一世,历史上有名的一个皇帝,也不知怎么搞得,立一个皇后死一个,最后搞得后宫中愣是没有皇后的存在,生了十几个儿子,给儿子娶媳妇儿,送小妾,处理后院纷争,全都是这位皇帝一手操办的,将本来是皇后的活儿一手揽下,也算是个能人。
不过时砚说出口的话就有些让程立雪惊讶了:“可是您也知道,周家小姑娘原本的命定之人,并不是太子吧?”
没错,时砚早就看出程长青姻缘线的奇怪之处,明明剧情里,他和女主周玉珑是有情人终成兄妹,又不是兄妹的美满结局。
但他见到程长青的第一眼,就发现他身上的姻缘线极为混乱,手腕上最显眼的一根红线,牵着的人却根本不是女主。
而随着女主不断的搅和,时砚眼睁睁看着程长青手腕的姻缘线越来越淡,最后几近于无,似乎风一吹就能断掉似的。
但另一头和女主的姻缘线,也就在程长青头疼的受不了,被迫跟着时砚念经的一段日子,才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一阵。
弱的跟男人在路边见到一个美女,心下瞬间幻想了与对方婚后生了三个孩子那种一样,几乎不用旁人干涉,两人之间也是风一吹就散的缘分。
月山方丈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又正色道:“正是如此,不过程家小公子因为某些原因,导致姻缘线混乱且无序,与周家姑娘的缘分已经快走到尽头了,老衲也不是强行拆人姻缘,实在是事出有因,为了国祚延绵着想,两害相权取其轻。”
说罢又强行补充了一句:“且程家公子与周家姑娘的命格都已经变了,两人若还在一起,日后也会横生波折,日子并不会过的圆满。”
颇有些小心翼翼解释的意思,这委实让程立雪没想到。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两人之间的对话,透漏出太多的信息了,一时有些接受不来。
时砚点点头,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周家另一位小姐,身上发生了何种转变,您可知晓?”
说的是女主周玉珑,时砚自己倒是也能看看人的面相,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太过特殊的,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但问题是,他从来了这里,就没下过山,倒不是下不去,而是不想随便牵扯到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纠葛中,沾染因果。
并不是只有佛家讲究因果,他们道家一样也怕无故沾染旁人的因果,导致修炼途中,生出心魔,反正时砚一直以为,他自己能修炼的又快又好,就是在这方面非常小心谨慎的原因。
因而这么长时间,他也不知道女主身上到底发生了何种改变。
月山方丈点头:“强行改命,罪孽深重。”
这是月山方丈对周玉珑的评价。
由此可以看出,这位方丈并不是刚出关,至少,他将外面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了解的非常清楚透彻,该见的人都见过了,甚至还进宫和皇帝促膝长谈过,顺便给太子定了一个能给国祚带去福运的女人。
就是可怜了男主程长青,被女主这一通搅和,媳妇儿没了,疼爱他的娘变了,尊重有加的爹成了不相干的旁人,好好地一个家散了。眼看着唯一还剩下最信任他的好兄弟太子,愿意在这个时候拉拔他一把,结果一转眼,太子就要娶自己喜欢了好几年的女人了。
简直是整个故事中最惨的人。
人都是经不起念叨的,时砚这边才跟月山方丈讨论了程长青这奇异的命格,回头人家就包袱款款,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一个下人都带,作势要在万佛寺长住,跟着时砚修道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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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吐了
月山方丈出关, 给备受打击的万佛寺带来了一股强有力的清风,皇家降罪的圣旨没有从宫内传出,万佛寺领头羊的位置也牢不可破。
本来还有微词, 不愿付出信任的信众们, 听到月山方丈要在万佛寺公开讲经的消息, 瞬间像是集体失忆,忘了之前将明光住持与两位公主的风流韵事当茶余饭后的闲谈调侃, 不要命的往万佛寺挤。
就为了提前占据一个有利位置, 亲耳倾听大师的佛音。
要知道, 讲经与老师讲课类似,都有最佳听讲位置, 距离太远的, 听不请声音, 看不清人影, 出去吹牛也跟人描述不清月山方丈的容颜, 岂不是可惜。
前几天还香客稀稀落落的万佛寺, 瞬间人来人往, 香火鼎盛,手里有余钱的香客出手比明光当主持时还大方, 就为了跟代理主持明尘大师打听一件事:“您师父月山方丈他老人家还给人批命吗?
我愿意花费重金,求他老人家为我批命解惑。若是此惑可解,我愿意为正殿的佛祖重塑金身,请代为转达我对大师的敬意。”
时砚背着手在寺庙里转了一圈, 听到无数想请月山方丈答疑解惑的, 批命算卦的,延医问药的,甚至还有异想天开, 逆天改命的,总之无数人举着手里的银票,找不到门路见月山方丈这个满身传奇的男人一面。
时砚甚至听到有人说,他爹死了十五年,突然给他托梦说家中祖先曾经留下一箱子黄金,就埋在某个地方,但这个地方名字还未说出口,外间一声鸡鸣,梦就醒了,他将家中掘地三尺,什么都没找到,想求月山方丈给算一卦,若是找到黄金的话,他愿意分给方丈一半儿。
时砚正好路过,看见这人印堂黑气缠绕,眼袋低垂,眼球污浊,一看就没少干缺德事,身上还有杀孽,人虽不是他杀的,但对方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那人的尸骨甚至可能还埋在他们家院子里。
顺便就做了好人好事,让明尘住持告诉那人:“这事不用问师父,贫僧就能为你解决,明日午时,在至少三十人的见证下,在你家东南角的墙角往下挖五尺,自然就能你想要的东西。”
打发走了人,明尘才牵着时砚的手往后院走,边走边问时砚:“为何要那般说?万一找不到,事情处理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时砚觉得这人比明光有意思多了:“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听我的瞎说?”
明尘笑的十分包容:“你不会瞎说的。”
时砚就将自己看到的告诉了明尘,明尘一脸坦然的接受了时砚的说法,丝毫没有怀疑。
眼看拐个弯儿就要到时砚住的地方了,明尘却突然停下脚步,对时砚道:“我突然想起来,周家有位小姐今日上山来找长青施主。
师父说,那位女施主身上的气息不正,我这样信念不坚定的出家人见了可能会心生邪念,影响修行,让我能避则避,我就不随你回去了。”
说的人就是女主周玉珑,对方虽然名声不佳,但作为当朝吏部尚书的嫡女,五公主的女儿,就算五公主倒了,周大人还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天官老爷,皇帝也还是她舅舅呢。
只要自个儿脸皮够厚,她要出来晃荡,外人也不能拿她怎样。
说罢向时砚行了个佛礼,转身施施然走了,仔细看的话,还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时砚看着明尘的背影若有所思,倒是对女主更加好奇了。
背着手慢吞吞往长青院子里走,问小甲:“你猜待会儿咱们能不能见到长青被周玉珑迷得神魂颠倒的场景?”
小甲不怀好意道:“我可是听人说了,女主的疯狂无脑爱慕者中,还有七八岁的小孩子呢,人家可是老少通吃,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万一被女主莫名其妙的魅力迷得找不着北要怎么办?”
说到这个,小甲就来精神了:“最近解锁了一些基本功能,比如电击啊,比如灵魂撕扯啊,都是免费的,组长你要不要提前开启权限,到时候万一你神志不清,我还能用这些小手段让你暂时清醒一下。”
时砚冷哼一声:“你在想桃子吃。”
顺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院门,直接走进了程长青的院子,两人住隔壁,都是大男人,几乎不存在什么**,进彼此的院子从来没敲过门,当然,门也没真正锁上过就是了。
没在院子里瞧见程长青,倒是第一时间听见了屋子里传来的木鱼声,时砚有些惊讶。
一般来说,程长青只是念经就能压抑住心头的烦躁,到了敲木鱼的时候,时砚敢肯定,对方现在想打人。
光是听木鱼声中透露出的烦躁,暴怒,时砚就忍不住为程长青掬一把辛酸泪。
这得是倒了什么霉,才能将好好地人间富贵花,给逼得退无可退,出家当个穷苦道士都不得安宁啊!
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见从程长青屋中走出。
一,一团光?
刺的时砚眼睛都睁不开了。
时砚转过身,让眼睛适应一下现在的环境,怀疑自己看错了什么,问小甲:“你看到了吗?”
小甲兴奋的手舞足蹈,直接在时砚脑海里跳起来:“这里有隐形护目镜,免费使用一个时辰,组长来一个?哇,真的好丑一女人啊!组长你快点儿回头,这个丑女人马上就要靠近你了!
快快快!呕,给爷丑吐了!快闪开啊!她的手马上就要碰到你肩膀了!”
说着就给时砚戴上了一个护目镜,自己捂住眼睛,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时砚第一时间躲开魔法攻击,在护目镜的加持下,这才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不得不说,小甲的说法一点儿都不夸张。
眼前之人,头顶一团能闪瞎人眼的光团,仔细一看,形销骨立,双颊凸出,嘴唇干裂,头发干枯毛躁,眼球血红,脸上的皮肤皲裂,身上华美的衣服像是挂在一个骷髅架子上,空荡荡的随风摇晃。
头顶的光环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她身上吸食人气。
时砚快速念了一个口诀,再次睁眼看去,眼前的人皮肤细腻光滑,脸蛋儿像是剥开的鸡蛋似的水嫩,双眼盈盈有神,嘴唇一开一合间,透出无尽的诱惑,整个人像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光芒,吸人眼球。
不仅吸人眼球,还吸人身上的人气。
不,准确的说,是吸人身上的功德气。
同时,时砚还听到另一个机械音在院子中大喊大叫:“哇,功德光,满身都是功德光,比程长青身上还多的功德光!
早知道山上有这么个人,还要程长青做什么!快,想办法让他迷恋上你,拿下这个小孩儿!奖励你五十个魅力值,保证到时候能让程长青看你一眼就离不开你,心甘情愿当你的舔狗!”
时砚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嗯?
是我今天开门的方式不对吗?
他甚至还听见了眼前这个嘴唇毫无动静的女人和机械音吵架:“你知道他才多大?最多不超过七岁,你让我勾引一个七岁的孩子?
我就算忍着恶心去勾引了,但他能行吗?你告诉我眼前这个小兔崽子能行吗?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时砚:“嗯?”
这话怎么听都不是很顺耳呢亲。
小甲已经在意识海里笑的打滚儿了:“哈哈哈,第一次听见别人质疑你不行,偏你还反驳不了,哈哈,我一定要发个朋友圈儿!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快乐!”
时砚眼神危险的眯了眯,就听眼前这个丑的让人恶心的女人,用一种甜腻娇俏的声音对他道:“小弟弟,你是看呆了吗?”
还很做作的在时砚头顶虚虚的揉了一把:“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个出家人呢,好色可是不对的哦~”
时砚:呕!
我他妈忍不住要说脏话了!
时砚心道:这个女人一定没看过她自己真正的样子,否则一定不会比我现在淡定。
勉强站在这里没有对你直接动手,是给某一世接受过的九年义务教育面子。
时砚没说话,盯着对方头顶还在叫嚣催促着让周玉珑拿下他的光环,眼神危险的眯了眯。
心里默念了一个口诀,手指做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手势,瞬间,恼人的声音消失,耳边恢复清净,天也蓝了,水了清了,就是周围的鸟叫蝉鸣都可爱了。
最关键的,是周玉珑头顶闪瞎人眼的光环消失了。
周玉珑愣了一瞬,似乎是不明白为何方才一直催促她的玛丽苏突然没声儿了,不过也仅仅是愣了一瞬,并未多想,继续弯下腰,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和善,事实上非常狰狞恶心的笑容,凑近时砚。
温声道:“小弟弟,你是住在隔壁院子里的人吗?能在万佛寺后山有单独一处院子,莫非是月山方丈新收的关门弟子?
姐姐跟你商量件事可好?”
时砚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她表演,对着一张眼角已经开始流脓的脸,能在双方距离不超过五十厘米的前提下,还面不改色。
时砚觉得自己升华了。
这一刻的时砚,已经不是以前的时砚了,他是面对活着的骷髅人,还能一如往常镇定的时砚。
如果这都不男人,那还有什么是男人?
如果这都叫不行,那还有什么是行?
反正小甲这个小辣鸡,已经受不了高清镜头,正面角度的冲击力,拼命刷新程序,企图使自己忘记方才那一幕带来的视觉和灵魂双重冲击。
虽然一个人工智能,时砚觉得他可能没有灵魂这种东西。
就听周玉玲还在对着他的脸道:“姐姐请住持给你在寺里另外安置一间院子,你将现在住的院子让给姐姐住一段日子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姐姐都能尽力满足你的哦!嗯哼,想好了吗?”
时砚觉得坚持这么长时间,就已经能表现自己很男人了,实在也是没办法多忍受一分钟,后退两步,快速眨眨眼,从兜里掏出一块儿小镜子,扔给对方。
一脸天真无辜道:“姐姐,你还没看过自己的脸吧?”
周玉珑语气里满是自信,至于脸上的表情?
算了,还是别提了。
接过镜子,自得道:“小弟弟你也觉得姐姐长得好看是吗?山下很多大哥哥也这么觉得哦,他们整日都想送姐姐天下最豪华的镜子,让姐姐可以揽镜自照呢,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也这般有眼……”
“啊!”
“啊啊啊啊啊啊!”
“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周玉珑:谁能告诉我,镜子里这个跟鬼一样丑的女人是什么东西?
魔镜:自己心里没有一点儿b数吗?玛丽苏只要你的人气和别人身上的功德,又没要你的智商!
魔镜:算了,你本来就没有智商,否则玛丽苏也不会因为你好忽悠而选择你。
过分自信
时砚早在周玉珑喊出声前, 跟小甲要了一副超强防噪音隐形耳机,感觉戴上耳机的自己仿若聋子,听不见外界的一点声音。
静静地看对方嘴巴一张一合, 尽情的表演一部表情丰富的默片。
周玉珑先是不可置信, 受到惊吓一般扔了手里的镜子,扔了还不罢休, 狠狠地将镜子踩在脚下。
随即又像是不确定似的,将质量非常过关, 即使被她这番折腾也丝毫没有损坏的镜子重新捡起来,尝试了三次, 终于举在自己面前,鼓起勇气看了一眼。
这一眼仿佛让她受到了更大的惊吓,使劲儿将镜子扔出了院门, 抱着脑袋又哭又笑,抓着手上的镯子不停的质问什么。
啧啧。
时砚在心里感叹:不用听都知道她在找什么, 真是可惜了, 她不会如愿的。
这一番折腾,时砚没受到丝毫物理攻击,反倒是惊动了不少人, 尤其是周家的下人, 全部以为这里出了意外,闹哄哄的涌进来,将周玉珑现在疯狂又丑陋的样子瞧了个真切。
心理承受能力强的, 看一眼就捂住眼睛去旁边呕吐,心里承受能力不行的,当即被对方宛若恶鬼的样子吓得晕了过去。
且旁边人已经顾不上扶晕倒的人一把,晕倒的人只能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无人过问。
倒是程长青, 早早地站在时砚面前,挡住周玉珑的视线,对时砚的保护姿态摆的十足,脸色惨白,强行忍住胃里的不适,一脸不解的问出了一个和院子里全部人同样的疑问。
“这丑东西谁呀?”
时砚眨眨眼,再眨眨眼,看看周玉珑的样子,不像是在尖叫,试探性的取下耳机。
确认了程长青的问题,再看看他真挚的眼神,充满疑惑的肢体语言,终于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试着提醒他:“你瞧瞧这身衣服?眼熟吗?”
毕竟一刻钟前还是从你房间里出来的呢。
谁知程长青直接摇头:“看着是女人的衣服吧?我自从住到这里,就没见过女人,这人突然出现在我院子里,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时砚再次提醒,简直跟明示无异:“周玉珑周小姐,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啊,她整日来骚扰你,你还记得她穿什么吗?”
谁知不仅程长青不记得,就是旁边听到时砚明示的话的其他人,头也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程长青还一副过来的人语气对时砚解释:“那位大小姐不在院子里,怕是又出去哪里溜达了,你没见着。
等你见着就明白了,她就好像天生的发光体似的,只要你见着了,眼神完全被对方的脸和一举一动吸引,哪里还能记得她穿什么衣服!”
程长青恍然大悟:“你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这一年来,我见过那位大小姐很多次,但我从来都记不住她到底穿了什么,只记得她很迷人,简直邪了门儿了。”
不仅程长青有这个体验,其他听见程长青话的人也纷纷点头,还一副“小孩子不懂欣赏”的眼神看着时砚,眼睛里的表情十分意味深长,仿佛时砚长大了就能欣赏周玉珑那副鬼样子似的。
就连周玉珑的贴身丫鬟也一副非常认同的样子,简直大白天见鬼。
时砚踮着脚,本来是想拍程长青的肩膀,但是。
算了,还是拍了下对方的手臂,非常同情道:“希望这不会是你的少年阴影。”
时砚也是服了这些看热闹的人,被周玉珑的样子恶心的够呛,除了当场吓晕过去的,剩下看着时砚一个小孩子和程长青还坚强的撑着没走,胆子逐渐大起来,慢慢形成一个包围圈,又是防备,又是稀奇的将周玉珑围在中间看热闹。
也不知道这么一会儿工夫,都是从哪儿找来的,手里的扫把笤帚锅铲大勺,各式各样,五花八门,颤抖又兴奋的紧紧捏在手里,给自己壮胆。
幸好现在的周玉珑也就是看起来吓人,真实没多少攻击力,若真是个厉害角色,现场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逃不开团灭的下场。
两人正说着话,收到消息的明尘住持和月山方丈匆匆赶来,老方丈在后面喊了一声佛号,瞬间像是一阵凉风吹进人的心里,心思顿时清明了几分,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头脑发晕,想围着周玉珑看个究竟了。
内心的恐惧逐渐战胜好奇,理智开始回笼。
人群自动给方丈让出一条路,当然,在众人眼里,他们可不是给这个不认识的老头让路,是给月山方丈身后的明尘住持让路。
月山方丈走到时砚跟前,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发疯,脸上开始流脓,手里还举着一个眼熟的镯子,也不知道是在和谁歇斯底里说话的女人。
不愧他方丈之名,第一眼就凭借那个眼熟的镯子,结合现场的实情,推测出了一个非常梦幻的结论。
方丈转而面向时砚,轻声询问道:“那是周家大小姐?”
以前京城中人为了巴结讨好周玉珑,顺便也是看不惯她的人对她的一种暗戳戳的讽刺吧,就称呼她为周家大小姐。
事实上,周家几房都有嫡出的姑娘,只不过她爹这一脉最为显贵罢了,但若要说大小姐,就是身为周玉珑堂姐的周玉乔都排不上号,更别提周玉珑了。
但这般说习惯了,外人提起周家大小姐,只能想到周玉珑这位吏部尚书和五公主之女。
时砚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
月山方丈长长的叹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
听清楚一切的程长青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看时砚,再看看月山方丈。
程长青对时砚的信任度,就跟程立雪对月山方丈的信任差不多,但他也不否认月山方丈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
因而更加不可思议,颤抖着手指,指着院中已经开始嘶声裂肺质问不存在的人莫名其妙的问题,且不知在叫谁出来的疯女人。
“你,你说她,她是,周玉珑?”
时砚觉得眼前这娃怕是要崩溃了,前段日子还因为这个女人过分美丽,怀疑自己对周玉乔变心了,头疼胸口疼,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想出家逃避现实呢,现在看到一个形容恶鬼,狰狞可怖的东西,对比太明显,落差太大,怕是心脏受不了!
时砚也没废话,对月山方丈点点头,月山方丈犹豫一瞬,最终还是问了出来:“让外人退出去吗?”
时砚摇头:“终归是要让人知道的,通过周家下人的嘴传出去,比咱们自己说的更有说服力。”
时砚没什么不能对人言的秘密,他不怕被人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毕竟一个立志在此界飞升成仙的人,心里无所畏惧。
月山方丈闻言后退半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同时和明尘住持一起默念佛经,像是两人度化正在发疯的周玉珑似的,给时砚打了个掩护。
时砚大大方方的念了句生涩又拗口的口诀,手上打了一个简单的手势,院中正拿着一块镜子对着自己脸照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从上一刻的修罗恶鬼模样,变换成了一个风情万种还会发光的美人儿。
本来这一切就很可怕,很玄幻了。
但更加让人觉得玄幻的是,这个仿佛美的会发光的美人儿,他娘的竟然是周家大小姐周玉珑!
程长青因为有了心理准备,稍微淡定些,心下惊讶的要死,面上勉强还能稳住。
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的心理承受能力了,经过几次三番的惊吓,有的人腿早就软了,一屁股坐下去,运气好的,将之前吓晕的同伴给压醒。
运气不好的,被刚才的一阵阵尖叫给吵醒,迷迷糊糊正准备往起爬,又被腿软的同伴一屁股给坐晕了。
院子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仿佛和另一边欣喜若狂的人完全是两个世界,对方正满脸兴奋的对着镜子照自己完美如初的脸,脸上全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下人们指着那个方才被他们视为恶鬼的丑女人,除了尖叫,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小姐!咱们家大小姐!”
这句话就像是个开关,瞬间将只顾着震惊的下人们喊回了神。
周玉珑快速收起手里的镜子,觉得这地方邪乎,第一次来就发生这么大事情,不想继续待下去。
也顾不得她心心念念的长青表哥了,只想回家找个安静的地方,弄清楚今天到底发生了何事。
临走前,还用威胁性十足的语气对院子里所有人道:“我不希望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传到其他人耳里,否则,我们周家可不是好惹的,明白吗?”
说罢用凶狠的眼神扫视了早已经吓呆的人群,心下满意的很,趾高气扬的招呼下人们:“走!回家!”
殊不知其他人只是震惊于她这份过于自信的语气而已。
下人们可没有她那么大的心,犹犹豫豫看向明尘住持。
由于他们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月山方丈,只见过寺院的代理住持,因此觉得对方是现场唯一可靠之人,将全部视线集中在明尘住持身上。
由此也可以看出,明尘是个非常机灵的和尚,只需要看见师父月山方丈的一个眼神,立马就对这些人有了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阿弥陀佛,周施主这是忧思过度,心神不稳,才让邪祟有机可乘,回家多读几卷经书,自然消厄解灾。”
说的通俗点儿,就是周玉珑因为想太多,中邪了,沾染上脏东西,不过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回去多念几本经书,巩固一下疗效就成。
下人们虽然不认识月山方丈,但也知道眼前的明尘住持,就是月山方丈的亲传弟子,对他尊敬有加。
既然大师都这般说了,自然无有不信的,于是感谢过后,一个个或是互相搀扶,或是在旁人的帮助下,背着昏迷的同伴告辞离去。
等人都走了,院子里似乎也没有恢复往日的平静,时砚依然感觉耳边全是那个女人的尖叫声,源源不绝,在脑子里徘徊。
月山方丈念了声佛号,问时砚:“就这般让人离开,是否不妥?”
这是委婉的问时砚,他那手把戏,能隐瞒多长时间?是长期见效,还是短期有效,他要根据具体情况想好对策,免得被吏部尚书迁怒。
虽然月山方丈看来,周玉珑身上的冤孽实在太重,满身的孽障,害人不浅,有此一出,也是因果轮回,天理昭昭。
但这并不妨碍有人因此找他和万佛寺的麻烦,早做准备就很有必要了。
时砚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您放心吧,周家很快就没心思来找万佛寺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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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中邪
虽然有了明尘大师的保证, 但下人们依然战战兢兢的,毕竟当时将人吓晕人的场景历历在目,且越是不想回想, 画面就在脑子里不停的闪现, 根本不受本人控制。
导致大冷天的,这些人莫名背后出了一层汗。
回程的路上, 众人格外的沉默,一行人中, 只有赶车的车夫留在山下,没见过周玉珑恶鬼上身的场景, 什么都不知道,看向周玉珑的目光,一如往昔的满心满眼都是恋慕, 幸福无知的让知情人羡慕。
这也是周成德为什么在女儿做了这么多离谱的事后,还能好好将女儿养在家里, 力排众议, 小惩大诫,依然给她最好的待遇的原因。
因为周成德发现,即使这个女儿名声废了, 但只要有这一张脸, 依然能随时迷惑一堆男人的心神,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只要他女儿想, 就没人能逃出女儿的手掌心。
名声好,身份尊贵的女儿有她的用处。但现在名声不好依然有人愿意为了她要死要活的女儿,似乎用处更大。
周成德知道这个女儿脑子不聪明,但不聪明也有好处, 就是好利用,好忽悠,想要对方顺着他的意去做事,简直不要太容易。
周成德甚至已经给周玉珑想好了出路,太子妃之位现在是想都不要想了,但皇帝看着身子骨还硬朗的很,让女儿做个迷惑昏君的妖妃也不错。
他甚至连剧本都想好了,给女儿和皇帝制造一场意外的相遇,皇帝一眼万年,没能逃脱女儿身上莫名其妙的魅力,被女儿给迷的五迷三道。
他依然是铁骨铮铮的吏部尚书,隔三差五就在朝堂上当一回谏臣,反对皇帝独宠一人的行为。到时候还要表现出对太子的绝对忠诚,要是皇帝不行了,联合众人推举太子上位也不是难事。
他的从龙之功跑不了,名声和权势还有好处他都要。
要是不成,皇帝对女儿不感兴趣,那也无妨,最多也就是损失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儿,他周成德这点儿得失还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
周成德在书房里将这些事又想了一遍,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开始逐步完善,怎样才能不着痕迹的给皇帝和周玉珑制造一场偶遇。
他绝对想不到,此时京城最热闹繁华的街上,正在上演什么让他知道后悔不当初的戏剧。
周玉珑坐到马车上,将贴身伺候的丫鬟全部赶出去,车帘紧紧地压下,这才颤抖着手从袖中掏出一柄精致的镜子。
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的照一张脸,甚至不可置信的在眼角,嘴唇,鼻子这些地方使劲儿捏了一把,很疼,有非常真实的痛感。
周玉珑捂住嘴趴在桌子长痛哭,不敢发出声,手里紧紧握住玉镯,眼神无助又迷茫:“系统,玛丽苏,你说说话呀!打底发生了什么,你和我说说话呀!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娘心里怨恨我毁了她的一切,爹看我的眼神像是打量一件货物,随时要待价而沽,我不敢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丝软弱,只要我露出一丝脆弱,就有十分的恶意扑面而来,外面人说我的话有多难听,我上辈子就听够了,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乖乖听话完成你指定的任务,我只要长青表弟,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只要长青表弟!
还有我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告诉你,你只是想吓唬吓唬我,是对我不听你话的惩罚,对不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好好听话,不随着自己心意做事了,你原谅我,以后别这么吓我好不好?”
周玉珑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自从接过时砚递过去的镜子后,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现在发泄了一通,没得到玛丽苏系统的回应,反倒是更加焦躁。
顺手抓住放在桌上的镜子,不放心的又照了一眼。
紧紧是这一眼,瞬间让周玉珑崩溃。
只见镜子里的女人,形容比之前在山上更加恐怖,之前还只是皮肤干裂,眼球突出,头发枯燥,眼角流脓。
现在整个干裂开口子的脸部皮肤上,都开始细细密密的往出流看着就很恶心的褐状液体,周玉珑心瞬间就被一股强烈的恐惧笼罩。
缓缓伸出手试探的在脸上触摸,谁知最先看到的,却是那双干枯如六十老妪,手背满是皱纹的手。
“啊!!!!”
“啊啊啊啊啊!”
马车缓缓行驶在回周家的必经之地,也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一声极其惨烈的女声打破了整条街的安宁。
队伍其他人被这一声熟悉的尖叫喊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但不管怎么说,主人家出了事,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心里即使再害怕不愿,也要上前查看情况。
但比所有人动作都快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沉浸在无知的幸福中的车夫。
第一时间将马车停下,转身掀开了车帘。
四目相对的瞬间,车夫连滚带爬的摔下马车。
“鬼啊!!!”
所有人的视线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人群快速往这边靠拢,可以说,不论到了什么时候,看热闹都是人类的天性,这个天性在这一刻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周玉珑用马车内的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身体,手忙脚乱的伸手去压下车帘,可惜为时已晚,她这幅吓人的样子,早已经被最先赶到的人看到。
一瞬间,整条街上此起彼伏的全是尖叫着“鬼啊”的声音。轻易将周家拼命解释的下人们的声音淹没其中。
受到惊吓的人群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尤其周围全部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恐惧就会成倍增加,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解释,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切。
消息以人们意想不到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大规模人群见鬼事件,属实罕见,至少在五城兵马司首领任职的十几年间,还是第一次听说。
为了维护全城的秩序和安全,五城兵马司迅速集结人手,赶往事发地点,将人群疏散开,控制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顺便,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用重兵层层把守,将传闻中有鬼的那辆马车给围起来,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这时候才有被人群冲散开的周家下人,衣冠不整,形容狼狈的挤出来,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拼命解释:“大人,真不是闹鬼,那马车里的人是我周家小姐啊!
这是中邪了,之前在万佛寺就发作过一回,不过当时有住持念经镇压邪祟,很快就恢复了!没想到这么快又发作了而已!
这些都是小的们亲眼所见,您可以让人去万佛寺问问住持大师,确有此事,万万做不得假啊!”
话虽如此,但众人亲眼所见,哪能是他一两句话就解释的清的?
五城兵马司的人只让人将马车连带着车里的人一起带到了他们的地盘,以免再次发生动乱,引起恐慌。
与此同时,定国公家二公子院子里,所有下人们脚步匆匆,脸色沉重,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大声喘气,生怕喘气声太大引起主人的注视,遭受池鱼之灾。
京城保和堂最好的坐堂大夫来了又走,摇头叹息,看不出具体毛病。
拿着老国公的帖子厚着脸皮去太医院请了三位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最后惊动了老国公,老国公亲自进宫跟皇帝要了两名御医,本以为能看出些门道,结果御医对此也是一筹莫展,说不出个所以然。
御医不怕国公家的人迁怒,直言道:“脉搏微弱,宛若行将就木的老人,脸色枯败,不似中毒也不似临时遭受什么外力打击。
倒像是短时间被抽去了所有精气神,就老朽平生所见,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病人。
不似病,到似是民间传说中的中邪。您老别这样瞪下官,这远古时期的祝由术,沟通天地鬼神,本就是医术的另一种形式。
下官也不跟您来虚的,这情况怕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您还是带人去万佛寺走一趟吧,刚好下官听说月山方丈最近在寺里讲经,那位的医术也是出神入化,让人佩服的,您带着去碰碰运气!”
御医这话说的真情实感,确实是为了定国公家的病人着想,到了他这个程度,承认自己学医不精已经是非常坦然的事情,见惯了生死,面对这些已经很平常心了,给出的建议也非常良心。
这个小孙子平时嘴甜孝顺会哄人,和大孙子,也就是世子的年龄相差十五岁,两人虽一母同胞,但小公子是在兄长的怀里长大的,可以说平时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看他现在毫无生气,呼吸微弱的躺在床上,全家人都很心痛。
老国公当机立断,让人套马车,去万佛寺。
结果一家人火急火燎的到了万佛寺,竟然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还都是熟面孔,一个个愁眉不展,像是天塌了似的,最关键的是,身边都被下人抬着一个症状与自家孩子相差无几的病人。
有提前到的,就跟定国公说了:“月山方丈让咱们在这儿等着,说是等人到齐了一起医治,我一开始还不明白这是何意,救人如救火,怎么还能耽搁?现在看到你们也就明白了,说不得还有更多像咱们这样的人呢。”
有人不由得嘀咕:“这真是中了邪了不成?方才从山下涌上来一批香客,都说是在城内街上见到了鬼,特意上山来驱邪拜佛的,怎么这年头见鬼中邪还扎堆不成?”
定国公家的世子却不这么觉得,他看着地上躺着的诸多病人,成安伯家的三公子,钦天监刘大人家的二公子,太子太傅府上客居的表公子,彪骑校尉张将军家的小孙子,兵部员外郎家的二公子,表面看着没什么关系。
但若仔细一想,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特点。
世子突然开口,将众人给问了个心下一突:“若是晚辈没记错的话,地上躺着的这些人,平时没什么联系,性情不同,交往的圈子不同,有家里的顶梁柱,有家里骄阳着长大性子散漫的孩子。
但半年前,他们因不同的原因,结识了周成德周大人家的小姐,而开始走到一起,两月前,甚至因为周小姐名声败坏,他们不相信这个事实,还私下里组织了一个什么社团,说是要想办法还周小姐一个清白,对否?”
彪骑校尉是个粗人,当即一拍巴掌,大声道:“我家这小子文不成武不就,被我家那口子给惯坏了,打不得骂不得,往日还算听话,我也没空管,只最近这段日子听说他是在外面认识了个谁家的小姐,天天偷家里婶娘姐姐们的镜子往外面送。
我性子直,就说正经人家的姑娘不会抛头露面和这一群没轻没重的皮小子打成一片,好人家的姑娘不可能随意接受别的男子的礼物,这不成了私相授受?能这么做的都是青楼的姐儿。
偏这小子就跟着了魔似的不听,我没办法,让人将他关起来,想给他长个记性,这小子竟然趁着夜里没人注意,翻窗户逃走,直接从二楼掉下去,要不是运气好只断了一条腿……”
其他人对视了一圈儿,脸上全是苦笑:“张将军,不瞒你说,再坐诸人的情况与你家相差无几,且我还知道他们一直维护的女子,就是周成德周大人家的嫡女。
我家这孩子是三代单传,家里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为此我是十二分的上心,苦口婆心的劝了,打了打了,骂也骂了。
孩子心里也知道我们的难处,打的皮开肉绽后,哭着说自己会改,谁成想,那周家姑娘就那么邪门儿,我家孩子一见到她,就跟中邪似的,六亲不认!
回头到家里,痛苦的撞墙,我们这做人父母的,实在心痛啊!”
这时候有人小声且不确定道:“我方才似乎听说,今日京城内出现的骚乱,就与周家小姐有关?”
众人眼里都闪过了一抹深思。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不知名三代单传公子:我不想的,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程长青笑眯眯,从怀里掏出被翻烂的道经:来瞧一瞧看一看,□□经两文钱,两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一个内心安稳,买一个飞升成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还在等什么?时砚小师父在万佛寺后山等!你!来!联系热线:xxxxx。重复一遍:xxxxxx!我们期待你的加入!
阿弥陀佛
按理来说, 京城之中下午发生的事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才对。
但这几家刚好家里出了病人, 从临近中午时分, 家里孩子一睡不起,着急忙慌的请大夫, 想办法,惊慌失措连番受到惊吓, 哪儿还有时间听外面的八卦?
但经过这一提醒,众人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 同时也有更多的疑问浮上心头,因此也不多话,先让人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
同时期待月山方丈在这件事上能有所作为。
被他们期待着的人带着亲传弟子明尘住持和程长青在时砚院子里煮茶。准确来说, 他们是被时砚给赶出来的。
月山方丈发觉他已经看不透程长青的面相了,心下虽有些惊讶, 但转念也想通了。在程长青十岁时月山观察他的面相, 极贵,是出将入相的命格。
这次出关见到程长青时,发现他身上有被人强行改命的痕迹, 且因那人的介入, 将他原本的命运搅和的一团糟,天定姻缘也被那人搅和没了。
若不是他及时将两人分开,继续下去, 只要程长青身上的问题一日不解决,就会源源不断的另一半命定之人带去不可预测的灾厄。
月山方丈自然知道出家人不应沾染过多因果,他最好的做法就是静静看着事情发生,但程长青是身负大功德之人, 他实在不忍心见对方因此殒命,方才出手阻断了这一层关系。
现在程长青身上的贵气,早就从原来的磅礴不可测到现在只浅淡的萦绕着轻轻浅浅的一层。
但同时,月山发现程长青身上出现了几缕不甚明显的月华之气,之所以说是月华之气,是因为这缕气息的颜色如月华般泛着光晕,十分温和,一点点缓慢的滋养着程长青身上这半年来产生的亏空。
这也是今天出事的那么多人,唯独程长青还好端端坐在这里喝茶的原因。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月山方丈却是不知的。
索性也不纠结,递过去一杯茶,直接问:“程施主,你今后作何打算?”
程长青想到自己的苦逼经历,家不成家,一心恋慕之人成了准太子妃,半年后就要和太子成婚。而他作为太子的好友,实在没办法杵在那两人面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的程长青只庆幸他在这件事上的谨慎,从始至终也没有将自己的心思告诉周玉乔,也不曾对包括太子之内的任何人诉说过,以致于现在的尴尬悲伤难过都只留给他一个人,不会影响到旁人。
语气中带着几分洒脱:“我若想入仕,必定有很多人愿意帮我,再怎么说,陛下都是我舅舅,旁人私底下嘲讽几句就算了,不会有人当着我的面说什么难听的。
我留在山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和程家人碰上,让双方徒生尴尬。
我倒是无所谓,但只要我留在京城一日,就会不断提醒旁人,程将军那段荒唐婚姻,我的存在不仅给程将军带去无尽的烦恼,且让真心对我好的程家人颜面无光。”
长青指着自己胸口道:“您瞧,我身上穿的,院子里用的,还有我到现在还姓程,依然在程家族谱上挂着名,不至于成了一个父不详的野种,都是程将军对我无声的好意。
做到这些要顶着多大压力我心里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不能不识抬举,给程将军带去更多的麻烦。”
月山方丈念了一声佛号,明尘住持默默地在旁边念起了程长青听不明白的经文。
月山方丈语气里是看透一切的豁达:“程施主,山上或许能让你躲得一时清净,但并不能让你真的心安。”
说白了,出家不是逃避问题的办法。
程长青低下头,眼睛静静地盯着桌山的茶杯,一时无言。
而将人赶出屋子的时砚,正一脸莫名的看着眼前上蹿下跳的光团,一口茶差点儿喷出去:“你再说一遍,你是什么系统?”
光团直接落在时砚手心,用十分机械的语气说着诱惑的话:“玛丽苏!我是玛丽苏系统!”
说完努力让自己的光团更加耀眼,说着鬼都不信的话:“这位宿主,你想让天下所有女人都为你疯狂吗?你想轻易收获所有女人的好感吗?你想不劳而获,挥手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吗?
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哦!只要你和我绑定,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也能被你随意玩弄于手掌之间,让她做什么,她就乖乖做什么。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女人的话,我们的目标也能转化成男人,任你挑选哦!”
小甲在时砚脑子里化身祖安人暴躁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是哪里来的冒牌货?我们快穿局可从来不生产这种一看质检就不过关的辣鸡玩意儿!简直丢统儿的脸!
我要投诉!我要给上级部门投诉,我们快穿局出品全宇宙种类最齐全的系统,玛丽苏系统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这是抹黑玛丽苏的名声!
从没见过这么辣鸡的系统!这是有人山寨我们的创意,赚黑心钱!
还用诈骗的手法诱哄无知的普通人与其绑定,不签合同,也没得到特殊办事处的公章认证,许的诺言丝毫没有约束力,简直是单方面的霸王条约!辣鸡,辣鸡!”
时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笑眯眯问玛丽苏:“若是我男人女人都想要呢?”
玛丽苏系统难得卡壳了一下,随即光芒更加明亮,时砚不得不带上了隐形的护目镜才能直视这团东西。
从光团变化的亮度和形态可以看出,他对时砚的回答非常满意,机械音也成了二倍速,快速对时砚道:“很好,这位宿主,你非常有野心和理想,我欣赏你!
若这是你真实的想法,我必定会满足你,只要你达到一百五十级的话,我就有足够的能量开启权限,让全天下的男人女人都深深地被你吸引!
那么,现在,我郑重的问你,你是心甘情愿的和我绑定吗?”
时砚笑眯眯道:“不急,你告诉我,周玉珑现在升到了几级?”
系统毫无防备之下脱口而出:“她的潜力不大,经过我一年多的努力,才升了五级,简直是个辣鸡。”
时砚琢磨在外面大殿里那些被周玉珑害的人数,粗粗一算,不管是普通人还是达官贵人出身,全是身上有点儿功德之光的,目前已经有不下三十人了,也不知道人数会不会继续增加。
按理说,这种升级,肯定越到后面,难度越大,害的人身份越不简单。
时砚似笑非笑的看着玛丽苏系统。
玛丽苏这才反应过来,机械音更加快速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按理来说,他没说,就没人能知道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时砚漫不经心道:“你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
虽然玛丽苏的程序设置,只有前任宿主死亡,他才能离开对方身边,寻找新的宿主。且不是出于系统主动意愿的话,一般人是无法看见他的本体的。
但由于时砚身上的功德金光实在太吸引人,太让系统眼馋了。
按照玛丽苏的初步预计,吸收了时砚身上的功德之光,别说自个儿单车变摩托,就是背后的整个公司都能升级走到明面上来!
于是他自然而然的以为他是被时砚身上超乎常人的功德光给吸引过来的,并在时砚面前不由自主的现了身。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他并没有多想,或者眼前看的利益已经蒙蔽了玛丽苏的双眼,让他无暇思考更多。
但听见时砚这么问,显然事情的真相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儿。
玛丽苏系统反应过来,发现事情的真相可能并不简单,当即就想逃跑,结果发现无论他怎么飞,都能轻易碰壁,不知何时,他已经是时砚的掌中之物了。
小甲得意的声音传到时砚耳里:“呵,迄今为止,还没有系统进过我小甲的意识空间呢!真是便宜这个辣鸡了!
组长,等将这玩意儿解决了,我要你重新帮我装修我的意识空间,我要最豪华的沙发,最先进的电子设备,最极致的享受。”
时砚心说:你在想桃子吃。
尽管他嘴里没说出来,但表现的意思非常明显。
小甲想生气,但时砚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开口问玛丽苏:“我不管你吸食宿主的人气和旁人的功德之光要做什么,我且问你,让周玉珑嫁给太子,皇族之人的功德之光不是比普通人更多吗?
你为何一定要周玉珑嫁给程长青?”
玛丽苏见反抗无能,立马转变策略,非常识时务,开始知无不言:“哼,皇族之人身上的功德之光一点儿都不纯粹,身上还有乱七八糟各种气,回头光是转化就废老鼻子劲儿了,不划算的很。
我们需要的是功德之光,又不是垃圾收集站,什么都要!
程长青则不同,他身上的功德之光就太纯粹了,又纯粹又多,简直是无上的美味!”
说着还不放弃,又开始忽悠:“这位宿主,虽然我们玛丽苏是想通过宿主的手,得到旁人的功德之光,但咱们这是互利互惠合作共赢的关系,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权势地位财富美人,甚至年轻貌美,青春永驻!
这些都是你帮助玛丽苏系统得到功德之光的报酬,我们出手非常大方,保证让你心满意足,心想事成。
要不要和我绑定试试看呢?若是回头发现你不喜欢的话,还有一次反悔的机会哟!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很诱人呢?”
时砚笑眯眯的招手,让玛丽苏站在自己手心。
这才笑眯眯道:“小朋友,你是不是以为我眼瞎,没看见周玉珑那个鬼样子?”
玛丽苏一听时砚的语气不对,还想狡辩几句,也可以说是非常有恃无恐,以往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能看到他的高人,但大家不属于同一个体系,对方即使将他的目的拆穿了,也拿他毫无办法。
大不了缩起来等上几十年,将对方熬死了,他重新找个宿主呗,多大的事儿啊!
可惜他一句话没说出口,就被时砚轻轻两指一捏,瞬间化作无数细碎的金光。
同一时间,被关在五城兵马司大院里,守卫层层把守的周玉珑,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房间里顿时安静的可怕,一直在嘤嘤的小甲捂住自己的嘴,悄悄打了个嗝儿,紧张的缩在角落不敢动弹。
什么豪华装修?你在说什么?根本就没有的事儿!
时砚很满意这一举动达到的效果。
从玛丽苏系统里涌出来的金黄色光芒,开始四处无意识的在屋子里飘散,碍于小甲的意识空间,始终飞不出这间屋子。
屋外的月山方丈似有所悟,对着时砚房间方向,郑重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小甲假惺惺的捂住眼睛,非常惊慌道:“嘤,组长你好粗暴,人家好怕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7 11:26:25~2020-08-28 11:2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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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妙不可言
时砚挑挑眉, 看着小甲的意识空间很快被金色挤满,算是见识到什么是五彩斑斓的金,要不是有护目镜, 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都是金色, 但有的颜色浅,有的颜色深, 有的是方方正正的形状,有的是非常圆润的形状, 还有的歪七扭八,根本看不出形状, 时砚光是从颜色和形状上,就能大致猜出这东西主人的性格。
看数量,玛丽苏系统应该没来得及转化吸收, 也算是幸事。
仔细看的话,每一片功德光上面, 都沾染着或多或少的人气, 一小片沾染上人气影响不大,但若是一个人失去成千上万片功德光,随之失去相应的人气, 怕只能进气多出气少了。
时砚忍不住咋舌:“这得是什么烂技术, 连基本的分离都做不到,手法这么简单粗暴,功德光还没吸收完呢, 人就先不行了,不是擎等着被人发现吗?”
不用看时砚都知道外面来求医的人是什么病症了。
没了人气,还能吊着一口气,属实不易。
时砚想了下, 不太确定的念了个口诀,眼前这些东西瞬间消失在小甲外放的意识空间内,小甲惊讶道:“组长,你怎么做到的?这不科学!”
时砚挑眉,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科学与玄学碰撞出的火花了,不禁让他心里有了个更加坚定的想法。
心情很好的转身出门,六岁的孩子背着手站在台阶上,仰头看着月山方丈三人时,三人愣是有一种被俯视了的感觉。
月山方丈最先回过神,温声询问:“可是有结果了?”
时砚轻轻点头,月山方丈亲自在前头带路,神色明显放松了许多。
等时砚他们到的时候,之前安排病人的院子,好几间屋子里早就放不下诸多的病人和家眷,家眷们也不讲究排场,直接将人摆在院中,排排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大型人间悲剧呢。
不过在众多家眷看来,目前的情况,与悲剧无异了。
因此见到月山方丈对一个五六岁,身穿道童衣服的小孩子态度恭恭敬敬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时砚也不想和这么多人废话,何况时间不等人,继续耽搁下去,这些人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救治的难度也会增大。
于是时砚穿过人群,在众人诧异的视线注视下,缓缓走上台阶,扫视了一眼院中所有躺着的人,双手结印,念了一个十分复杂拗口的口诀。
众人看不见的金黄色光芒先是围着时砚打转,亲昵的蹭着时砚的身体,十分留恋的样子。
外人只觉得时砚身上瞬间散发出一阵强烈的让人不敢直视的金光,一时间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心里不由自主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即使心念坚定如老定国公,心下也有几分松动。
时砚知道这些金光不是舍不得他,是馋他身上更加璀璨夺目的功德呢,一点儿都不留情,接着一个让人看不清的手势结束,轻轻一声“去!”
功德光们恋恋不舍的从时砚身边离开,往自己主人而去,穿过院中众人身体回到各自主人身边时,顺便将功德光上沾染的人气重新带回主人身上。
时砚这一声虽然轻,但仿佛印在了所有人心里,让人心念为之一动。
然后眼巴巴盯着时砚举动瞧的人,有人双眼开始放光,有人双目迷离,有人神色紧张,有人满脸祥和。
有人看到了刀光剑影的大侠为国为民抵抗外族,战死沙场。有人看到了小官小吏不忘初心,一辈子在小小的县令位置上毫无怨言,堪称在世青天,死后被当地人奉为城隍。
有人看到善良的路人拼尽全力救治落水的孩童,最后自己力竭而亡。有人看到被夫家休弃的妇人自立自强,回到娘家,辛勤劳作,最后改良了织布机,功劳得到了皇帝的奖赏,一生的付出得到了全天下女人们的认可。
这种感觉只紧紧持续了一瞬,众人却觉得过去了半辈子那么长,仿佛在那一瞬间,切身经历了一场旁人的生死悲欢,一时无法回神。
时砚自然明白这是功德之光从这些人身体里穿行而过留下的后遗症,也算是这些人的一场福缘。
只有至亲之人才能看到对方的前世,知道这些功德光的来历,要是能从中得到感悟,获益匪浅。
不过当事人不会明白这种牵绊代表着什么就是了。
唯一让时砚感到意外的,大概是站在月山方丈身边的程长青了吧,这位在时砚看过去的时候,竟然泪流满面,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满脸都写着惊慌失措。
时砚直接坐在脚下的台阶上,朝程长青招手,让对方过来。
程长青也不扭捏,坐下后直言:“我方才莫名看到一位保家卫国,忍辱负重的将军最后战死沙场的一生,但好像是从一位女子,也就是那位将军的妻子角度看去的。
那位妻子一开始是支持丈夫在战场上拼杀博得功名的,但等到他们日子好过了,丈夫身上有了军功,博得功名后,妻子就不愿意丈夫再上战场,因为每一次离开,都可能是生离死别。
但丈夫说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边关有战事发生,没有将军能躲在后面,让自己的士兵在前面冲杀,妻子只得含泪送走了丈夫。
战事打的很辛苦,丈夫一去就是五年,期间妻子耗尽家财,收购粮食棉衣等物资送到军营,期盼战事有朝一日能结束。
但妻子再次见到丈夫时,战事结束,她迎接来了丈夫残缺不全的身体。”
程长青说的这里的时候,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眶里往出流,脸上的表情非常迷茫,像是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事,心里不受控制的难受。
用最平铺直叙的语言对时砚道:“那位妻子临死前,对儿孙言,做女人太苦了,尤其是做将军的家眷,意味着必须无怨无悔,还要面对随时失去亲人的痛苦,整日提心吊胆,怕他回不来,又怕他回来的只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所以她说,这种苦,吃一遍就够了,此生无怨无悔,但愿来生不再相见。
下辈子,她再也不要做女人,也不要做将军的家眷。”
程长青捂住胸口,痛苦的像是喘不上气来,一脸无助的问时砚:“阿砚,我这是怎么了?”
其余人也目光灼灼的盯着台阶上坐着的小人,谁都不敢轻易开口,想等到一个答案,虽然他们与程长青看到的经历不同,但心情意外的相似,只能用心潮彭拜,久久不能平息来形容,因此院子里前所未有的安静。
时砚将头转向月山方丈,想看看他知道多少。
老方丈神态庄严又慈和,指着院中一个被家人包围,躺在地上的锦衣玉带的青年,无声的念了声佛号。
时砚了然,月山方丈确实是此间的高手,这种冥冥之中玄之又玄的事情,他也能感悟到一二。
时砚看看月山方丈指的青年,看看程长青的脸,确定月山方丈说的是实情,顿时有些牙疼。
实在是,地上躺着的青年,他还真在寺庙里见过,偶然还听人提起过这位的家世。
卫朝阳,今年十五,母亲是嘉定县主,父亲乃礼部侍郎,典型的书香世家出生,父母恩爱,在家中排行老二,嫡幼子,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本人十分优秀,年纪轻轻在读书上很有天分又肯用功,十三岁考中秀才,明年要下场参加乡试,若是过了,就是举人。
这在京中富贵人家的圈子里,简直是独树一帜,但这都不是时砚牙疼的原因,这位在三年前就在双方父母的见证下,定了一位未婚妻。
这未婚妻姓周名玉雅,年十三,比卫朝阳小两岁,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周成礼,与程长青的心上人周玉乔,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时砚心说,这关系,剪不断,理还乱。若是心性旷达之人,过了这一阵儿后遗症,自然能想得开,若是那爱钻牛角尖的,啧啧,有的折磨受了,这就是前世的债,今生还,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妙的很。
时砚想了下,还是在程长青耳边小声告诉他真相,并且同时屏蔽了其余人,保证其他人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在外人眼里,就是时砚小声和程长青说了什么,即使距离他本人只有两步之遥,一向不服老,自认耳力出众的定国公,也没听见只言片语,不由的大感好奇。
事实上,时砚指了指卫朝阳的位置,对程长青道:“看见了吗?那位的前世就是你方才看见的将军夫人,而你,则是他前世的丈夫,将军本人。”
因为卫朝阳前世的所作所为,就是今生功德光的来历,因而程长青看见的准确来说,是将军夫人被尘封的记忆。
时砚用了一个更加容易让人明白的说法:“所以,这些人魂魄归位的时候,旁人的你指定看不着,唯独看见了你们的前世今生,这就是你们之间最后的缘分。”
想了下,还是点拨了一句:“前生事,前生毕,今生是另一个开始,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至于程长青有没有放在心上,暂时还看不出,时砚缓缓起身,拍了拍程长青肩膀,看时辰差不多了,这些人应该已经适应了人气和功德光的回归。
略过众人期盼好奇的眼光,缓缓神出右手,在空中轻轻一挥,就见方才还毫无反应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自家孩子,迷茫的睁开了眼。
一时间院子里的家眷们围在自家孩子身边,又哭又笑,闹哄哄的声音充斥着整间院子,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所有人都活了过来。
不管是看起来衣着普通的百姓,还是华服珠钗的贵人们,失而复得的喜悦在这一刻都是想通的。
唯有老定国公,让随行的太医给小孙子把脉,确认孩子身体无碍后,第一时间在时砚面前躬身行了一个道家礼。
“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其他人被这一提醒,陆陆续续反应过来,纷纷到时砚跟前致谢。
哪里还在乎时砚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呢?现在的时砚在这些人看来,说是神仙转世他们都相信,若不是神仙转世,能用这般神奇的手法,救活这么多将死之人吗?
时砚淡定的受了这些人的感谢。
还有人当场提出给时砚修建道观,总是在佛寺里住着算怎么回事?真正的大师就应该有自己的排面儿。
时砚挑眉:“万佛寺就挺好的,与月山方丈交流,总能获得很多启发。”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现在和尚道士的关系,已经这么和谐了吗?
倒是当事人时砚和月山方丈,相视一笑,知道时砚说的都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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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能忍
事后时砚给众人的解释非常简单粗暴:“周家小姐生辰八字太轻, 容易招惹邪祟,她被邪祟附身后,对方利用她的身体吸食靠近周家小姐之人的阳气。
现在邪祟已除, 诸位身上的阳气重新回归本体, 只需回家好好修养即可,至于周小姐, 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反噬,除非往后一心向善, 重新悔过,否则这辈子怕是只能以不人不鬼的样子活着了。”
虽然在时砚的解释中, 周玉珑非常无辜,但这一切皆因她而起,众人心里明白道理是一回事, 要忍住不迁怒,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时砚这次敢用自己的信誉保证, 这整件事中, 一开始被玛丽苏系统选中的周玉珑那是真倒霉。
在时砚看来,周玉珑虽然愚蠢了点儿,但有母亲的疼爱, 父亲的宠溺, 本可以幸幸福福的过一生,如果没有遇见玛丽苏的话。
时砚从玛丽苏系统那里知道一个对周玉珑来说绝对算不上好的消息,一时都不知道要不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周玉珑。
根据玛丽苏系统的招供得知, 他一开始选中周玉珑就是看在她单纯,冲动,易怒,又有些爱慕虚荣, 好骗的份儿上,经过仔细观察,发现她对程长青存在好感,刚好程长青又是玛丽苏系统的目标,因为玛丽苏计上心来。
专门针对周玉珑的情况,精心编制了一套关于她的前世今生,不断给她加强心理暗示,谎言说多了,当事人也会逐渐将谎言当成事实。
真实的情况是,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重生,也不存在什么前世周玉珑成为太子良娣,凄惨一生,一切都是玛丽苏系统专门为周玉珑编制的谎言。
要让周玉珑渴望嫁给程长青,又要保证周玉珑嫁给程长青前后,都能乖乖任他摆布,能随时在外面找到愿意为了周玉珑舍生的男人成为他的备用粮。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在周玉珑目的达成之前,玛丽苏系统也废了老鼻子劲儿,才让周玉珑逐渐接受他的洗脑。
毕竟一个从小在三从四教育环境下长大的女子,让她和外男毫无障碍的交流谈笑,甚至开始享受,乐在其中,心甘情愿,他也走了不少弯路。
可以说,周玉珑自从被玛丽苏系统盯上后,整个人就活在玛丽苏为她量身定做的谎言之中,时砚可以很负责人的说,对系统这一套运行原理不了解的人,很容易就会被对方忽悠,跟着对方的思路走。
周玉珑也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子,又不是意志力坚定的圣人,后期被玛丽苏轻而易举的牵着鼻子走,是显而易见的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玛丽苏系统也是针对周玉珑内心极为隐秘渴望之事,用尽一切手段,将她潜藏在内心所有不可见人的想法勾引出来,不断放大。
若是周玉珑心里没这些想法,玛丽苏系统也不会成功。
但人家想想又不犯法,又没真的做什么,现代网友还整天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觉得自己是懂王,无所不知,愚蠢的凡人都要给爷爬呢!
幻想美女环绕,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不用付出,只需要一个装逼的眼神,各色美女主动投怀入抱,他只需要说几句好听的甜言蜜语,用一用他那没有十八厘米的玩意儿,就能让所有高智商白富美跪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争抢着叫爸爸。
一觉醒来还不是要乖乖在工地上搬砖?想想又不犯法。
里面的恩恩怨怨,让时砚这个出家人感到头疼。
这一场祸事牵扯了不少朝中官员,吏部尚书周成德大人因此受到不小的打击,被人在朝堂上围殴的感觉不好受,自从周大人娶了五公主,仕途上平步青云后,很多年没有这般无力的感觉了。
周大人将这一切都怨怪到女儿周玉珑身上,觉得对方就是个煞星,不管女儿到底是不是中邪,沾染了脏东西,有没有受到伤害,这些都不是现在暴躁易怒的周大人想知道的,他只知道,周玉珑的行为给他造成了利益上的巨大损失,让他十分愤怒。
周大人愤怒的结果,就是周玉珑被五城兵马司的人送回来后,整个周家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
最后还是不忍心女儿流落街头的五公主,派人将周玉珑送到了自己的别院。
虽然之前被这个女儿伤透了心,但听闻女儿最近的遭遇,五公主很难狠得下心不管周玉珑,即使她自己现在的境况也是一团糟,在京城混不下去,已经打算找个偏远的不知道她过往的地方去游山玩水,顺便定居养老。
知道所谓的真相后,五公主对周玉珑这个唯一的女儿心态可谓是复杂到了极致,她前半生汲汲营营所拥有的一切,几乎可以说是被女儿亲手打破的,当时她一心为女儿的将来谋划,结果女儿背后给她来了狠狠地一刀,让她失去了所有,包括地位权势婚姻家庭和尊严。
最后有人告诉她,周玉珑也是无辜的受害者,这叫五公主该如何?
一切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她失去的一切也都回不来了。
五公主最后做出的决定,大概就是好吃好喝的养着周玉珑,将来有机会,给她找个远离京城是非之地的婆家,全了这一段母女之情,现在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处着吧。
这对前夫妻,只听说周玉珑这个女儿这段时间遭了大罪了,具体如何,谁都没亲眼去瞧一眼,下人们也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将周玉珑的现状告诉主人,因此,两人也就不知道,周玉珑现在到底是何模样。
玛丽苏系统就是靠吸收人气转化为某种能量存活的,被时砚捏爆后,周玉珑正被关押在五城兵马司,储存起来没来得及吸收的人气,之后全部回到周玉珑身体里。
她晕了一场后,身体反倒是有了好转,不过好转也并不明显,整个人的状态,已经从十六岁的少女,成了三四十岁的妇人,还是没有好好保养的乡下妇人。
脸上皱纹纵横,又因为满身的戾气得不到化解,整个人看起来刻薄又刁钻,走在街上,敏感的小孩儿都要自动远离她身边三尺距离。
虽没了之前的狰狞恐怖,但现状也好不到哪里去。
倒是时砚这里,见到特意前来拜访的人,惊讶的挑了挑眉毛。
“周小姐,不知你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时砚语气淡淡,听不出他的态度。
来人正是周玉乔,准太子妃。
周玉乔一身烟青色衣裙,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斗篷,见到时砚本人时虽然惊讶,但眼里没有丝毫轻视之意,反倒是从始至终都带着一丝敬畏。
看来是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传说。
周玉乔对着时砚的方向起身行礼,直言道:“道长,玉乔前来,是想问问您,有没有办法让玉珑妹妹恢复?”
周玉乔说话明显十分谨慎,郑重对时砚道:“前些日子我悄悄去瞧过玉珑妹妹,她在五公主的别院沉默寡言,除了吃饭喝水,一个月都没和人说一句话。
我私下里问过给她诊脉的大夫,玉珑不仅外表看起来与三四十岁的妇人无异,就是身体所有状态,也是三四十岁甚至更年迈之人的境况。
她今年才十六,人生才堪堪开始,转眼就进入暮年,一日日数着日子,等待死亡,该是何等残忍之事?”
周玉乔看不出时砚脸上的任何变化,只得继续道:“我听人说,道长您亲口所说,玉珑妹妹是被邪祟上身,才犯了许多错误,仔细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她现在已经受到了惩罚,真的没有办法改变她现在的处境吗?”
时砚面色淡淡,问了周玉乔另一个问题:“据我所知,周玉珑和你的关系一向不睦,她还经常暗中找你麻烦,让你烦恼不已,你为何要来帮她说话?”
周玉乔虽然惊讶时砚能知道这些事,但她本人倒是非常淡定,认真告诉时砚:“我小时候贪玩,不小心掉入家中一个废弃很久,无人光顾的池塘,是玉珑妹妹用边上的竹竿将我拉上岸的,您可能想不到,掉入水中惊慌失措的小孩子会有多重。
我到现在也难以想象,她当时到底是废了多大力气,才能咬着牙,用小小的身体,将我从池塘中拉上岸,自个儿直接力竭,两条胳膊脱力,毫无知觉的在胸口吊了半个月。
那件事,我至今都觉得是个奇迹。”
周玉乔道:“玉珑妹妹以前不识人间疾苦,随着年龄逐渐增大,生出了一些小姑娘家的攀比心,但人不坏。
这件事发生前,她从没打骂过家中下人,在外面待人也很温和,每逢初一十五,还会随着五公主一起给郊外的乞丐施粥。
对待族中的姐妹兄弟们,表面上态度虽然骄横了些,但心底是柔软的,嘴上不饶人,私底下却让人悄悄往我家中扔过银子,差点儿将我父亲脑袋给砸出个包来。
真的罪不至此啊道长。”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这句话在周玉珑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百个人,对她有一百种看法。
甚至到了如今,那些曾经被她伤害过的人,清醒过来后,还有人悄悄来找时砚,给周玉珑想办法求情。
时砚实话实说:“周小姐,你不是第一个,想来也不是最后一个为了周玉珑的事来找我之人。像是元大人家三代单传的独子,因为周玉珑曾经拿出过一种药,救了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书童。
张大人家的二公子,因为背不出诗文被父亲责罚,是周玉珑陪他想办法,找规律,总结经验,一起背书。
还有柳大人家的小儿子,今年才九岁,因为在街上多吃了陌生人给的一块儿糕点,差点儿被拐子给迷昏带走,是周玉珑见义勇为,将人给救下来的。”
虽然这些都是玛丽苏系统为了让周玉珑得到这些人的好感,才出手相助的,周玉珑在中间扮演的,只不过是个工具人。
但于这些人而言,就是周玉珑真真正正的保帮助了曾经落魄的他们。
时砚微微一笑,问周玉乔:“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说明她的无辜吗?周小姐,原谅与不原谅周玉珑,不是你与我说了算,也不是那些来给周玉珑求情之人说了算。
主动权掌握在其他受害者手里。
你现在的行为,恕我直言,就是慷他人之慨啊!你问过其他受害者的想法了吗?颇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
还有更难听的时砚没说,柳家才九岁的小孩儿都知道想要时砚救人,时砚肯定要付出代价,为了弥补时砚的损失,将自己存了好几年的零用钱全部拿出来,还当场给时砚写了欠条,承诺往后每年将自己手里钱财的一半儿全部无偿赠与时砚。
这位太子妃,从头到尾,说的头头是道,表情真挚诚恳,但,要说诚意?还是算了吧。
顶天了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成与不成,对她本人的影响都不大。
这一趟,只要让人知道她来过了,足矣。
说白了,就是来时砚这儿刷名望、捡便宜来了,这时砚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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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乔被时砚点明了心思, 面上有些难堪。
这么多年,周家日子与五公主那边相比,自然是不富裕, 或许还有几分清贫, 但作为典型的书香世家出身的孩子,她自小聪明懂事, 六岁后更是跟着父兄读书识字,于书画上展现了不凡的天赋。
名声更是早早在京中流传开来, 这几年她行事越发低调,名声却因为有着周玉珑这个堂妹的对比, 比以往更盛。
自小也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长大的,从没吃过什么苦,没听过一句重话, 尤其是被皇帝钦点为太子妃后,更是如鱼得水, 旁人哪敢当着她的面说些不中听的话让她下不来台?
在周玉乔的预想中, 时砚最多不赞同自己的观点,但碍于她的身份,也只能说些周玉珑是罪有应得, 要修福报消弭一身罪孽之类的话将她糊弄过去, 她顺水推舟表现出自己的失望与心痛,这事儿在时砚这里就算结束了。
万没想到,时砚能将话讲的这般不留情面。
周玉乔很快就镇定下来, 将所有原因归结为:时砚还小。
再是个大师又如何,也避免不了时砚今年才六岁的事实,确实聪慧的很,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目的, 但到底不懂人情世故。
不见这万佛寺的方丈月山,何等惊才绝艳之人,身后有了佛家利益牵扯,见到皇室之人也要客客气气的。
何况时砚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小孩童?哪里容得下他放肆?
她从太子那里知道了时砚的真实身份,自认为将时砚的性格揣摩的七七八八,因而十分大度的将一切归结为小孩子不懂事,单方面将时砚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原谅。
周玉乔心里,是不屑和不懂事的小孩子计较的,传出去显得自己肚量小,于名声有碍。
她心想,时砚这样莽撞行事,身后没有家族撑腰,迟早要遭到社会的毒打,时机一到,自然就学乖了,知道如何在自己面前低头。何须自己多费心思?
时砚在对方离开前,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周小姐,我看你腕上的手镯十分别致,是哪里买的?”
时砚能看出周玉乔对手镯的喜爱或者说依赖,因为对方不管是思考还是烦躁时,都会不自觉地伸手去摸它,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或许她本人都不知道。
周玉乔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大方回答了时砚的问题:“是几年前在京中万银楼偶然所得,因为样式别致,我十分喜爱,因而一直戴在身上。”
周玉乔没说的是,当时本以为她手中的银钱买不下这个她一眼就看中的镯子,但十分惊喜的是,老板称这个镯子的主人因为家中临时出了点儿意外,想低价出售,只为了快速拿到现银,才让她捡了漏。
她感觉自从得到这个手镯,这几年的日子过得越发顺心,因此觉得这手镯是自己的幸运物,常年佩戴在身上。
离开的时候,周玉乔心里虽然有几分不虞,但没有恼怒,看时砚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尊敬有加中,带上了几分看不懂事孩子的包容。
虽然她的一举一动还是那般完美,丝毫让人挑不出错漏。
等时砚一个人坐在院中品茶的时候,月山方丈缓步从身后的屋子中出来,念了声佛号,坐在时砚对面沉默不语。
时砚道:“这就是你为这个国家挑选的太子妃?”
本以为能将周玉珑的名声衬托的狗屎不如的人,必定是宅斗满级玩家,在这方面天赋卓绝,加上读书让她开了眼界,从后宅走出来后,前朝的事也能看明白个七七八八。
或者能让程长青迷恋这许多年,必定是心胸开阔,性格舒朗,内心旷达通透,能适应任何环境的生存守则,并给自己套上最标准的行为典范约束自己之人。
谁知道竟然是被人捧在手心惯坏了,性情高傲,贪慕虚荣,有几分小聪明,没经历过挫折教育的娇小姐。
时砚不知道皇家的腥风血雨能不能将周玉乔给培养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母,但显然,现在的她对时砚而言,是非常不合格的。
月山方丈也有些回不过神,大受打击的样子,肩膀都塌了几分,长长的叹口气,对时砚道:“当初我只看过周家这位小姐的面相和生辰八字,确实是贵不可言,隐隐有几分凤凰于飞,一飞冲天的影子。
哎,谁想到……”
时砚提醒他:“一个人的面相也是会被身边人或物影响的,与周家小姐命运牵绊最深之人,从程长青换成了太子,她身上的贵气可有增加或者说变化?”
月山方丈一怔,闭上眼仔细回想,手指不停的掐算什么,时砚没打扰对方。
不得不说,没接触过这位之前,时砚也被周围人给影响了,从程长青到舅舅程立雪到月山方丈,所有人都表现的十分欣赏周家小姐的样子。
时砚自然跟着对她的期待多了起来。
事实上,仔细一想就能明白,三个大男人,其中一个还是大和尚,哪有机会近距离与周玉乔相处?他们了解的周玉乔就是真的周玉乔吗?
要时砚说,周玉乔身上戴的那只手镯上面的贵气,都比她本人更加耀眼,这次月山方丈怕是被对方给骗了。
月山方丈缓缓睁开眼,迟疑的对时砚道:“周家小姐的命格变了,贫僧来来回回测算了三遍,都是非常普通的世家女子命格。”
方丈脸上写满了迷茫,看的时砚怪不忍心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经受这种折磨,要面临自己的职业生涯遭受重创的打击,将来还有可能要跟皇帝解释他给国家选错了未来皇后的命运,实在是可怜。
于是时砚决定再给方丈一个提示:“注意到她手上的羊脂白玉手镯了吗?”
月山方丈点头:“非常名贵的材料,雕工一流,隐隐泛着光泽,花纹大繁至简,保养得宜,上好的手镯,可做皇家传家之用。”
时砚继续道:“确实是皇家的传家宝。”
看月山方丈还是没想到,时砚深深地叹口气,这大和尚也有个不好的地方,对人心的把握十分到位,唯独对俗世的名贵器物了解不深,这不就吃亏了吗?
时砚起身从屋子翻出一本由本朝已去世的前礼部尚书编写的《玉器大赏》,翻到第二页,指给月山看。
但能在《玉器大赏》第二页见到的玉器,本身来历就是个非常大的问题,因为第一页上面,指定记载的是传国玉玺,而第二页却不是皇后宝印,而是一枚名不见经传的手镯,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名字倒是简单,羊脂白玉平安镯,瞧瞧这来历,与传国玉玺出自同一块儿玉石,用的可不是什么边角料,当时皇帝亲自下令,将玉石一分为二,由当时手艺最为精湛的大师精心雕刻而成,一半儿是传国玉玺,另一半儿则成了那个平安镯。
开、国皇后代代相传的宝物,经过几代皇后的滋养,说一句快成精了也不为过,身上带几丝凤凰贵气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曾因二公主救驾有功,被太后赏赐给了二公主,而二公主只有程长青这一个孩子,至于东西怎么到的周玉乔手上,想必不用我多加赘述了吧?”
月山方丈盯着书上的内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表情十分木然,到头来,这还是一个夫荣妻贵的事情。
没有程长青私下给周玉乔的手镯,也不至于让月山方丈都看走了眼。
月山皱眉道:“但这到底都是虚的,就连大气运都不是她自身所带,加上这般心性,作为太子妃人选,怕是不妥。”
月山已经在心里衡量周玉乔当太子妃对整个国家的影响到底能大到什么程度,需不需要顶着皇帝的怒火,将事情的缘由告知皇帝陛下。
届时,皇帝的怒火是不是他能承担的,会不会牵连到整个万佛寺或者说天下佛教的命运,这些都要月山仔细衡量。
时砚看月山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深觉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是对的,摇摇头对月山的烦恼不置一词。
这种将全天下的命运系在一两个人身上的事情,本就十分不可靠,国运这种东西,玄之又玄,若要昌盛之时,就是坐在皇位上的皇帝,是个整天抱着木头沉迷木雕的机器人,也有能顶事儿的主人和独当一面的大臣让这个国家安安稳稳的运行下去。
若真到了衰败之时,即使出了一个英明神武的帝王,也挡不住全天下都在给他扯后腿,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光杆皇帝又能改变什么?
所以时砚只简单提醒了月山一句:“顺其自然。”
看月山不像是听进去的样子,时砚背着手摇摇头,像个小老头儿似的转身离去:“哎,做凡人,就没人能真的超然物外,不受世俗影响。
月山想要壮大佛教,想让全天下百姓都成为佛教信徒,想将佛家的理念传到天边每一个角落的心,汲汲营营与旁人无异。
身为佛教领袖,他站得太高,压力太大了,本以为选择了一个对佛门大有裨益的人上位,将来能让佛门走上更加辉煌的地位,甚至月山被封国师也是指日可待,届时佛教将彻底凌驾于所有教派之上,一枝独秀。
甚至发展的好,几百年后,教派和皇家公治天下的局面都可能出现。”
时砚幽幽叹口气:“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甲不解道:“现在呢?”
时砚:“见到周玉乔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的愿望落空了,周玉乔的智慧,不足以帮他达成所愿,月山他太自信自己的相面之术,结果被平安镯给影响,算错了因果,现在他翻车了。”
小甲:“哦,就是说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早就气的呕血了!”
时砚:“……”
嗯,也可以这般理解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月山:就,后悔,非常后悔。
老实人
月山方丈连夜给宫里去了封信, 然后宣布自己感悟到了新的天机,要临时闭关。
虽然这次临时闭关没有提前说大概要多长时间,但以往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类事情, 众人也习以为常, 真正的高僧,都是这般随性自由, 大家都理解。
就连明尘住持也对此深信不疑,可见月山在众人心目中的信誉度有多高。
时砚不以为然。
继续他在明尘看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修行, 有空就去后山溜达溜达,去前殿转悠一圈儿, 冷眼旁观世间百态,也是修行的一种必经途径。
现在时砚像个小老头儿似的背着手在前面溜达时,香客们已经不会像以前那般惊讶好奇。
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跟看明尘住持一模一样。
远远地见了,行一个道家礼, 在这佛寺中也算是一道景儿。
以前大多数和尚们见着时砚这般挑衅的举动, 一个个恨得牙痒痒,恨不得除之后快。
现在背地里说过时砚坏话的人,见了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躲得比兔子还快, 生怕被时砚记住样貌,伺机报复。
时砚常常因为这些人的举动,将自己逗的哈哈大笑, 有时候会故意往这些人中间挤,然后看一群光头像是躲瘟疫似的对他避之不及,能高兴的插着腰在原地大笑三声。
每当这个时候,时砚就在心里感叹:我, 时砚,一个道教徒,果然还是乐意看和尚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啊哈哈哈!
因着时砚之前一口气救了那么多“中邪”之人,事迹早就在京城流传开了,都说万佛寺有个小道长,人小本事大,出手对付邪祟特别有一手,只是一挥手的事儿,瞬间就能让将死之人起死回生。
传言越传越夸张,因为当事病人的情况大家有目共睹,虽然夸张,信的人还真不少,但由于太夸张了,竟然没人敢轻易找上时砚,举着银票,说让时砚给他们家看看病,驱驱邪,改改命什么的。
都怕将时砚惹烦了,一个不高兴,全都变成周玉珑的下场。
时砚嗤笑一声:“这消息是从哪儿传来的?”
程立雪头疼的揉揉眉心:“现在京中不少不明真相的百姓都在私下谣传,说周玉珑其实是得罪了你,对你大呼小叫,没有规矩,才变成三四十岁老妪的样子。
毕竟当日气息几乎断绝的几十人在休养了几个月后全部恢复如初,只有周玉珑一人,二八年华,垂垂老矣,着实邪门儿。
舅舅让人查了,消息来源非常复杂,想要顺着这条线找出源头几乎是不可能了。”
时砚认真想了下,还真想不出到底是对家想要败坏他名声,还是什么人想试探自己的实力,亦或者单纯看不惯他的人想抹黑他。
时砚不禁皱眉问小甲:“我记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连山门都没出过一次吧?怎么就得罪这么多人了呢?这不应该吧?”
时砚是真心这么觉得,毕竟这是他经历过诸多世界中,最安分守己的一次,什么都不掺和,一心只想修炼飞升。
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似的,连万佛寺大门都没踏出过一步。
从来不主动惹事,就是麻烦找上门后,他也自认为处理的十分得当,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小甲毫无感情道:“麻烦你自己心里有点儿数行吗?你只不过将对别人的打击从重拳出击的一百分下降到了八十分而已,正常人有个二十分就要死要活的受不了寻短见了,你以为你的八十分是什么轻松的小惩大诫,温柔抚摸吗?
醒醒吧!男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时砚觉得小甲言过其实,他自认为待人一向都很温和,根本不存在什么重拳出击,将敌人打的晕头转向的情况发生,这都是小甲对他的污蔑。
因而不在小甲这里寻求真相,看舅舅程立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摆手道:“您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这般吞吞吐吐的样子,真不适合您。”
程立雪索性直言道:“我听那日亲身经历过的人猜测,说你是因为小孩儿眼睛干净,能看见人身上沾染的脏东西,铺以妙法,才将邪祟除了,是这样吗?”
说着程立雪还将手举在时砚面前使劲儿晃悠了几下,想看看时砚到底能看见什么。
时砚撇嘴:“您一个在战场上杀人如砍瓜切菜的将军,能信这种鬼话?”
程立雪松了口气,摇头:“舅舅自是不信的,就说是那些人胡说吧!”
时砚幽幽道:“当然是因为我道门有独特的收服邪祟的手法,否则普通小孩儿怎么可能简单就祛除邪祟?”
程立雪:“……”
程立雪盯着时砚的眼睛认认真真看了十秒,将他在战场上面对俘虏时的技巧都用上了,愣是没从外甥眼中看出什么一丝说谎的痕迹。
程立雪想,要么是我的技巧在阿砚面前失效了,要么就是阿砚说的都是真的。
最后程立雪不得不选择了更加残酷真实的第二种,他心下有些纠结,又有些难过。随即又成了释然,短短一瞬间,就将事情想了个通透明了。
粗糙的大手摸摸时砚已经能扎个小揪揪的头发,温声道:“既然你喜欢,那就去追逐吧,不要为了世俗的眼光,停下你追逐的步伐,舅舅永远在你身后支持你。”
想了下,又补充一句:“以前舅舅说希望你为冯家传宗接代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长青让我带话给你,这些事有他在,不需要你一个小孩儿家家的操心。”
时砚顺势道:“长青哥最近在做什么?”
自从那天程长青无意间看到了他的前世后,第二天就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直接和时砚辞行下山去了,说是有些事情要处理。
说到这个,层程立雪简直一言难尽:“他,他最近行为有些,怎么说呢,鬼鬼祟祟的,舅舅担心他心情不好出什么意外,一直让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来回报的人说,他在跟踪礼部侍郎卫大人家的二公子卫朝阳。”
程立雪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尤其不擅长表达他对孩子的喜爱,但时砚能看得出,事到如今,他依然将程长青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
两人虽然不再以父子相称,甚至见面时都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但程立雪依然小心翼翼的维护着程长青的体面,关注他的生活起居,重视他的身体健康,完全尽到了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
程立雪有些烦恼道:“要不是知道长青他没有好男风的坏毛病,舅舅都要忍不住怀疑长青是不是对卫家小子有什么不轨企图,就,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不用时砚问,程立雪就将事情一股脑儿全说了,显然他自己也因此纠结了很长时间,并不知道该向谁倾诉合适。
既然时砚问了,程立雪简直知无不言:“长青先是奇奇怪怪的跟了卫家小子一段日子,舅舅本以为是卫家小子马上要和周家小姑娘成亲,他爱屋及乌,想帮周玉乔周姑娘的妹妹事先考察一下卫家小子的人品。
虽然痴汉了些,显得多愁善感没出息了些,但只要他开心,手里有事情做,不要整日想东想西最后还将自个儿给绕进里面想不开,舅舅也不做干扰。”
说到这里,程立雪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可是后来,长青的行为,舅舅是真的看不明白了……”
程长青在那之后其实也没做什么,他只是经过那天在万佛寺的事情,突然就放下了一切,包括他觉得让他非常痛苦的对周玉乔的感情。
在短短一瞬间,经历了一位将军夫人漫长的一生,小情小爱和家国大义,生离死别相比,开始变得不值一提。
虽然他心里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在周家老太太生辰宴上惊鸿一瞥见到的姑娘,但仅此而已,他像是突然打开了任督二脉似的,觉得以前偷偷为周玉乔处理麻烦的自己,傻的天真。
特意让人送到周玉乔眼前的羊脂白玉平安镯,眼巴巴和在背后碎嘴嚼舌根,说周玉乔坏话的人“交流人生”,每年都想尽办法,用极其蹩脚的理由,将非常名贵且觉得周玉乔会喜欢礼物送到她手里。
绞尽脑汁利用自己的人脉,请人举办各种适合周玉乔的宴会,让周玉乔在宴会上逐渐扬名,在京中众多贵族小姐中,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不着痕迹的收买周家的几个公子,打探周玉乔的各种喜好。
到现在,程长青只要闭上眼睛,依然能准确说出周玉乔喜欢什么花色的衣服,偏爱什么材质的首饰,钟情哪种口味的食物,和哪家的公子小姐交好,平常喜欢聊些什么话题,钟爱那位诗人画家的作品。
但那又如何呢?
现在的程长青,觉得自己能清晰的分辨出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到底是那惊鸿一瞥,存在于幻想中的身影。还是这个活生生的,有缺点,性情有些孤傲,还有些愚蠢的女子。
以往觉得周玉乔的缺点也十分可爱,等真的放下了,才真正觉得,人都是自然而然喜爱美好事物的,没有人的缺点是真的永远可爱。
想明白了这一切的程长青,心下打定主意,有了目标,开始逐步实现。
他跟了卫朝阳小半个月,发现这人现在过的非常幸福,家人疼爱,父母恩爱,与未婚妻周玉雅的感情算得上和睦。
于是程长青特意选在初一的好日子,起了个大早,去城外最负盛名的月老庙,虔诚的烧了一炷香,并花费重金,为卫朝阳与周玉雅二人求了一枚姻缘锁。
他郑重的将姻缘锁亲手挂在姻缘树上,让月老庙的庙祝当着他的面,为两人做了一个价值五百两天价的祈福活动。
然后在庙祝一脸严肃,眼中含笑的神情中,伸手在签筒中为二人抽了一支签。只见签文上写着“月下并蒂,花间交颈,帐帷同心,情意延绵。”
不用庙祝解签,程长青也能看出这是一支上上签。
嘴角含笑将签文塞回袖口,特意给了庙祝二两银子,庙祝笑呵呵的当没看见程长青不合规矩的举动似的,满脸含笑的将人送走,临行前,还多番叮嘱:“下次有空再来啊!”
等回到城中,捂着脸找了一个机灵的小乞丐,给对方买了一只烧鸡,瞧着对方狼吞虎咽的吃了,让对方将那支签送到卫大人家门口,在不远处亲眼看着小乞丐将签交给卫朝阳本人。
程长青长长的松了口气,感觉心下的一块儿大石瞬间落下,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无事一身轻,轻到感觉自己随时能随风起舞。
时砚无奈的看着被舅舅程立雪送上来的程长青,躺在床上还不老实,脸蛋红扑扑的像猴屁股,眼睛紧闭,嘴里还不停嘟囔:“我真快活啊,别拦着我,我快活的要飞起来了,我要飞到万佛寺,告诉阿砚,我真的好开心啊!”
“我要去找阿砚,告诉他,我真开心!”
时砚无语的掐着程长青下巴,程立雪面无表情,眼角抽搐,强硬的端着一碗风寒药给程长青灌下去。
时砚将不小心掉在自己手上的药汁嫌弃的擦掉:“人都烧糊涂了,能不飞起来吗?要是再拖延下去,直接升天好了!”
程立雪细心的给程长青将被角掖好,无奈的叹口气:“幸好让人跟着,才及时注意到他因为一大早起床赶去城外的月老庙而受了风寒。
路上一直嚷嚷着要飞起来了,要找你说话之类的,舅舅一想明尘住持的医术,不比太医院的太医差,就将人带上山了。”
程立雪因为有公务在身,简单交代了几句,留下两个信得过的人就匆匆下山了,倒是程长青,醒来后,目光灼灼的盯着时砚说的第一句话,差点儿让时砚从凳子上掉下去。
不药而愈
程长青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 重复了一遍:“阿砚,你能让人生孩子吗?”
时砚眨眨眼,再眨眨眼, 确认程长青是认真的, 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很想提醒他:生孩子是小夫妻两的事,你来问我这个小孩子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去送子娘娘庙拜一拜,也比来我这里找说法要强吧?是你要生孩子还是你想让哪个女人给你生孩子?这个难道不是需要你们二人共同努力吗?我一个外人也帮不上忙啊!
程长青躺在床上,目光灼灼, 双手温度还是有些高, 紧紧地握住时砚手腕:“阿砚,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父亲他再有个孩子。”
时砚这才明白程长青要表达的意思。
不过:“舅舅他已经和离了,要生孩子得先找个女人。”
程长青松开时砚的手腕,重新躺平, 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腹部,一看就是个从小规矩极好的孩子, 眼睛盯着屋顶,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轻声对时砚道:“我小时候听父亲开玩笑似的说过,月山方丈曾经为父亲卜过一卦, 言说父亲这辈子注定命中无子,孤寡一生。
那时我听皇宫里人说, 月山方丈是世间少有的卜算高手, 钦天监的人见了他也要甘拜下风, 父亲用那件事告诫我,做人不可对某件事或者某个人过于信任,对方不是神, 只是人。
是人都会犯错。”
程长青的眼神放空,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我那时还小,父亲可能以为我不记事儿吧,以前我也觉得月山方丈的卜算之术不过尔尔。
但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我心下不安,私下去找了月山方丈,他已经肯定了这件事。
父亲现如今,孤身一人,亲事几经蹉跎也没定下来,年近四十,膝下荒凉,那么好的人,不该这般……”
说到这个,时砚也沉默了。
舅舅程立雪说起来实惨,年近四十,家没了,媳妇儿没了,精心养大的儿子成了别人的,本来事情私下处理好,大家面上还有个体面,偏被二公主以非常不体面的方式将真相揭露在众人面前。
外人就是想假装不知道,给程立雪留一份体面都无法,正常人怕是受不了这个侮辱,早就羞愤的无法出门见人。
但舅舅愣是在众人面前表现的非常洒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真的能不在乎吗?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时候,真的不会想一想吗?
时砚觉得未必。
见时砚沉默,程长青转过身,视线和时砚对上:“阿砚,我知道你有办法,月山方丈也说,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时砚淡淡瞥了一眼,心下对月山方丈告诉程长青这件事的目的不置一词,只告诉程长青:“这事要付出代价比你想象的更严重。”
程长青目光隐隐激动起来,语气也有些急促:“我愿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时砚:“即使搭上你本来的锦绣前程和身体健康?”
程长青语气坚定:“我愿意!”
时砚再次提醒:“你或许会因此短寿,身体虚脱,且开弓没有回头箭。”
程长青郑重的点头:“我愿意!”
时砚点点头:“你先歇着吧,好好想想,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说。”
看时砚要离开,程长青抓住时砚的手腕,闭闭眼,突然道:“阿砚,你或许不明白,我每次偷偷去瞧父亲,他一个人形单影只,落寞饮酒是什么感觉。
以前,我是说,在父亲和我娘还没和离之前,父亲下衙后,必定要转去两条街外的刘家阿婆煎饼摊子买两份儿羊肉煎饼,我下学后,就在一条街外的徐记客栈门口等他,我们两人偷偷摸摸在外面吃了煎饼,和客栈老板借水漱口,然后一起回家。因为我娘不让我们吃外面的东西,说是不干净。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自从父亲和我娘和离后,我以为这样的场景再也不会发生,但我独自一人居住在庄子里时,每日都能收到父亲让人给我送去的煎饼,明明看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可我吃到嘴里,总觉得不是那个味儿。
阿砚,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心里憋得难受,一个人溜达到刘阿婆煎饼摊子前,刚好碰见父亲站在那里,愣愣的掏出两份儿的钱,又不知所措的收回手,转身落寞离开,忘了拿他的煎饼,你知道我看到那个场景后,心里有多难受吗?
我想为他做点什么,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的身份就是对父亲最大的伤害,我甚至不能和他走在一起,因为我的存在,就是对他的一种伤害。
阿砚,我……”
时砚看程长青的情绪十分激动,在对方额头轻轻点了一下,人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着还拉着时砚的手腕不放,可见态度之执著。
时砚无声的叹口气,轻而易举将手腕从对方手里抽出。
悄悄出了房间,坐在屋檐下的蒲团上静静地望着天空,心绪有些复杂。
小甲主动开口:“组长,你真的能改变程立雪孤苦一生的命运吗?”
程立雪的命格可不是命中无子这般简单,夫妻缘也淡薄的很,不管他和谁成亲,日子都过不到一起的。
时砚肯定道:“我不能,或许这世间只有程长青能,我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这世上和舅舅羁绊最深的人,非程长青莫属,别人来做这件事,不一定能成功,且对自身的伤害更大。”
小甲不解:“组长你最近不是也在为这件事烦恼吗?你前几天还说,看见程立雪对着别人家的小孩儿发呆,一看就是个渴望家的老男人。
你答应程长青的要求,事情刚好解决,你们双方都能开心满足。”
时砚摇头:“你不懂,一来将来舅舅知道这件事后,内心肯定难安,长青愿意牺牲,想为舅舅做点儿什么,但依照舅舅的性格,若是知道实情的话,可能不会接受这份好意。
铁骨铮铮的汉子,可能宁可自己流血流泪,也不需要他喜爱的晚辈为他做出什么牺牲。若是他想,有的是人愿意进他的后院,只不过他有自己的坚持,不想耽搁好人家的姑娘而已。
二来我会因此沾染上舅舅和长青的因果,将来如何,我自己都不能确定。”
小甲无所谓道:“那就不让他知道呗,程长青若是不这么做,自己一辈子心里难安,活的不痛快,越是见到程立雪这个当爹的孤苦伶仃,他心上越是受折磨。
若是此举能让他放下过去,不再痛苦,拥抱新生活,面对崭新的未来,痛痛快快的活上几十年。组长你和程立雪就是在做善事。
想东想西婆婆妈妈的,是狗血话本看多了吗?
现在是考虑程立雪能不能接受这份馈赠的时候吗?没看见程长青要被这份愧疚折磨的疯掉了吗?今天是高烧,明天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首要问题是让程长青心里不再觉得愧疚!
再说回因果,大不了在这个世界多停留几十年,将因果彻底消弭了在走呗,修行之人,短短几十载,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怕什么。
反正我觉得山上的日子还挺好,无聊了就去前殿去捉弄捉弄大和尚,看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也挺有意思。”
时砚第一次觉得小甲的话意外的有道理。脑海中隐隐约约像是触摸到了什么未曾触及过的领域。
时砚闭上眼睛,缓缓陷入另一个旁人不曾到达过的世界。
程长青这一病,在床上直接躺了半个月都没能起身,那天跟时砚交流过后,一觉睡到晚上,明尘住持给他把脉时,忍不住摇头:“忧思过度,年纪轻轻,何必过于执着。”
显然这位对程长青的家世心知肚明,或许猜到了一点儿,试探道:“明光师兄在达摩院思过,若不然等程施主身体好转就去看看吧。”
程长青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微不可查的叹口气,朝明尘住持点点头,轻声道:“谢谢住持好意。”
都这时候了,还能彬彬有礼,不让外人为难,不得不让旁观的时砚感叹他的好教养。
明尘一看就知道让程长青内心焦灼不是因明光而起,但作为一个出家人,能做的只有这些,其他的他也无能为力。
程长青这段时间一直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就与时砚说一些小时候的事,大多与程立雪这个父亲有关,可以听得出来,程长青是真的很崇拜程立雪,且他的生活中,母亲出现的频率并不高。
二公主作为一个母亲,不够细心,也不曾将全部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程长青轻声对时砚道:“我小时候记事早,可能他们都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到现在都能清楚的想起每一个关键点。
或许在她看来,我小时候身边有两个乳娘,四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还有六个小厮照顾,她只要每日例行问一句,让下人们知道她是在意这个孩子的,让下面的人不敢怠慢就行。
这在整个皇家来说,已经算是尽职尽责的母亲了。
但与父亲事必躬亲相比,她就显得十分不真实,面上看着,或者在外人面前,对我关怀备至,每当我被先生们夸奖的时候,她面上也是骄傲的,但她潜意识里,很多时候都在无意识的疏离我。”
程长青重重的吐了口气:“现在想来,她内心也是心虚的。”
时砚轻声道:“你又是何必呢?将这些记忆一遍遍翻出来折磨自己,忧思过重,你这病啊,何时能好?”
见程长青不为所动,时砚又道:“舅舅最近也不知道领了什么差事,我听何二说,有时候忙完天已经麻麻亮了,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又要赶着去上朝。
就这,还要挤出时间上山来看你。”
时砚指着桌上已经放凉了的刘阿婆煎饼:“就为了给你送一口吃的,说你嘴挑,生病的时候只吃这家的煎饼呢!”
程长青陷入沉默,闭闭眼,轻声对时砚道:“我会好起来的。”
时砚都看的啧啧称奇,不得不对明尘住持感叹:“病人的心态,真的能很大程度上影响身体健康的恢复。
你瞧瞧前段日子,药照喝,粥照吃,愣是病的一日比一日重,就差最后吊着的一口气了。
看看现在,想明白了,精神头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明尘笑眯眯道:“本来就是心病,想明白了,自然能无药自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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赚差价
在明尘住持的默许下, 程长青在达摩院见到了身形消瘦,脊背有些佝偻,正用铲子挖土的明光。
达摩院其实并不是个院子, 他的东边有一条通往山下的羊肠小道, 山路崎岖,院里的僧人平日会顺着这条路下山挑水,只有身强体壮,下盘极稳的人, 才能勉强从山下挑上山半桶水。
寺里犯了错的和尚, 若是要思过修行的话, 一般都在这里。
至于为什么寺里不怕思过的和尚一去不复返,表面上糊弄人的说法,就是出家自愿,想不想继续悔过是个人自由, 佛祖不会强留一个心里没有佛,不虔诚的信徒。
事实上, 下山之后,但凡想出京城, 想找一份体面的活计养活自己,想买几亩地当个富家翁, 都要去官府备案,备案就需要户籍文书。
而和尚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说白了, 他们的户口身份在寺庙里, 是集体户口,而寺庙的和尚,是不允许在山下有私人财产的, 若是被官府发现,擎等着蹲大牢吧。
也就是说,私逃下山的和尚,没人庇护的话,要么留在京城当乞丐,要么运气好被人捡回去当个店小二,勉强养活自己的样子,前提是,他有当小二的机灵劲儿,也要能吃苦。
明光见到程长青来了,多了几分风霜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看起来很平静,手下挖土的动作不停,指着旁边一个位置让程长青站过去,铲子挪到程长青方才站的位置埋头继续开始挖。
一下一下,不疾不徐,十分有节奏,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或许他本人内心也如表现出来的一般平静。
时砚嘴里叼着一根路边顺来的草,毫无形象的坐在明光前面不远处的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无聊的看着两人之间默不作声的交流。
从明光的意图可以看出,他是想在山道上重新修一条通往山上的路,依照时砚的简单计算,按照明光的进度,这条路修完大概需要五年,或许到时候他也有了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的资本。
心里觉得无趣,又觉得明光这人是真的狠,虽然将佛当成他达成目的的手段,但这行动间,就能让很多虔诚的信徒心服口服,哑口无言。
仔细说起来,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儿,和程长青还有点儿像。
程长青背着手,静静地站在高处看着明光动作,两人之间谁都没说话。
程长青将衣袍撩起,蹲下身,从旁边的背篓里拿出另一把铲子,默不作声的在距离明光几仗远的地方开始挖。
本就刚好的身体还有点虚,挖了两个时辰,临近中午,日头大喇喇的挂在天空,照的人睁不开眼,汗水顺着额头滑下,不经意间落入眼睛,蛰的眼睛火辣辣的疼,但程长青没叫一声苦,甚至什么都没说。
两人各干各的,互不打扰,像是两条永远都不会有交点的线。
时砚已经躺在石头上睡了一觉又被太阳给晒醒,瞧瞧天色,摸摸肚子,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程长青缓缓起身,眼前一黑,适应了好一会儿,脸上全是汗水,面色有些苍白,深吸口气,将铲子轻轻放进旁边的背篓里,走至时砚跟前,这才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袖子上全是泥土,脸被这一擦,反倒是更花了。
程长青朝时砚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朝时砚伸出手:“走吧,去吃午饭。”
从始至终,这对父子没有一个字的交流。
时砚对明光的识时务感到满意,临了给了对方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过他也相信,若不是他跟着来了,明光心里的小九九怕是早就蠢蠢欲动,对着程长青实践了一遍了。
路上,程长青对时砚道:“他心里没有我,也没有我娘,甚至没有佛祖,只有他自己,信念非常坚定,至今也没有放弃,往后我们不必再来了,他不需要我,或许说,他不需要任何对他的计划没有帮助的人。”
时砚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言论,是看在程长青的面子上。
了了全部心愿,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早晨,程长青和时砚一起念了一卷道经,两人吃完早食,程长青神色平静的对时砚道:“我们开始吧。”
时砚没有反驳,只最后问了他一遍:“你想好了吗?”
程长青淡淡点头:“嗯。”
时砚指指桌上另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喝了他,睡一觉,醒来就结束了。”
程长青没有丝毫怀疑,像是喝了一碗普通的风寒感冒药一般,砸吧砸吧嘴,对时砚道:“放了很多黄连,我合理怀疑你是故意的。”
喝完自觉躺到床上,胃里一股苦涩的味道直往上冒,皱着眉和时砚开玩笑:“希望我醒来的时候,能听到父亲的好消息。”
时砚点头:“会的。”
事实上,等程长青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他先是有些迷茫,随即想起昏睡之前的事,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好像与以前有些不同,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好像失去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又冥冥之中觉得这也是件好事。
慢慢披上外衣,走出屋子,也没想象中风一吹就倒,秋天的凉风就能让自己有冰寒刺骨的感觉出现。
时砚在屋檐下的蒲团上转过脸,朝他露出一个笑:“你醒了。”
程长青愣愣的不知该先说什么好。
时砚从怀中掏出一枚鸡蛋大小的透明水晶球交给程长青:“看在你是我亲戚的份儿上,给你做了一场代价最小,效果最好的法事。
买一送一,这东西你收好,别看现在是透明的,等到有一天彻底被某种颜色所覆盖,就是你大限将至的时候。”
程长青愕然。
时砚笑眯眯道:“当然,给你这个不是让你盯着它数你人生剩下的日子,而是这东西贴身带着,一个人只会让其产生一种颜色,若是哪天里面出现不同的颜色,就是在提醒你周围有危险。
谁让你现在是个没有功德加身的普通人呢,出门在外,难免磕磕绊绊,作为亲戚,这是我对你的一点儿帮助。”
至于之前说什么要失去健康,减少寿命的话,只不过是吓吓程长青罢了,给自家亲戚办事,他还能当中间商赚差价不成?
把他当什么人了。
小甲阴恻恻道:“你倒是赚啊!这时候不赚差价,是脑壳儿进水了吗?
组长你突然转性不做渣男了,我却一点儿都不能高兴,我是撺掇过你,说你可以为了了结因果,在这世界多停留几十年,但你不能不收取你应得的好处啊!
你不收,这份因果纠缠的更紧密,咱们说不得又要多待几十年,统儿要疯了啦!”
程长青将水晶球握在手里,平静道:“你知道我要离开?”
时砚背着手,抬头看着天空纯净的蓝色:“不难猜。”
程长青也学着他的样子,两人一齐望向远方,心思前所未有的平静,突然,时砚轻声开口:“来了。”
程长青不解:“什么?”
时砚:“好消息。”
伴随着时砚话音落下,出现在两人视线里的是程立雪那张怎么压都压不下的嘴角的帅脸。
不用时砚问,程立雪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从里面拿东西,笑眯眯招呼两人:“阿砚,长青,快来!我带了阿砚爱吃的小排骨,还有长青爱吃的粉蒸肉。
哦,这里还有刘阿婆家的煎饼,先吃两口解解馋,带了好多你爱吃的东西呢!别把胃给占满了。”
程长青和时砚对视一眼,从时砚眼里看到了肯定的答案,脸上露出了最近半年来,最释然的一个笑。
这个笑像是放下了一切,心灵终于回归安宁,身上没有任何负担,他又是那个京城之中,肆意飞扬的少年。
程立雪一抬头,就见到了这一幕,一怔,随即就开心道:“长青,好久都没见你笑的这么开心了!是有什么开心事吗?
快来,咱们边吃边说!”
时砚缓缓走过去坐下,打趣道:“长青哥这里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舅舅您,看起来春风得意,春光满面,春意盎然,春色满园关不住,我不用看相,都知道您有好事想跟我们说呢!”
程长青也坐下开始吃饭,眼睛笑眯眯的看着程立雪。
程立雪干咳一声,耳尖泛上一抹薄红,吃了一口菜掩饰自己的尴尬,强行镇定下来,才对两个孩子道。
“这件事,别人也没必要知道,我只想跟你们两个说说。”
时砚笑眯眯道:“是分享喜悦吗?那您快点儿进入主题,别磨磨蹭蹭的。”
程立雪本来还觉得对两个孩子说这些有些不好意思,但思来想去,家里人他没什么好交代的,唯有这两个孩子,尤其是长青面前,一定要说清楚,免得这孩子心思敏感,又多想。
被时砚这个一搅和,索性放开了直接道:“阿砚你外公给舅舅定了一门婚事,女方是周子成周将军家的女儿,周青燕。
将门虎女,以前我们曾经为了抵御外族,在战场上并肩拼杀,是能交托性命的好兄弟。后来舅舅回京成亲,一直未曾听闻对方的消息。
前些日子,周家人从边关回来,目的之一就是给周姑娘寻一门婚事。
因着周老将军三年前于边关去世,周姑娘守孝三年,,加之在之前的战斗中,脸上受了点儿伤,蹉跎至今,也没定下人家,周家老太太觉着自个儿身体要不好了,怕自己撒手人寰,孙女一守孝又是三年,彻底将周姑娘给耽搁了。
一家人这才进京,想将周姑娘,连带着一家子女人们拜托给族里长辈照顾。
舅舅偶然间得知此事,让你外公去周家提了我们二人的婚事,鉴于周家老太太身子越发不好的前提,我们的婚事定在了下月初三。
到时候舅舅跟住持打个招呼,阿砚你跟长青一起来,让长青带你见见家中长辈,免得日后相见不相识,徒生尴尬。”
时砚看得出,舅舅是真心喜欢周家姑娘那一款的女子,说起来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眼里波澜横生,人瞧着就有生气多了。
哪里像是之前与二公主过日,那叫一个波澜不惊,相敬如宾。
程长青也觉得开心,时至今日,程立雪从未将他当做外人,给他留下心底最后一块儿柔软的地方,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写了一半儿,大概稍后写完会上传。
真假男女主
时砚对见程家的亲戚没兴趣, 每认一个亲戚,身上的因果线就多一条,何苦来哉, 因此婉拒了舅舅程立雪的邀请。
故而,当程立雪带着新婚夫人来万佛寺见时砚的时候, 时砚丝毫不觉得惊讶。
程立雪递给时砚一封信, 脸上有些闷闷不乐:“这是长青留给你的,他说服了二公主,带着二公主出京, 游山玩水去了, 说是有时间会给咱们来信的。”
时砚将信收起来, 没打算现在就看。
瞧着婚后脸上表情丰富了许多的舅舅,转而将视线转移到舅母身上, 按照年龄算,舅舅今年三十五, 这位舅母三十,在后世还是正当年的时候,放在现在,已经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奶奶了。
长相十分大气,左脸确实有一道寸长的疤痕, 现在看起来依然很明显,不过对方显然也是个不怎么在乎世俗眼光, 内心强大的人,大大方方任人看,时砚有理由怀疑,若不是周家老太太以死相逼,这位都不一定会考虑现在就成婚的事。
时砚衷心的赞叹了一句:“宜室宜家, 相守百年。”
至于儿孙满堂还是不说了,他舅舅这辈子也就只有一个孩子的命,说不定孙子还能多几个,谁知道呢?
但这一句就让程立雪十分高兴了,想拉着时砚说什么,时砚转身从屋子里取出一个十分寒酸的木质盒子递过去。
程立雪想接,时砚没给。
舅母轻笑一声,伸出手心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拿走。
时砚解释道:“祛疤的,一盒见效,多了没有,省着点儿用。”
舅母这次直接笑出声,觉得丈夫这外甥可比他本人有意思多了,小小年纪,眼睛太过通透,仿佛将什么都看淡了似的。
虽然不抱希望,但对小孩子的好意十分领情。
哈哈大笑着对程立雪道:“你还不如小孩儿呢,我本身是何模样我一清二楚,偏你多此一举,每日换着花样夸奖我的脸,没有阿砚坦诚。
诚然,是个人都爱美,都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在战场上拼命,是因为我不拼命,敌人就能要我的命。
下了战场,我也找过不少大夫诊治脸上的伤,大夫无能为力,我便坦然面对,这是我的功勋章,有何见不得人的?”
程立雪嘴巴笨,被夫人在外甥面前拆了台,着急的不知如何解释,眼神频频看向时砚,时砚装作没看见,直接挥手赶人。
打扰人新婚夫妻蜜里调油,要遭天打雷劈。
两人走远了,时砚还能听见程立雪疯狂在舅母面前给他挽回形象:“阿砚一向都非常懂事,又乖又聪明,可孝顺我这个舅舅了,今天肯定是因为别有原因,才将我们赶出来的,你相信我!”
时砚:“……”
完全不觉得这个解释有说服力呢。
等拆开程长青的信,程长青在信中简单说了周玉珑的现状,不管怎么说,周玉珑都是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知道对方的遭遇后,程长青做不到原谅,也做不到眼见对方短暂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他却无动于衷。。
现在周玉珑爹不疼娘不爱,五公主已经在收拾细软,找好养老的地方,和宫内老太后请了旨,准备出发,明显没有要带上周玉珑一起走的打算。
但周玉珑的情况过于特殊,程长青不知道还有谁能托付,只能麻烦时砚这个堂弟了。
他准备了不少银钱,希望时砚能偶尔让人去山下看看,至少不要让周玉珑在银钱上短缺了。
时砚这才想起整件事被他忽略的地方。
食指哒哒敲在桌面上,看着轻巧,小甲却觉得像是程序要崩溃似的。
“男女主各奔东西,甚至连小手都没牵过,作为和男主关系不错的亲戚,我心里自然是替他高兴的,但你不觉得这个世界的发展,不是很符合常理走向吗?
男女主就这么简单被人拆散了,以男女主爱恨纠缠为主线的世界竟然没发生一点儿改变,咱们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不受影响,是不是哪里不对的样子?
那我很久以前暗中尝试拆散男女主,搞崩世界的举动,从未成功过,岂不是很可笑?
别告诉我说,这个世界的男女主已经脱离世界意志,可以独立行走,不用强制性走完那狗血的爱恨情仇?”
小甲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但他不敢说,现在被时砚提起,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他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生怕说出来被时砚一把掐死。
时砚瞬间发现事情的真相可能不简单。
声音隐含威胁:“你自己说,还是我将你拆开,自己看?”
小甲雾蒙蒙的身子一抖,带着哭腔怂叽叽将自己缩成一团,哭唧唧道:“哇,不要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才知道不久啦!
我得到的消息是,之前咱们接收到的剧情,是受玛丽苏系统影响,魔改后的剧情,是玛丽苏系统专门写给程长青和周玉珑的剧本,那个剧本里,他们两人是绝对的主角。
但是!真正对我们或者这个世界而言,他们两根本就是男配和女配!哇,组长你千万别打我!我不是有意的!”
时砚突然想起一件事,眼神瞬间危险:“之前你撺掇我在这个世界多留几十年,跟这件事有关?为什么?因为你那里也出了问题,你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主角是谁?
你想让我多活几十年,将男女主给熬死,只要他们走在我前面,就算不知道男女主是谁,也能确定我的任务完成了,因为我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
你还让我在山上一心修炼,别插手别人的闲事,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无意间破坏了男女主的姻缘,导致世界发生不可控的变化。
不管怎么着,只要我活的够长,够宅,男女主的事儿就影响不到我的生活,进而影响我的任务,你是这么想的吧。”
小甲吓得直接打了个哭嗝儿:“嘤,统儿不是有意想瞒着你的,我本来想和局里其他系统私下打听清楚,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最好能在你发现之前将事情给解决了。”
时砚嗤笑一声:“发生这种情况,第一是你系统出了我都不知道的问题,第二就是我被针对了,按照你的防护程序,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你这么蠢完全是自身问题,赖不到程序头上。
那么只能是我又被人针对了。”
时砚直接对小甲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统身攻击,毫无心理负担的将之扔进小黑屋反省,这才开始重新思考起关于这个世界男女主的问题。
按理来说,时砚的任务就是好好活下去,这个好好活下去,很多时候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就是不能插手阻止男女主之间那些爱恨纠缠,免得世界主线被影响,突然走向不可控的情况,毕竟世界主线就是男女主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支撑着。
以前听人讲过,这种不可控情况包括但不限于:突然从古代群雄争鹿变成末日丧尸危机,改变非常的随机,能让任务者措手不及。因而没人会想不开搞男女主。一般人任务者要么抱紧男女主大腿艰难存活,要么远离男女主独自美丽,没有更好的选择。
时砚一贯的做法都是独自美丽,远离男女主,谁管他们跟老太太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狗血故事呢?
是修炼不好还是飞升不香?
时砚食指一下下在桌上敲击,喃喃道:“长青和周玉珑劳燕分飞,世界线却稳如磐石,我被人阴了无疑。
不过我一个出家的道士,安心修炼,不下山,不结党,怎么会插手男女主的感情线呢?完全是杞人忧天罢了。”
时砚话音在耳,刚和周玉乔大婚的太子突然找上门来。
太子看着二十来岁,意气风发,长相清秀,与太子妃牵着手走进时砚的院子。
彼时时砚正在屋檐下的蒲团上打坐,睁开眼看这对夫妻的表演,非常替二人的行为感到难受。
两人的每一个微表情,都在说明两人之间的恩爱是表演出来的,二人除了面上有夫妻缘,是注定一辈子的夫妻外,根本没有正常夫妻之间相处的氛围。
时砚瞬间有了一种感悟。
太子神色自然的扶着太子妃坐下,让下人们全部退出院子,这才背着手站在时砚面前,静静地看着时砚,眼里看不出多少情绪。
时砚缓缓从身后拽出以前给程长青准备的蒲团,放在自己旁边,看一眼端端正正坐着,看向时砚眼神充满了高傲不屑,面上却一派端庄大方的太子妃,再看看这个城府极深的太子。
不由得叹口气:“蠢而不自知。”
转而问太子:“需要我配合你们的表演吗?”
周玉乔面上的端庄瞬间维持不住,满脸骄横,拍着桌子道:“大胆!还有没有点儿礼数了?”
倒是太子,眼中的满意一闪而过。全当太子妃不存在似的,直接走过去坐在了时砚身边空着的蒲团上。
两人随意的交谈了几句,太子道:“长青与孤本是至交好友,我们一起长大,他的事,孤无所不知。”
太子特意在“无所不知”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又没头没尾道:“长青被程将军教导的十分方正,因此行事太过君子,难免被小人抓住把柄,需要孤暗中收尾。
孤待他如兄如友,有些事,孤知道的甚至比他自己都清楚。”
时砚转头,看到了对方有几分凉薄的眼神,看看还在那里端着的太子妃,突然就明白了太子要说什么。
这是说,太子他从很早之前就知道程长青喜欢周玉乔,且知道程长青为周玉乔做的一切,甚至还暗中为程长青扫尾。
听起来就像个操心的老父亲暗中支持儿子追求心上姑娘的事情。
太子转头,看时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下十分满意。
意味不明的对时砚说了另外一句话:“常听长青提起你,今日上山,特意来瞧瞧,见着你一切都好,孤也就放心了。”
太子伸手拍了拍时砚肩膀,缓缓起身:“孤在这里留两个人代替长青照顾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孤说。”
等人走了,时砚颇觉无趣的叹口气:“这么明显的演戏痕迹,我就不信周玉乔看不出来,明明他们二人都是个中高手,凑到一起就能闻到同类的气息。
还是说,她想要的就是这份表面的体面呢?”
至于太子嘛,时砚突然就想起了上次坊间谣传,是他为了惩罚周玉珑对自己不恭敬,将她变成老妪的事情。
怕是幕后真凶送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砚:男女主认错了?
时砚:问题不大,不关我事,最佳男配,独自美丽。
看有人说没看懂,稍微修改了一下,这样应该很明白了~~吧?
那又如何
时砚转身坐在门槛上, 双手托腮对着远处的天空发呆。
太子留下的两个美其名曰照顾他的护卫在他面前一晃而过,勉强算是简单和他这个主人打了招呼,随后从院子越过, 隐身在暗处。一人刚好从时砚头顶掠过,上了屋顶。
时砚撇撇嘴, 对太子这种称得上监视的行为不置一词, 皇家的人,尤其是当了好多年太子的人,表面上看着谦逊有礼, 其实骨子里的骄傲简直要溢出整本书了。
从头到尾高高在上的态度, 没比周玉乔没隐藏好, 从眼睛里泄露出的不屑好多少,没有谁比谁更加高贵。
时砚在心里默数:一, 二,三。
数到第三个数的时候, 刚才还和他们主子一样一脸骄傲,用鼻孔看人的护卫,直接捂着胸口,一脸不可置信的被人从墙外扔进来,尝试了好几次都没爬起来。
最后只能不甘的捶着地面, 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其貌不扬,毫无特色, 走进人群肯定找不到人的中年男子,脚步轻盈,下盘极稳,态度十分恭敬的对时砚道:“让人惊扰了您,实属不该, 何五这就将人带下去处理了。”
本来仗着太子身份有恃无恐的两个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其中一人不可置信道:“怎么处理?知道我们是太子的人吗?你敢?”
另一人却是更加实际,他丝毫感受不到这人的实力,这种气息,也就在当年教导他们的师父身上感受过,当时师父已经是整个大内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也就是说,眼前这人的实力,可能与师父不相上下,对方有绝对的把握将他们二人处理了还不让人发现痕迹。
这人心下一片荒凉,只能寄希望与眼前这个孩子对太子的身份有一丝畏惧。
时砚注定要让他失望了,直接摆手,语气淡漠的决定了两人的命运:“我讨厌有人自作主张,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为我做决定。
同样讨厌有人不经过我的允许就在我头顶蹦跶,骑在我头顶撒野,我不想再听见这两人的声音。”
何五毫不意外,拎着一脸灰败的两人,小心从正门出去,一如来时。
等人走了,院子里重新恢复平静,时砚静静地坐在门槛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抬头看着远处天空上缓慢移动的白云。
小甲小心翼翼开口:“组长,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你是在生太子的气吗?”
时砚面无表情道:“首先,他想利用我,并且他已经利用过我一次了。第二,他可能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不过,在有了第一条的前提下,第二条就完全不重要了。”
时砚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小甲却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傲慢的人,一方面希望我聪明懂事又听话,乖乖按照他的计划走,还不用他费心就能帮他达成目的。
一方面又将我当成不懂事的孩子敷衍,连演戏都没用上八分演技,轻易被我看穿,简直不能忍。
他以为我是在问周玉乔吗?不,我只是简单的在问,需要我配合他们二人一起演戏吗?”
第一次被人当聪明的傻子忽悠,时砚觉得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免得随便什么人都能将他当做软柿子,上手就想捏两把。
小甲却一脸懵,完全不懂时砚在说什么:“太子他怎么利用你的,还想利用你做什么?还有,你怎么看出他是男主的?
难道方才是我一不小心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吗?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时砚想了下,觉得应该按照程长青的嘱托,去看看周玉珑,至于其他还是日后再做打算,认真算起来,他还没真正见过周玉珑的脸,更何谈给她相面。
想想,时砚突然就生出几分期待,总有预感,这人能带给自己惊喜。
这般想了,时砚也打算立马行动,当下就起身慢悠悠去找尘光住持,希望他给安排一下。
路上,才有心情回答小甲的疑问。
“上次坊间的传言说我会妖术,能将人变成四十老妪,我没搭理,传言竟然没头没尾的消失了,来势汹汹,虎头蛇尾,我就觉得十分奇怪。
今天太子冷不丁出现,我就明白了这其中缘由,谣言是太子授意人做的,目的嘛,一来试探我的深浅,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一点,他希望我出面展现自己的本领,证明自己的能力。
进而能使我在短时间内名声大噪,彻底吸引信众的目光,和万佛寺隐隐形成对峙之态。”时砚背着手,慢悠悠道。
小甲很困惑:“让你和万佛寺形成对峙之态,目的是什么?你一个无权无势无亲无故的小孩儿,正常情况下,没人在后面撑腰,根本没资格和万佛寺对上吧?”
时砚轻笑:“这也是太子今天告诉我的,他说,他和长青是至交好友,长青这几年暗中为太子妃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且私下帮长青扫过不少尾,至少能证明,太子对周玉乔没一点儿男女之情,甚至已经将他当成弟妹对待了。
你说,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被刚出关的月山方丈一句话,好兄弟的心上人,就成了自己命定的未婚妻,且他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认命。
不认命,就是不将整个国家的安危放在眼里,就是儿女私情重过家国大义,就是没有做太子的觉悟。
这对一个帝国的继承人,常年说一不二,习惯了高高在人没人敢忤逆他的人来说,他能接受吗?
别说是太子了,单说正常人能接受吗?”
小甲:“不能,太有代入感了,我的拳头已经硬了,想将说这屁话的人一拳打死,去他娘的命定之人!
整个国家将来都是我的,一个和尚凭什么骑在我头顶作威作福?还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的话皇帝要乖乖照做,那我还当什么未来的皇帝?直接让给别人当,自己出家当和尚暗中操作皇帝岂不是更爽?他喵的算哪根葱?”
时砚颔首:“或许皇帝是真的信任月山方丈,但这种情况下,太子不但不信任,甚至还产生了逆反心理,脑内形成了一个大胆却非常合理的想法。
他想培养一个名望上能代替月山方丈,但又属于他自己的宗教势力,听话,好用,指哪儿打哪儿,关键是聪明还识时务。
这个时候,刚好发生了周玉珑事件,我这个无父无母被迫出家的孤儿就进入了太子视线,我就成了他暂定的目标。
佛道天然对立,加上我毫无背景身份可言,还是个有点儿小聪明,瞧着也有几分真本事,又没经历过人情世故,属于很好忽悠的小孩子。
将来有大把的空间,可以将我培养成他需要的样子,一步步代替月山方丈的位置。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我可以说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大概太子唯一没想到的,时砚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且好忽悠的小孩儿。
想到这里,时砚脸上露出一个非常愉悦的笑容:“至于说到男女主,这完全就是一种职业经验,单独见到男主或者女主,可能还不好确认,但每当两人凑在一起时,两人的气场形成的怨气,啧,别提了!见一次闹心一次!”
时砚不止一次怀疑这些小世界赖以存在的其实就是吸收的男女主怨气,但他没有证据,只能说世界意识的口味着实重,让人不敢恭维。
小甲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咸鸭蛋,丝毫不怀疑时砚的推测,只小心问:“组长,你将那两个护卫解决了,太子不会生气吗?你现在可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孤儿,太子想找你麻烦很容易的。”
时砚嗤笑:“那又如何?他能将我如何呢?他没有证据。”
何五是冯家的死侍,功夫一流,当世少有敌手,解决那两个人根本就不会留下把柄。
从时砚出身起就暗中跟着,以前的时砚自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后来时砚找对方谈了两次心,对方就从高冷的,从不现身人前的死侍,沦为给时砚跑腿,帮时砚处理坏事的打手。
遭遇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小甲被时砚秀了一脸,只能对手指无助又小声的最后提醒一句:“太狂躁了不利于修行。”
时砚可不觉得自己狂躁,基本操作而已,他又不是面团捏的性子,不能因为他出家当了几天道士,就没人把他当回事了吧?他又没吃素,还天天啃排骨呢。
对时砚下山的要求,明尘方丈虽然为难了一瞬,但想起师父月山方丈的叮嘱,又果断同意了,毕竟这位是连师父都打不过,看不透之人,他的担心属实多疑。
明尘更知道,时砚能找他说一声,已经是给他面子了,要是对方悄无声息的离开,他们也毫无办法。
时砚此行的目的是京城外五公主的一处别院,周玉珑现在就住在那里。
按照程长青留的地址,时砚让赶车的何五一路找过去,发现这地方的位置确实偏僻,从外面看,宅子也好几年未曾打理,墙皮脱落的现象非常严重,一看就不是富贵人家别院该有的样子。
不知道是五公主被夺了封地后日子过得确实拮据,私产里的别院只剩下这般拿不出手的。还是在五公主心里,这个毁了她一生心血的女儿,只配住这样落魄的院子。
时砚到的时候,别院门口还停了一辆外表看起来十分不起眼,很低调的青灰色马车,车夫正靠在车臂上休息,听见动静懒洋洋的往这边瞧了一眼,转过身背对着时砚又睡了过去。
时砚看这情况,挥手让赶车的何五自己找地儿猫着去,他本没打算用正常途径走进去,一转身就消失在何五的视线里。
何五平平无奇的脸上神情全是麻木,堂堂冯家死侍头领,被当车夫使,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他早该习惯了。
何五心里完全不明白,这个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主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了这腹黑焉儿坏的性子,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又觉得毫无违和感,不禁为自己将来的职业生涯感到一丝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30 12:55:51~2020-08-31 10:4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啾奇羽、顶着UP当非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想事、我家男神Kylin_Zhang、见衣思钱、0岁刚出生 20瓶;错过的囧年华、棂枢、砾凌、老天使、一女子、绥喻而安 10瓶;木亭子、苏涵尘、不知道叫啥 5瓶;温柔体贴、慧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有缘人
时砚顺着别院的格局, 很容易找到了周玉珑居住的地方,只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周玉乔。
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位可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一个时辰前, 对方还和太子在万佛寺后山的小院里扮演恩爱夫妻,一转眼, 就轻车简行出现在周玉珑居住的别院,行程安排之紧凑,为达目的不罢休之毅力,着实让时砚这个宅在万佛寺不愿走动之人汗颜。
时砚也没了当下就去见周玉珑的心思, 转身上树,找了个舒服的大树杈窝着,这种事时砚做起来驾轻就熟,不用思考就知道什么地方最合适偷听。
他还挺想知道周玉乔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为何总要在周玉珑一个失败者面前秀存在感,难道这个行为真的能让她有优越感吗?
透过斑驳的枝丫, 时砚瞧见周玉珑身穿一身淡青色素衫,头上没有多余的装饰, 垂垂老矣,身形枯瘦, 盘起来的头发中可见丝丝缕缕的白发, 坐在湖边一动不动。
仿佛自带屏蔽器似的, 任周玉乔在旁边说的口干舌燥, 气血上涌,她愣像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而周玉乔的装扮,已经与一个时辰前陪太子去万佛寺礼佛时的素净端庄大相径庭。
头上的金钗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不留神反射的光照的时砚眼睛疼。
身上的衣着更是一改往日的低调,颜色娇俏, 款式华丽,就是最不起眼的领口边沿,都用皇家之人才能使用的丝线仔细的勾勒出精致的暗纹。
粗看过去毫不起眼,仔细一瞧,暗纹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巧手绣娘下了大功夫才做成的。
可惜周玉乔的这番作态,完全像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周玉珑对此提不起一点儿兴趣,不是装作没兴趣的样子,而是真的眼里毫无波澜,这点,自小就会揣摩人心的周玉乔自然也看出来了。
正是因为清晰明了的知道这个事实,周玉乔才更加不甘。
她转过身,居高临下的打量周玉珑的神色,突然大声道:“玉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要在我面前装傻!
你小时候有多聪明,我亲眼所见,只不过不将心思放在正途上罢了,我不信你听不懂我的意思!
只要你能帮我办成这件事,我能给你比以往更好的生活,华服美食,珍馐佳肴,呼奴唤婢,高高在上的地位都不在话下!甚至能将你父亲周大人踩在脚下,让你母亲五公主悔不当初,你看看你现在,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还是你想要十几岁的美少年伺候左右?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回头我就让人私下里先给你送过来几个,让你知道我的诚意!”
周玉珑只用没什么表情的眼睛偏头看了周玉乔一眼。
周玉乔瞬间精神大震,像是得到了什么鼓励似的,坐在周玉珑身边,握住对方干枯的手,轻言细语道:“玉珑,我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向最是心软了。
我重新跟你确认一遍,你以前跟姐姐过不去,总是让人找姐姐的麻烦,都是因为程长青对不对?因为你知道程长青他喜欢我,暗中对着我献殷勤,而你喜欢他,不想看到他的目光全部都停留在姐姐身上,是不是?”
周玉珑无动于衷。
周玉乔的声音却更加温和了,轻轻拍了拍周玉乔的手背,脸上的表情满是诱哄小孩子一般:“可是现在姐姐因为月山方丈的批命,顺利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将来还会是皇后,是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咱们周家也因此改换门庭。
周家的儿郎们走出去,别人都要高看一眼,周家的女儿们,待字闺中,家中的门槛儿被媒人踩破了好几个,这样难道不好吗?”
周玉乔的声音突然变得烦躁起来:“可是太子待我始终不够亲近,不管我使了什么法子,他都不能多看我一眼。
你知道有多少女人盯着我这个位置,又有多少人想要将我取而代之吗?没有儿子傍身,没有夫君敬重的太子妃,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我有多胆战心惊无人明白!
若是姐姐有朝一日被拉下马,不仅是我父亲这一房,咱们整个周家,包括你在内,都要跟着被人踩在脚底下,别说这样的别院了,能在宗人府的大牢里有单独一间牢房,已经是圣上开恩的后果!”
周玉珑又偏过头,用没什么表情的眼睛看了周玉乔一眼。
周玉乔满意的拍拍周玉珑的手以示安抚,七分真,三分假道:“你别怕,姐姐不会让你落入那样的境地,姐姐猜测,太子已经知道程长青私底下为我做的一切,太子这是心里膈应,无法找程长青的不自在,便迁怒到姐姐身上了。
姐姐为了讨好太子,在他面前扮成一个愚蠢又好糊弄的妇人,完全按照他希望的样子走,他才能在人前给我应有的体面,但这样的日子是不可能长久的。
太子若是想查,迟早要查到你这里,因为只有你,将所有空余时间都花在了程长青身上。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咱们主动出击,姐姐这里设个局,想办法让太子知道,当年程长青认错了人,他心里喜欢的一直是你,错将姐姐当成你的替身付出多年。
到时候你只需要配合姐姐的说辞,一来可以解开姐姐与太子之间的误会,让我们夫妻重修旧好,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周玉乔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容:“只要咱们谋划得当,程长青就是跑到天边他也得为你负责,将你娶回家,你不是从小就喜欢他,想嫁给他吗?姐姐这次就让你如愿,帮你在太后跟前求情,请她老人家为你和程长青赐婚如何?”
周玉珑又偏过头,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看了周玉乔好一会儿。
周玉乔脸上势在必得的笑容和嫌恶一闪而逝,随即起身,心情很好的对周玉珑道:“你好好想想,看你能听得进去姐姐的劝,姐姐很开心,回头就让人将你这里不听话的下人全部处理了,你安安心心的住着吧,等姐姐的消息便是。”
说罢转身就走。
时砚心里啧啧称奇,跟着周玉乔走了一段,果然发现周玉乔掏出帕子仔细的擦拭手心,随即不屑又嫌恶的将帕子仍在地上,高傲的从上面踩过去。
身旁跟着的正是这个别院的管事,恭谨的对周玉乔道:“娘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放开管束,每日让人去她面前刺激几句,下人们有时候不让她吃饱饭,夜里凉了盖得还是夏天发霉的薄被,穿的衣服来去就是那么两件,没人帮她洗,都是自己想办法洗的。
本来想着过几天就不让厨子做她的那份饭菜,让她自己想办法动手,一定能让她体会到人情凉薄,拼命想抓住任何机会回到过去呼奴唤婢的日子。
不过听您今日的安排,是不是适当给她一些甜头更合适?”
周玉乔神情高傲,面色冷淡,再也没了在太子面前那副端庄和愚蠢好糊弄,淡淡道:“很好,继续。”
时砚听的兴趣缺缺,之后的对话不用听都能想到,没意思的很。
转身背着手往周玉珑所在的院子走,心道周玉乔这女人是真的狠,听她这话的意思,是早就知道她能有今天这好名声,程长青在背后出了大力,偏她能装作一无所知,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份好处,表演的毫无痕迹。
将程长青和太子二人都给骗了。
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说,程长青和太子二人,分别认为周玉乔对程长青的付出是不知情的。
若说周玉乔为何敢在周玉珑面前肆无忌惮的说出实情,大概还真是有恃无恐,毕竟周玉珑这个情况,完全被她捏在手心,没人会相信一个疯婆子说的话。
不过更让时砚好奇的,是周玉珑的状态。
时砚找到她的时候,周玉珑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不变,呆呆地盯着池塘里的水发呆。
背着手围着对方走了两圈,周玉珑也就眼珠子稍微动了一下,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时砚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猜测,伸手握住对方手腕,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彻底笑了:“周玉乔这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将秘密说给聋子听。”
周玉珑分明是上次玛丽苏系统吸食走了太多人气,后来虽然返回来了一部分,让她不至于人不人鬼不鬼,至少保持住了四十岁妇人该有的样貌。
但其实内里老的更快,跟六七十岁的妇人差不多,耳聋,眼花,嗅觉不灵敏,行动迟缓,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没几天好日子可活了。
偏之前周家和五公主那边随意将人仍在别院后置之不理,更别说请大夫来诊治了。
程长青倒是以五公主的名义私下请大夫来给周玉珑诊治过,但想来周玉珑的情况过于骇人,大夫生怕牵连几身,没敢将实情说出去。
以至于事到如今,也没人真的知道周玉珑的身体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时砚了然:“怪不得周玉乔之前不管是愤怒还是温和,不管脸上的表情是狰狞还是慈祥,你都不给她一个眼神呢,原来根本原因是你已经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也看不清到底是谁在你眼前晃悠了啊!
这可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唔,话虽如此,但你的脑子依然如十六岁的小姑娘那样灵敏,面对这种情况,能保持这份淡然,没寻死腻活,也没作践自己,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如此一来,也不枉长青人都走了还挂念你这个表姐,我今天算是没白来。”
说话间,时砚手指轻轻一勾,周玉珑身体不由自主的弯下腰,视线和时砚对上。
时砚伸出右手,双指并拢,默念了口诀,轻轻点在周玉珑额头上,一阵看不见的波光以周玉珑额头为中心,向四处扩散开,波光化成浅金色,星星点点落在周围的花草树木上。同时她的容颜迅速从四十岁苍老到六七十,仿佛下一刻就要化成碎片随风飘散开。
就在这时,从周围花草树木身上飘起淡淡的半透明星星点点的光,慢慢朝时砚所在方向靠拢。光点先是亲昵的围着时砚打转,又恋恋不舍的落在周玉珑身上,最终彻底消散不见。
一盏茶时间后,周玉珑的身体先是恢复成十六岁小姑娘的模样,随即又是成了八岁小孩儿的样貌,最后定格在正常四十岁妇人样子。
周玉珑眨眨眼,对着时砚轻声道:“谢谢。”
时砚心说:幸好你没选择八岁小孩儿,要不然我凭白多个拖油瓶,可不得后悔救你。
时砚收回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本薄薄的道经:“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看着也是个有缘人,拿去自个儿参悟吧。”
这还真没白说,时砚刚才特意瞧了周玉珑的面相,之前不确定,现在是真的与道家有缘。
作者有话要说: 周玉乔:我跟你说啊xxxxx。
周玉乔:你到底听没听?我再重复一遍xxxxxx。
周玉珑:谢邀,双目失明,双耳失聪,人在眼前,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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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和正版读者苦盗文久矣,哎。
绿茶烫嘴
回到山上, 时砚幽幽感叹:“世事无常,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前看舅舅的面相, 几经改变,才是和我道门最有缘之人, 现在舅舅成亲生子,反倒是活的最有烟火气的那个,之前的面相早因为长青的插手变得面目全非。
倒是最风风火火的周玉珑,宁可当个白头老妪, 也不想重新回到少女时期,可见这世上最善变的是人心。”
小甲幽幽道:“所以,统儿总是搞不懂组长你的心里都在想什么啊……”
周玉珑不愧周玉乔对她的评价:自幼聪慧,却不将心思放在正途上。
等她经历生死,看透世情凉薄后,进宫与老太后求了一道懿旨, 出家当姑子去了。
老太后怜她孤苦,让人在西山为她建造了一座道观, 当个观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帮她管理道观, 想让她剩下的岁月里, 尽量活的自在。
周玉珑自号西山老妪, 安安心心宅在里面念经, 到底是时砚亲口所说,与道门有缘之人,渐渐地,心境平和下来,还真被她给念出了几分门道, 更加乐不思蜀,不问世事。
至于周玉乔的计划?
呵,周玉珑可没忘了之前是谁暗中指使,让她和一群下人抢饭吃,故意在她单薄的被子上洒水,让她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的。
明明是在自己母亲的别院,她这个当主子的,反过来被几个下人爬到头上来,衷心她的丫鬟小厮全部消失不见,她想办法给长青送去的求救信毫无反应,为了什么她一清二楚。
只不过当时没有那个心力去计较。
现在则不同,周玉珑在傍晚辞别了太后出宫的途中,特意在御花园多停留了一刻钟,采了几朵她往常最喜欢的牡丹,让人用篮子装了,亲手拎着继续往出宫的方向走,果不其然在建章宫外见到出太和殿回太子东宫的太子殿下。
太子见周玉珑看起来精神尚可,一身素服穿在身上,还真有几分出家人的缥缈出尘之感,想起她堪称传奇的遭遇,顿时起了兴趣,简单和这个表妹闲聊几句。
见着周玉珑这张脸,太子虽然有一种面对长辈之感,但意外的没有诡异违和感,大概是周玉珑本人表现的太自然了吧,太子想。
周玉珑将自己日后的打算都说了,最后语气温和的对太子道:“太子你是我表哥,玉乔是我堂姐,你们二人都是我至亲之人。
我往后无事就不出道观了,望你和玉乔姐姐日子过得顺遂。”
周玉珑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太子道:“前些日子玉乔姐姐去看望我,偶然间听她抱怨,说是太子表哥你因为当年长青表哥暗地里追求她的事情,心里存着疙瘩,不愿意与她交心,让她十分伤心。”
太子眉头猛的一跳,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但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上还能稳住。
周玉珑像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一脸忧心,真心为两人好的样子:“表哥,或许现在玉乔姐姐的身份,我说这些话多少有些不合适。
但我总想在出家前,为你们夫妻二人解开这个疙瘩。
说到底,当年我追在长青身后跑,长青眼里只有玉乔姐姐。但现如今,长青带着二姨母游山玩水去了,今日我还在太后那里,见到了长青于旅途中写的诗作,心静洒脱,旷达悠远,可见是真的放下了。
而我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也算是得到教训,不日就要在西山道观举行出家礼了。
我们三人间,向来都是单箭头,玉乔姐姐从未对长青的示好做过回应,她心里眼里只有诗书字画,根本装不下其他东西,太子表哥你应该大度些。
这些话想来玉乔姐姐出于女儿家的心思,不好意思对你这个夫君讲,那就由我这个妹妹来替她解释清楚吧。
表哥你往后好好和玉乔姐姐过日子,往小了说,家和万事兴,往大了说,就是绵延国祚,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周玉珑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随即一福身,转身间留给太子一个十分希望他们夫妻二人和谐相处,恩爱一生的眼神,轻飘飘离开了。
对皇宫的富丽堂皇毫无留念。
在周玉珑心里,她此举,算是为自己,为衷仆报仇了,心中再无牵挂,自然走的潇洒自在。
但在太子和周玉乔这里,事情才堪堪开始,太子这才知道,他被一个自认为拿捏在手掌心的女人给耍的团团转。
一直以为周玉乔对程长青暗地里为她做的一切毫不知情,他还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清高的愚蠢,但现在知道她竟然什么都知道,还能毫无心理负担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享受一切成果,简直心思深沉的叫人可怕。
任何事都经不起细想,这边有了怀疑,周玉乔的许多行为,在太子眼里,就更加别有用心。
周玉珑此举,若是让时砚来形容,就只有一句话——绿茶好喝,但是烫嘴,千万别贪杯。
当然这些时砚是不管的,等再一次于自己小院中见到舅舅和舅母时,舅母脸上的疤痕已经剩下淡淡的一个痕迹,梳妆时稍微遮盖一下,不知情的人根本就看不出。
舅母十分大气的对时砚道:“阿砚,你这膏药真真好用,舅母每日用手指沾了涂抹在脸上,剩下的没舍得浪费,全擦在手心了,你瞧舅母这手,比我十六岁时还细腻!”
程立雪非常直男道:“这有什么可比性,你十六岁时天天舞刀弄枪的,手心全是老茧,肯定不比现在细腻啊!”
程立雪还想说,就是自家夫人十六岁时的脸,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没现在细腻呢。
眼看舅舅要遭,时砚淡定的对两人道:“过几天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程立雪立马十分紧张的问:“去哪里?要偷偷去还是跟陛下请旨离开?去多长时间?要舅舅给你你安排人手吗?”
时砚摇头:“出远门,来回大概两个月吧,到时候会有人跟陛下说清楚的,您不用担心,路上有人照顾我,他们会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我只需要跟着他们就行。
再说,有何五跟着,只要我们不做主动惹事,安全上没什么问题。”
程立雪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又听时砚说的信誓旦旦,却没有和他细说的意思,只能勉强按捺住继续问下去的冲动,想着回头找何五套套话。
他是真没想到,这件事何五也一无所知,还是听他说了才知道的呢。
时砚说着还看向舅母的腹部:“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听到一个好消息。”
程立雪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开心道:“借你吉言!”
身为舅舅的程立雪如论如何都没想到,时砚说的路上有人照顾,有人安排,还有人亲口对皇帝解释,竟然是这么一个照顾安排解释法子。
程立雪连夜被皇帝急诏进宫,就见皇帝只穿着寝衣,披着斗篷,一脸愧疚的对他道:“万佛寺的侍卫来报,西月国的探子混进万佛寺,掳走了冯将军的儿子,因那孩子住的偏僻,且有着一整日不出院门的经历。
我们的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被西月国探子带走了,按照时间算,现在早就出京了,朕已经派人去追。
诏你来,是因为你早年经常和西月国那边打交道,战场上正面交锋也各有输赢,对他们的行事十分了解。朕想让你亲自领兵,暗中去探查西月国探子的路线,最好在中途将人拦下。”
皇帝没说的是,若是在他们本土境内拦不下人,时砚到了西月国,怕是凶多吉少,二人于这一点上,心知肚明。
程立雪脸上的心痛震惊难过悲伤担忧还有强装淡定表演的非常到位,事实上,心里只有震惊和担忧是真的。
瞬间就想起前两天上山,时砚对他说的出远门。
这明显是早就知道且有了准备,还定下两月归期,怎能让他不震惊?
但再如何震惊,心里的担忧却丝毫不减,再如何厉害,在他心里,时砚到底还是一个六岁小孩儿。
西月国和西华国的边境一直不太平,两国国力相当,谁都占不了便宜,属于今天你挠我一爪子,明天我踢你一脚,各有来往,一直互相制衡,保持稳定的状态。
时砚父亲在世时,是战场上的赫赫有名的将军,杀了无数西月国人,至今提起他的大名,还让西月国人恨得捶胸顿足,有想将其从祖坟刨出来鞭骨灰盒的冲动。
最后冯子然夫妇双双亡在西月国正二品武显将军手上,西月国那边军心大振,让西华国接连吃了好几个月的败仗。
但这些还不够,西月国还想将冯子然的独子时砚抓回去,一来斩草除根,二来振奋军心,灭西华国的威风,打击这边的士气。
两边可谓是有几辈人的血海仇深,程立雪不敢想,若是时砚真的落到西月国人手里,要遭受什么样的非人待遇。
而此时的太子东宫,太子焦躁的在书房打转,速度快的像是开了二倍速,眉头皱的死紧,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被他捏出了裂痕。
语气愤怒道:“不是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吗?布置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落网,好一网打尽,怎么会跟丢了?!”
说着没忍住砸了第五个茶盏。
下属心说:是,我们是花费好几个月布置了天罗地网等着人家落网,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好好地,您非要多此一举,让人将冯将军独子的消息透露给对方,让对方将小孩子给掳走,来一出英雄救美。
好家伙,计划临时改动,出纰漏不是很正常吗?
但下属的这个大胆到掉脑袋的想法,也只敢在心里一闪而过,立马跪下请罪:“属下办事不利,请殿下降罪!”
太子烦躁的捏捏眉心,自从他知道自己留在时砚身边,名为照顾,实为监视的两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就开始将时砚给恼上了。
并非是舍不得两个侍卫,而是觉得时砚桀骜不驯,不将他这个一国太子放在眼里,虽然聪慧,但未免过于不识抬举了些。
于是他起了心思想给时砚一些教训,让两个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西月国探子将时砚掳走,必定能让时砚在对方手里吃足了苦头。
然后他的人到时候从天而降,救时砚于水火,就不信时砚不归顺自己。
这就跟周玉乔让人给周玉珑不停的制造困苦的生活环境,将人折磨到一定程度后,周玉乔适时出现,宛如救世主一般,周玉珑自然会拼命抓住救命稻草往上爬是一个道理。
可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是多么有道理。
但问题是,事情从两个西月国的探子进了时砚的小院后,就由不得太子说了算了。
至于程立雪担忧的非人待遇?
对时砚来说是不存在的,要不是有他提示,西月国两个探子,就直接掉进太子早就布置好的天罗地网中,哪儿还有命留着和他唠嗑儿,任劳任怨供他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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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旅途
西月国这两个探子, 经历大半年时间,历经千难万险,最终因为调查冯子然将军独子的下落时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被太子的人抓住马脚。
最后还是太子让人给了两人准确消息,两人才能确定时砚的身份。二人也不笨,知道自己身份可能暴露了,同时也怀疑他们此举, 成了某一方手里的刀。
因而两人想在西华国这边发难之前, 冒一次险, 将时砚掳走, 不成功便罢了, 万一成了, 于公于私都是大功一件。
时砚周围, 看似松散, 但万佛寺最外围有皇帝的人守着, 小院子附近有程立雪的人看着, 若想成功接近也不是那么简单。
两人为了成功混进万佛寺,将自己剃成光头,穿上僧衣,特意学了佛家礼仪, 将自己伪装成毫不起眼,和谁都像又不能给人留下什么印象的大众脸,小心翼翼打晕了每天给时砚送饭的了悟和尚, 这才有机会接近时砚的院子。
结果两人一进院子,时砚就从屋檐下的蒲团上起身,温声对两人道:“你们来了?西月国的探子。”
看两人大惊失色,想要动手的样子, 时砚轻轻将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指指两人身后。
两人僵硬着脖子转身,见到早就悄无声息站在两人身后,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的何五。
心下瞬间凉了大半儿,这等高手,硬碰硬,他们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且看样子,这孩子怕是早有准备,两人瞬间觉得自己掉入了别人的陷阱,立马就想咬破嘴里的毒药自杀。
时砚笑眯眯的摆手:“别磨蹭了,咱们快走吧,待会儿人上来,可就不好走了呢。”
两个探子与何五同时嘴角没忍住抽搐。
两个探子虽然不知道时砚为何会主动跟着他们去西月国,但这样一来也算是殊途同归,他们的想法里,不管时砚打的什么主意,只要人进来他们西月国地界,城内外数十万大兵压境,时砚插翅难逃。
即使怀疑有诈,但时砚这个诱饵实在太香,让他们舍不得轻易放手。
就这样,在时砚和何五的共同努力下,四人顺利避开太子的所有陷阱,成功悄无声息的在京城这边的人反应过来前出了城门。
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每当几人走投无路,急的团团转时,时砚总是一副“不慌,放着我来”的样子。
然后在几人热烈的目光下,随手从路边揪一片叶子,或者摘一朵花瓣,随意往地上一扔,观察一眼,然后云淡风轻的对几人道:“这边走。”
何五嘴角微抽,这分明就是花瓣尖儿指示的方向。
好几次,两个探子都觉得要凉了,关于这场绑架,简直是他们职业生涯中最耻辱的一次,两人非常想活,但时砚的每一个举动,都像是要送他们去死一样。
两人想死,但时砚却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们,他是真的想跟着两人去西月国一日游,希望能搭载他们的顺风车。
简直让人恨不得就地解决了时砚,直接将他尸体带回去,当然,要是能打得过何五的话。
偏偏时砚这种看似极为不靠谱的行为,最终还真证明人家是正确的,几人毫发无伤,没惊动任何人出了城,让人想说一声瞎猫碰上死耗子都难。
何五对此见怪不怪,想当初时砚发现他的存在后,故意戏耍他,从路上捡了几块儿石头,随意摆在地上,将他困在里面三天三夜都没走出来。
还有他曾经带时砚去后山打猎,时砚就像是毫无目的的乱转,总能在关键时刻,遇到他想要的小兔子,小兔子见到他后,不用时砚动手,直接蹦蹦跳跳的跟在时砚身后回家。
两个探子就十分不淡定了。
其中一人率先开口:“你这是什么术法?我在西华国境内从未听说过有人会这等神奇的本事,若真有这般能耐,当年西华国二十万大军也就不会在沙漠迷路,最后全部葬身在茫茫戈壁滩。”
此时,时砚扮做一个小姑娘,被何五装扮的下人抱在怀里,而两个探子也各显神通,扮做夫妻,四人大摇大摆的出了城,城外小树林果然有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干粮马车藏在那里。
时砚毫不客气爬上马车,将一个探子踢出去赶车,这才慢悠悠回答:“天人感应,我道家的不传之秘,又不是大白菜,谁都能学会。”
时砚说的一本正经,何五深信不疑,两个探子半信半疑。
时砚也不需要他们相信,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让他能正大光明的从西华国到西月国而已。
这一路上,果然如时砚对舅舅程立雪所说,行程和衣食住行都有人安排,完全不用他操心,又因为有何五这个大杀器在,他的安全非常有保障。
自从远离京城,一路上还有西月国的探子接应,提供干粮马车,压根儿没受什么苦,他表现的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离家出走,顺便旅游。
苦了何五一路精神高度紧张,完全不明白时砚是想做什么,好几次想找时砚问清楚,对上时砚清凌凌的目光,何五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两个探子倒是想快马加鞭,早早的抵达西月国边境,也好早日安心。生怕身后的追兵赶上来,他们就功亏一篑。
但谁让这个队伍里,早就由时砚说了算呢。
时砚一本正经道:“我还是个小孩子正长身体呢,不能太过颠簸劳累,否则会长不高。马车就很好,里面铺上厚厚的褥子,想躺的时候也能舒展开身体。
再说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想要欣赏沿途的风景,现在这个速度就刚刚好,不紧不慢,十分舒适,且到达边境也只需二十多天而已。”
两个探子没有话语权,只能提心吊胆的按照时砚的要求做,否则一言不合,他们人头落地都是小事,耽搁了国家大事,他们就是死了,也是整个西月国的罪人。
偏偏邪门的很,有好几次,就连何五都觉得追兵一定能将他们给拦下,赶车的探子觉得自己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一挥马鞭,就要加快速度。
偏时砚不让,一本正经道:“道路不平,你赶车的技术又不好,快马加鞭,你们大人能受得了,反正我小胳膊小腿儿的,可承受不住这份颠簸,慢慢儿走,怕什么,他们追不上的。”
说罢就从其中一个探子的荷包里掏出几块儿碎银子,掀开车帘,随手扔在路边。
探子敢怒不敢言,毕竟这一路上,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好几次了,他该习惯的,探子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
可下一刻,时砚一句话,瞬间让他觉得,这种事,一辈子都不可能习惯。
时砚将空了一半儿的荷包扔在探子怀里,好心提醒他:“到了下一个据点,找接应的人再要点儿活动经费,要一两左右的碎银子,别扣扣嗖嗖的装一荷包铜板,没有排面儿!”
又来了又来了,两个探子心中齐齐想,这就是上天派来惩罚他们的恶魔,不知道他们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的职业生涯中,要遇此滑铁卢。
但每每到了最后,也不知是何原因,肉眼可见追兵到了跟前,两个探子紧张的手心冒汗,牙关紧咬,随时准备和时砚同归于尽,偏他们比牛车快不了多少的速度的马车,愣是不可思议的将追兵缓缓甩开。
没错,就是,缓缓的,甩开。
两个探子看时砚的眼神,也越发防备,何五因此对两人的戒备之心又多了几分。
到了夜里,几人宿在野外,小甲实在没忍住,悄悄问时砚:“组长,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西月国的探子要对你图谋不轨的呀?”
时砚躺在马车内,翘着二郎腿,听着外面的蝉鸣蛙叫,随意道:“还记得玛丽苏系统编造的剧本里,我是掉下山崖,然后被西月国探子给捡走,培养成西月国的探子,留在西华国探听敌情的吗?
我让何五去山崖下看了,确实有人活动的痕迹,就说明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真的,毕竟玛丽苏也不能凭白造出两个西月国的探子不是?他是基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性,然后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编,”
小甲更加好奇了,夜深人静,像是做贼似的,小小声对时砚道:“那组长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还有太子参与其中的?”
时砚换了个姿势,摆成大字型,闭上眼睛,慢吞吞道:“太子的性子太高傲,他不会允许我挑衅他。
但我让何五解决了他特意留下的两个侍卫,这就是赤、果果的打他脸,给他难堪,又因为我对他还有非常重要的价值,不能直接对我下死手。
因而必定会想办法让我吃足了苦头,然后高高在上宛如神灵降世的出现在我面前,救我于水火之中,进而让我对他心服口服,心甘情愿的将他当成救命恩人,乖乖任他奴役。
结合最近发生的事,不难猜出太子接下来的举动。”
说到这里,时砚抿嘴一笑,看起来非常单纯道:“我还给太子殿下留了一份礼物,希望他会喜欢。”
小甲对礼物不感兴趣。
虽然觉得还是很难猜出,但他还有另外一个疑惑,用更加小的声音道:“组长,你既然知道这二人的身份,为何还要跟着来呀?别告诉我,你是想吃沙子!”
时砚没回答小甲,因为何五憋了这么多天,终于忍不住了,趁着两个探子睡的不省人事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时砚马车内,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时砚只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报仇。”
何五精神一振,单膝下跪,同样用口型回答:“属下誓死保护少主。”
时砚父亲冯子然,母亲程立雨,战死在边境,战后收敛尸体的时候,两人的身体残破不全,当时冯家的家将为了两人死后的安宁,谎称将两人的尸体送回了京城。
事实上,京城冯家祖坟里不过是两人的衣冠冢,而两人的骨灰,则被冯家家将埋葬在那片二人为之献上性命的土地。
也就是说,时砚自从父母去世后,还未真正在他们坟前祭拜过对方,认真算起来,时砚已经有三年不曾见过父母。
上次分别,还是他三岁时,边境形势危急,冯子然夫妻将时砚送秘密送回京城,交给冯家一位老部将抚养。
时砚名义上是那位老部将家的孩子,这也是为何时砚突兀的出现在万佛寺,却没人将他与冯子然夫妻的独子联系起来的原因。
整个京城,认识他,知道他身份的人,寥寥无几。
时砚对小甲道:“不管为了什么,时砚欠父母的因果,必须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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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大睡
显然时砚不想空手去祭拜父母, 为了这一天,他从见到太子的第一眼就开始算计,一步步逼太子走出现在这一步。
时砚起身瞧了一眼正靠在火堆旁呼呼大睡的两个探子, 只能说,一山更比一山高,显然何五做这种事,比两个探子手法更加娴熟高明, 二人不知何时就中了何五的招。
何五请求与时砚互相交换信息。
何五知道西华国边将中哪些冯家的部将还能信任, 且他们之间还有联系, 他会暗中联络那些人对时砚的计划进行配合。
说完眼巴巴看着时砚, 等时砚将他复仇的计划和盘托出。
时砚也没隐瞒, 大致描述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何五听罢觉得十分冒险, 不想同意, 但他无权干涉, 也干涉不了时砚的决定, 一时面色十分沉重。
时砚还在想,冯家在军中经营百年,虽然在冯子然这里断了传承,时砚没能顺利长大接父亲的班, 冯子然就英年早逝。
但冯家的势力不可小觑,单是何五知道的这一小部分,就足以让人眼馋, 何况还有何五不知道隐藏在暗处的。
“看来,皇帝将我留在万佛寺,一为保护,二为人质, 于他而言是一举双得的好事,父亲母亲战死,与我们冯家而言,是不可言说的伤痛,但于整个皇家来说,说不得是非常值得庆幸的好事,无形中消除了一个拥兵自重的隐患。
也不知皇帝该为当时军心涣散,连打几个月败仗而懊恼,还是该庆幸父亲母亲的死亡这般及时,不至于让他日后在军权上多费心思?”
时砚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听着夜间马车外一片寂静,心里也没什么起伏。
倒是何五,一脸悲痛,犹豫良久,还是对时砚道:“少主,属下的职责是用性命保护您的安危,家主曾经说过,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幸罹难,冯家的事情全部交给冯山将军处理,或许这件事我们可以先给冯将军送信,再图后事。”
何五还是想让时砚暂缓这个冒险的计划,谨慎行事,毕竟要去的是西月国的军营,那里驻扎着几十万的大军,他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没有把握能在万军之中将时砚平安的带回来。
时砚对何五的担忧视而不见,倒是对冯山的身份更加好奇,他的记忆里,包括玛丽苏魔改的剧情中,都没有这个人的出现,对方低调的就像不存在似的。
何五知道的也不多,还是当初家主将他派去保护时砚时,简单的提醒过他一些。
冯山,又名冯子山,比冯子然大几岁,大约七八岁时,只身一人冯老将军回家的路边,看着瘦瘦小小的一团,还没有五六岁孩子个头高,身上穿的破破烂烂,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冯老将军手里的大饼。
那时候冯子然才出生不到一年,老将军见到这个孩子起了恻隐之心,将人带回去收作义子,取名冯子山,仔细教导,盼望他将来能与幼子相互扶持。
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在冯子然五岁时,老将军突然改变了心意,秘密将冯子山送到军中,改名冯山,脱离了与冯家的关系,让冯山从头打拼起,表面上看,冯山与冯家再无任何瓜葛。
外人包括时砚自己,若不是何五说起,都不知道冯家暗中其实还有一个掌权者,一明一暗,老将军可谓是深谋远虑。
何五说完忧心忡忡:“少主,咱们二人深入西月国大营实在危险,现在距离西月国边境还有两日路程,您再仔细考虑考虑。”
时砚知道何五的担忧,但他没想走孤胆英雄,为父报仇,血溅当场,同归于尽那一套,和何五说不明白,挥挥手让他没事儿就去睡觉。
临睡前,时砚轻声问小甲:“我们参考玛丽苏系统不能凭白捏造不存在的人,只能在现有的基础上,进行适当的魔改这一原则。
在玛丽苏系统的剧情中,时砚掉下山崖,被所有人认定死亡后,冯家这些势力如何处置了?何五既然一直跟在时砚身边,当时时砚掉下去时可能没来得及救治,但他本人是有能力下悬崖探听究竟的。
是真的没找到时砚本人还是找到了时砚,却有意将时砚顺水推舟送到西月国手里?
何五的忠诚毋庸置疑,发生了什么需要他那般做?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有人指使?能指使何五的人屈指可数,是谁,目的是什么?
时砚真的就只是一个简单的什么都不知情的西月国培养的密探吗?”
小甲被时砚问住,小心翼翼道:“可是,我们没有接收到剧情,玛丽苏系统的剧情真假参半,我们只能参考,无法作为依据。
组长你这样脑洞大开的瞎猜,很危险。”
时砚点点头:“你说的对,所以,需要亲自去验证一下。毕竟,麻烦,危险,都影响我出刀的速度。”
小甲幽幽道:“组长,你串场了。”
时砚:“凡是影响我飞升速度的东西,都该直接消失。”
在两个探子神清气爽,精神解脱,还有些小人得意,在时砚像是出门踏春,丝毫不知危险即将降临的表情中,三人缓缓进了西月国大营。
至于何五,自然是要隐藏起来伺机而动,否则两个探子知道他一身功夫有多厉害,只要何五进了西月国大营,怕是第一时间就被人家给重兵包围了。
时砚没好意思让何五这个香喷喷的肉包子去打狗,担心何五真的有去无回。
当然,何五在外面晃悠的时候,顺便帮他给盟友传递一下消息这种小事,就没必要让两个探子知道了。
两个探子为了保密,一路上并没有将他们带回了西华国冯子然将军独子的事传回西月国这边。
等进了军营,回到他们熟悉的地方,这才一层层上报,等待最高层的指示。
在上面人没发话前,时砚被单独关押在一个简陋的营帐内,外面层层守卫把守,营帐周围还有人巡逻,里面除了一张桌子两个榻,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别说瓷器茶壶这类一听就很容易碎又很危险的东西了,宁可让俘虏饿着渴着,也不能让他们自身成为一个杀器。
时砚在榻上发现了一张不算薄的被子,拎起来闻了闻,没什么异味儿,当即脱了鞋躺榻上,盖上被子就呼呼大睡。
这些天为了避开西华国的追兵,走的都是没有人烟的小道,睡不好吃不好,现在见着有接地气的小榻,时砚心满意足,只想睡一觉先。
再有,他估计按照军营这层层上报的制度,加上对方需要先暗中观察他,顺便给他一点儿下马威,短时间内不可能有人来搭理他,睡的就更加安心了。
听着外面士兵的操练声,还有与西华国稍有差异的方言,与京中的一切格格不入,时砚却在梦中难得的见到了他三岁之前,骑在冯子然脖子上,被对方带着去军营巡逻的场景。
所有人见了他,都打趣道:“少将军这是骑大马呢?不错!一看就是冯家的种,天生当大将军的料!”
他听了别人的夸奖,十分开心,骑在父亲冯子然的脖子上,拽着对方两只耳朵,大声道:“骑大马,骑大马,当将军!大将军!”
冯子然疼的龇牙咧嘴,一边小心翼翼的护着他,不让他从肩上掉下来,一边儿想办法从他的魔爪中拯救自己可怜的耳朵。
然后他被一个温柔又坚定的怀抱抱住,一道女声轻笑道:“阿砚,你将你父亲的耳朵扯伤了多少次了?
你们父子二人怎的没一个长记性的?一个敢扯,另一个就敢让骑?”
时砚开心的在女人怀里咯咯直笑。
另一边儿的营帐中,一个国字脸,脸上线条十分硬朗,浓眉大眼,眉眼坚毅的中年汉子坐在上首,放下手里的地图,问下边站着的人:“消息属实吗?探子审问过了吗?”
做探子的,并不是说自己人,带回来的消息,他们就会直接相信,除了特殊渠道取得的秘密消息,像是带时砚回来的两个探子,回来后首先要被他们自己人翻来覆去的审问。
一个问题夹杂在无数不相干的问题中,来来回回的问好几遍,确定二人前后所说一致,至少消息对他们本人来说,是没问题的,才能放过。
同时还会派人从侧方查证,多方验证,才能确保一个消息的准确性。这才能往上一层上报。
一来防止探子被人误导,传递错误消息,二来防止探子被人收买或者替换的情况发生。
下面一个副将打扮的人出列,拱手行礼道:“将军,消息基本属实,那个孩子是冯子然独子冯时砚无异。
但属下不明白的是,按照那二人所说,这孩子是自愿跟着他们来的,且中途帮助他们无数次避开西华国那边的追兵,到底目的是什么?背后有没有指使?”
副将也有自己的猜测:“按照探子的说法,中途冯时砚多次避开西月国追兵的手法及极为诡异,或者说,极为随意,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他们完全看不明白,进军营前,冯时砚身边还跟着一个高手,在军营附近消失了。
他们怀疑是不是冯时砚和西华国那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然后让西华国的追兵配合他演了一场戏,就为了迷惑我们。属下认为这个猜测有些道理。”
上首的将军却摇头道:“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高手,进了我们军营,也没有说走就走的道理,何况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不管原因为何,能让一个六岁小孩子涉险,且这孩子还是冯子然夫妻的独子,消息若是传出去,定能让对方军心大乱,那个孩子的用处,比我们想的还要多。”
副将也深知这点,于是点头。
将军这才想起来问:“那孩子现下如何了?”
副将面上神色十分奇特,吭哧吭哧半天,在将军看过来时,才憋出一句话:“还在睡觉。”
将军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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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个朋友
将军不相信都不行, 他已经在时砚的帐篷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就一动不动的盯着时砚露在被子外面的脸瞧,小小的一团,头发只有寸长, 软踏踏的趴在头顶。
伸在被子外面的胳膊还能看出时砚身上穿的是一身小道童衣服。
就见时砚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 一会儿微笑, 一会儿皱眉, 小腿还在被子里一瞪一瞪的, 一会儿不知梦到了什么,咯咯的笑声没忍住,竟然直接从嘴里发出来。
然后,时砚被自己的笑声给吵醒了。
以前听说过小孩子会被自己的屁声给惊醒,时砚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笑声给吵醒。
将军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摸着下巴想:我用这种极具压迫力的视线盯着旁人时,大多数普通人都会当即惊惧而醒, 少部分反应灵敏的,会直接扑起来试图反杀。
这孩子不是真的傻, 就是定力非常人能比。
时砚闭着眼睛,心里对小甲道:“我方才看见的应该是时砚三岁前的记忆, 大概是军营这个地方太过让人熟悉, 身体竟然有些不听使唤,我明明知道这个帐篷进了旁人, 但就是醒不过来。”
小甲道:“组长让你继续嘚瑟,刚才若是帐篷里的人想对你下手,你这会儿已经在回快穿局写检讨报告等待停职检查的路上了。”
时砚却道:“幸好我来了,这一趟可真是太值了,若这个大患一日不发现, 我一日飞升无望啊!”
时砚心里还想着事儿呢,就听坐在桌边的男声道:“醒了就起来吃饭吧。”
时砚睁开眼,一点儿都不意外这人能发现自己已经醒了的事实,起身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眼前之人。
四十上下的年纪,一身刚毅之气,身上散发的气息能让他的士兵有坚不可摧的可靠感,像是战场上磨砺出的一把刀,现在刀入鞘,看着无害。
但时砚敢肯定,这人随时能挣脱刀鞘的束缚,展现出血淋淋的本质。这是一个真正的军人。时砚对这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第一时间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李归将军。”时砚道。
至少,冯子然夫妻死在这样的人手里,死在正面对敌的战场上,而不是什么蝇营狗苟的朝堂算计中,不憋屈。
李归一挑眉,也不多问时砚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作为时砚的杀父仇人,时砚认不出自己,他才要觉得奇怪呢。
要知道,他的真实画像,每年在西华国那边都能卖出天价,有敌人甚至将他画像贴在靶子上,日日对着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李归一度靠贩卖自己的画像给敌国敌人,救济了无数下战场后缺胳膊少腿儿的士兵,这让他觉得非常有意思。
不过当下,他对时砚的兴趣又多了几分,就是他手下的一般将领,第一次见到他这幅样子,还有他特意散发出的几分气势,也要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
眼前这孩子实在太镇定了。
时砚缓步走到李归对面坐下,桌案上已经摆了四菜一汤,配上杂粮饭,看起来就是李归这个将军的午饭待遇了。
时砚直接动手拿起筷子吃饭,二十多天没吃到正经饭,时砚自己心理上能接受,身体上承受不来,不是亏待自己的性子,当即不客气的吃起来。
李归挑了下眉,也拿起筷子,两人一时无言,帐篷里只余下筷子与杯盘碰撞之声,像是抢食一般,先是李归看上什么,时砚主动去抢。
后来是时砚想吃什么,李归反过来抢,最终在两人都吃饱的情况下,无形的战争才缓缓结束。
两人都在互相打量对方,在心里不停的完善对方的信息。
等一顿饭吃完,时砚缓缓放下筷子,用旁边的清水漱了口,然后掏出帕子仔细擦了嘴,这才抬头看向眼前之人。
李归仔细盯着时砚,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率先发问:“冯时砚,你孤身一人前来,目的为何?”
时砚闻言,坐直身子,非常认真道:“首先,我不是孤身一人前来,你知道我有贴身暗卫,他就藏在军营的某一角,只不过你们没发现而已。
其次,我的目的非常简单,我要杀了你,为我父母报仇。”
时砚话音一落,守在门外的几个侍卫瞬间拔刀,冲进来将时砚团团围住。
李归哈哈大笑,挥手让侍卫们出去,笑了好一会儿,才拍拍时砚的肩膀,用看好友家自己喜欢的后辈的眼神,十分温和的看着时砚。
轻声道:“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想要杀了我吗?不仅你们西华国与我不共戴天之人数不胜数,就是我们西月国内部,也有无数人想要取我而代之。
好孩子,你是第一个走到我面前,光明正大说出来之人!”
时砚没说话,看得出李归突然对他有了谈兴,就听李归语气有些欢快道:“国家之间的战争,本就没什么对错可言,今日我杀你,明日你杀我,冤冤相报,无穷无尽,实乃常事。
除非有一天,哪个国家异军突起,收复了周边所有国家,实现统一,到时候天下百姓是一家。”
李归用筷子指着一道被两人有志一同剩下的凉拌野菜,里面不是一种野菜,据时砚观察,应该是将山上能踩到的野菜全部拌在了一起,味道十分独特。
“就像这道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通婚,不分彼此,到时候,你西华国人能将女儿嫁给我西月国男子。
我西月国不出两代,子孙后代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个国家后人,才是所有人放下仇恨,将军解甲归田,天下真正太平的一日。”
时砚点头,李归的这份大局观非常超前,值得人肯定,想法很美,但放在当前,没有哪个君王愿意拱手将自己的国家让给旁人,使自己对别的君王俯首称臣,这太难了。
除非战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李归见时砚听的认真,在时砚头顶揉了一把,才语带笑意道:“你知道这话是谁对我说的吗?”
时砚摇头。
李归道:“是你父亲。”
成功见到时砚脸上的惊讶,李归大笑了两声,对时砚道:“作为对手,你父母十分值得我敬佩,若是我们能生在同一阵营,必定能成为知己好友!”
时砚不置可否。
说罢,李归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再次拍拍时砚肩膀,起身边大跨步往外走,边对时砚道:“让人将这里收拾收拾,你安心住着,有时间李叔再来找你说话!
好小子,不愧是冯子然的儿子,这份淡然,李叔喜欢!”
两个小兵当即从账外进来,快速将桌上的碗筷瓷器全部撤走,留下空荡荡的桌子,一如时砚刚来之时。
时砚对此视而不见,只在李归即将踏出帐篷的一瞬,再次提醒对方:“我说过了,我是来杀你为我父母报仇的,看在你是大将军的份儿上,给你留一晚时间,将自己的后事安排一下。”
李归不以为意,反倒是一直守在外面的副将,气的脸都扭曲了,拳头硬了又硬,咬牙忍了再忍,最后眼神像刀子似的的瞪了时砚一眼,转身跟着李归离去。
李归走出时砚的视线范围,脸上的轻松消散的无影无踪,低声对副将道:“冯子然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不管是心性还是本事,都是数一数二的。”
副将一惊:“将军此话何解?”
李归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日头,缓缓对副将道:“那小子身上的功夫,若是单打独斗,咱们军营里没几个是他的对手,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机缘。”
李归伸出自己右手,神情莫名道:“方才吃饭间,我们互相有意试探了一下,我这只手,差点儿落了下风。
看来那两个探子说的或许是实情,那小子确实有些真本事,不过,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妄想以一己之力来军营刺杀于我,还是太天真了。
万军之中取上将人头,毕竟还是话本故事里的事情,现实战争中,有几个真正的将军能如冯子然那般幸运,是真的心甘情愿死在战场上,毫无内情的?”
副将不敢接话,李归也不在意,收起手,缓声道:“加强兵力,冯时砚的帐篷里,一只蚊子都不能随意进出。”
“是!”
时砚眼睁睁看着外面看守他的兵力是原来的三倍不止,啧啧感叹:“关押一个正一品将军,也不过这待遇了吧?这么有排面儿,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这么说着的人,翘着脚躺在榻上念经,一点儿没有荣幸的意思,念经声透过帐篷传到了周围看守士兵的耳里,众人不由得怀疑这经声有什么问题,可能迷惑人的心智?不由得提高警惕。
同时让人去报告副将这里出现的异常情况。
小甲无语的看着时砚故意折腾这些大头兵,幽幽道:“何必呢?你明明有不动声色就解决李归的法子,甚至今天中午在和李归吃饭时,你也有无数机会为冯子然夫妻报仇,整这么麻烦做什么?”
时砚嘴上还在念经,心里回答小甲的提问,哪一边儿都不耽搁,可谓是将一心二用做到了极致。
“你不懂,我在这里解决了李归的话,想要平安离开这里,总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且关键问题是,李归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死了,西月国毕竟军心大乱,和西华国之间的平衡被打破,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如何,不是我能控制的,徒造杀戮的事儿,不是出家人该做的。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不想让西华国占据上风,以免上面做主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昏了头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头脑发晕,被人撺掇着想开展一场灭国战。”
小甲无奈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组长你到底想做什么吗?军营一点儿都不好玩儿,这里总能勾起时砚三岁之前的记忆,你身体不受控制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提心吊胆吗?”
时砚淡定道:“等。”
“等什么?”
“等身体能彻底受我控制,等人来接应我们,等和我们目的一致的朋友。”
就离谱
时砚没打算食言, 说给李归留一晚时间处理后事,就没打算今晚动手。
白天因为时砚在帐篷里念经,将李归的副将招来好几次,因为对时砚的战力有了防备, 副将不敢小看时砚的一举一动, 因而时砚这里的风吹草动都能将他给惊动了。
但每次来都发现是他们自己大惊小怪, 时砚真就像个并不虔诚的信徒一样, 有口无心的躺在榻上翘着脚念经, 完全是打发时间。连续几次下来,面对这种情况,众人心里多少有了松懈。
夜里,时砚吃饱喝足,继续躺在榻上念经,外间的守卫已经见怪不怪,学会了完全忽视这让人昏昏欲睡的念经声。
突然从帐篷外悄无声息的弹进来一个小纸团, 准确的落在时砚腿边,时砚嘴里念经声不停, 手上小心打开纸团,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个字:“可。”
认出来人的笔记, 时砚满意的将手中的纸团捏成粉末, 对小甲道:“我们明早行动,带着李归的人头去祭拜父母, 想来九泉之下,他们也能安息了。”
这一段因果,也能彻底放下了。
小甲很疑惑,虽然知道就算他搞个低音炮立体环绕音箱在时砚脑子里说话,外人也听不清, 但他还是很小声的问:“组长,这消息哪儿来的呀?外面上百号人守着,何五那种高手也不可能做这般无声无息吧?”
时砚也不隐瞒:“内鬼罢了,钱将的人。”
钱将,西月国正二品武功将军,与出身名门的正二品武显将军李归不同,钱将出身草芥,因一路巧妙地抓住各种机缘,尤其是一生中娶了三位妻子,一位比一位地位高,年纪小,最为人津津乐道,才能在四十岁的年纪,爬到这个位置。
也因着这个原因,让不少人看低他,进而忽视了钱将本身的能力。
如果没有李归的话,他的经历甚至可以写一本传奇话本子,从草莽到正二品大将军的奋斗史,一定能让人争相吹捧。
但事实是,他上头一直有一个李归压着,不管是朝堂还是战场,不管是名望还是家世,所有人提起西月国会打仗的将军,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李归,他钱将却鲜少有人提及。
时砚淡淡道:“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和这人联系上的,他一直想取李归而代之,可惜没有合适的机会,因着他的发家史不太光明,李归从未将这人当成正经对手。
因此当我提出这个大胆的想法,让他的人暗中配合我行动,我们双方互相合作之时,钱将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如果我成功的话,钱将就是这边境三十万将士的新任统帅,若是我失败的话,必定身首异处,又与他何关呢?”
小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何五就是帮组长你给钱将送信去啦?怪不得一整天没见到人影,没人在旁边用一脸担忧的目光看着你,我还怪不自在的。”
时砚似笑非笑:“该来的总会来的,届时他会以更加合适的身份出现。”
希望钱将能说到做到,成功让何五混进来,否则只能自己动手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时砚洗漱过后,将士兵端来的早餐认认真真的吃完,整理衣冠,对门外看守的士兵道:“我有事要与李归将军说。”
言罢便不再多言,回去继续躺榻上翘着脚念经,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带时砚出去,一路上不让时砚左顾右盼,径直将时砚带到了主账。
在主账外,时砚刚好碰到了一个给李归送点心的厨子,对方弯着腰,有点虎背熊腰的意思,视线和时砚对上,又很快分开,虽然面上很陌生,但有一瞬间时砚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何五坚毅冰冷的眼神,时砚心里有数,知道这是钱将在里面起了作用。
两人一同站在账外,一左一右,泾渭分明,等待李归的召见。
等时砚被带进去的时候,帐篷里的人全部被李归打发出去,李归手里还捏着一支笔在处理公务,见时砚来了,像唠家常似的对时砚道:“来了?先坐,我让人准备了一点儿你们西华国的点心,待会儿尝尝。”
可见是真的自信,即使知道时砚有一身的功夫,依然能和时砚单独相处,做出对时砚没有一点儿防范的样子。
大概是看出时砚在想什么,主动解释道:“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在这里动手,我会不会死不好说,但你一定会被周围这数十万大军给踩成肉泥,作为长辈,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做傻事,在战场上,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
听起来非常诚恳,如果对方不是自己杀父仇人的话,时砚说不定还真被这人给感动了。
时砚走上前,站在距离李归三步远的位置,认真问李归:“我说过,给你留一晚上时间处理后事,现在一夜时间已过,你准备好了赴死了吗?”
李归一愣,终于抬头看了时砚一眼,语气略带无奈,像个真正的长辈看自家不懂事的熊孩子似的:“为了你的小命着想,往后这种玩笑就别开了,听话。”
说着扬声吩咐外面的厨子:“将点心端进来。”
时砚没有回头,心里数着厨子的脚步,脸上满是无奈和可惜:“那真是太可惜了,今天的点心,怕是你我都无福消受啦。”
说话的间隙,已经以一个让李归心惊胆战,比昨天李归试探时快好几倍的速度上前点了李归的好几处穴位。
丝毫没有给李归抵抗的机会。
等到话音落,李归人已经在方才唯唯诺诺的厨子手里不得动弹,厨子的刀架在李归脖子上,眼神变得冰冷坚毅,哪儿还有之前唯唯诺诺憨厚老实的样子?
李归拼命想挣扎,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和动静,整个人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最为关键的是,两人速度之快,没给李归这个常年在战场上打滚儿的人一丁点儿反应的时间,生死攸关间,连打翻一个杯子,发出一个惨叫的声音都未来及。
李归这一瞬间就明白了许多事,用眼神询问时砚,想死个明白。
但时砚显然不打算成全他,只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李归:“听说,我爹娘死后,你让人将他们的尸体带回军营,让军营的人将他们绑在架子上,当成靶子射击,以解你们心头之恨。
最后还是西华国那边的副将做主,释放了上千俘虏,才将他们的尸体换回去的。”
时砚淡淡转身,对将刀架在李归脖子上的厨子道:“便宜他了,和钱将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
厨子也就是何五,这次行事丝毫没有小心翼翼隐藏的意思,反倒是大鸣大放,一点儿不怕里面的动静将外面的侍卫招进来查看。
毫不留情,甚至带着几分激动的将满脸不甘的李归干脆利落的抹了脖子。
果不其然,他的举动也确实引来了外间查看的士兵的注意,等他手脚利索的带着一身的血腥气站在时砚身边,一手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布包,一手紧紧握着从李归的兵器架上顺来的长刀时。
两人已经被层层叠叠的士兵包围了,外间还不断往里涌人,里面几层全是想将他们活捉,然后带回去判罪的士兵,外面围了整整三圈儿弓箭手,一副他们敢轻举妄动就当场将人射成筛子的架势。
怎么看时砚和何五二人今天都是一副要命丧此地的样子。
现场虽然有几个副将及时冲进来稳住情况,但事情过于重大,给目击者的打击太过沉重,大将军遇刺的消息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火速在军营中传开。
这时候外围的人接到消息,还只以为李归受伤了,绝对想不到他已经人头落地。
面对已经冲进帐篷,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士兵,时砚叹口气,念了声道号,问何五:“是钱将做事磨磨唧唧,还是咱们的动手早了?”
何五本来十分凝重的心情,听到时砚的问话,稍微轻松了几分,不确定道:“少主怎么可能做错,错的一定是别人?”
时砚非常满意何五现在的觉悟,两人说话的间隙,双眼充满仇恨的士兵们早已举起手中的兵器朝二人身上砍来。
还没用时砚与何五大展身手呢,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喊杀声,声音由远及近,等看清来人同样身着铠甲,是自己往日的同袍时,包围时砚的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对方就先发制人,凶狠的朝这群人举起了屠刀。
一瞬间,屠夫被圈在别人的包围圈里傻了眼。
这些人哪儿还有空管时砚啊?自己都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了。
时砚与何五对视一眼,两人趁乱在有心人钱将的放水之下,平安溜出了西月国的军营,军营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青灰色低调的马车,车夫冷淡的看了一眼何五手里拎着的还在滴血的东西,扔过去一个木质盒子:“你要的东西,里面有石灰”。
这是时砚提前特意吩咐何五,让他转告钱将,一定要准备的东西,果不其然派上了用场。
那人接着面无表情的对时砚道:“我们主人说了,到此为止。”
时砚啧了一声,看看天色:“快要正午了,时间有点儿赶,何五,咱们走吧。”
等何五将车赶出那人的视线范围,时砚从马车内钻出,对何五道:“弃车,钱将不会放过我们的,追兵就在身后跟着。
若是钱将能直接将杀害李归的凶手捉拿归案,他就能把大将军的位置坐的稳稳当当,得到所有人的拥戴,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何五手里拎着四四方方的布包,一拍马背,让空马车随着原来计划的方向前行,他和时砚转身上了树林里早就藏好的马车,调转车头,往西华国边境赶去。
这是何五才有机会问时砚:“少主,您为何要将时间定的这般急切?若给钱将多几天的准备时间,这件事他能做的更加周全,于我们而言也能多几分把握。
今日这事做的匆匆忙忙,其间到底还是有太多不确定性,过于冒险了,但凡有一处钱将不曾配合,咱们二人今日怕是要身首异处了。”
时砚反问道:“若是让钱将准备充分,趁李归死后,轻易把西月国的军营掌握在他手里,我们这一趟不是很亏?”
何五一点儿也不觉得,赶车的人愣是回头与时砚争辩:“我们给将军和夫人报了仇,怎么会亏?等明日过后,这消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振奋人心呢!
等我们手里李归的人头亮于人前,届时就算少主您还小,也能让冯家部将们对您心服口服,真心拥戴您!”
时砚要的可不是这些,摸着下巴认真道:“难道我不应该顺便给冯山叔叔送点儿小礼物吗?初次听说,避而不见,好歹给他留点儿礼物让他高兴高兴啊!”
何五不解:“您指的礼物是?”
时砚淡定道:“当然是西月国现在混乱不堪的军营啊,李归已死,军心不稳,钱将匆忙出手,难以彻底收服人心,肯定还有好一番折腾。
这时候咱们提前将消息传给冯山叔叔,岂不是他立功的好机会?从我爹娘去世那一役后,西华国士气低落,已经很久没打过像样的胜仗了吧?”
何五觉得少主说的有理,但现在他还有一个问题:“少主,前边儿就进入西华国边境了,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时砚理所当然的指了指何五贴身带着的包裹道:“自然是赶在午时之前,祭拜我爹娘啊!”
谁知何五面色发难:“少主,您知道将军和夫人的墓地在哪儿吗?”
时砚:“……”
当初为了防止被人报复,京城祖坟埋的是衣冠冢,当然这里的墓地也不能大张旗鼓广而告之,等着人前来挖坟掘墓,所以这个问题对何五与时砚来说,依然是个秘密。
这踏马就很离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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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脑回路
时砚想了下, 最终在遥远的记忆中寻出了一个地方:“去将军府附近的小砚山。”
那座小山包本来没有名字,在时砚出生前,还是边境随处可见普普通通的荒山,干秃秃, 光溜溜。
是时砚出生那年, 冯子然亲手在上面洒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野草籽儿, 并为其取名小砚山。冯子然希望生命力顽强的野花野草能在那里生根发芽。
时砚出生的那年春天, 山上开满不知名的野花, 姹紫嫣红一片,是边境这边难得的好景致。微风吹拂而过,野花随风飘摆,小时候的时砚,总被程立雨抱着去那里玩耍。
时砚调皮,趴在地上掏蚂蚁窝,程立雨一个转身, 就见时砚惹得蚂蚁爬了一身,乌泱泱一片, 差点儿将人吓死。
时砚在西月**营接收的短暂记忆中,那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时砚确实在小砚山上找到了两座并立一起的新坟, 墓碑非常简单, 左边上书“锦渊之墓”,右边上书“玉婉之墓。”
左下角的立碑人是“望峰。”
不管是立墓之人, 还是坟地躺着的人,连个姓都没有,可见其小心程度。
坟包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草。前面的供品有的已经被风干,有的还很新鲜, 也有的能看出晒了一两天开始缺水,看的出有不少人来这里祭拜。
时砚一眼就确定这是自己父母的墓碑,虽然他并不知道“锦渊”和“玉婉”是不是冯子然与程立雨夫妻的字,但能出现在这里的坟墓,时砚根本不做他想。
但意外的是,时砚在坟前见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侧脸棱角分明,面庞黝黑,做儒将打扮,静静地站在坟前一动不动,看过去满身的寂寥忧伤。
对方听到动静偏过头,本来满是忧伤的眼睛顿时惊讶的瞪大。
那人第一眼就叫破了他们的身份:“阿砚!何五!你们怎么出现在这里?是发生了什么?”
时砚确定自己的记忆里没这号人,但何五当即就将一路当成宝贝亲自拎着的盒子打开放在墓碑前面,二话不说,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语带哽咽道:“将军,夫人,少主给你们报仇了!”
那人本来十分凝重的表情,在见到人头的瞬间,就变成了震惊:“李归?!”语气中又是极度震惊又是深深疑惑。
震惊于他觉得自己不会认错敌人的人头,疑惑于李归的人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即语气严肃道:“何五,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砚心下也就明白了这人的身份——望峰。
也就是冯家另一位暗中的家主,冯山,冯子山。
得了,本来还想低调的做一回好事,悄悄地来,悄悄地走,顺便写封信,让何五将他准备的小礼物送到冯山手里就行,为的就是防止被对方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念念叨叨好几年。
千防万防,自己直接送上门可还行?
何五跪在墓前,将这段时间时砚的所作所为一一对冯山说了,在此期间,时砚一言不发,静静地站在墓碑前,眼里无悲无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冯山一直在留心观察侄子的一举一动,但无奈的是,他已经完全看不透时砚心中所想,听完何五的讲述,冯山心中又是担忧又是自豪骄傲,一连对这墓碑说了好几遍:“锦渊,弟妹,你们听见了吗?阿砚来看你们了,阿砚亲自来看你们了,真好,真好!
你们可以放心了,阿砚他长大了,你们终于可以放心的去了……”
冯山说着语带哽咽,显然是想到了伤心事,但时砚是个破坏气氛的小能手,轻描淡写的提醒他:“李归死了,钱将的能力不足以短时间服众,现在你得到第一手消息,能做的事不少。”
说白了,现在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
冯山何尝不知道这个事实,但今天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之事,实在太过不真实,让他下意识习惯性的想找弟弟多说两句。
被大侄子教训了,冯山也能乐呵呵的点头:“阿砚说的对!大伯先去安排一番,你门先去将军府住着,回头将此事细细的说与大伯听!”
住是不可能住的,时砚自诩出家人,不轻易沾染红尘事。因而让何五将李归的人头放在冯子然夫妻墓前,对着两人的墓磕了三个头,转身洒脱的离开。
何五赶着比牛车快不了多少的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往京城赶。
而边境,因为他的举动,造成了多少动乱,就不在时砚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仿佛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冯子然将军的儿子,那个才将将满六岁的孩子,孤身一人独闯西月**营,万军之中将李归的人头带回来,为冯将军夫妻报仇雪恨的事。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凡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第一时间都将其当成是一个笑话来听,但不管出现在将军府后山李归的人头,还是西月国那边放出来的消息,都证实了这个消息的可靠性。
西月国那边更是有无数人亲眼见证时砚和一个贴身护卫最后出现在李归帐篷的那一幕,谣言越传越离谱,完全忽视了当时何五也存在的事实,将时砚吹的天上有地上无。
一时之间,“生子当生冯时砚”这样的话,成了大街小巷人们的口头禅。
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从边境传播开,时砚与何五两人在下一座小城补充粮食的时候,听到人们口耳相传,越听越觉得好笑:“若非我能稳得住,这样的吹捧听多了,怕是早就飘了。”
何五继续赶车,眉头紧皱,疑惑道:“少主,咱们西华国将消息大肆宣扬开我能理解,但西月国那边,是为了什么?”
时砚翘着脚吃板栗,闻言淡淡道:“一来转移西月国内部的注意力,二来为他们护卫不利做辩解,毕竟我越是厉害,他们的罪责就可能越轻。”
两人无事一身轻,身在西华国境内,十分悠闲,一路上顺利安宁的不可思议。
西月**营现在乱成一团,都在为李归的死扯皮,谁都不想为此负责,但谁都想找个人负责,还想尽快将李归的残余势力收拢在自己手中,没人顾得上时砚这个杀死李归的真凶。
加上一路上冯山派来护送两人的护卫不远不近的跟着,偶尔有不长眼的小蟊贼,没靠近时砚二人身边,就被冯山派来的人解决了。
何五这才有了他们是游山玩水的感觉。
距离京城还有五日路程,何五突然想起一件事:“主子,您为何一定要在前面那座小城多停留三日?何五瞧着那里光秃秃一片,还不如咱们将军府后面的小砚山有趣呢!”
时砚翘脚躺在马车里,有口无心的念经打发时间,闻言淡淡道:“当然是为了……给太子殿下准备礼物。
唔,两月之期差不多要到了,也不知舅舅最近过得如何了?”
简单点儿说,就是拖延时间,给舅舅和皇帝还有太子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将他失踪的事做大做强。
此时京中,被时砚惦记的舅舅程立雪,整个人暴跳如雷,一巴掌下去,硬生生的拍碎了一张黄花梨桌子。
“真是好太子,连六岁小儿都不放过!
我道是两个西月国探子,怎么就能毫发无伤,来无影去无踪的将阿砚给掳出京城,一路过关斩将,直出边境,如入无人之境,宛如神助,我们的人几次追上,最后莫名其妙的将人给跟丢!
原来这一切都是太子的手笔!真是好一个太子!阿砚与他到底有何仇怨,他要这般狠毒的借刀杀人?
冯家为国尽忠,一门老小,就连老妇幼女都死在战场上,唯独剩下阿砚一个独苗苗,小小孩童被拘在山里,被迫剃度出家,连万佛寺山门都出不了一步,已然十分残忍。
这就是储君对待忠诚良将骨肉的态度,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程立雪从时砚出京的第一天,就派人多方探查时砚的踪影,最后找对方向,好几次眼看要将人追上,又莫名其妙的跟丢,本来就十分恼火。
要是只有他一家派去的人跟丢,他还能怀疑是自己人出了问题,可皇帝和太子的人同样如此,就让他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因此暗中不断的调查,经过将近两个月的努力,终于让他找到了蛛丝马迹,将目标定在太子身上,且在今天,终于让他找到了切实证据,证明太子早就发现了西月国那两个探子,却故意让人给两个探子透露关于时砚真实身份,为他们暗中潜伏进万佛寺打掩护之事。
程立雪出离的愤怒了。
舅母周青燕将门虎女,一般不生气,生气起来军营的大男人都怵,又是心疼时砚这个乖巧懂事的外甥的遭遇,又是气愤太子没有容人之量,莫名其妙就费尽心思对一个孩子下杀手的狭小心胸。
两人完全忘了之前时砚还很认真的告诉两人,他要出一趟远门的事儿。
但她勉强还有理智,揉着眉心道:“我记得你说过,阿砚唯一一次见过太子殿下,还是上次太子成婚后去万佛寺礼佛,顺便去探望,咱们的人也说了,那次太子总共待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就离开了?”
见程长青开始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周青燕继续道:“我将咱们留在山上照顾阿砚的人都找来一一问过了,太子那次留了两个名义上照顾阿砚的人。
具体是什么意思,我就不多加猜测了,但咱们的人说,后来那两人只露了一面就消失了,他们此后就再没见过,会不会跟那两人的失踪有关?”
周青燕猜测,冯家应该在时砚身边安排了人,莫非是那两人做了什么对时砚不利的事,被冯家的人发现,提前给解决了?
否则也不能解释,好好地,为何那两人会消失的如此突兀。
程长青当即就让人去打听,这件事不难查,太子能正大光明说出口要留下照顾时砚的人,明面上都有正当身份。
平日里大家都不在意,要真想查,不出一个时辰,结果就出现在程立雪的案头。
程立雪手指不轻不重的敲击在桌面上,面露沉思:“朱敬天,朱庸伯嫡幼子,年十七,太子近卫。李憾,年十八,武安公养子,太子近卫。
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能成太子近卫的,都是家里有些背景,还算受宠,长辈才能给谋这么一个职位,将来太子上位,这些人就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算那两人的失踪与阿砚有关又如何?太子他有证据吗?没证据的话,为了两个近卫置阿砚于死地,这心思过于歹毒了。”
倒是周青燕,突然灵光一闪,目光灼灼的问丈夫:“你方才说,那两人多大年龄?”
程立雪:“十七八岁。”
“长相如何?”
“清秀俊雅。”
周青燕一拍手掌:“将军,这种事咱们在军营见的还少吗?男人和男人之间……我可是听说太子与太子妃成亲近半年来,关系不睦,太子最近几月,甚至很少和太子妃同房。
且东宫的侍妾们到如今也没生下个一儿半女。您说,会不会是太子冲冠一怒为红颜?”
程立雪一噎:“可他毕竟是太子,这事儿太荒唐!”
其实是程立雪本人作为钢铁直男,实在无法想象两个男人之间……但他又想不出太子还有什么理由要置时砚于死地。
倒是周青燕早年混迹军营,什么事儿没见过?
当即道:“翻翻史书,汉朝的皇帝有哪个年轻时不玩儿几个年轻貌美的男人的?但也没耽搁人家成婚生子啊!”
说着就冷哼一声:“咱们这位殿下倒是奇了,能为了男人将太子妃冷落许久,也能为了两个男人,举起屠刀砍向阿砚一个孩子。”
程立雪眼眸微眯:“这件事我们能查到,让人稍微引导一下,陛下迟早也会知道,咱们先看看陛下的态度再做决定。”
“对了,两月之期就在眼前,阿砚也该回来了,京中现在到处都在传阿砚孤身杀入敌营,为父母报仇的事儿,也不知道他听到后会作何感想!”程立雪脸上全是骄傲,至今也想不明白时砚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倒是时砚,完全想不到他安排好的剧情,会被舅母的脑回路扯成这样,不仅他惊讶,怕是太子知道后,更要吐血吧!
这与太子的初衷相差十万八千里,太子却无力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是钢铁直男!擅长玩弄权术。
程立雪:呵呵,我相信。
周青燕:呵呵,您说的肯定是真的。
吃饱撑的
皇帝看着案头上的东西, 心情十分复杂。
说太子好男风,他虽觉不可思议,但其实是相信的。
翻开史书, 娶姑姑侄女, 弟妹嫂子, 甚至自己儿媳妇的皇帝不在少数,诸如某唐。玩弄年轻漂亮的男人或者半男人的皇帝也不在少数, 诸如某汉。
但不论如何,这些皇帝不管怎么玩儿, 都没耽搁人家和女人生孩子, 对于一个皇帝, 一个太子来说,没有继承人,屁股下面的位置就坐不稳, 随时都有翻车的危险。
皇帝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那般复杂的弯弯绕, 他也不会想到太子会因为一个太子妃,就对他产生了逆反心理,甚至付诸行动, 做了周密的计划,想扶持时砚和皇帝信任的月山方丈打擂台。
在皇帝看来,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只要是对这个国家好,对祖宗传承好,就算对方长得胜似钟无艳, 娶了也就娶了,睡觉的时候灯一吹,办事时根本就不用看对方的脸。实在不行, 等太子妃生了孩子,往后不睡对方不就好了?
后宫那么大,届时多选几个合自己心意的女人陪伴左右又不是什么难事,都已经是皇帝了,要是这点儿权利都没有,那还做什么皇帝?
就算要娶不合太子心意的太子妃,但为长远计,为国为家,太子怎么就受不得委屈了?
他一个做皇帝的,为了平衡前朝娶回家的女人那么多,也不是个个都好看,人人都温和娴雅,他不还得每月像是完成差事一样,做出最真情实感的样子,在固定的时间,去那些女人宫里坐坐,必要的时候和她们生孩子,满足她们包括她们背后家族的意愿吗?
何况周玉乔又不丑,不仅不丑,还是京城中数得着的才貌兼得的才女,出身清贵,太子简直是捡了大便宜了。
这么想的皇帝,自然不明白太子的脑回路,只觉得案头的资料对于他这个老父亲来说,简直是太过沉重的一个打击。
皇帝有一刻都在怀疑,上天是不是特意针对他,他这个皇帝当的实在太难了。
膝下一共五个成年儿子,偏偏一个能成气候的都没有,他只能在矮子里面拔高个儿,权衡利弊,多方考量之后,将嫡子定位太子。
现在皇帝的感觉就是后悔年轻的时候没多生几个孩子,万一就有能成气的呢?现在就是想暗中培养一个备胎都没有。
这么想着的皇帝,转念又一想,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妄想了,史书上赫赫有名,南征北战,搞出大动静的皇帝又有几人呢?大多数不还是靠着祖宗余荫,有一日是一日的混日子的皇帝吗?皇帝也知道,像他这样矜矜业业,三更起五更眠的皇帝,到头来也得不着什么太好的谥号。
长长的叹口气,对身边的大太监道:“传令,将太子于东宫禁足半年,无令不得出,让其余四位皇子明早上朝听政。”
太监眼皮子直跳,心下一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无缘无故的将太子给禁足了,至于后面的听着更像是让其他皇子和太子打擂台的意思。
然后就听到皇帝继续道:“挑几个姿色性情上佳的人事宫女送到东宫去。”
皇帝的意思非常简单,就是让太子先改了好男风这个毛病,就算改不掉,也要先和女人生下孩子。
他给太子半年时间,什么都不做,就专心在东宫生孩子吧,若不然没有子嗣的太子,这位置趁早换人。
但下面办事的人就不得不多想了,这看似惩罚,实则还给送美人儿,到底是想用女色养废太子,还是另有深意,着实让人一时半会儿想不通。
至于另一件让他头疼的事,皇帝忍不住又长长的叹口气:“待冯时砚回京,第一时间来报,朕亲自去万佛寺给他赔礼。”
不做出个态度不行了,以前还能仗着身份,欺负人家一门孤寡,太子的名声就算不好,但传出去顶多是一桩少年人之间的风流韵事,还有办法遮掩。
现在冯时砚的名声天下知,人没回来,名声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他要是还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不是太子名声不好这么简单,而是寒了数十万边境将士的心。
这个后果,皇帝承担不起。
随即皇帝沉着脸吩咐手下人:“将西月国探子之事清扫干净,皇家不能出一个私通外国之人,更不能出一个借西月国之势,灭自家忠臣良将后代的太子,你明白要怎么说吗?”
手下犹豫一瞬道:“太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找了两个人贩子将冯时砚带下万佛寺,本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不料中间出了意外,冯时砚被人裹挟出了京城,但最终结果歪打正着,冯时砚为父报仇,也算是喜事一桩?”
皇帝挥手:“就这么着吧。”
话虽如此,皇帝对于太子眼高手低,让一个六岁小孩儿从自己手心溜走的手段,还是十分不满的,觉得对太子这么多年的教导他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若是太子能轻易将局势控制住,借谁的刀杀人不是杀呢。若有能力将事情处理的干干净净,谁也怀疑不到他身上去,皇帝还会高看太子一眼。
现在,皇帝坐在皇位上,痛苦的揉着眉心。能活着将李归的人头从西月国几十万大兵的军营中带出来,显然冯时砚是个不简单的。
这件事中,到底是谁耍了谁,谁利用了谁,谁在主导,谁被耍的团团转还一无所知,皇帝觉得一目了然。
太子这个蠢货。
但总归还是那句话,他没有证据,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是对太子不利的。
“若不是朕只有这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儿子,若不是换太子会动摇国本……”皇帝再一次心中想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就是看在咱们家阿砚无父无母,孤苦无依,陛下才能做出这等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避重就轻的决定!不行,我要进宫,我要去给阿砚讨一个说法!”
皇帝的命令很快就传出京城,外人不知道时砚出京的内情,但诸如程立雪,自认知道的一清二楚,简直被皇帝对太子的处罚气的又一掌拍碎了一张黄花梨木桌。
周青燕早已淡定无比,随口吩咐管家:“往后这里就摆最便宜的榆木桌子吧,免得有些人总是败家。”
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丈夫身上:“旁人可不知道阿砚是怎么出的京城,陛下也不会让人知道,因为一个不小心,太子身上就容易被人扯上一个勾结外敌的罪名,这不仅对皇室,甚至对整个西华国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
大家只会相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传言,说太子因为男宠失踪的事,想给阿砚一个教训,没想到被人钻了空子,让人将阿砚带出京。
不过故事的结局是完美的,阿砚得上天庇佑,克服重重困难,亲手为父母报了血海深仇,这就是一段非常完美,歪打正着,百姓喜闻乐见的大团圆结局。
没人会在意故事的真相,他们只会将万佛寺的门槛儿踩破,没有理智的去那里祭拜佛祖,希望自己也能得到佛祖的庇佑,成为像阿砚一样幸运的人。”
程立雪气的手都在颤抖:“说什么亲自赔罪,还不是以势压人?他一句赔罪,是能抵消阿砚差点儿被西月国杀害的事实,还是能让立雨和子然活过来?就能抹灭太子在里面动的手脚?他的一句赔罪就那么值钱吗?”
周青燕肯定的点头:“就是这么值钱,就是能抵消,所有人都觉得这很正常,除了我们这些阿砚的亲人。人在慷他人之慨的时候,是没有底线的。
将军,你出去随意找个人问问,若是太子受人蒙蔽杀了他全家,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陛下面前痛陈冤屈,陛下亲自下令为他全家沉冤昭雪,他是不是还要对陛下感恩戴德?十个人里,有十一个都会肯定的告诉你,会!
没有办法,这就是现实。”
程立雪的拳头紧了又松,牙关紧咬,眼中情绪晦涩难懂:“收拾东西,咱们去山上住几日,我要亲眼瞧见阿砚回来才放心。”
至于手头的差事,爱谁谁吧,他反正是没一点儿心思去管了。
周青燕无奈的叹口气,拍拍丈夫手背,缓缓起身,脚步沉重的离开。
另一头被他们惦记的时砚,正带着何五停在京城不远的一处茶寮,听过路的行人讨论昨日从皇宫中传出的消息。
果然不出周青燕所料,所有人都觉得冯家能得此殊荣,该心怀感激,千百年后,这就是一段君臣相和的佳话。
甚至还有人满脸激动:“冯小公子小小年纪就有此本领,不愧是冯将军的儿子!将来小将军上了战场,我西华国定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说不定能将西月国狗贼杀的片甲不留,到时候再也不用打仗了,多好啊!”
“你这般说,我可真希望冯小公子快点儿长大,上战场去杀敌呢!”
一群人沉浸在幻想中不可自拔,只有角落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妇人,不停的喃喃:“造孽啊,造孽,这就是欺负没爹没娘的孩子啊!不是自家孩子不心疼,谁家当爹娘会希望孩子早日上战场,生死不知?”
何五听的十分生气,要不是有时砚在旁边盯着,说不定早就大开杀戒,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杀人不眨眼。
“冯家和程家不一样,冯家一直以来,忠的是西华国的百姓,守的是边境百姓的安宁,谁在皇位上,对冯家来说都无所谓,我们家老祖宗传下来的祖训,只对百姓负责,皇帝爱谁谁。
舅舅从小和我爹一起长大,大概是受了我爹太多的影响,在思想上就被我爹给洗脑了,对皇帝心里的敬畏少了很多。
旁人大概会觉得皇帝亲口说要当着我的面赔罪,是一件非常受宠若惊之事,但舅舅不会,他甚至会觉得皇帝这是赤、裸裸的以势压人,有种小孩子打架,做家长的拉偏架,欺负我一个家中没长辈的可怜孩子的感觉。”时砚幽幽道。
显然从小被冯家培养长大的何五,忠的既不是皇位上的皇帝,也不是西华国的百姓,何五心里只有冯家,只有时砚。
他觉得程立雪的想法完全没问题:“主子,咱们一路走来,一开始百姓的言论十分正常,都在为你能报仇开心,还有很多人为此精神振奋,觉得西月国不过尔尔。
怎的到了京城附近,这种奇怪的言论就越来越多了?这些人说话,像是不用脑子,都是用屁股想出来似的。”
时砚嗤笑:“可不就是用屁股想出来,这是皇帝在敲打我呢。”
“皇帝觉得我明明有本事从太子的陷阱中逃脱,却将计就计,将太子陷入如今尴尬的境地,让他很不满。
他老人家虽然在天下人面前替儿子收拾了残局,但我这个罪魁祸首,他也没忘记,这是让我消停点儿,别惹事呢!”
何五一针见血道:“吃饱了撑的。”
若不是太子先打着程长青的名义给时砚送人监视他,会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时砚想了下,可能还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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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疼
何五赶车大摇大摆的上了万佛寺, 几乎是同一时间,该收到消息的人都收到了,不出半日, 万佛寺内外人满为患, 香客众多, 都想好好瞧瞧,时砚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明尘住持出于安全考虑, 不得不开始限流,真是甜蜜的负担。
不管众生在佛祖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什么离奇的事情, 窝在后山的时砚是不知情的, 他只是第一眼就在以前程长青住的院子门口, 见到了互相搀扶的舅舅和舅母。
只需一眼,时砚就将视线定在舅母的腹部。
时砚在距离二人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行了一个道家礼, 笑眯眯道:“恭喜舅母, 我要有表弟了!”
二人愣了一下,舅母的手不由自主的抚在腹部,双眼亮晶晶道:“果真?”
时砚点头, 转而邀请两人进院子坐下,这才点头:“果真。”
时砚说了,两人也都信了。
隐在暗处的何五撇嘴:这可真是一个敢说,两个敢信。
舅舅程立雪早就和夫人商量好了,见了面第一时间,就要教训时砚这胆大包天的皮小子, 一声不响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儿,若是不一次性让他长记性,往后怕是还能做出更加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情。
时砚早就知道, 但凡做家长的,不管心里多惊喜骄傲,面上都是这一套,一回来肯定要面临舅舅和舅母男女混合双重唠叨,双倍痛苦。
于是先发制人,在两人没反应过来前,给两人提前支取属于他们的快乐。
显然有了自己孩子的喜悦,让程立雪这个三十好几的老男人一时坐立不安,在院中来回踱步,随即一拍脑门往院外走:“夫人你先好生待着,我去吩咐人给你找两个懂事儿的嬷嬷来,顺便给我娘写信,问问她我们应该注意什么。
对了,还要请两个大夫来好好给你诊脉,确保肚子里的胎儿无虞,最近两月忙的鸡飞狗跳,也没时间好好请过平安脉,真是糊涂了。”
说着脚下生风,人就消失在小院门口。
时砚一进院子就知道,他人不在的这两个月,院中被人打理的十分整齐,屋檐下的蒲团,还摆在老位置,上面干干净金没有一丝灰尘。
时砚从那边抽了一个蒲团放在石凳上,请舅母落座。
舅母是个十分大气之人,也不客气,下意识扶着腹部坐下,笑盈盈对时砚道:“阿砚,你说出远门两个月,就真的在最后一日回来了。
你说希望回来能听到舅母的好消息,没想到这个消息还是由你亲口告诉舅母的。”
说着,伸手抚上时砚已经有两寸长,被时砚随手扎成的小揪揪上:“苦了你了。”
时砚一愣,随意摇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时砚说的是实话,但舅母听着就是心疼,这么小的孩子,没爹没娘,孤苦伶仃的住在这里,就算有冯家的势力护着又如何?
舅母温暖的手握住时砚的小手,语气温柔而坚定:“阿砚,往后你只需要做你喜欢的事情,其余的有舅舅和舅母在,不管你从哪里学了多大的本领,但你在舅母眼里,你还是个孩子,就该快快乐乐的活着,不要想太多。”
时砚怔愣了一下就答应下来,反正接下来他确实没什么是必须要做的事。边境走了一趟,时砚又有了新的感悟,最近好好待在这里修炼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笑眯眯的和舅母说起自己的打算:“往后这院子就叫小道院吧,回头我提个字,还要麻烦舅母帮我找个匠人做成门匾挂起来呢!
既然出家了,就要正式一点。”
舅母十分霸气道:“既然阿砚你真的想出家,舅母也不拦着,咱们家给你找风水宝地修建道观也可,若你真心喜欢这里,不想挪窝的话,舅母让人想办法,将这座后山给你划过来,当后花园也可。
总之不能小气了。
舅母不知道出家是不是都要跟苦行僧似的,但咱们家有这个条件,不能让你累了无聊了,出门散步都没个自己的地方!”
时砚心说,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英雄所见略同,阿砚也是这般想的!”
舅母突然文思泉涌,灵机一动,已将万佛寺后山这片占地千亩的地方当成自家地盘儿,给时砚建议道:“不如就叫砚山如何?旁人一听就知道这是阿砚你的地盘!”
时砚心说:这起名水平,不比小砚山高多少呢。
“阿弥陀佛!看来我万佛寺后山终究还是花落旁家了……”明尘住持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听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发出了一身感慨,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时砚请人坐下,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明尘看两人的眼神,直言:“刚到,也就听到二位施主将我万佛寺后山改名砚山,给时砚施主做后花园那部分。”
时砚索性顺杆儿爬,双手托腮,腿还没有石凳高,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头顶着两个小揪揪,用纯洁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明尘:“那您给吗?”
哪儿还有传说中大杀四方,杀人如砍瓜切菜,三头六臂的凶狠样子。
明尘苦笑一声,随即就释然了,还有空调侃:“能不给吗?”
时砚眨眨眼,非常单纯无害的样子:“大概不能吧?”
明尘念了声佛号:“那砚山从今往后就是时砚施主的后花园了。”
说着就朝周青燕伸出手:“程施主请贫僧来给夫人诊脉,还请夫人配合。”
两人这才明白明尘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舅母小声道:“这个棒槌”,但行动上却十分配合。
程立雪还没从有儿子的喜悦中回过神,一转眼就被时砚给赶下山:“您总不能越活越回去吧?舅母有了孩子,是个人都知道住在将军府里,奴仆环绕有人伺候,城中有最好的大夫,有经验丰富的产婆,还有舅母家中长辈。
要静养,不能受刺激,不能被人打扰,我这里最近什么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
山上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程立雪也知道时砚说的是事实,最近慕名而来的不仅有京中贵人,还有冯家部将,全部来时砚跟前表忠心,虽然时砚一个都没见,让何五打发了,但确实很烦人。
但他就是舍不得这个刚刚回来的大外甥。
舍不得又如何,不还是被时砚给毫不留情的送走了。
一转身,就见到了素面朝天,看起来精神奕奕的周玉珑,对方现在看起来神态像是十六岁的少女,容貌像是三十岁保养得宜的妇人,两者奇异的融合在一起,却没有一点儿诡异感。
只让人觉得这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淡然缥缈之感。
这是道经初初入门的征兆,时砚心下满意点头。
周玉玲走至跟前,对时砚行了一个弟子礼:“方才见您在送别程将军,没好前来打扰。见到您一切安好,我也能放心了。”
时砚没反对对方这个礼仪,当初在别院中,用草木之气反哺人气,又将道经送给对方,不管时砚认不认,周玉珑其实就是他半个徒弟,他们双方心知肚明。
时砚背着手转身往回走,周玉珑跟在身后半步远的距离,神情恭敬,神色坦然道:“听说陛下已经给您送了帖子,明日要登门拜访,亲自给您赔罪。
皇家之事,向来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我也不知外面的传言有几分真。
但陛下他是皇帝,在皇帝眼里,很多事情没有对错,只有大多数人的利益和小部分人的利益,皇帝的利益和旁人的利益,皇家的利益和其他人利益,有时候我瞧着都不像个人,您要小心。”
时砚挑眉,知道周玉珑不傻,果然没让人失望。也不愧周玉乔生气时说过的话,周玉珑这个妹妹,自小聪慧,只不过心思从未放在正途上。
但何为正途?何为邪路?周玉乔选的路就一定好吗?周玉珑现在这样就是不幸吗?时砚觉得未必。
但他也没多说,只摆手道:“我心中有数。”
说着就到了院门口,时砚没请人进去,摆摆手道:“回罢。”
周玉珑在门外认真行了一个弟子礼,转身离开,十分洒脱,很有时砚师门的一二分样子。
至于皇帝的上门赔罪,时砚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儿:“搞的天下皆知,好像诚意十足的样子。要真有心赔罪,别的不说,早在我回来的第一时间,让人好吃好喝的送来了。
他当我是他朝堂上那些任他揉捏的臣子呢?给对方赔礼道歉,还要下令将人折腾进宫里,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说,受害者弯腰站在下面战战兢兢,道歉之人屁股稳稳地,高高在上的坐着。
一通委婉的表达,顺便送一些对他来说九牛一毛的东西,让臣子主动说出原谅他也体谅他的话。
然后记载于起居注中,就是皇帝宽容大度,有容人之量,知错能改的佳话。
若真想要我也那样知情识趣,之前就不要试图给我的名声泼脏水。不要做那种无意义的事情威胁我。”
时砚正翘着脚坐在屋檐下的蒲团上吃葡萄,何五手脚麻利的给时砚扎了两个漂亮的小揪揪。
鬼知道何五为了胜任这项差事,私底下到底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顺利给时砚梳好头发,心下松了口气,这才指着紧闭的院门道:“可是皇帝已经带人等在外面了,有明尘住持,还有几位看穿着,应该也是朝中官位不低的大臣。”
时砚:“爱谁谁,我们冯家从来不伺候皇帝,也不惯着他们这些臭毛病,现在老冯家就剩我这一根独苗苗了,难不成我要让祖上蒙羞不成?”
何五见时砚语气中满是淡漠,犹豫道:“是因为最近冯家部将纷纷前来拜见您,有重现冯家往日荣光的兆头,皇帝这才坐不住了,匆匆出宫吗?”
何五不解:“皇帝出宫,亲自给您赔礼,不是增加您的威信力吗?对皇家有何好处?”
有何好处?
皇帝又不是做慈善的,这个目的说出来,大概会刷新何五对皇帝这种无情生物的认知,时砚觉得还是不说了,让何五自己看比较有意思。
“冯小公子,陛下协礼前来拜访,还请拨冗一见!”
门外的男声说话虽然客气,可这遣词造句和语气,可就不那么友善了,大有时砚这人不识抬举,很让他生气的意思。
时砚招手:“你去,这么说……”
门外之人等了一盏茶时间,院内毫无动静,皇帝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本就是政治作秀,这种事情,不管是当官儿的,还是当皇帝的,古往今来干过的人多了,双方心知肚明,互相配合,你好我好,结果时砚这么不给皇帝面子,叫皇帝的脸往哪儿搁?
众人都觉得今天的事情,可能没他们想的那般顺利时,就见院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其貌不扬的成年男子,身上自带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息。
皇帝身边的护卫瞬间精神紧绷,进入防备状态。
来人自然是何五,何五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弯腰对皇帝行了一个道家礼,声音冷淡,面无表情道:“我家主子说了,您何必跟一个才六岁,不懂事的孩子这般认真计较?
我家主子没有长辈,小孩子家家的,有娘生,没爹养,自小没规没矩惯了,怕在陛下面前失了礼数,就不接待陛下了,您请回吧!”
说罢转身砰的一声关上院门,留一堆人心思各异,空气瞬间安静的可怕。
这话的意思可就太丰富了,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别看人家小,什么都懂呢,这是讽刺陛下,既然知道你家孩子做错了,让你家孩子受到应有的惩罚就是对我最大的赔礼,结果你对自家孩子轻拿轻放,转头逼我原谅你,自个儿还要得一个大度的名声,就不要怪我拆你台,这是你应该承受的风险。
至于为什么有娘生没爹养,还不是人老冯家一门忠烈,抛头颅洒热血,为国尽忠了?我现在遭受到的一切,是不是功勋之后应有的待遇,你我心知肚明。
狂是真的狂。
众人不约而同想起方才透过大开的院门,看见屋檐下那个翘着脚吃葡萄的小孩儿,心里浮起一个念头:至少很诚实。
说自个儿没规矩,那是真没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放肆!
大臣:无礼!
侍卫:没规矩!
时砚:哦,因为我没素质。
国师
怼人的时候何五十分硬气, 且有种莫名解气的感觉。但关上院门,何五的脸色就变得十分沉重了。
小声问时砚:“主子,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皇帝的面子, 为防他恼怒做出什么, 我去联系一下冯家部将吧,咱们早做防备, 心里踏实。”
何五没说的是, 今天这事儿关注的何止现场的人呢,整个京城的人一大早起来就将目光集中在小道院, 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这事根本瞒不住人, 不到下午的功夫,小道院外发生了什么,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晓。
要何五说:“主要是皇帝没想到主子您会拒绝配合他的表演,众人本来做好了看你们握手言和, 言笑晏晏的场面, 连拍皇帝马屁的词儿都想好。
您是没瞧见, 我说了那些话后, 外面人的脸色。”
何五担忧的时候,外面皇帝带着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时砚可不管皇帝面子上要如何, 既然他做了初一,就别怪时砚做十五, 他可不是打不还手的性格,应该说,他们冯家的男人,就没有这么软蛋的玩意儿。
就连在达摩院后山铲路的大伯明光和尚, 也是个能对所有人都狠的狠人。
时砚吩咐何五:“去,将我今早写好的牌子立到砚山路口,记住,一定要在最显然的位置,前后两个路口,一个都不能少了。”
何五嘴角抽搐一下,想起时砚一大早起来,就心情很好的将他喊出来磨墨,大笔一挥,在木牌上写了:“皇室之人不得入内。”这几个字分别有成人脑袋大小。
下面还有两行稍微小一点儿的字:“轻者断腿,重者杀无赦。”也就成人拳头大小吧。
何五干脆利索的去干活儿了:“已经在皇帝的底线上疯狂跳舞了,一次是踩,两次也是踩,无所谓了。”
更让人觉得尴尬的是,何五是用上了功夫飘的,竟然比皇帝他们的脚程快,刚在砚山脚下选了个位置极佳的风水宝地,哼哧哼哧一掌下去,将木牌的下半截钉在地下,一抬头,和皇帝下山的仪仗队撞了个正着。
皇帝一眼就看到何五身边那个足有何五个头一般高的木牌,即使老眼昏花,也在第一时间将上面的字儿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就连旁边拳头大的备注都看的明明白白,皇帝瞬间觉得自己血压飙升,双眼一翻,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这就瞬间解救了无数正为难的大臣,俗话说,君辱臣死,现在明显他们的君王受到了侮辱,但他们到底要不要誓死为君王找回尊严,这是个问题。
但现在不用为难了,所有人都朝着皇帝的车马涌过去,罪魁祸首何五这么大个儿一人,竟然被众人选择性的忽略了。
何五嘿嘿一笑,觉得这些人真没意思,扛起另一个成人高的木牌,向砚山另一条路而去。
他不会主动说,他就是故意的。
消息不出两个时辰,在山下传的沸沸扬扬,有赞成的自然也有批判的,但不管是哪种观点,大多数还是看热闹居多。
唯有一群人早就不能淡定了,那就是江姓皇室,本来对时砚不感兴趣的,当天就集结了十几号人,不是这个国公家的小公子,就是那个侯爷家的二少爷,一群人浩浩荡荡,赶在夕阳余晖还挂在天边时,冲到了砚山脚下。
砚山其实是有自己上山的路的,但狭窄又崎岖,以前砚山作为万佛寺后山,上下自然从万佛寺的山路上走。
现在砚山是小道院的一部分,自然要有他自己的路了。
一群少年人怒发冲冠,嚷嚷着就冲上了砚山的台阶,嘴里还嚷嚷着:“让小爷瞧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竟敢如此狂妄,不将我江姓皇室放在眼里,口气倒是大得很!不要以为在西月国杀了李归那个废物,就能在我西华国境内没大没小,作威作福!”
“就是,我西华国京城可不是西月国边境那穷酸地方能比的,别把边境那一套蛮夷做派拿到京城来丢人现眼!”
“就让小爷替你父母教教你,日后如何在这京城之中夹着尾巴做人。今天冯时砚你若是跪下朝小爷我磕三个响头,然后大喊三声冯时砚不是个东西,小爷们就高抬贵手放了你!”
几个被人派出来当木仓使的马前卒,甚至不用时砚自己出手,何五一个人就轻易将这群断腿青年扔出砚山范围,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排成一排,痛苦哀嚎。
惨叫声将砚山周围即将栖息的鸟儿惊起一片又一片,一起跟来的下人们胆战心惊的将自家少爷扶上车灰溜溜带回京。
踩着夕阳落下的脚步,随着这群打头阵的纨绔公子们的离去,一起带回京城的,还有时砚今天一整天的彪悍业绩。
众人本以为时砚这下彻底凉了,不管你有理没理,不管你之前做出了什么彪炳史册的功绩,这些东西在皇权面前都不值一提。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虽夸张亦不远矣。
同样,住在山上的和尚们也有这个担忧,他们不是担心时砚本人的安危,而是担心时砚堪称寿星公上吊,自寻死路的行为,连累到他们。
“太不要脸,还出家人呢,我呸!前些日子,对面的佛寺因着主子您,来了多少香客,赚了多少香火钱,他们乐的嘴都合不上了,了悟师兄给您送饭的活儿,几十个大和尚抢着干!
今儿才送走皇帝呢,就担心您住在砚山牵连到他们,恨不得避开咱们小道院,离得远远的,太不是东西了!”何五立完牌子,上山路上无意间听了一耳朵,心下十分生气。
时砚倒是十分淡定,翘着脚念完今天的经文,对何五道:“放心吧,皇帝不仅不会将我怎样,还要将我高高的供起来。”
说罢,时砚想了下:“让人准备好在小道院附近搭建一个厨房,日后咱们怕是要自己开火做饭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何五没问时砚为何要自己开火做饭,只认真告诉时砚:“主子,我只会烤鸡,若您真想吃我做的饭,可能要给属下一个学习的时间。”
何五心想,我一个暗卫,不仅学会了刺绣缝补,梳头,裁剪衣服,分辨女人首饰种类,现在学个做饭,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时砚:“那就先找几个厨子上山给咱们做饭,总不能事到临头,咱们先搞的自己饿肚子。”
事情果然如时砚所料,皇帝回宫后就清醒过来,面色虽然难看,但连夜召集重臣商讨国事,不出三日,皇帝因时砚杀李归有功,册封时砚道长为国师的旨意就传出了皇宫。
彼时时砚才念完一轮儿经,坐在蒲团上打坐,何五小心翼翼的给他梳理头发。
同一时间,京城出门干活儿做工,上街赶集的百姓都开始在外面活动,皇帝传旨的仪仗队,敲锣打鼓,作风高调的穿街而过,达到砚山底时,这件事已经无人不知。
所有人都在感叹皇帝的好度量,时砚前日那般下了他的面子,他还能不迁怒,认真封赏时砚的功劳,真是宅心仁厚。
小道院内,时砚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不远处一身腱子肉,个个气质彪悍不好惹的匠人们,做好厨房的最后收尾工作,站在院门门外,遥遥的朝里面无声的作揖,沉默的离开。
何五正在假装扫地僧,哼哧哼哧的提着一个大扫把,在时砚面前两步远的位置,脚步都不移动一下,扫了小半个时辰,两人谁都没将站在院中的传旨太监当回事。
当然,人家传旨太监的业务水平也十分过硬,都这样了,对方也当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对着时砚方向,笑眯眯的将圣旨内容给时砚一字不差的转述了一遍,然后弯腰将托盘里的官印,官袍,还有身份凭证小心翼翼的放在时砚脚边的台阶上。
随即弯腰,将礼数做的十足:“恭喜国师,贺喜国师!”
身后仪仗队好几十号人同时大声道:“恭喜国师,贺喜国师!”声音震天,隔壁万佛寺的人想假装听不到都不行。
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反正万佛寺的光头大和尚们早就酸了,西华国上一任国师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根据史书记载,这百年间,皇家甚少动册封国师的念头。
早在二十年前,已经有不少人猜测,万佛寺的月山方丈是这一代中最有可能登顶那个位置之人,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月山方丈在当今陛下登基前后,付出过太多。
天下的佛门教徒众多,都在心里盼望着那一日,届时他们一定能将佛家的教义传播到天边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现实犹豫突如其来的当头一棒,国师之位竟然给了时砚一个六岁顽童,且还是个狂妄不知礼数,杀人如麻的顽童。
这巨大的落差要人如何忍受?
年长的和尚们不管心里能不能想通,见了时砚总归面上还是十分友好的,但寺庙里那些平日用鼻孔看人的小和尚,可不会也不想掩饰自己的行为。
最为明显的一条,就是每日给时砚送饭的了悟师兄,被人打了,鼻青脸肿好不可怜,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然后那边自然而然的断了时砚这里的伙食。
其次是时砚居住的小道院位置偏僻,原来属于万佛寺后山,与万佛寺之间连通着一条曲径幽深的小道。
现在那条小道中间被人用砖头在中间砌成了一堵墙,墙不高,不到成年人腰身,长两丈左右,稍微健壮一点儿的成年人就能轻松翻过,但要和这边断绝往来的意思十分明显。
往后小道院这边上下山,只能通过砚山一前一后两条蜿蜒崎岖的小路了。
时砚在院子里美滋滋的吃着冯家送来的新厨子做的糖醋小排,说实话,比万佛寺那边武僧吃的味道好十倍不止,吃的小嘴油汪汪,这才一脸悔恨的对坐在对面双掌合十的明尘住持道:“早知道山下的糖醋小排这般好吃,你们就该早日断了我这边的伙食!”
明尘住持嘴角微抽,往生经也念不下去了,睁开眼,对时砚抱歉道:“时砚道友,你得封国师一事,对我佛门打击太大,我想道友也明白这个道理,实在抱歉了。”
时砚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漱口,擦嘴,整理衣袍,这才坐正身子,非常认真的问明尘:“莫非你们真的认为,皇室会让佛门领袖做国师,眼睁睁看着佛门壮大而无动于衷?”
时砚毫不客气的指出一点:“佛门之人不劳作,不事生产,却占用了大量土地面积,若是将来继续发展下去,过不了几十年,可能会影响到民间百姓的耕地问题,你觉得作为皇帝,他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时砚敲敲桌子,继续道:“若是真的如你所愿,将佛家教义发展到天边的每一个角落,到时候你们佛家能一呼百应,百姓只拜佛祖,不敬皇权,又是你们需要的吗?”
明尘住持被时砚说的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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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出家
等明尘住持走了, 时砚好心情的吩咐何五:“在万佛寺砌的墙隔壁,重新再起一道墙,先定个五丈高, 普通人绝对翻不过来的那种。
唔, 顺便,在墙头弄点铁蒺藜固定在上面, 铁蒺藜的尖儿一定要打磨锋利, 刷上上好的桐油,防止生锈, 即使是万佛寺的几个武僧, 落在上面也要吃亏的那种尖锐。”
何五认命的应下, 他已经跟着厨子学了三天炒菜,简单会做十几道家常菜,现在去当泥瓦匠,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只能说, 人的底线, 就是一步步被踩下去的, 若是时砚在见到他的第一面, 就让他去学这学那,他心里必定是万分抗拒的,认为这种种行为, 是对他身为暗卫的侮辱,但现在嘛, 何五已经适应良好。
并且深为自己是一个多才多艺的暗卫感到骄傲。
本来万佛寺那边还等着看时砚的笑话,没想到时砚早有准备,该吃吃,该喝喝, 一点儿没耽搁。
更气人的是,时砚不知从哪儿找了个冷着一张脸像是随时要杀人的泥瓦匠,在他们砌的墙对面,重新加固了一道墙,比他们的厚,比他们的宽,还比他们的高,墙砌成的那日,那个冷脸泥瓦匠亲手蹲在墙头撒了整整十斤重,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铁蒺藜,彻底阻断了他们窥视小道院一举一动的视线。
本以为是他们主动切断了小道院的后路,谁知人家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之心,天日昭昭,迫不及待。
这就让和尚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明尘主持在师父月山方丈的禅房外说了最近发生的事,着重说了时砚对他的警告,对里面闭关的人道:“师父,弟子觉得时砚道友说的有道理,咱们佛门能发展到如今不容易,现在乘势做出一副和道门对立的样子,低调发展,或许才是对我们最好的选择。”
明尘说完后,在院中等了足足半日,都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起身缓缓离开,行至院门口时,方听到里面传来幽幽的叹息声。
语调太复杂,让一向心思通透的明尘也无法分辨出到底是何意思。
“我就是吓唬明尘的,我是想让他们别把目光放单单在西华国这一亩三分地上,百姓有国界,佛祖的教义却无国界。
若是他们中有人能转变思路,将佛祖的教义传到周边国家,西月国,东洲国,大宛国,在那里若是佛教徒的地位与西华国一般无二,到时候一个国家的帝王,是消灭不了全部佛教徒的。
说不定民间商人想发展商路,朝廷想和其他国家进行官方往来,都要通过他们牵线搭桥,比当什么国师舒服多了!”
时砚笑眯眯对何五解释。
何五嘴角抽搐:“主子您那天将明尘住持吓得不轻,我觉得他可能想不到您说的这一点,何况去他国传教,本身就是危险重重,九死一生的事情,没您说的那么容易。”
时砚坐在门槛上双手托腮望天,可有可无道:“去他国传教才有实现佛教教义的一天,留在西华国,和政治结合在一起,迟早要完。”
何五对佛家的事情不敢兴趣,正贤惠的围着围裙,坐在旁边给时砚裁衣服,随口道:“主子,自您被封为国师,不少道观前来投靠,我按照您的意思,将人挡回去了,一家都没见,礼物也让人带回去了,就按你说的告诉来人,咱们家不缺吃少喝,有的是钱。
只让人收了西山道人派人送来的贺礼。
倒是咱们家部将,日后往来就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了。他们托我给您带句话,您身份今非昔比,日后无事不能上山来拜访您了,免得一个不小心,让您被皇帝抓住把柄,说是结党营私,于公于私都对您不好,真到了要紧时候,再联络。”
何五说的西山道人就是周玉珑,她自从出家就越发的随性了,自号西山老妪,何五不好直接用西山老妪称呼对方,于是就委婉的管对方叫西山道人。
时砚好奇的看着认真裁剪的何五,突然发问:“何五,你没发现吗?”
何五:“发现什么?”
时砚索性又扯过来一个蒲团垫在身下,将自己摆成一个大字型望天,幽幽道:“我被迫出家了啊!”
何五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时砚:“我刚开始是小光头,所有人都将我当成和尚,事实上没有人为我举行出家礼,我只是一个寄居在寺庙的光头孩子而已。
后来我留了头发,穿了道服,自称道士,可整个万佛寺都是和尚,更加不会有和尚为我这个想当道士的孩童举行出家礼。
所以,所有人都以为我的出家只是说说而已,并未当真,因此舅舅他们才能在最大限度内放任我随心所欲,因为他也没有真心觉得我是出家人,只不过是在配合我的表演。
可是皇帝一道圣旨下来,册封国师,上面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时砚道长,国师,我这是被迫出家了啊。
若相当国师,我就只能是时砚道长。
若是将来我还俗,这国师的位置可就跟我没关系了。
你说,到时候,我是选择冯家的军权,还是至高无上的国师位置呢?”
何五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这么多天他还以为皇帝是在这件事上认怂了,结果人家一回皇宫就想到了整治自家主子的办法,一竿子就支到了十年后,简直是深谋远虑。
何五生气的将手里的剪刀一把扎进了三寸厚的石桌内,只余下剪刀柄可怜兮兮的留在外面瑟瑟发抖。
“皇帝这是不利用完您的最后价值不罢休啊!您先头顶撞了他,结果他回头就借着您杀了西月国大将军李归的由头,给您封了一个国师。
现在山下的百姓都还在说,皇帝宽厚仁慈,知人善任,体恤忠臣良将之类的屁话,顺便还借此事安抚了边境数万冯家军。
咱们家部将得知您被封国师一事后,才减少了私底下的小动作,不想您在皇帝面前难做人,没想到,我们竟然都上当了!”
时砚摆手:“这怪不得他人,坊间传言有鼻子有脸,都说皇帝是因为我杀了李归,因功获封,却并无几人知道圣旨的具体内容,不过是玩了一个简单的文字游戏而已。”
何五担忧的不行,哪儿还有心思裁剪衣服啊,烦躁的抓头发:“这样下去不行,主子您不能被皇帝继续利用了。要不属下找冯山将军问问?”
毕竟那位自从见过时砚后,短短几月,就送来了无数金银财宝和几十封信,俨然将时砚当成下一代家主在培养。
时砚摇摇头:“不用,焉不知皇帝如此,正是我想让他这般做的。”
“为何?”
时砚笑的意味深长,看了何五一眼:“你从来都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真的能坐地飞升吧?不只是你,其他人也不会相信,虽然嘴上说着什么佛祖保佑,敬重天地鬼神。
其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越是知道的多,越是见识的多,越是杀过的人多,就更加不可能相信这种事。”
何五诚实的点头:“糊弄愚夫愚妇的那一套把戏,我自己也学过。”
时砚点头:“所以你不懂。”
当身为国师的时砚,能力到达一定水平甚至能白日飞升的程度,基本上就和整个国家的气运连在一起。
有的时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好处大家分,他吃肉西华国跟着喝汤。
有时候是孽力反噬,他小日子越好,西华国就越惨,普通百姓可能感受不到什么,身为皇族,享受了天下百分之九十好处的皇室中人,怕是有的受了。
具体如何,还要看西华国接下来两代皇帝陛下如何努力了,时砚也不是不给对方机会。
当然,这个法子也有一个危险的地方,就是时砚若修炼毫无寸进,便会被西华国的国运压的喘不过气,大概要提前回快穿局写事故报告,等待上面的处理了。
小甲听了时砚的计划,已经躺平了:“组长,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你就浪的没边儿了,你以前又没飞升过,一没经验,二没可供你参考的经验,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觉得你一定可以成功?
万一不成功,将自己提前作死了,男女主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光是局里三千零八十五页四A纸的手写,无错别字,无重复语句事故报告,就能写到地老天荒。”
时砚挑眉提醒小甲:“忘了天人感应了?我的天人感应告诉我,这次我一定能成功。”
见小甲不相信,时砚也不辩解,毕竟整个快穿局去过修□□的不在少数,或者从修□□被选中的也不少,但至今也无人能达成最后一步。时砚以前也属于其中一员。
但这次他还真没骗小甲,打从来这里的第一天,他的天人感应就有非常强烈的感觉,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无法宣之于口。
因而他才会这般有自信,每一次步子迈的大到能扯裆,都无所顾忌。只要能了结因果,使自己心态平和的事,他都会去做,这也是一种修行。
时砚缓缓从蒲团上起身,吩咐冷着脸闷不吭声裁衣的何五:“从明日起,将砚山后面的小路封死,只余下前路供人行走便可。”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没写完,待会儿上传。
闭关出关
仔细说起来, 砚山后面的小路其实比正面的路更宽敞,更好走,平时来往的人也多, 像是京城中那些第一次来就被何五打断腿之人, 养好伤也不安分,天天去后山进行车轮式骚扰。
还忽悠来了不少其他不知天地厚的纨绔,挨个儿被打断腿后, 这些人终于学聪明了,自个儿不上, 逼着家里的仆人上。
何五都无语了, 直接将人扔出去。
结果这下可好, 他们发现砚山里的人真的只是针对他们姓江的皇室宗亲, 却不会伤害其他人, 又是生气,又是绝对的自己发现了漏洞。
派更多的人上山去搞骚扰。
何五不胜其烦,有一趟趟对付小喽啰的功夫, 他还不如在小道院里给自家主子裁制两身新衣服呢。
他想下山去找几个看门的帮手。
时砚想了下:“去找两只凶猛的狗带回来,我训练一下, 顺便给山下设一个简单的迷阵, 这事儿就解决了。”
时砚训狗的方法让何五眉心都忍不住跳动起来, 本来牙尖嘴利,一脸凶相,一口下去能咬掉人大腿上的一块儿肉的两只藏獒, 冲到时砚跟前时,时砚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念经。
何五听不懂他家小主子到底念了什么,总之没一会儿工夫,两只本来躁动不安的藏獒就开始安分起来, 眼神也看着平和了许多。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何五觉得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住被念睡着的时候,就听他家主子道:“好了。”
何五放眼望去,两只藏獒乖乖的趴在时砚身下给他当枕头,眼神灵动,眼珠子像是会说话似的。
时砚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对两只狗道:“以后,你就是藏大,你是臧二,这是你们的名字,记住了吗?
走吧,去山下布个阵,以后你们的任务就是给砚山守山门,若是守的好,每日都有大骨头啃,知道吗?”
何五想说有必要对两只狗真情实感到这个地步吗?他们真的听不懂。
然后他就看见两只藏獒非常人性化的对着时砚点点头。而且其中一只非常狗腿的趴在主子脚边,扯着主子的裤脚,想让主子坐在他背上的**非常强烈,直接溢出了眼睛。
时砚拒绝了藏大的提议,藏二眼里的还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思,得意的冲藏大吐舌头。
何五:“……”
何五觉得他对他家主子的修炼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想象了,现在看来还是不够。
时砚不管两只狗在想什么,一饮一啄皆有定律,他可不会白给两只狗开灵智,既然他们有了灵智,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目前来说,时砚需要他们做的就是好好给砚山看门。
在路上折了几根笔直的树枝,边走边将树枝折成大小一致,粗细均匀,有小儿小臂长的枝条,然后边走边对着树枝也念了一段经,行至山脚下时,刚好经文告一段落。
站在一块儿大石上,远远地就能看见那些风雨无阻前来教时砚这个新任国师做人的一群纨绔带着家丁浩浩荡荡的赶来。
扬起的灰尘感觉在这里都能闻到,时砚厌烦的皱起眉,对何五道:“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走,不要乱动,看着藏大臧二,不要让他们乱跑。”
说罢就转身消失在路边的树丛中,不知是不是何五的幻觉,大约一盏茶时间后,他觉得这座山给他的感觉都不同了,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同,仔细看去,又好像哪里都和昨天一样,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安。
比他更不安的是天生敏锐的藏大臧二,对着时砚消失的方向一个劲儿汪汪,臧二甚至想直接冲进去找时砚。
要不是何五眼疾手快,将狗当场制伏,臧二大概已经是一条吐舌头的死狗了。
可惜臧二不知道何五无意中救了他一条狗命,还一个劲儿凶狠的冲着何五叫唤,恨不得当场咬下何五一块儿肉。
时砚不知何时出现在方才消失的大石头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臧二,幽幽道:“吵死了,真笨。”
臧二笨不笨,何五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玄学的问题。
自从那天时砚在山脚下一通操作,然后告诉他:“从今往后上山的路就不用管了,自己人藏大会直接放进来,皇室中人被会臧二追着咬。
至于皇室的狗腿子,藏大会将他们赶进路两边的树林里。”何五就一直盯着山下,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至于那些被纨绔们带来的仆从们进了两边儿的树林,要面临的是鬼打墙,还是苦鬼狼嚎,然后被困在里面两天两夜不得出,等到第三日黎明,莫名其妙走出阵法后,留下的心理阴影有多重,就不在时砚的关心范围内了。
自此时砚就开始闭关,砚山除了正常的物品供给往来,再无其余人可以踏足那里一步。
闭关前,时砚准备了四份礼物交给何五:“第一份,等八月份舅舅家的表弟出生时,替我送给他。
第二份,等明年五分月,长青成婚时,替我送给他。
第三份,等两年后,长青家的大侄子出生时,替我送给他。
第四份,等五年后,长青家的大侄女出生后,替我送给她。”
何五眼皮子开始狂跳,不确定的问时砚:“主子,您是认真的吗?”
时砚点头:“日后一日三餐送到院门口便可,无事不要打扰我。”
说的时候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冷酷无情,真不像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
何五心下也觉得他家主子这次是认真的,但转念一想,隔壁万佛寺的月山方丈这些年不也是经常闭关?
那还是一代大师呢,年年闭关,一关就是好几年,不也没见闭出个什么名堂,万一自家主子失败了,他要如何安慰呢?这可真是太难为笨嘴拙舌又多才多艺的暗卫了。
至于这几份礼物,何五还是没忍住最后问了一句:“主子,万一程将军家给您生的是个表妹,这礼还要不要送?
还有我上次听程家送东西来的下人说,将军夫人的预产期是九月,这八月,可就是早产了。”
得亏这里没有外人,要被人听见了,还以为自家主子背地里咒舅舅家的孩子早产呢。
还有程长青公子那里,还没成亲,妻子人选都没影儿呢,就给人家定下了几年后生男生女,万一到时候生的时间不对,性别不对,很容易打脸啊。
何五又试着劝了一句:“主子,听说入门不久的人,卦象算不准是很正常的事,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时砚盯着何五看了足足有十秒钟时间,终于确定玛丽苏剧情中,做主将计就计,让他被西月国探子带走的人,肯定不是何五,这人一根筋到底,太没有求生欲了。
时砚什么都没说,摆摆手将何五关在院门外,何五只遥遥听到了时砚的一声叹息。
他一日三餐的往小道院外送吃食,不过三月,已经学会了几十道家常小菜和好几道南北大菜的做法,每次将食盒亲自放在时砚院门口转身就走,等下次去取的时候,里面就是用过了的碗筷杯盏。
顺便想好了整整三页安慰自家主子的话,希望到时候有用。
可时间一晃而过,程将军家的大公子真的在八月出生,他亲自将贺礼送到将军手里,看到那个白白胖胖,软乎乎,名叫程念青的孩子,还有些恍惚的安慰自己:“听产婆说,早产一月是很正常的事,生男生女就两个选择,懵都能懵对一半儿呢!”
正常什么啊?
赶在八月最后一天的夜里出生,差半个时辰就是九月生人了,这压根儿就不是早产好吗?人家就是健健康康,白白嫩嫩足月生产的孩子,只不过产婆的计算本身就存在误差而已!
何五隐隐有个预感,感觉自己准备的满满三页纸的安慰怕是用不上了。
如此又过了一年,何五发现他给时砚送的饭菜,时砚吃的时间不规律了,有时候午饭能在傍晚时分吃,他心里十分担忧,但也没有办法。
就在这种担忧中,何五收到远在江南的程长青公子要成亲的消息。
何五心里毫无波澜,长青公子在信中说,女方是江南教书先生家的姑娘,性格温婉,宜室宜家,希望得到时砚的祝福。
何五找出第二份礼物,下山后亲自将东西交给冯家部将,请对方代为转送。
程长青本来在冯家是一个非常尴尬的存在。
一来,他是时砚大伯冯子须的亲生儿子,但又因为他是二公主和程立雪将军婚内出轨的证明,而时砚父亲冯子然和程立雪将军是多年好友,加之程立雪还是冯子然大舅子,这关系就更加尴尬。
但由于时砚和程立雪表现出对程长青的态度,程冯两家对程长青都暗中多有关照,关系处的还不错。
回到山上,何五看着剩下的两份被他每日擦拭显得十分光滑的礼物盒子,长长的叹气:“连大侄子大侄女的礼物都准备好了,莫非真的还要再闭关四年?”
何五心下隐隐觉得,这不是四年五年的问题,可能还会更长,但现在无事可做的他,又给自己多练了一项技能,就是安慰人以及吹彩虹屁。
何五安慰人的纸张,已经被他钉在一起,成了一寸厚的书,整整三本,完全可以出书了。
就这样过了几年,当年沸沸扬扬,喧嚣不已的砚山,因为时砚的闭关逐渐沉寂下来,众人都以为按照时砚狂傲不羁的性子,一朝得封国师,肯定要搞风搞雨,暗地里联合了不少人,准备一起教时砚做人。
结果人家窝在山上好几年,根本就不出小道院一步。
就连砚山下那两条凶狠的藏獒,前两年还满山追着试图闯入的皇族子弟咬,几乎称得上咬便京城贵族子弟大腿无敌手。
这两年也闲的露出肚皮在山脚下晒太阳,咬自己的尾巴玩儿。
砚山已经成了京城皇室子弟们打赌拼胆量不要命要搞死对方时,必闯之地。
这让何五徒然生出一种独孤求败的寂寥感,何五以为这种寂寥感将伴随他后半身,如影随形。
谁知,一日小道院石破天惊,不仅他不寂寥了,整个京城都无法寂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砚:我还会回来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时砚:本章好评留言,随机降落小红包哦~~
过于活泼
现在的时砚无疑是生气的, 非常生气。
他将所有尘缘因果都了结了,信心十足的开始闭关,一闭就是十年, 刚才有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要飞升成功了, 事实上也是他真的就要成功了。
谁知中途从天而降一份这个世界迟来的剧情,不过这份剧情对现在的时砚来说,除了阻碍他飞升的道路, 已经毫无用处。
剧情和现实的发展已经南辕北辙,除了男女主真的成婚外, 坚持搞事到底的深情男配程长青已经成婚生子, 儿女双全。
嫉妒女主的恶毒女配周玉珑已经家破人亡, 有了她的选择。
但重要的男配女配现如今的结果, 与时砚本人脱不了干系, 没有旁人干扰的男女主之间进度缓慢,怨气值达不到这个小世界的要求。
因此世界意志将锅扣在时砚头上,反正时砚也是男配, 那就由时砚自己完成这一任务吧。
至于完不成的后果?这不是很明显吗?
明明实力达到了飞升的地步,时砚就是想体验一把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人家硬是咬牙压着不让, 时砚又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时砚一气之下, 失手将砚山唯一一条可供行人通行的前路给炸了。
是真的炸,石破天惊,乱石惊飞, 尘土飞扬,惊动了半个京城的那种,隔壁曾经仇视小道院的大和尚们,原本早就忘记了时砚这个存在感十分微弱的国师的存在。
结果时砚一出手, 隔壁万佛寺大殿都震了三震,最让人生气和恐慌的是,大殿的佛像也不知是因为年久失修还是什么,佛祖拈花的手突然从空中落下四分五裂,幸好当时大殿内无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但即使这样,也足够看见那一幕的大和尚们惊慌失措。
时砚自觉已经非常克制自己了,还不知道自己一巴掌拍下去,已经吸引了京城之中无数人前往砚山脚下看热闹。
当然,可能还有一大批信众正在山脚朝拜,认为这里出了活神仙。
今天最忙的,大概就要属那两只已经咸鱼好几年的藏獒,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说一句激动地泪流满面也不为过。
时砚只是感觉身上拥有了磅礴的力量,十六岁的少年人,墨发披肩,盘腿看着自己手心,问小甲:“我感觉有和世界意志一战的实力,你说,我要不要试试强行离开?”
小甲扔下手里的游戏机,躺平道:“组长,你都说人家是咬牙压着你了,这就说明人家有必须要这么做的原因,你要是乱搞,很可能让世界意志和你鱼死网破。
我是嫁鸡随鸡,莫得办法,只能看你不断作死,你要是有鱼死网破的决心,我也只能在心里支持你喽。”
时砚收起手掌,起身打开房门,行动间似有流光溢彩,让人看不清他的真面容,背着手缓缓望向天空,天空中一朵云朝时砚的方向摆出一个微笑又讨好的表情。
时砚:“……”
时砚:行吧,看在你已经这么卑微的份儿上,我就勉强不和你对着干了,不过委托我做恶毒男配什么的,想都别想了,太掉价。
让时砚做恶毒男配,显然能收获更多份儿怨气,但时砚委实不感兴趣。
挥挥手,还想继续和时砚讨价还价的云朵,变化到一半儿,就彻底消散再也聚集不起来。
时砚:你的好友拒绝接收你的信息并将你拉黑。
同一时间,正在闭关的月山方丈吐了口血,身子摇摇欲坠,脚步虚浮的走出房门,刚好看到了朝着小道院方向的摆出的卑微讨好笑容的祥云。
月山方丈深吸口气,激动的双手不停颤抖,对着云朵消失的方向,虔诚的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突然就觉得一直想不通,走不出的事情,瞬间通透起来,整个人神清气爽,心境旷达。
和月山方丈有同样感悟的,还有在西山道观里念经的周玉珑,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也是心有所悟,明显感觉自己心境有所变化,当即回屋修炼。
最让时砚没想到的,应该还是在达摩院后山铲土的明光和尚,对方放下手里的铲子,盘腿坐与地上,双掌合十,开始念经。
至于其他见到这一幕的,大多数还是如砚山脚下的普通百姓一般,认为这是神明显灵,对着砚山方向跪了又跪,拜了又拜,口中念念有词,细听起来,全是一些想不劳而获,求上天庇佑的屁话。
时砚轻易就能知道砚山发生的一切,挑挑眉,转瞬声音就传遍了整个砚山:“都回吧,道门清修之地,无需他人来扰。”
声音就像是在众人耳边似的,有的人听到觉得灵台清明,有的人一惊一乍,心慌不已,有的人脸色惨白,落荒而逃。
与此同时,被时砚一气之下炸毁的看不出样子的山道,像是倒带一般,转眼之间恢复原样,只不过感觉山里的树木更加葱郁,就连山脚的空气也跟着清新起来。
藏大臧二皮毛更加光滑,这一切的发生,让何五觉得心慌,他不知道拥有现如今能力的人,还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主子。
随着这一切的变化,山脚那块“皇室之人不得入内”的木牌,上面的字体宛若新刻,肆意洒脱,像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一般。
看到这个木牌,何五才将跳出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觉得主子还是那个日天日地的主子。
不出半日,砚山上小道院中的时砚国师修成正果,成了仙人之事传遍了整个京城,包括这里发生的一切奇迹,亲眼所见之人实在太多,不用添油加醋,单是描述当时所见事实,众人方觉书到用时方恨少,说不清当时受到的震感。
一传十十传百,当即就有更多的人闻讯赶往砚山脚下,还有不信邪的,想往砚山上冲一冲。
往日听说了砚山的邪门儿,加之这里偏僻,毗邻万佛寺,不是皇室子弟特意找死,是没有外人想踏足砚山一步的。
现下有人起了好奇心,不信邪,想进山去瞧个究竟,结果一只脚抬起来,眼看砚山的台阶就在眼前,他始终迈不出去。
用了吃奶的劲儿,整个人额头上冷汗涔涔,硬是踩不到实处,迈不动一步,与此同时,那块儿“皇室之人不得入内”的牌子,上面的字体不知何时换成了“无请不得入”。
等这人脱力坐在地上的时候,周围人才发现这一悄无声息的变化。
再有不信邪之人试了几次,关于砚山的种种,就传的更加神秘莫测了。
既然活神仙不让上山祭拜,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完全可以在山脚下祭拜啊!这可是咱们西华国名正言顺的国师呢,只要自个儿心诚,国师大人必定会保佑自己的!
不出三日,山脚下香火鼎盛,人流拥挤,贡品摆的满满当当,比隔壁万佛寺还要热闹几分。
没有香炉火烛,信众完全可以自带。没有国师大人的塑像,也无人见过现如今十六岁的国师大人是何模样,没关系,听说活神仙是冯子然将军的独子,一定长的像冯将军,请人按照冯将军年轻时的样子捏一个。
被按照亲爹样子捏了塑像的时砚,被舅舅家这个一本正经的表弟逗的哈哈大笑,毫无形象的瘫坐在蒲团上,揉着肚子问舅母:“念青在家里也是这样吗?”
舅母正给时砚整理他们带上来的一箱子衣服,闻言无奈笑道:“可不是,从小生下来就这般严肃,也不知道笑一笑。我和你舅舅都不是这种闷性子啊,也不知怎的会生出念青这性子来。”
今年十岁的程念青端端正正的坐在蒲团上,听完母亲这般说,一双像极了父亲程长青的眼睛,认真的对时砚道:“表哥,你是国师,国师应该行止有度,坐有坐相。”
已经从看门的位置上光荣退休的藏大臧二用脑袋将时砚拱起来,让时砚懒洋洋的靠在他们身上,满意的互相吐舌头玩儿。
时砚这才笑眯眯的问程念青:“那行止无度的表哥,就不是国师了吗?”
这个问题可难住了程念青,他虽然从出身起就没见过这位表哥,今天也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但从小到大听了不少这位表哥的传说,直到几天前,京城的茶楼说书先生,都还在说表哥当年勇闯西月**营,孤身一人,万军之中取上将人头,给姑父姑母报仇的故事。
不过现在,说书先生已经有了新的题材,开始说表哥得道成仙的那一日,天地为之变色的故事。
再说,每月家里都要往山上送几回东西,衣食住行样样齐全,自记事起,他每年还要跟着爹娘来山上住几天,就住在隔壁院子。
据说隔壁院子以前是长青表哥住的,长青表哥现在定居江南,前年带着妻儿回京,他也见着了,侄子侄女脖子上挂的念珠,和自己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听说都是时砚表哥送到。
因此,程念青见到时砚,一点儿都没有觉得对方是高不可攀的活神仙,只觉得这个表哥和爹娘口中的人一点儿都不一样,嗯,过于活泼了些。
程念青抿抿嘴,手不由自主的摸上腕间的念珠。
时砚看的越加好笑,这念珠绕在腕上,虚虚的绕了三圈儿,时砚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当初送出去的礼物。
看儿子为难,舅母也不帮腔,只温声对时砚道:“舅母这辈子舞刀弄枪粗糙惯了,也就这几年才开始拿起针线学着给你们做衣物。
现下总算是能拿得出手了,这不给你做的这一箱子,够穿几年了。
前两年给你舅舅缝的袜子,也不知怎的,穿了不到一天,脚指头就漏在外面,你舅舅上同僚家做客,那家主人崇尚魏晋之风,非要客人换上木屐。
你舅舅鞋一脱,脚指头露在外面,被人笑话了好久,舅母再也没敢让家里人穿过自个儿做的衣服,生怕再闹出什么笑话。”
舅舅这些年看起来越发平和了,闻言笑道:“咱们自家人,不讲究那么多,倒是阿砚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们方才上山之前,山脚已经聚集了许多百姓,将你爹年轻是的塑像当成你,又是磕头又是跪拜的,挺没意思的。”
舅母将衣服叠的整整齐齐,对时砚道:“舅母本想着他们若是想拜就拜吧,你爹保家卫国做了那么多,拜一拜怎么了?
回头又一想,确实没意思,又是求子,又是求高官厚禄,又是求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按照你爹的为人,烦都烦死了,懒得搭理。”
倒是程念青这时候开口说了另一件事:“表哥,山下有些商人似乎见着了商机,想给砚山脚下搭建茶寮,盖酒楼饭庄,挣香客的钱,你若是不想的话,应该尽早想办法解决。”
毕竟这位表哥看起来,似乎真的非常喜欢安静。
时砚揉了一把表弟的脑袋,漫不经心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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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飞升
时砚说不让那些人的想法成功, 就直接掀翻了那些人拿他赚钱的桌子。
想盖房子?
不可能的,匠人们手里的砖头和房梁,在砚山脚下根本就立不住, 前脚立起来, 后脚立马倒塌。
多来几次, 那些人也就明白时砚的意思,吓得心惊胆战, 给时砚道完歉后屁滚尿流的逃窜走了。
想派人来监视时砚的举动?
时砚不耐烦应付,直接拒绝了所有前来祭拜之人,外人没机会踏入砚地盘一步。
他还好好地活着呢, 不需要这些念力驳杂的信仰祭拜, 里面能汲取的有用东西实在太少,大多数都是垃圾, 听的人头疼, 还不如每天多念两遍经呢。
但时砚没想到,人的行为和心思就是这么奇怪,他大大方方的让祭拜的那几天, 还有人在观望, 在不屑一顾,但时砚直接拒绝了所有人的祭拜后,那些人反倒是后悔的捶胸顿足。
然后在家中私自祭拜起来,将冯子然年轻时的塑像当成时砚, 一日三炷香,虔诚无比的供奉。
时砚叹口气, 什么都没说,冯子然可洒脱的很,怕是早就入了轮回, 不可能沾染这些不必要的因果,倒是这些人,大多是要愿望落空的。
恢复了清净的时砚,只需要等着男女主互相折磨,达到这个世界意识需要的怨气,飞升即可,但要说他真的多在乎男女主,那倒也未必,不可能将注意力放在那二人身上,自从见过了舅舅舅母,时砚大多数时候带着何五在外面游荡。
名山大川,上古遗迹,西华国,西月国,大宛国,东洲国,没有固定目标,想到哪儿就走到哪儿,一走就是几十年。
皇室终于在时砚出关后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普通人和时砚这种一只脚已经踏入仙门的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
别人不知道,皇室中不少人都知道时砚的出家和国师之位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凡知道当初分封国师圣旨内容的,就明白皇帝在这其中搞的把戏。
但现在人家一出手就开山炸石,人家说不让人进山就谁都踏步进去,人家说不许在山下做买卖你一根柱子都立不起来,这样的人还会在乎皇帝眼里的那点儿权利吗?
是个人
都能想明白,根本不在乎好吗?
但之前将人得罪狠了,现在只能不远不近的处着,不能交好,也不能交恶啊!抓紧补上人家国师应有的一切,高高的将人供起来,免得回头人家一个不高兴,想起当初的不愉快,想做点儿什么。
可谓是识时务至极。
直到有一日,时砚一身青衣,做少年公子打扮,身边带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仆人,二人飘荡在江上,欣赏别样柔美的日出。
时砚忽然心念一动,对又学会了撑船技能的何五道:“走吧,有人想见我。”
等二人出现在程长青家中时,年老的二公主,还有程长青的妻子儿女围在他的床头,一脸哀伤,毕竟他今年才四十五岁,谁能料到一场风寒却能让他一病不起,到了这般地步呢?
躺在床上的人瘦的剩下一把骨头,他的母亲二公主看起来都比他更加健壮。
时砚出现的时候,这些人既惊讶,又理所当然,众人看着时砚宛若十五六岁少年人的样貌,即使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倒是床上的程长青,颤颤巍巍的从床边拿起一枚鸡蛋大小的水晶球递到时砚跟前,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阿砚你能来送我一程,我很高兴。”
时砚将水晶球捏在手里打量一番,当初交给程长青的时候,想过这东西将来会染上任何颜色,就是没想到会是金黄色。
金黄色,功德之光,哪儿是那么好得的呢?
当初程长青用一身功德换了程立雪一个亲生儿子,解了父母长辈之间的恩怨。短短三十载,竟然能聚齐颜色这般纯粹的功德光,委实不易。
时砚坐在床头,问程长青:“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程长青笑着摇头:“此一生,长青很知足,无愧无悔。”
说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时砚的大侄子冯安和大侄女冯乐乐还没来得及悲伤,就见传说中已经成仙的堂叔,轻而易举捏碎了父亲珍藏一辈子的水晶球,然后从水晶球里飞泻而出的金光将床上的父亲紧紧包围起来,随即父亲的尸身化作点点金光,在他们眼前一点点消散。
时砚做完这一切,带着何五一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开,留下冯家人面面相觑。
自从知道程
长青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姓冯后,时砚就知道他完成了当年的承诺,冯家传宗接代的事有他,时砚只需要快快乐乐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
既然如此,时砚也不介意还程长青一个光明的来生。
又过了二十年,时砚依然是少年人模样,身边的何五满头华发,面容苍老,再也跟不上他的脚步四处游历,也很久没有学会新的技能,向他得意洋洋的炫耀,时砚才恍然发觉时间之快。
两人回到砚山小道院,万佛寺的钟声因为他的回来,不受控制的敲击了九九八十一下,从清晨到迟暮,敲的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砚山上的活神仙回来了。
时砚再一次感叹修行无岁月,他认识的人都垂垂老矣。
也就是这时候,时砚才突然想起,这些年在天地间修行,因为有了新的感悟,忘了时间,也忘了他还留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由于当时皇室之人跪舔的姿势非常标准,非常识时务,时砚没多跟他们计较,皇帝自知他得罪了时砚这尊大佛,为了西华国好,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太子。
自个儿在皇宫劈了一座宫殿,当道士去了。
悔改之心非常虔诚,还经常出宫去西山请教周玉珑这个外甥女,至于被周玉珑嫌弃天资愚钝,没有修行天赋,不如回家抱着小老婆睡觉,身为太上皇的他一点儿都不在意。
反正太子有了继承人,时砚这个活神仙还是他们西华国国师,冯家一家子世世代代都是西华国人,太上皇的想法非常简单也非常识时务,抱住时砚的大腿,怎么都少不了自己好处。
抱大腿的最优秀做法就是投其所好,时砚是个出家人,他也跟着出家,时砚是个道士,他也修道,周玉珑是时砚的半个徒弟,他就舍下老脸跟这个外甥女交好。
太上皇觉得,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子孙后代,他付出了太多。
至于太子和太子妃,早就在时砚出关的第二年,成了皇帝皇后,两人不情不愿被皇帝逼着生了儿子,互相折磨,又不得不互相扶持着面对朝堂后宫。
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皇帝先动了心,皇后也对皇帝有了好感,结果皇后七岁的宝贝疙瘩因为贵妃的算计身亡,皇后表面
心灰意冷,实际上已经黑化,谋划着一步步的复仇。
皇帝为了表示对皇后愧疚已经要挽回皇后的心,拼命和皇后生孩子,并放出话去:“如果皇后这一胎得子,朕就立其为太子!”
自然惹了无数人的眼,皇后利用这个孩子在后宫大开杀戒,将与她作对的人解决了个干净,然后在胎儿七个月的时候,得知肚子里的是个女儿,忍痛利用女儿一命,将贵妃打入冷宫。
皇帝因此更加愧疚,之后又和皇后如愿生了孩子,后宫三千只宠一人,立皇后的儿子为太子,直到皇帝六十岁这年,身体不行的时候,才偶然得知,这般多年来,皇后一直都是在骗他,对他虚情假意,一口气没上来,气死过去。
皇后最后对皇帝道:“都说先动心的人先认输,可惜你这颗帝王之心,太脏,我不稀罕。”
皇帝也用最后一口气回击:“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从前利用长青,后来利用孩子,利用朕,真当自己的心有多干净呢?朕在地下等着你!倒是要亲眼瞧瞧能狠心杀死自己孩子的女人有什么好下场!”
此时,时砚送走了一直陪伴他左右的何五,一身青衣,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模样,背着手站在何五的墓碑前,抬头望一眼天空,喃喃道:“是时候了。”
据说,砚山上的活神仙飞升那日,天地变色,空中有金龙腾飞,凤凰齐鸣,祥云摆成一级级升上天空的台阶,仙乐齐奏,身穿五彩霞衣的仙子起舞,迎接国师飞升。
砚山上的禁制随之消失,等人们怀着恭敬崇拜的心情上山后,才发现山上的小道院也随之不见,只留下小道院隔壁的一间无名院子,院外不远处,还立着一个墓碑,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何五之墓。
字迹洒脱,像是能随时从墓碑中跳出,随风飘动的样子。
后来人们推测,这就是活神仙时砚国师留下的墨宝,一时间那四个字成了众书法大家争相临摹的宝物。
然而有件事时砚不知道,要是他能知道后续的发展,大概咬牙打死世界意志也不会选在那天飞升。
作者有话要说:时砚:就后悔,非常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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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后记(捉虫)
不知后来从何处传出的谣言, 说是时砚飞升那日,西华国的皇帝陛下随之驾崩,太上皇也终于修炼有成, 二位陛下陪伴活神仙左右, 一起飞升, 真是一段人间佳话!
太上皇之所以能苟到现在,完全是因为退位这些年, 不管朝政,一身轻松,心宽体胖, 加上蹭了不少时砚给周玉珑的好东西, 才得了个长寿老人的称号。
京中贵人瞧太上皇修道都能长寿,为此掀起了一阵修道热潮, 谁家后院要是没有个小道观, 出去都没脸见人。
没见五公主那个女儿,西山道长,那位的前半身, 简直是个传奇, 十六岁芳华,容貌定格在三十岁上,如今六十岁了,容貌还是三十岁的样子, 众人合理怀疑,这位道长的容貌, 也能和她师父时砚国师一般,想什么样就什么样。
事实上,太上皇会那天去世, 完全是因为当时听说儿子死了,又遥遥瞧见时砚白日飞升了,一时受不了刺激,才一命呜呼的。
六十岁的周玉珑听到外面传的太上皇和皇帝一起随着师父飞升的“佳话”,撇撇嘴:“当飞升是大白菜呢,还想飞就能飞,贫道这般天资至今也才摸到了边儿,就太上皇那种货色,别逗了好吗?
至于师父为何选在皇帝去世那日飞升,一定是师父觉得讨人厌的家伙终于走了,简直是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才会选择那日。外人肯定不会知道师父对皇帝和太上皇的厌恶到了何种程度。
啧啧,无知的人真是太幸福了”
要不是那日周玉珑心有所感,想上砚山远远地瞧一眼,被太上皇缠着,两人也不会远远地看见时砚白日飞升的一幕,太上皇也不会受不了那个刺激,当场就挂了。
“啧,说起来,明明太上皇是在我眼前倒下的,怎么就躺在行宫的寝宫内一副非常安详闭上眼的样子?肯定是师父最后帮了我一把,否则这事还真有些麻烦。
不过,师父他老人家白日飞升,根本就没有那些人说的那般夸张好吗?我明明记得当时就从天空飘来几朵祥云,刚开始对师父摆出‘你现在可以走了’的表情,师父不为所动。
然后又摆出‘求求你快走吧’的表情,师父不屑
的冷哼,最后直接摆出‘再不走我翻脸了’的表情,师父不耐烦直接一挥手将祥云打散。”
周玉珑一脸牙疼的思考:“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来着?接下来师父朝我和太上皇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朝着天空竖了一个中指,就原地消失了。”
周玉珑甚至有一刻在想,若是飞升都是那般没意思,且还要被迫和皇帝太上皇那种货色绑定在一起连累名声的话,难怪师父要竖中指了。
周玉珑活到一百三十岁,西山道长的名号几乎无人不知,即使她整日窝在西山道观,一步都不曾离开,成了名副其实的西山老妪。
偶尔有人见过一面,都道她还是三十岁的容貌。
简直就像一块儿活招牌,整个西华国开始了自上而下的修道热潮,将佛家的生存空间挤压的十分严重,佛家也顺势行事越发低调。
期间出了不少有天赋的修行之人,明光就是其中之一。
明光当日在时砚出关时得到一丝感悟,又在时砚飞升时得另一丝感悟,后来直接弃佛还俗,开宗立派,创立了属于他个人的宗教。
数年后还在西月国,大宛国等国家传教,做的风生水起,完成了时砚当初对佛家的一种寄望,这也是谁都没想到的。
但时砚觉得最让他想不到的,是他只享受了一瞬间飞升的感觉,从那个世界意识中得到了一丝感悟,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软饭硬吃的凤凰渣男。
准确来说,他爸才是那个软饭硬吃的凤凰渣男,而他,是他爸带进门的拖油瓶,上初中的年纪,不学无术,还是用他后妈卫家的关系,才转学进现在的学校。
现在的情况是,时砚正跟着一群杀马特,七彩毛,破洞裤,耳朵上打着一排排耳钉,手臂上贴着一看就是劣质的纹身贴,手里提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拖把棍儿。一看就是社会败类的渣子在一起。
周围人一看这群人的架势,远远地跑开,一副厌恶之际又生怕惹上麻烦的样子。
这群人正将两个女生堵进小巷子,一脸狞笑,嘴里不干不净,将罪恶的手伸向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女生。
时砚已经很习惯快穿套路,不觉得飞升后换了世界有何好稀奇的,也来不及思考飞升时得到的一
丝感悟是什么,他混在人群中,飞快看了一眼自己,眼睛差点儿瞎了。
额前的一缕碎发长的能遮住眼睛,刚好让他看清楚自己头发颜色——宝石蓝。
身上是不知名品牌短袖,上面涂满各种鸦,时砚一低头,甚至能闻到涂鸦用的劣质水彩化工原料味道,短袖上套着一件黑灰色牛仔马甲,手臂稍微一晃动,就被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链子拴住。
再往下瞧就能发现,本来好好的一条牛仔裤,硬是从大叽叽以下的位置,全部被剪成破洞,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挂着乱七八糟的各种链子,脚上一双被图的看不出颜色的板鞋。
时砚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儿窒息。
旁边还有个小黄毛一脸痞气,推推时砚胳膊,小声道:“时砚,你发什么愣呢?你不是一直想加入龙哥他们吗?
今儿好好表现,让龙哥瞧瞧你的实力,看看你加入我们天龙帮的决心,回头我在龙哥面前给你美言几句,一定没问题的!”
小黄毛还很不放心的补充一句:“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为你争取来的机会,你别白白浪费了啊,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儿上,我才帮你的,你别让我在龙哥面前下不来台。”
时砚嘴角微不可查的一抽,没法儿吐槽这中二到了极点的名字,同样很小声的问:“可是,我们不是高中的学生吗?天龙帮这种组织,一听就很社会,是不是不太合适?”
小黄毛奇怪的看了时砚一眼:“哎我说,我们龙哥可是校霸,校长是他亲叔叔,学校里谁敢管他?
咱们不社会,怎么和这些只会学习的小呆瓜收保护费?”
时砚:“哦,原来我们是要收保护费啊!”
小黄毛看时砚的眼神更加奇怪了:“要不然你以为呢?”
时砚指指站在人群中间,人高马大的龙哥:“我看龙哥这架势,还以为是上海滩的强哥带兄弟们出来干架抢地盘呢?”
小黄毛还想说什么,被前面的龙哥打断,抬手一指时砚方向:“你,蓝毛,过来!不是你哭着喊着要加入我们天龙帮吗?给你个机会,让这两小娘们儿乖乖交了保护费,然后告诉她们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事情办好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龙哥的兄弟了!”
周围人开始起哄,时砚一时没反应过来龙哥说的蓝毛是自己,慢半拍的被小黄毛一推,才发现龙哥指的人是谁。
这可真是。
太他娘的操蛋了。
回头第一件事就是去洗剪吹,时砚恨恨的想。
现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兜比脸都干净,洗剪吹的十块钱,靠自己肯定是拿不出来的。
淡定的走到龙哥跟前,还没想好是直接化身正道的光,用拳头教会龙哥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不要整天思想这么社会。
还是先找机会报警,有问题找警察叔叔,做一个社会主义好青年。
结果就见龙哥脸上一脸的恶意,指着其中一个脸色发白,嘴唇紧咬,死死护着身后女生的女孩子道:“去吧,兄弟们都看着呢,可别怂了,我们天龙帮就没有怂蛋。”
转身问身后的一群小混混:“兄弟们,是不是啊?”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时砚这才看明白,眼前的姑娘,不正是他后妈卫观生的那个女儿,卫暖?
算了,时砚觉得自己是个安分守己的中学生,遵守守法配合警察叔叔才是自己最应该做的,其他的先看情况再说吧。
于是单手插兜,手指盲按几下,果断点到了才用卫暖的零花钱买回来,还热乎的直板诺基亚的录音键。
时砚站着没动,龙哥靠近时砚,一脸恶意凑到时砚耳边道:“这不是你姐姐吗?不是听说你们家很有钱吗?让她给咱们兄弟一人一千块,就放你们走!”
龙哥将胳膊搭在时砚肩膀上,小声又得意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乖乖照做,将钱给兄弟们,回头安分点儿,否则,这件事就是你在咱们兄弟的见证下做的,不管是吃处分还是什么,你都讨不了好,明白吗?”
这就没明说时砚要是拿不到钱,只能和卫暖一起被揍了。
时砚数了一下,在场的少说有十几号人,一人一千也要差不多两万,他一个月的零花钱也就一千,在当前已经是很多人一学期的生活费了,卫暖估计和他差不多。
龙哥一开口就是两万块,就差没明写着他就是抢钱。
龙哥拍拍时砚肩膀,站起身对众人大声道:“时砚同学说了,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他一定要让兄弟们每人拿到
一千块!咱们在此先感谢时砚同学!”
听到一人一千块,这些平时最多从穷酸同学手里收个几十一百块的小混混们瞬间兴奋了,已经幻想着有了一千块钱,要去网吧包年,要换最近款的手机,要买最近款的游戏机。
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
看向时砚和卫暖还有她身后女生的眼神更加热情。
卫暖也听明白时砚是被龙哥给算计威胁了,嘴唇发白,哆哆嗦嗦的对时砚道:“你,你快走吧,我,我没有那么多钱的。”
时砚忍不住摇摇头,习惯性的伸手去挽袖子,低头一瞧,哟呵,穿的是短袖,根本就没有那玩意儿!
得了,这下什么都不用说,直接干吧!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龙哥没反应过来时,时砚直接一脚踢到龙哥下巴上,龙哥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好半天说不出话,一嘴血吐出来,还夹杂着两颗牙,看向时砚的眼神格外凶狠。
卫暖离得近,甚至听到了骨头卡巴卡巴响的声音。
虽然惊讶时砚的举动,但人还算稳得住,时砚解决了最能打的龙哥,其他小喽啰就没什么战力了,时砚自认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可能无缘无故打架。
在小杂毛们没反应过来前,拉着卫暖左突右摆的,三人一身狼狈出了小巷子。
后面是龙哥的怒吼:“都他妈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捉回来!我要他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卫暖和被她牵着的女生十分紧张,焦急的问:“时砚,他们要追上来了,我们怎么办?”
时砚反问卫暖:“最近的派出所怎么走?”
卫暖瞬间指了左手边的方向。
时砚看卫暖的样子,实在不是擅长运动的,这没一会儿已经气喘吁吁,没办法,左右手各一人,一个蓝毛少年牵着两个身穿校服的女声,在街上一路狂奔,带起一阵风从人们眼前飞过,身后跟着一群杂毛口吐芬芳。
时砚将速度控制在龙哥的人不远不近跟着,追不上,又跟不丢的程度,耍着对方玩儿似的。
一路飞奔进了派出所,这时候的派出所,直接立在街边,外面门卫处一个收发邮件接电话的大爷,什么防护都没有。
那群人也是被时砚给耍的气昏了头,直接提着气势汹汹的提着棍棒进了派出所大厅。
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喊着:“时砚,我*******。”
“时砚,敢阴我们老大,兄弟们今天一定要卸下你两条腿。”
“敢耍老子玩儿,老子一定要让将你打的妈都不认识!”
这时人群后传来一道非常熟悉又可恶的声音:“警察叔叔,就是他们!收保护费还打人!这是抢劫!”
作者有话要说:杀马特们:等等,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时砚:庆祝飞升成功,本章好评留言,随机降落小红包。
202、同九义
在这群人冲进派出所时, 时砚还特意挤出人群看了一眼,没有龙哥,于是非常认真的提醒警察们:“他们的老大龙哥受了点儿伤, 还在学校不远处的那条巷子里, 叔叔们, 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一伙儿人就要整整齐齐!”
等将下巴都合不上, 满嘴血的龙哥从巷子里带回来,众人见到他的惨样,十分怀疑时砚说的受了点儿伤是经过了多少艺术加工的成分。
不过清洗了伤口才发现, 对方是因为掉了两颗大门牙, 流了不少血,才看着这般惨, 事实上, 人嘛事儿没有!
派出所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敢直接提着家伙冲进派出所大厅的学生,也是第一次见到时砚这样一身不良少年气息,满嘴八荣八耻的学生。
在做笔录的时候, 对面的男警官一本正经的问时砚:“你和那两个女生什么关系?”
时砚一身正气, 挺胸抬头,坐姿端正,比警官还认真严肃:“一个是我异父异母的姐姐,叫卫暖, 她妈妈是我后妈,我爸爸是她后爸的那种关系。一个是我曾经表白过的女生, 叫唐诗!”
警察眉头微不可查的跳了一下,埋头写着什么,继续问时砚:“他们为什么追着你们要钱?”
时砚:“当然是因为他们缺钱。”
“我是说, 你们互相认识吗?或者你得罪过他们中的一员吗?”
时砚:“我只认识他们中的吴影,就是那个小黄毛,瘦不拉几,头发弄得冲天而起,随风飘摇,非常辣眼睛的那个同学。
他经常骗我的钱花,一个月有三十一天都是我帮他带早点,天天说下次给钱,给了一学期了都,一毛钱都没见着。
我要不是看他可怜,会大度的不计较这事儿?
对了,上周我说身上没钱了,所有的钱都拿去买了新手机,想让他先帮我带几天早点,让我扛过这阵子再说,但他推脱身上没钱,若是我能一次性给他两百块,就说介绍我入龙哥的天龙帮,只要进了天龙帮,收到保护费,我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为钱财发愁!”
警察听到这里眉头皱的死紧,一拍桌子,生气道:“一派胡言,小小年纪不学好,简直是,简直是……
”
随即抓紧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答应了?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是随时都会触犯到法律的那条红线?这种行为非常恶略,必须严惩!”
时砚用看傻子的眼神,非常含蓄的看了一眼警官,一脸不可思议道:“警察叔叔,请原谅我用词可能犀利了一点点,您瞧瞧吴影同学那个穷鬼,连早餐都要扣扣嗖嗖的蹭我的,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不说有钱,他有过钱这种东西吗?
他说的话对我来说能有什么说服力?这就跟路边的乞丐说,让我给他一千万,以后他带着我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是一个道理,叔叔您说,作为一个智商正常的祖国未来花朵,能相信这种鬼话吗?”
警察一噎,继续问道:“那你为何会出现在龙哥他们的帮会中?据其他人所说,你是主动跟着他们一起去找卫暖和唐诗收保护费的!且还承诺给他们每人从卫暖身上要一千块钱出来。”
时砚连连摇头:“到了这个时候,这些人还是死性不改,谎话连篇,简直是有辱中学生守则和八荣八耻对我们的谆谆教导。
我是作为卧底,深入敌人内部,卧薪尝胆,才拿到敌人的犯罪证据,当然,他们今天及时放下武器,停止抵抗的行为加上他们的年龄,还不构成犯罪事实,但我已经掌握了龙哥威胁同学并且试图抢劫的录音。
相信这些证据,足够证明我是一名遵纪守法且坚决维护社会安定的好青年。”
并没有,实际上是时砚明知道吴影说的是假话还要加入,因为他认为是吴影没本事,才会混的这么惨,若是有本事,诸如龙哥身边的几位,在学校里可是风云人物,简称校霸,威风极了。
时砚觉得依照自己的本事,迟早也能混到那个位置,享受周围人羡慕敬畏的眼神。
时砚补充道:“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们今天的目标会是我姐卫暖和唐诗而已,救人也是出于正义感罢了!虽然导致我证据收集不足,但为了正义,值得!”
不知道今天龙哥是故意针对他设的局倒是真的,不知道被围堵的人是卫暖也是真的,要知道是卫暖,他还不敢去呢,要知道他在卫家,尤其是在后妈卫观面前,简直是个小可爱形象,人设不
能崩。
说着时砚就看向拿走他手机的警员,并且大方的告诉对方:“密码是四个八,时刻提醒我牢记八荣八耻的意思。”
并不,实际上是发发发发的意思,时砚做梦都想自己发财,将八当成他的幸运数字,随身携带。
现如今治安没有后世好,智能手机和监控还没有普及,手机还处于用喇叭声音大小互相争夺市场的山寨机的时代,翻盖儿手机和滑盖交替使用,手机最大的功能突破就是登陆企鹅,方便龙哥这样的学生上课联系小弟,商量下课要做什么。
“不转不是中国人”这话还没有人意识到是道德绑架,怂恿着一批又一批热血上头的憨批学生给无良媒体制造流量,顺便传播谣言,制造各种无厘头考验智商的没必要恐慌。
山寨机在学生间大行其道,一款山寨诺基亚才一两百块的年代,像时砚这样用上千块钱,买正版手机,且熟练应用录音功能保护自己的学生才是少数。
大多数学生包括社会人,都没这个意识。
时砚的录音,完全能证明他的清白和龙哥等人威胁敲诈勒索同学的事实。
时砚在警员的陪同下出笔录室时,还一脸骄傲的对警员道:“别看我抽烟烫头喝酒熬夜逃课逛网吧穿破洞牛仔裤夜不归宿,可我是个浑身充满了正义感的社会主义好少年!”
听到这话的大厅众人,包括明城被派出所打电话叫来的十几号家长以及明城一中校长,同时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方才有一瞬间,因为太生气,太丢脸,以至于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然后就见那位一身正气,国字脸的警员认真的用充满鼓励的语气拍拍时砚肩膀道:“你说的没错,时砚同学,你确实是个内心充满正义感的好同学,我不该以貌取人,是我狭隘了,我要向你道歉!”
时砚大方的摆手:“不必!我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本心,不是为了得到谁的道歉和表扬!”
警员看向时砚的目光,更加温和了。
众人:“……”
众人:“?”
仿佛集体出现幻觉。
最淡定的大概要数曲行风,时砚亲爸。
在时砚看来,这个爸除了一张脸外一无是处,干啥啥不行,败家第一名,智
商不是很能打的样子,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但有时候,有的男人就是这么好命,只要有一张足以让女人动心的脸,加上会说几句甜言蜜语,以及适当的愚蠢,很容易就能让大龄单身离异家庭的女强人看中,弄回家当家庭煮夫。
关于这点,就跟所有男人都一个德行,下到十六岁,上到六十岁的男人,都喜欢十六岁的小姑娘。
性别一换,毫不带性别歧视的说,下到十六岁,上到六十岁的女人,有的选,谁不喜欢二十岁出头水灵灵青涩又好看的小哥哥?不洗澡的糟老头子根本没有丁点儿竞争力。
曲行风就是这么一个幸运的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被卫观选中的软饭男。不过这件事有一个稍微文雅一点的称呼,叫重组家庭。
“不是,时砚你既然没事儿,干嘛还让人给我打电话?你不知道爸爸这个时间点儿正在忙吗?”曲行风满不在乎道,一点儿没有其他家长被喊来派出所那种又急又气又丢脸又要在外人面前忍住脾气的暴躁样子。
众人朝说话之人看去,一身休闲打扮,全身上下看起来既简单,又贵,再加上那张让小姑娘走不动道儿的脸,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男人。
时砚顶着一头蓝毛,以及和曲行风三分相似的脸,无语的翻个白眼儿,双手插兜站在刚出来的卫暖身边,毫不客气道:“爸你搞搞清楚,咱们,尤其是你,现在是吃软饭的,你主要是为我的事情来得吗?
不是!
你是为了卫姨的亲生女儿,也就是卫暖来的,在整个卫家,咱们父子两的事情,永远排在卫家母女后面!”
看他爸还想说话,时砚直接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再说,爸你刚投资失败,浪费了卫姨给你的十万块零花钱,这两天一事无成的待在家里继续当家庭煮夫,哪儿有什么忙不忙的?”
时砚像极了每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对他爸曲行风道:“你不就整天在家做做饭,搞搞家务,顺便接送孩子上下学吗?有什么忙的?这些事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做,卫姨每个月给人家上万的零花钱,有的是人愿意做!
再说了,这种事你要是不愿意做,家里还有帮佣啊,你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将自己打扮的
漂漂亮亮就行了,赚钱养家的事儿有卫姨在呢。
卫姨那么辛苦,你来帮她跑跑腿,处理一下卫暖和我的事情都不愿意吗?你这样的话,我真是太为卫姨感到不值了!”
曲行风虽然不太有脑子,但因为长得好,还真没吃过什么苦,尤其是在卫家这几年,出去别人都看在卫观的面子上,对他客气有加,尾巴就更加翘起来了。
现在听时砚这个从小不争气的拖油瓶儿子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生气之余,做了和时砚一模一样的动作,双手插兜,用下巴看人,父子两面对面,就对喷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是吃软饭的?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因为我这个吃软饭的爸爸才得来的?要是没有我这个吃软饭的爸爸,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捡垃圾呢!”
时砚觉得现在这个高度需要他抬头仰视曲行风,不利于自己的发挥,于是双手插兜,后退两步,稍微抬一下眼皮就能看到曲行风的表情,才顶着一头宝石蓝杀马特造型道:“那你倒是自个儿去吃香的喝辣的,把我扔了不管试试看啊!
都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在这儿忽悠谁呢?遗弃罪是犯法的还有谁不知道吗?你倒是触碰一下法律的红线试试啊!”
时砚知道曲行风不扔掉他另有原因,但曲行风不敢说。
其他人:同九义,汝何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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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多喝热水
卫暖都惊呆了, 以前只知道时砚这个弟弟在妈妈面前装乖,在自己面前装可怜骗零花钱,却从没想过, 他在外面是这样的。
卫暖的性格用现在的话来说, 就是佛系,嫌麻烦,在她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 像时砚自认为装可怜骗卫暖的零花钱,在卫暖看来, 就是她自己有钱,时砚勉强算是一家人,是她弟弟,加上她本人又不缺钱花,给就给了。
只要能让时砚少出现在自己面前烦人,花钱买清净,很值得。
这时候大厅里等候的基本上全是惹事学生的家长, 做完笔录出来的就时砚和卫暖以及之前被卫暖护着的唐诗, 还有几个被时砚的一番发言给震惊到的警员。
众人一时不该到该劝时砚不要总是说实话打击家长脆弱的自尊心。还是该劝家长回家后对孩子多一点父爱,不要直接打死,打人是犯法的。
打破这一片静谧的, 是一道还处于变声期的男声, 来人刻意将嗓音压的很低, 但时砚还是敏锐的从中听出了对方正处于变声期的尴尬。
抬头一瞧, 对方的穿着, 可比他正常太多了,他的出现,就像是杀马特群体中出现一个活的, 青涩阳光又帅气的彭于晏一样富有冲击力,至少这群被自家奇怪审美给折磨的不轻的家长们,眼睛瞬间就亮了。
加上他一身丝毫不比曲行风便宜的穿着,还有一张同样让叔叔阿姨们忍不住想怜爱的脸,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简直是出场自带bgm和鼓风机的男人。
“秦开荣同学,你真的来啦?”唐诗率先发出了惊喜的声音,迈着小步子哒哒哒跑到秦开荣身边,一脸惊喜的看着他。
秦开荣面上高冷,刻意将腕上价值不菲的劳力士亮在唐诗面前:“看看现在几点了?约好了两点在学校图书馆给我补课,谁想到你能蠢到将自己弄进派出所,简直耽误我学习的时间!”
现在学生还没有实行周末双休制度,周六上午上完课,下午才开始正式放假,今天时间非常巧,就是周六。
时砚敢肯定,就在秦开荣亮表的一瞬间,他爸曲行风的眼神“布林布林”的闪了几下光。
不想看两人互诉衷肠,时砚直接出言打
断:“这位同学说的对!浪费时间就是间接谋杀!大家的时间都很珍贵!警察叔叔,请问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这也许就是做好人好事要付出的代价吧!对此,我只想说,我愿意!”
秦开荣收起他戴在腕上的一套学区房,开始用鼻孔看人,压低声音道:“曲时砚,你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哪儿来这么大口气说这种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时砚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秦开荣:“首先,这位同学,出于好心我提醒你一下,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候我们生物老师就教导过,科学对待生理期变化,大家都一样,谁都不会笑话谁,变声期最好不要压低嗓音说话,对嗓子不好,请多喝热水。
其次,请问你是谁啊?一上来就喊我名字,我认识你吗?难道我已经出名到学校任何一个同学就能认出来的程度了吗?
然后,中学生守则背过吗?幼儿园老师教过你吗?随口就叫陌生人小混混,不会让你高人一等,只会让别人觉得你没素质,你愧对国家的义务教育,愧对父母的辛苦教导。
最后,我有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和你无关?你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一上来就对着我指手画脚,显得你很智障。”
时砚说着转身面向一脸生无可恋,等着侄子龙糖棠出来,顺便捞一群打架打进派出所学生的龙校长,鞠了一躬:“校长,如果这位同学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为有这样一个同学而感到失望!”
哦,龙糖棠就是龙哥身份证上的名字,据说是他爸妈当年想生一个闺女想的魔怔了,在龙哥出生前,就花大价钱请算命先生给起了五十八个寓意好,好听还好记的女孩儿名字。
结果,吧唧一声,龙哥呱呱坠地,本以为是个可爱又乖巧的小龙女,结果是个带把儿的臭小子。
龙家父母伤心欲绝,强行给龙哥起了个糖份超标的名字,希望在龙哥三岁前,还能稍微享受一下养闺女的乐趣。
估计龙家父母最后被现实毒打清醒了吧,反正时砚想想龙哥四肢发达,肌肉结实,比健身房出来的白斩鸡强壮太多的身材,完全不敢想象谁家的姑娘长成那个样
子,估计父母得哭晕在厕所。
被时砚一通话说的,秦开荣出场自带的bgm仿佛瞬间从《非诚勿扰》出场嘉宾变成了“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毒毒……”“你没有心”,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与之前满大厅的杀马特快速融合,毫无违和感。
秦开荣非常生气,想说什么,就被站在他旁边的唐诗拉住了手臂:“秦同学,今天确实是曲时砚同学及时出现,救了我和卫暖,你误会了!”
秦开荣俊脸一红,他一个小霸总竟然在时砚这个小混混面前,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简直是给自己未来的霸总路上抹黑,于是嘴硬道:“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上次对你表白不成,故意找人来这么一出英雄救美,自导自演,想让你以身相许!”
这话声音不小,加上所有人都很无聊一直关注着这里,因此被不少人听见了。
唐诗也挺尴尬,红着脸解释:“不是,那群混混是想找卫暖同学抢钱,我刚好路过,被殃及了,卫暖一直在保护我,秦同学,你,你误会了。”
时砚冷哼一声,双手插兜,一头闪亮的蓝发晃得秦开荣眼睛疼。
“秦同学,大家已经是高中生了,说话能不能成熟一点,有逻辑一点?首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整天在我后面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知道我的名字,用嫉妒又不屑的语气叫我小混混,还知道我在私人场合对唐诗同学表白过的事情。
知道的以为你视奸情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时砚身上的气势一变,浑身闪着社会主义好青年的光芒,义正言辞道:“我告诉你,中学生不许早恋,就算你因故上学晚,今年已经二十八周岁也不成!
你只要一日是中学生,就一日不许早恋!这是有关部门对网文世界里中学生男女主早恋画的红线,不许任何人越雷池一步,就算你是顾北城也不行!”
秦开荣以前在京城上学,这学期因为家长工作变动的原因,才转学到明城一中,又因为一些事情,在京城那边耽搁了一年学业,因此今年十六岁的秦开荣虽然也是高一学生,但他比唐诗,时砚他们大一岁,自认为是个大人,一向不愿意和这小地方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小屁孩一般见
识。
第一次被时砚这种人怼的哑口无言,秦开荣一张脸憋得涨红,想和时砚好好讲道理,但由于平时没训练过这项技能,最后只憋出一句:“我没暗恋你!打死也不可能暗恋你!”
时砚左手拉着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卫暖手腕,右手牵着眼珠子从秦开荣手腕上那套学区房抠不下来的曲行风,不在意的摇头:“哦,那你直说你暗恋唐诗不就好了?
大家都是准成年人了,作为一个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我私下对唐诗同学表白的事情。
但我必须负责人的告诉你一句,我和唐诗同学之间已经是过去式了,唐同学明确的拒绝过我,而我,也已经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做一个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上!
小情小爱已经很难打动我,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人间大爱!”
说完,就扬起拉着卫暖的手,朝那个被他身上接班人光辉快要闪瞎眼的警员挥手:“警察叔叔,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事回头您联系我,我的号码您知道的,以后遇到这种事,还能找我帮忙!”
警察点了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这难道不是我的台词吗?”
校长心里有一肚子担忧和叮嘱的话要对他看好的卫暖同学说,但今天见到卫暖同学的继父和继弟,看到他们一家人的相处模式,龙校长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在嘴里滚了又滚,直到眼看着卫暖要被时砚拉着离开。
才追在后面喊了一句:“卫暖家长,回家和孩子好好沟通交流,千万不要动手影响孩子的学习啊!”
可惜,此时马路牙子上刚好路过一辆装水泥的大卡车,轰隆隆的从几人面前驶过,就是龙校长扒在曲行风耳边说,他也不一定能听见。
时砚可丝毫没有抢了路人甲台词的自觉,强行将他爸和卫暖扯出派出所大厅,这才有空问卫暖:“你一个火箭班的尖子生,是怎么和二班的唐诗认识的?”
至于他爸曲行风,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曲行风这人,打根子上,三观就是歪的,要想好好教导曲行风不捆绑卫观,独立行走,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曲行风冷哼一声,单方面切断了和时砚的联系。
时砚跟没看见似的,问唐诗:“你们火箭班倒数第一的中考成绩,也比一班的正数第一要高五分,更不用说二班了,你们班教室不是在校长办公室旁边,楼层都比其他高一教室高,没机会结交其他班那些在你们看来脑子不好使的同学吗?你怎么认识唐诗的?”
卫暖其实根本就不认识唐诗,只不过今天放学,两人在学校外面的奶茶店撞上,然后被龙哥他们当成一伙儿的就给威胁了,她看人家小姑娘八成是被她给牵连了,这才一路咬牙保护对方。
但时砚这么说,她也有问题要问呢:“你们十八班可是除了音体美的十九班外,脑子最不爱用在学习上的班级了,你们五个人成绩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人家唐诗高,你是怎么鼓起勇气和人家二班班花表白的?”
卫暖真心觉得好奇:“是你宝石蓝离子烫斜刘海的头发给了你一种你很帅的错觉?还是你这四处漏风,三十年后指定老寒腿没跑的破洞牛仔裤给了你自信?或者说,这一身走路能把自己给绊倒的链子,让你开始膨胀了?”
卫暖突然间捂住嘴,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声道:“不会是你觉得你这口吐芬芳的嘴,能哄得女生心花怒放找不着北,乖乖答应跟你走四方吧?”
时砚一脸不屑的对卫暖道:“你们女生就是肤浅,看男人能只看脸吗?责任心,对你是不是真心,有没有赚钱养家的能力,有没有社会责任感,对家庭有没有具体的规划,哪一样不需要考虑?”
卫暖双双手环胸,冷酷道:“如果那人成绩比我好的话,一切好说。”
卫暖作为从小到大的年级第一,这话说的可谓是轻松极了,一点儿没有针对其他同学的意思,她心里,在座的都是垃圾。
时砚扔下两人,转身就往家相反的方向走。
卫暖在后面追问:“你上哪儿去?”
“不要你管。”其实是去理发,洗剪吹,这头蓝毛时砚忍了很久了。
见卫暖和曲行风没跟上来,也没多说一句话,时砚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目前来说,这都不重要。
本来十分硬气的时砚,在一个小时候后,被托尼老师按在椅子上,用“小混混想剪霸王头还企图逃单,白日做梦!”的眼神盯着,捂着脸给在家里翘脚看电视吃水果的卫暖打电话:“麻烦来付下帐,地址是xxxxx”。
作者有话要说:时砚:没有什么能阻挡,阻挡我洗剪吹的脚步。
时砚:哦,还是有的,比如空荡荡的钱包。
时砚: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知道这个世界的原男女主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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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正道的光(捉虫)
时砚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头清爽干净的寸头, 发根长上来不少黑发,发梢带着稍微一点儿蓝,大概是之前用了什么劣质染发膏, 有些儿掉色, 宝石蓝在托尼老师的搓洗下,变成了浅淡的蓝,勉强能接受。
整张脸全部露出来后, 与曲行风有了四五分相似,瞬间化身阳光帅气小伙, 就连洗头小妹看时砚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惊艳,调侃道:“这可真是只要脸好,穿什么都帅啊!”
之前的一身衣服,瞬间在时砚身上显出别样的魅力。
这年头还不流行什么网上支付,微信这种先是占领了中老年人聊天市场,然后快速火遍全国, 挤占了企鹅大半儿市场的聊天工具更是没影儿。
时砚直接无视了托尼老师鄙夷的目光下, 卫暖淡定的掏出五十元大钞,替时砚付了洗剪吹的十块钱。
托尼老师收了钱,难得良心发作, 忘了之前半小时是如何对时砚进行冷嘲热讽的, 劝时砚:“小同学, 你还年轻, 没钱白嫖这种事儿少做, 可能会被人打死的,别人可不像我脾气这么好。
去工地搬砖,去街上捡垃圾, 哪样不是出路,不至于,真不至于。”
时砚听完起身,也认真对托尼老师道:“老师,你还年轻,这种一听就不招人待见的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好,会被人打死的。别人可不像我这么心态平和,被你冷嘲热讽半小时都能无动于衷。”
这家理发店是时砚随便选的,不图别的,就看上这家店里人少,能马上挨着自己,速度快。
但也有一点不好,这附近的人行道几乎是被随意摆放的自行车电动车挤得满满当当,留出一条只能供一人通过的小路。
每家店铺主人每天要为了自家门口这一块儿空地,和那些乱摆乱放的人斗智斗勇无数回合,时砚光是上学路上见过双方叉腰互相问候祖宗的场景,就不下百次。
也是巧了,时砚一出来就见龙校长拧着他大侄子龙糖棠的耳朵,一人态度坚决,一人满脸抗拒,两人一前一后,正艰难的往这边走来。
更巧的是,在龙校长他们叔侄二人过来前,唐诗和秦开荣两人从理发店隔壁的文具店出来,唐诗手上多了一
盆多肉植物。
三人正面对上,哦,加上刚才等着托尼老师找好零出来的卫暖,四人正面对上。
刚好,唐诗和秦开荣背对不远处已经发现他们的龙哥,完全不知道危险还有五秒钟到达战场。
时砚眼睁睁看着龙哥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甩开了他的校长叔叔,像一匹挣开了缰绳的野马一般撒丫子往唐诗方向冲,边冲嘴里边喊:“女神!女神!是你吗我的女神?”
这就跟在街上大喊一声美女,不管是不是叫自己,所有人都会好奇的张望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美女一个道理,唐诗也没忍住好奇转过头张望了一瞬。
就是这一眼。
将撒丫子狂奔的龙哥定在原地。
龙哥动作僵硬,由于骤停的原因,脚下重心不稳,好不容易站定,一脸不可思议的问唐诗:“怎么是你?”
唐诗不明所以:“怎,怎么了吗?”
龙哥奔溃的捂住脑袋,校篮球队队长,像个山一样高的男生,愣是被唐诗给打击的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怀疑人生。
“呜,这怎么可能?这个背影明明是我女神啊!我不会认错我女神的背影的!你不是她!你骗我!”
关键是这个拥有女神背影的女生,他两个小时前,才带着兄弟们将人堵在小巷子里抢劫过啊!这叫爱面子的龙哥可怎么接受的了!
秦开荣脸上的的表情已经非常明显了,他觉得突然跑过来对着唐诗一通输出的龙哥简直有病,不动声色的将唐诗护在身后。
时砚不自觉伸手握住卫暖的手腕,将人推到自己身后。
秦开荣余光见到时砚的举动,眉心不自觉跳了一下,自认为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时砚好几眼,总觉得现在剪掉杀马特发型的时砚,跟之前在派出那个所嘴炮王者有很大的不同。
时砚单手插兜,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蠢货:“你到底见没见过你女神正脸?把话说清楚行不行?不能因为你掉了两颗牙齿,就将你为数不多的智商也掉了吧?”
要不是眼前的路只有窄窄一条,要不是这地方是他自己选的,要不是蹲在地上对方挡了自己回家的路,时砚才懒得管这档子闲事儿呢。
龙哥哭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似的,说话还漏风:“呜,没见过
,我就是因为在体育课上,女神帮我捡了篮球,才认识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背影的!
你不懂,当时的风,当时的温度,还有当时的背影和那划过空中的乌发,拼成了我人生中最美的一幅画。
那就是爱情降临的征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伤痕文学?
不仅时砚眉头一跳,就是气喘吁吁终于追上自家这个倒霉大侄子的龙校长,也忍不住脚底板开始发痒,拼命忍住才没在学生面前失了体面,当场和龙糖棠这个大侄子,在大街上发生什么不体面的家庭伦理惨剧。
时砚抢在龙校长动脚前问:“你眼瘸没注意到你女神的正脸,总有一起打篮球的人见到了吧?她长什么样儿你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吗?”
龙哥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被时砚给揍了后,本来是很生气的 ,但从派出所出来后,反倒是想开了,这会儿听到时砚问话,突然有种当小弟被大哥训斥的感觉。
很新奇,但意外的,好像还不赖?
龙哥委屈的像个孩子似的,蹲在地上仰着头,对时砚道:“当然!虽然我只看到了女神的背影,但队里的兄弟有人认识女神,他们说我女神是二班的班花,叫唐诗!长的可漂亮了!我女神是独一无二的,这个女人的背影凭什么和她那么像!?”
时砚:“……”
众人:“……”
时砚:“见过对脸一见钟情的,恋足的,恋手的,这年头谁没点儿奇怪的癖好都不好出门说自己是九零后,你这恋上人家背影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不管你有什么无比智障的小理由,现在给你指条道儿,这位,唐诗同学,二班班花,你女神的背影拥有者。”
时砚手指了下秦开荣背后的方向。
仰着下巴对蹲在地上的龙哥道:“现在,让开,你挡着我的回家路了。”
龙哥没动,看看唐诗,再看看时砚,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几人包括叔叔龙校长沉默的对他点头,龙哥不得不认清这个悲惨的事情真相,大受打击的他做的第一选择,是默默从兜里掏出手机,在几人的围观中,登录企鹅。
将心情改成:还想再唱①支歌,最后①支歌,祭奠我无疾而终de爱恋。原来,最悲伤de分手,竟然是
我不曾拥有。①个人的在我感动……
又顺手点开空间,发了一条说说:如果有一天,你走进我的心里,你一定会流泪,因为那里全都是你给我的悲伤。如果有一天,我走进你的心里,我也一定会流泪,因为那里全部写着你对我的无所谓。(1)
配图是蓝色天空背影下,一朵碎成两瓣儿的心形云朵。
几人全程围观,将龙哥蹲在地上打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看的清清楚楚。
就在时砚忍不住要直接动手时,龙哥用袖子在脸上一抹,红着一双眼睛利索的站起身,无视了身后拳头硬了再硬,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的校长叔叔。
手机塞回裤兜,带着几分洒脱和不舍,像个灵活的猴子似的,在狭窄的人行道上,侧身绕过时砚,绕到唐诗背后,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让他魂牵梦萦了整整一个星期的背影。
然后扭头进了旁边的理发店。
进去不到二十秒,又一脸莫名的从店里探出个脑袋,对表情呆滞的龙校长道:“叔,不是你说要亲眼盯着我理发吗?有什么要求你倒是亲自对人家托尼老师说呀!”
跟没事人似的。
时砚觉得龙校长大概要被自己这个侄子搞死了,难得有同情心的安慰了对方一句:“校长,您节哀。”
听着也不像是什么好话。
脸上本就能拧下水来的龙校长,听完时砚的安慰,没有当场和时砚打起来,都是给九年义务教育面子。
龙校长深深地看了时砚一眼,提气,收腹,侧着身子,踮着脚,艰难的从时砚身边绕过去,进了理发店。
路终于通了,时砚顶着改头换面的寸头,吹着口哨,一路被卫暖嫌弃着回了家。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事件的当事人之一,龙哥的校园女神唐诗同学,突然拽了一下转校生秦开荣的袖子:“秦同学,你有没有觉得,时砚同学好像变了很多啊!”
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莫名其妙就是觉得那人好像很可靠的感觉。
秦开荣脸一黑,不满道:“不就是剪了头发吗?你们女生怎么这么肤浅?男人是能光看脸的吗?”
唐诗有些生气,觉得转校生的态度过于高高在上,都是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学生,凭什么秦开荣就能一副
他比大家多学了线性代数和立体几何的样子,看不起她这种只会简单函数的?
唐诗想转身走人。
秦开荣家里有钱有势,她本来是奔着秦开荣提出的价值不菲补课费,才勉强浪费自己回家帮妈妈摆摊看店的时间,给这个自大狂傲又不好相处的转校生补课。
临走前,唐诗还想礼貌的感谢一下秦开荣:“今天谢谢你能来,这件事可不可以别告诉其他人?我不想让我妈妈知道,免得她担心,作为补偿,这一周的补课费你不用给我了。”
谁知秦开荣却说起了另一件事:“你觉得曲时砚那样的好吗?”
唐诗下意识的点头:“好啊。”
秦开荣拽着唐诗身后的书包带子,二话不说,一脸别扭的将人拉进身后托尼老师的理发店,一进门就一脸不甘不愿的对坐在椅子上翻手机的托尼老师喊:“理发!就弄成刚才出去那个蓝毛那样的!”
里面龙哥刚好洗完头发,见到拉扯的二人瞬间炸毛:“不是吧,我刚失恋,你们就跑来我面前秀恩爱?太过分了!
我告诉你们,中学生不许谈恋爱,今天作为正道的光,我一定要让你们感受到社会主义对你们深沉的关爱!”
转身就对角落里和人打电话的龙校长道:“叔叔,我要举报他们,他们早恋,下周一的升国旗仪式上,让他们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念检讨!”
说完也不管他叔叔将他当空气,充耳不闻的样子,快速拿出新买的山寨翻盖触屏三星,登录企鹅。
将之前的心情改成:离开我,你不用觉得抱歉。
随手编辑了一条说说:如果有一天,我丢了,是不是不会有人发现?(2)
底下一溜儿的评论:“滚!”
“喜大普奔!”
“弹冠相庆!”
“晚上和七中篮球赛,这次要是输了,你死定了!”
“哈哈哈哈,时砚你快看,龙哥的空间,简直是我每日的快乐源泉!”回家路上,刷手机看到转发龙哥空间动态截图的卫暖,爆发出了和她本人极为不符的笑声。
时砚瞥了一眼,只能用一句话形容:“智障。”
这么看来,今这一场下来,没有胜者。
或许托尼老师的理发店才是最大赢家。
作者有话要说:注(1):没找到出处,前几年经常在论坛上看到,有知道出处的同学们可以跟作者君说一下呀~
(2)以前的非主流用语,原话不记得了,大概是这么说的。感谢在2020-09-07 11:49:58~2020-09-08 11:5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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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人傻钱多
卫观最近都不回家, 听说是公司投资了什么新项目,正在紧要关头,因此家里只有他们三人。
时砚决定直接和他爸曲行风谈一谈人生理想。
按照剧情来看, 他这爸可不得了。
出生明城下面的一个小县城, 九年义务教育是86年开始在华国全面施行,那时候他爸曲行风大概四五岁的年纪,因为长得好, 口头禅就是:“将来我可不读书,读书没出息, 那么多大学生,出来不还是给小学没毕业的老板打工?读书有什么用呀?
大学生拿着几百块的死工资给老板打工,太没劲儿了。
我长得这么好看,直接找个有钱的女朋友养我一辈子不舒服吗?”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曲行风脑子不好用和立志吃软饭这两件事,是早就有了苗头的,可惜当时曲家人没发现, 只以为他童言童语而已, 还觉得这小孩子怪惹人稀罕的。
三岁看老这句话,在曲行风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后来在学校里混了几年,成了彻头彻尾的街头小混混。
因为长的好, 吸引了不少小姑娘的视线, 也不知道在哪儿祸害了谁家的小姑娘, 时砚就是那时候被别人扔到曲家门口的。
襁褓里夹了一张纸条, 上面明确写了时砚是曲行风的种, 让曲行风好好养着时砚,他会在背后盯着曲行风的一举一动。
曲行风不信邪,丢了时砚好几次, 每次都被人套麻袋打得鼻青脸肿下不了床,时砚还好好地回到他身边。
后来曲行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直接为了吃软饭的梦想,也是为了躲开护着时砚的人,买了张火车票带着时砚到明城打工。
那时候时砚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曲行风发现打工的日子不好混,带着个拖油瓶更加影响他找富婆的脚步,再次伸出了试探的小手,扔了时砚一次。
那次更绝,时砚直接被出去考察项目的卫观捡到,不知道护着时砚的人还在不在,反正根据时砚的描述,卫观的人轻而易举帮时砚找到了“走丢”的爸爸。
曲行风也是通过那次搭上卫观,进而一步步迈入卫家的大门,算是成功从平民灰小伙儿嫁入豪门,成为豪门富老爷,实现了阶级性的跨
越,完成了小时候的人生梦想。
当然,自此以后,曲行风也知道在卫家,在卫观的眼皮子底下,想扔掉时砚这个拖油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也就死了这条心,只不过人是真的没有当爸的自觉。
索性不论是时砚,还是继女卫暖,都不需要曲行风有当爸爸的自觉,这一家子的相处才显得十分和谐。
这都不算什么,曲行风是真的废,卫观见他还年轻,二十来岁的年纪呆在家里不像话,让他去上学,将来还可以去外面找份他喜欢的工作,结果他嫌累,说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
让他去学点儿技术性的东西,整天无所事事,过的比退休老大爷还悠闲,人都养废了,结果曲行风去了两天就说老师嫌他笨,被伤到了自尊。
主动报了个厨艺班,说要在家安心做家庭煮夫,给卫观和孩子们亲手做饭吃,让他们三人体会到家的温暖。
卫观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个糊不上墙的烂泥,就算这块儿烂泥长的再好看,也改变不了他有一颗不思进取的心。
于是也不勉强,反正她养得起,摆在家里看着好看,赏心悦目还会想办法取悦自己,也挺好的,就算耍心眼儿,也是她能一眼看穿的愚蠢心机,这就更加让她省心了。
结果,后来发生的事,不说也罢。
算算时间,曲行风现在正处于无所事事,卫观心情好,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练练手,试着开店也好,找个投资也行,主要是让曲行风学会花钱,别整天跟个土包子似的,手里有钱不是买穿的,就是买手表首饰打扮自己,钱花的一点儿没有水平。
结果曲行风信心满满的只用了短短半个月,就将十万块全部投资没了,一分都没剩的那种。
时砚直接找上在房间玩儿魂斗罗的曲行风,将游戏机上的卡给拔了,在曲行风发怒前,直接问:“你那十万块就不想要回来了吗?”
曲行风生气道:“你懂什么?你以为我不想要回来吗?你知道你爸我是用那些钱干什么了吗就说能要回来,口气不小啊!”
时砚手臂稍微用力一撑,就坐在身后放电脑的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窝在沙发里,将自己打扮的成精致的猪猪男孩儿的曲行风。
慢悠悠
道:“知道啊,你前几天不是嚷嚷着说在朋友的介绍下,通过什么网站,全部投了什么石油期货吗,等到半年后,有百分之三百的回报率吗?”
这话曲行风确实说过,前几天卫观回家吃饭,饭桌上曲行风兴冲冲的告诉卫观,他在外面认识了一个什么金融行业的大牛,家里有人在华尔街搞投资,手上有原油项目投资渠道,非常挣钱之类的。
当时卫观就提醒他:“回报周期太长且利润率过高,要真有这种好事,他为什么不自己挣钱呢?”
当时曲行风怎么说来着,哦,他说:“所以说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啊,有钱大家一起赚,顺便还能降低风险,多好的事儿啊!”
卫观当时看曲行风的眼神,大概就跟现在时砚看曲行风的差不多吧,就是:上天果然是非常公平的,他给了某些人好看的脸的同时,就必然会收走一部分脑子。
卫观最近忙着新投资项目的事没回家,还不知道曲行风已经投资失败,重新回归家庭,当起了家庭煮夫的事。
曲行风也非常烦恼,当时在卫观面前将话说的太满,以至于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在卫观面前解释他被人给骗了的事实。
也没个人能给他出谋划策,见时砚问,曲行风索性就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通过他们内部搭建的一个平台转账,十万块钱是分三次转过去的,为了让我放心,第一次转过去的五万,暂时帮我投了一个短期见效快的项目。
五天内盈利三千块,当成第二期的本金又投进去了,我看他是真有赚钱的本事,真金白银打到我卡里了,这才放心的将钱全部转过去的。”
时砚让曲行风将那个网站打开,结果曲行风不情不愿的输入网址,弹出来的是一个错误提示。
曲行风一脸心痛又了然道:“前天这个网站就打不开了,我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应该是直接将我拉黑了,这龟孙子,别让我找到他,否则有他好看的!”
时砚一脸神奇的问他爸:“你还知道这人其他联系方式吗?”
曲行风撇嘴:“有他企鹅号,上次去明城大学,说是让我陪他去找一个什么教授,结果教授人没见着面儿,在路上勾搭了好几个年轻的女大学生,
他和人家互相交换企鹅号的时候,我顺手也添加了一个。
不过这玩意儿根本没用,他诚心骗我,我是不指望能用企鹅号让他回心转意,把钱还给我的。”
时砚盯着这个网页看了几秒,看看外面天色还早,银行应该还没关门,跳下桌面,在曲行风那个与卧室差不多大的衣帽间看了一圈儿,找了一件国外牌子的西服扔给他:“换上,咱们出去。”
这件衣服不是最贵的,也不是最好看的,但他是国外某家有名服装名牌出产的当季新品,当然最关键的是,这家的衣服logo一般都非常显眼的绣在袖口,算是消费者低调又张扬展现自己有钱的一种方式吧。
同理,让曲行风换上了同样价值不菲的裤子和鞋,穿戴一新。
曲行风不知道时砚要做什么,但时砚只冷冷的对他说一句“想要回钱就少说话”,曲行风就怂了,并不是他多相信时砚,只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就算要不回来,跟着时砚折腾一番,将来在卫观面前也有话说,最起码他努力了,曾经也非常认真的试图将钱追回来。
在曲行风换衣服的同时,时砚抽空回房间想换件他审美之内的衣服,结果打开那个狗窝一样乱糟糟的衣柜,先是被臭袜子给熏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后来又被一柜子乱七八糟夸张无比的衣服给晃得眼花缭乱。
最后找出一条没被霍霍,只有膝盖上有两个洞的牛仔裤,还有一条干净的纯棉短袖穿在身上,这才心里舒服了许多。
出了房门,在转角的位置敲开卫暖的房门,卫暖正带着耳机刷题,看样子做的是英语听力。
时砚直接摘下卫暖的耳机:“借你那台相机一用,顺便,帮我个忙。”
卫暖想了下,没问时砚要做什么,帮什么忙,踩着椅子在书架的顶层取下今年她妈妈卫观给她考第一的奖励,打开包装袋检查了一下,没问题,干错利索的跟着时砚出了门。
出门后,时砚才想起来一件事:“咱们家除了送咱两上学的那辆车外,还有其他一看就很贵的车吗?”
时砚强调:“不要商务车那种看起来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就要那种一看就非常骚包,非常贵,又非常不好开的车。”
卫暖想了下摇
头:“我妈是公司老板,你说的那种车和她气质不符,影响她在员工心中形象,不够稳重,倒是邻居王爷爷家前几天买了一辆阿斯顿马丁,说是给他孙子准备的成年礼,或许咱们能借来用一用。”
时砚摆手让卫暖赶快去借:“反正我和我爸这形象,说破嘴皮子也不可能从王家借来大几百万的跑车的,就全靠你了。”
卫暖:“不容易啊,你竟然对自己有了这么清晰的认知,简直是奇迹!”
曲行风完全不知道时砚在搞什么鬼,整个人被塞进王家的阿斯顿马丁驾驶座的时候,人还是蒙的。
时砚抢在他前头,靠在车门上开口:“别问,带卫姨给你的副卡了吗?”
曲行风下意识的去摸钱包,出门什么都能不带,但卫观给的银行卡,还有他自己存零花钱的卡,那可是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东西,比内裤还重要。
时砚就知道会这样,叮嘱了一句“直接往银行开”就关上了车门。
后面司机开着低调稳定的商务车,时砚和卫暖坐在后排,两人一起研究相机的用法,时砚顺便将曲行风办的丢人事说了,然后将自己的打算一并告诉卫暖。
前面的司机听的频频透过后视镜往时砚脸上瞧,总觉得以往他小瞧了时砚这个看起来和他爹一样没用的孩子。
倒是卫暖,非常中肯的评价了一句:“看来我以前对你的了解不够全面,放心吧,毕竟这也是我妈的钱,我会好好配合你的。”
在时砚的剧本中,自曲行风从跑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就由时砚就举着相机不停的拍摄小视频,同时卫暖也没闲着,帮着控场,让曲行风看上去非常像个没有脑子的富二代,简称地主家的傻儿子,从走路到说话到坐姿,都进行了剧本设计,让他更贴近这个人设。
然后在卫暖和时砚的怂恿下,在曲行风的胆战心惊下,他们拍摄下了曲行风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去银行取两百万,被银行经理当成座上宾热情接待的视频,接着让曲行风连图带视频,一连在空间发了十五条动态。
配上文字:“最近遇到了贵人,找到了发财的好项目,希望再投两百万,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就一个字:豪!
两个字:有钱!
四个字:人傻钱多!
全部内容都在召唤:我很好骗,快来!
在曲行风跟着银行经理将取出的钱又存回去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时砚一看,上面的备注显示:骗子。
和卫暖对视一眼,无声的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曲行风:吃自己老婆的软饭能叫吃软饭吗?那是男主内,女主外,保证家庭和谐!不带性别歧视的啊!
206、入戏太深
时砚接起电话, 按下录音键,对面是一个听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声音,很油腻, 一上来喊曲老弟。
“叔叔你找我爸啊?我爸刚才跟银行经理去办什么手续去了,要不你等会儿打过来吧。
哦, 没事儿, 您就想跟我唠唠嗑儿啊?
我妈?对,我们家我妈主外, 我爸主内, 我妈可疼我爸了, 副卡随便刷呗, 还能怎么疼?女人宠男人不都是这一套吗?
哎,也不是随便花,每天最多两百万, 我妈那边也是有限额的, 超出两百万就要跟我妈打报告,不好解释,大男人花几个钱,还要像娘们儿一样磨磨唧唧的解释半天,那我爸多没面儿啊!
也就我爸买一辆车,几套衣服, 一块手表的钱,我妈哪儿有空管这些?钱给了我爸就是我爸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呗,谁让我妈疼他呢?
我妈最近公司忙着呢,才没空管我爸呢,钱只不过是她对我爸的一种补偿形式而已, 不过大概明天就不用这么庸俗的弥补方式了,因为我妈明天要回家吃饭,叔叔您想明天约我爸出门玩儿?
这怕是不行了,我们一家的亲子时光非常重要,接下来的一周,我爸大概都没时间出门的。
哎,不唠了?行,那叔叔您回头再给我爸打电话吧。”
时砚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倒是卫暖在旁边听的目瞪口呆,虽然卫暖理论知识丰富,但实际操作能力为零,见时砚干的宛如熟练工,有些怀疑时砚这几年在学校都跟着人学到了些什么。
在时砚几乎明示下,对方根本就没等到晚上,曲行风开着隔壁老王家的阿斯顿马丁回家的时候,放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就响了好几次。
一看来电显示“骗子”,立马来了精神,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去直接掐死对方,然后将他的钱带回来。
但想到时砚之前的叮嘱,硬是咬着牙没接。
一直吊了对方足足三个小时,期间对方打了几十个电话,发了上百条短信,无非就是用十分鬼扯的理由解释他消失的这两天都在做什么。
一家人吃饱喝足,坐在沙发上吃饭后水果时,曲行风的手机还在丁丁当当的响个不停,旁边的备用电池已经换
了一块儿。
时砚这才用家里的座机打了报警电话,说明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警方一听时砚说的事,心里就有了底,因为之前已经有好几人因为相同的事情报警,涉案总金额较大,苦主十分焦躁,天天来派出所哭诉,但苦于警方手里掌握的证据太少,颇有些满身的力气没处使的憋屈感。
然后他们听到了时砚接下来的打算,接电话的警员当即拍掌叫好,让时砚稍安勿躁,他们马上就到。
晚上八点,警方的人上门,其中一个年轻警员见到开门的时砚还惊讶了一瞬:“能在一天之内见到你两次,可真是缘分啊!”
正是中午被时砚抢了台词的警员。
时砚一身正气道:“这大概就是我的宿命,驱逐黑暗,为世界带来光明,我很荣幸。”中二,热血,又纯粹。
众警员嘴角没忍住抽搐。
等众人聚在一起,重新将时砚的计划完善了两遍,时砚单独和曲行风对了一遍台词,打开笔记本电脑摆在曲行风面前的桌上,警方拿出他们的专业跟踪工具随时待命。
曲行风在警员和两个孩子的注视下,接起了骗子打过来的不知道第多少个电话。
对方语气中带着几分强行压抑的焦躁和假装出来的轻松问曲行风怎么不接他电话。
曲行风按照时砚给的台词,用非常无所谓的语气道:“下午去银行取了一趟钱,顺便去我老婆公司给她送了一份爱心晚餐,手机落在车上了,这不刚回来才看见嘛!
哦对,你说投资的事情啊,这两天我和朋友出海玩了一圈,还没登录账号查过呢,这两天收益怎么样了啊?
要是收益好的话,我打算前期先投一百万试试水,挣个零花钱。整天待在家里只花钱不挣钱,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算了,刚好我进家门了,电脑还开着,不用麻烦你,我自个儿查一下吧!”
时砚无声的示意曲行风重新输入之前的那个网址,这次竟然成功的登录了,还成功的打开了曲行风自己的账号,果然银行卡里的余额还挺像回事,十万五千块,这个回报率着实不低了,看来骗子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见状,时砚直接动手,将账户里的余额精确到小
数点后两位,全部提出来,没给骗子一点儿挣扎的余地。
等曲行风在警方技术人员的示意下,挂掉电话的时候,激动的直搓手:“咱们这是从骗子手里骗了五千块钱?”
时砚没好气道:“不义之财,全部拿出去捐给福利院,日后老老实实当家庭煮夫吧,没这脑子,连随便一个骗子就能将你骗得倾家荡产,好好地开个花店当老板娘不好吗?非要学人家玩儿金融,这玩意儿是你能玩的转的吗?
连我一个高中生都不如,爸你凭什么觉得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回回都能轮到你身上呢?
能嫁给卫姨已经用光了你这辈子的所有好运气,往后余生,且行且珍惜吧!”
曲行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沉浸在从骗子手里反骗钱的愉悦中无法自拔,根本听不进去旁人说什么,一个劲儿盯着银行刚才发来的短信,看着里面的余额傻笑。
随口回时砚:“这男人结婚就是第二次投胎,学的好不如娶的好,长得好不如我命好,这是上天偏爱,嫉妒不来的事情,你小子没继承到你爹我的一点儿优点,爹这条路,你将来是走不通了。
现在还是好好学习,未来只能靠自己打拼。”
这口软饭吃的,曲行风可骄傲着呢。
几个警员除了搞技术的还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操作外,其余人多多少少都觉得又增长了什么奇怪的知识点,看向曲行风的眼神,难免复杂上几分。
直到五分钟后,两个技术科警员合上电脑,对众人道:“成了,目标已经锁定,消息发回了局里,初步估计,被骗人数众多,涉案金额巨大,接下来我们有的忙了!”
送走了警员,时砚上楼前,一脸郑重的对他爸说:“人蠢就要多读书。”
卫暖也心情复杂,虽然钱追回来了,但她还是想说一句:“曲叔,多读书,多看报,少玩游戏多思考。”
曲行风丝毫不为所动,他可是坚定的软饭党,从小立志吃软饭的男人,怎么可能随便因为一点挫折就改变自己的主意?
是软饭不香,还是不劳而获不舒服?
案子由于时砚这边出其不意的一招,被警方抓住漏洞,破获的很快,等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卫观终于有时间回家
吃饭,从她那辆低调奢华的慕尚下来的时候,刚好遇见派出所时砚熟悉的那个警员带着一张笑脸来给曲行风送锦旗的一幕。
红底黑字半人高的锦旗上,用正楷写着:“热心市民,为民除害!”
曲行风双手举着锦旗,站在卫家的豪华别墅前,笑的嘴角咧到耳根子上,接受警员的拍照合影待遇。
一脸骄傲,一点儿不虚,好像他真的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
时砚和卫暖嫌丢人,远远地坐在旁边椅子上嗑瓜子看戏。
等卫观走进,刚好听见警员握着曲行风的手道:“曲同志,这次多亏了你的帮忙,我们才能这么快破了这起大型团伙诈骗案。
出于您的安全考虑,这件事不能大肆宣扬,局里给您拨了五千块当奖金,感谢您的配合和帮助。”
说着又递给曲行风一个鼓囊囊的信封。
曲行风双眼放光的接过信封,左手信封,右手锦旗,又是被警员一阵拍照,连站在旁边的卫观都没顾上打招呼。
卫观倒是不在意,直接走到两个孩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温和道:“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家里出了被警方表扬的热心市民?”
这件事时砚已经说累了。
每天听曲行风移花接木的将事情往他本人身上扣一点,每天扣一点,几天下来,这件事的真相在曲行风嘴里,已经是他从一开始就发现那个所谓的投资人是个骗子,他为了深入敌人内部,打探虚实才主动走进对方的骗局,最后巧妙的想出办法,联合警方,将骗子团伙的窝点一网打尽,拯救了上百个家庭。
曲行风本人已经被他自己洗脑了,在接到警方的锦旗那一刻,他坚定不移的认为事情的真相就是上述所说。
不仅这样,他还每天都洋洋得意跟时砚炫耀一遍他的聪明机智,时砚听几经曲行风魔改的剧本,已经听的快要吐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曲行风这么不要脸的,时砚觉得拯救曲行风三观的事情,要迫不及待的提上日程。
因此只能由卫暖向妈妈卫观解释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卫观准确的点出事情的关键:“所以,你曲叔果然还被骗子给骗了是吧。”
卫观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对丈夫曲行风这
种没脑子行为的同情快要溢出来了。
卫观今年三十五岁,妆容精致,气质干练,一看就是那种在职场能carry全场的人,回到家,神态温和,十分放松,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和前任丈夫是校园恋爱,两家门当户对,结婚生子非常自然的走到了一起,毕业后她在公司工作,丈夫留在大学任教。
结果丈夫在卫暖七八岁的时候出轨了自己的学生,被卫观发现的时候,对方非常诚恳的请求卫观:“爱我,就给我自由,给我想要的一切,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很久没感受到我们当初在一起时的悸动了,事情闹到现在也不是我想看到的,为此,活着的每一分钟我都觉得备受煎熬。”
卫观给恶心坏了,干脆利落的和对方离婚,现任成前任,没让他带走家里的一分财产,结果那个让前任丈夫悸动的学生,因为他的贫穷,很快和一个更让她心动的富二代恋爱了。
卫暖的爸爸,卫观的前任丈夫,是在发现心爱的姑娘劈腿后,和对方吵架的时候出了车祸离开人世的。
因为这件事,卫观一直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时砚觉得卫观能选择曲行风,大概还要得益于对方有了一段堪称心理阴影的婚姻,这么一想,还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卫观挑眉,视线转移到时砚身上,上下打量时砚,做出肯定:“终于有几分这个年纪男孩子该有的样子了。”
时砚和卫观的关系一向不错,闻言认真点头:“人总要学会成长,咱们家总不能全都是不长脑子,被人一忽悠就上当的傻蛋吧。”
这在内涵谁,不言而喻。
得意洋洋送走了警员的曲行风刚好听到了这句话,认同的点头:“没错,只有书读多了的傻子才会被人一忽悠就上当,像我这种头脑清醒的聪明人,现在可不多见。”
说着怕几人不明白,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我方才听人家警官说了,这次被骗的那么多人,大多数都是知识分子家庭,只有我这个初中没毕业的,想办法自救成功了!”
三人:“……”
这踏马入戏太深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8 12:18:18~2020-09-09 10:5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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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我不配
剧情里, 曲行风投资失败,在家闲置了一段时间,作为一个家庭煮夫, 经常不做饭,偶尔做一顿, 不是卫观不在家, 就是时砚和卫暖不吃,他又开始觉得人生价值没有得到体现, 很不开心。
于是卫观二话没说, 给报了管理班和厨艺班, 这次说什么都不让他在家闲着作妖了。
结果, 他在厨艺班遇到了那个女生,唐颂。
之后的事,时砚光是想想, 就为曲行风的智商感到担忧。
现在, 虽然被骗的钱追了回来,但曲行风还是当着三人的面,拍着胸口表示:“刚才,就在警官握着我的手感谢我,说我为国家和人民的财产安全做出了巨大贡献的时候,我就想好以后要走的路了!”
三人坐在椅子里仰头看着站在那里挡着阳光, 将胸口拍的邦邦响的曲行风。
时砚随口道:“警察公务员考试,年龄三十五岁以下,你倒是还能勉强挣扎一下,不过学历要求至少大专以上,你个初中没毕业的就别想了。”
曲行风骄傲道:“谁要考公务员了?我要开餐厅,当老板!我已经想好了, 现在先去报一个上好的厨艺班学习厨艺,同时学习餐厅管理。
这笔钱就是我的创业基金!
我这么优秀的人,做家庭煮夫都这般出色,没道理当不好一个餐厅老板,毕竟优秀的人到哪里都很优秀。”
槽多无口,不想计较,时砚只有一个问题:“你到底是想做主厨还是想当老板?”
曲行风非常认真的表示:“餐厅的老板怎么能不懂厨艺?万一我什么都不知道,被厨子给忽悠了,那不是亏大了吗?这种事爸爸以前打工的时候见的多了,坚决不允许有人用我的钱肥了他自个儿的腰包。”
行吧,眼看拐个弯儿,曲行风又走上了剧情之路,时砚丝毫不觉得意外。
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月考的教室见到了龙哥。
江湖人称龙哥的龙糖棠,一头杀马特挑染红粉发型没了,穿上了干净的白T恤,牛仔裤,小寸头,眼见着短短几天,在校园内的人气都旺了不少,至少没人会第一眼就将他当成无恶不作的校霸。
时砚一脚踏进教室,对方就疯狂朝他招手:
“时砚,这儿!我在这儿!”
这不是时砚第一次来学校了,但自从他的杀马特造型没了,换上了干净整洁的校服白衬衫,从教室走廊经过时,侧脸在阳光下的轮廓简直能迷倒一群小姑娘,每每都能吸引无数人的视线。
宛如当初的贵族小王子秦开荣自带出场bgm走进一群杀马特中,造成的视觉冲击不比那个小。
时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短短两天,就成了能和男主秦开荣打个平手的校草级人物。
龙哥拿着手机举在时砚面前:“看见没?学校贴吧就你和秦开荣的校草争夺战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双方打得难舍难分,战火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最终管理员出来调停,决定以这次月考的成绩为准,你们二人谁赢了,谁就是校草,虽然考试还没开始,但论坛里的投票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我发动所有弟兄们给你投票,怎么样,够仗义吧?”
时砚狐疑的看着龙哥:“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心虚呢?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说着,也不用眼神闪烁的龙哥回答,时砚摸着下巴道:“唔,说起来我还真忘了一件事,上次你让逼着我抢劫我姐卫暖那事儿,你到底怎么和人家警察解释的?
那件事本来就是你针对我设的一个局?为什么呢?为了你的背影女神唐诗?你听谁说了我对唐诗表白的事情,觉得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因此想给我一个教训?
只不过你没想到,那次顺便将你的背影女神给一起坑了?”
龙哥想解释什么,时砚一巴掌拍在龙哥脑袋上:“我想想,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当时帮我望风的吴影,就是无意间路过的秦开荣。
秦开荣没这么闲,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成为一个碎嘴小人。所以是吴影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你们一起下套阴我?”
龙哥没想到一照面他还什么都没说,就让时砚将老底都给揭了,这可怎么提出接下来的请求呢?
龙哥红着脸小声对时砚道歉,但该说的事也不能耽搁,厚着脸皮讨好道:“我听吴影说,时砚你英语成绩很好,待会儿考试的时候,能不能……”
时砚:“不能。”
并且教导主任上身,非常认真的劝龙哥:“诚信考试,
作弊可耻,作弊是对其他认真考试同学的不公平,这属于恶意竞争,在学校为了考试成绩作弊,走出校门,进了社会,会不由自主的用不正当手段去触碰法律的红线。
这是对你自己,对家人,以及对社会极大不负责任行为,非常不可取,龙糖棠同学,你这思想有极大的问题,我劝你悬崖勒马,犹未晚矣。”
龙哥早就知道时砚这可怕的社会主义光芒上身的属性,在时砚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开了防护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儿没被时砚的精神攻击打击到。
还露一种智珠在握的笑,对时砚道:“嘿嘿,不能也不行了,英语我有特殊的考试技巧。”
明城一中的月考是分教室的,龙哥的英语成绩,一般都是跟前后左右的邻居真实水平挂钩。
时砚没工夫跟人闲扯,直接坐在龙哥后面的位置,等待考试开始。
说实话,时砚已经很久没体验过正常安宁的校园生活了,校草啊,班花啊,班干部啊,早恋啊,这些事情想想还真是让人怀念,这次他决定当个安静的美男子,做个正常的高中生,享受来之不易的高中生活。
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已经开始发放试卷,许久不曾出声的小甲突然幽幽道:“组长你如果真要做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首先,不能有出色的颜值,其次,不能有优异的成绩,最后,要表现出一副为了学习拼尽全力可每次成绩依然不尽如人意的样子。”
时砚淡定的在试卷上填上自己的名字学号和班级:“你这是在强人所难。”
不过时砚也没想一下子就表现的犹如一批黑马似的,月考成绩一骑绝尘,考的比火箭班第一名还高二十分。
那种事,有麻烦的不仅是他自己,怕是连出卷老师,打印试卷的老师,还有看守试卷的老师,所有人都要接受调查,波及面太广,同时怕也会给学校带来负面影响,不划算。
时砚原先是什么水平,他心里有数,十八班垫底的学生,除了英语成绩稍微好点儿,其他科目加起来都没有卫暖的数学成绩高。
所以,时砚的办法是循序渐进,这次就先来个班级内部中游水平就够了,不过英语上倒是可以好好发挥一下,毕竟是时
砚的长项。
英语百分之八十都是选择题,除了一开始的听力部分等待了一段时间外,其余的时砚都做的很快,做完检查了一遍,终于等到可以交卷的时间点,就在监考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下交了卷。
没想到他前脚出来,坐在他前面的龙哥也跟着出来了。
对方十分热情的拉着他胳膊问:“曲哥,您老人家今儿的英语答案有几分把握?”
时砚:“八分吧。”为了控制成八分的准确率,他还特意做错了好几道题。
龙哥一脸激动道:“那我按照您老人家的答案填的,为了避嫌,还特意改错了几道,怎么着也有六分把握,这下稳了!”
时砚:“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坐在你后面,不是坐在你前面吧,后脑勺长眼睛了?”
“这个倒没有,不过曲哥您没发现吗?您答题时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随意洒脱的笔法,导致您答每一道题间隔的时间都差不多长,且字迹落在纸上的声音特别清晰。”
龙哥一副跟时砚分享武功秘籍的表情:“我把你当兄弟才跟你说的,这A是三画,C是一画,BD都是两画,但D比B写的快一点点,只要认真听,就能发现其中细微的不同。
总之,这就跟三短一长选最长是一个道理,都需要我们在平时的生活中多听多练,才能在人生的考场上灵活运用。”
时砚想了下,这玩意儿一般人还真学不来,这细微的差别对普通人来说,真是太细微了,就跟没差别似的,只能说龙哥的天赋点都点在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不过对付这种人,办法多的是,只要随便打乱一下做题的顺序,对方就傻眼了。
这时出考场的,基本上都是十五班往后的学生,时砚站在三楼的走廊往下望去,一眼就看到好几个十八班的同学,就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也百无聊赖的坐在宣传栏下发呆。
半个小时后还有一场数学考试,龙哥热情拉着时砚的胳膊说要请他吃烤肠,感谢他的仗义相助。
时砚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确实有些饿了,想了下,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随后跟龙哥一起去了最近的一个小超市。
由于考试,里面的人还不算多,时砚松了口气,说实话,他只要想到
人潮拥挤,排队付款找零的那个场景,脑壳就开始疼。
现如今的校园小超市可没有刷一卡通的习惯,学生们都是自备零钱,龙哥拿塑料袋装了两瓶饮料,三袋干脆面,又拿了两根烤肠,面包若干,还很豪横的将时砚选的零食全部扔进他的购物袋中,一起在收银台付款。
收银的老大爷一通扫码后,给出了一个最终数字:“一共三十九块五!”
龙哥递过去四十块,大概是有充足的讨价还价经验,随口道:“五毛就免了吧!”
收银大爷一听,神色非常复杂的看了一眼龙哥,将钱塞进去,转头对旁边理货的小伙子喊:“收他四十,不找零了。”
转头就对龙哥身后的喊:“下一位!”
龙哥直接傻眼。
旁边的小伙子急忙从收银箱找出五毛递给龙哥旁边的时砚:“我们家超市都是正规经营,合法纳税,坚决不占顾客一毛钱便宜,不能因为你这五毛钱,坏了我们家的口碑,拿着,快走吧!”
时砚收起五毛钱,人已经笑傻了。
远远地还能听见老大爷纳闷儿的声音:“原来这小伙子是这个意思啊?这不是占咱们家便宜呢吗?好好地小伙子,心眼儿怎么这么碎呢?”
被人从小超市挤出来的时候,时砚脸上的笑还没压下去,两只眼睛微微弯起,让周围不经意看见的同学不由的愣神。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时砚一抬头就见卫暖站在小超市门口,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你给我发短信有事儿啊?待会儿还要考数学,我要赶回教室翻翻书!”
时砚撇嘴:“年级第一的水平不需要临阵磨枪吧!”
刚才大受打击的龙哥在旁边疯狂点头。
卫暖一脸淡定道:“我翻书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造福广大被考试折磨的欲生欲死的同学们好吧。
他们要是知道我考试前根本不紧张,也不需要翻书,早就将知识点背的滚瓜烂熟,出来一道题第一眼就能明白出题人的目的,想明白解题的关键这一事实。
心理肯定不平衡,心态失衡之下,会给本来贫困交加的成绩雪上加霜。
我这么善良的小仙女,会做这么残忍的事吗?只能委屈自己装装样子,给周围同学带去
一点儿微薄的希望,这也许就是我身为学神,能为我亲爱的同学们做的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龙哥再次遭受暴击,只觉得生活终于对他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少年下手了,他真是太难了。
时砚从龙哥手里拎的塑料袋中翻出一盒牛奶一袋干脆面一袋面包塞给卫暖:“拿着,快滚吧!学神的世界,我等凡人不配踏足!”
卫暖拿走零食,明显很高兴的样子,走路蹦蹦跳跳,马尾在空中一甩一甩的,是真的青春活泼。
时砚突然就忧伤起来,对小甲道:“我太聪明了,不配拥有这种简单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时砚:我不配。
小甲:你说的对!
时砚握拳:你再说一遍!
小甲:是我不配!
208、校草x校霸
被考试折磨了两天, 最后一门考完的时候,教室里的空气都躁动了几分。
时砚径直出了考场,双手插兜, 无视了周围同学打量的目光,下到二楼拐角处的十八班教室, 准确的将正准备从教室后门出去的吴影堵在门口。
时砚和吴影都是十八班学生, 一般考完试大家都会先回到自己教室整理东西,然后去吃晚饭, 接下来还有晚读和晚自习等待着大家。
走廊上打闹的同学来来往往, 鉴于时砚现在是校草级人物, 一举一动都格外受到关注, 因而,他背靠门框,抬脚将吴影堵在教室门口的画面, 同时被无数同学看到。
时砚自觉作为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学生, 认真等到月考结束才找吴影解决私人恩怨,是非分明,遵纪守法,说的就是他了。
吴影见到时砚先是一愣,随后顶着一头随时要起飞的黄毛,笑嘻嘻伸手要揽时砚肩膀, 被时砚不动声色的躲开了:“你就没什么想要解释的?或者说,我给你一个主动道歉的机会。”
吴影一副非常无辜的样子,朝时砚眨眼:“时砚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吗?好了,你别闹了咱们去旁边说行不行?站在这里挡着大家的路了。
要不我给道歉,你先把路让开行不行?”
时砚冷声一声,将脚从教室门上挪开, 也不和吴影废话,利用比吴影高两厘米的身高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要不要我找龙糖棠来和你对峙?”
周围人听到有人敢直呼龙哥大名,倒吸口冷气。
那天龙哥一行人被时砚送进派出所的事实在太丢人,包括时砚在内,没人往外说一句,因此,也没人知道时砚和龙哥之间的恩怨情仇。
龙哥还是隔壁十九班日天日地的校霸龙哥,时砚是个摆脱杀马特造型,走向正常审美的阳光美少年,两人看上去就像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
而吴影则不同,他和时砚是初中同学,两人初中一个班,关系还不错。吴影是靠自己本事考进一中的,而时砚是走卫观的关系进来的。
吴影脸皮一僵,强撑着道:“时砚,是不是因为我这学期一直让你帮我带早点,你
心里不高兴了?我这就把钱给你,你别闹了行不行?”
“行啊。”
吴影:“……”
吴影一噎,在吴影的印象里,时砚是个非常爱面子的人,就算心里在意的要死,但只要放在明面上,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时砚就算不高兴,也不会让他还钱。
时砚淡定道:“给吧,这学期开学两个多月,包括周末你的早饭钱我都提前给你了。
每天早上我吃什么你吃什么,生活水平比班上大多数人都强,少算点儿平均每天十五块,六十天就是九百块,偶尔帮你交个什么班费啊,补课费啊,课外辅导教材费用,打骨折,算你两百吧!
这个价格已经很良心了,一共一千一,直接给我现金,打算什么时候给呢?”
周围同学已经快要被这个数字惊呆了,这年头的学生,有钱的那是真有钱,但大多数还是普通家庭出身,一天的早餐费用,不过两三块,一千多,差不多够普通学生一年的早餐费了。
时砚本来都已经忘了这茬了,但吴影非要提起,不要白不要,白要谁不要?
吴影脸色一白,嘴唇颤抖的问时砚:“你还将我当朋友吗?一定要用钱来羞辱我吗?”
时砚摇头,一脸正气道:“如果给你钱是羞辱你的话,那我很欢迎你也用同样的方式来羞辱我,多多益善。”
周围有和吴影关系好的看不下去了,主动替他解围:“吴影同学家里条件不好,曲时砚你家里有钱,别这么斤斤计较了吧!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时砚把视线转向说话之人,看起来像是十八班学生,但时砚没什么印象,也叫不上名字,算了,这个不是重点。
于是干脆利索道:“这位不知名同学,脑子是个好东西,不需要的话可以捐掉。哦,对了,你这种脑子,大概也是没人敢接手的。”
那人看起来很不忿,指着时砚想说什么。
时砚单手插兜,淡淡道:“我建议你将这根不听话的手指收回去,否则,我不确定我接下来说的话,你是不是能接受的了。
这位,不知名同学,首先我要明确的告诉你,我家里有钱,那是因为我父母聪明能干会赚钱,你就是眼红也没办法,谁让你没有一个给自己争气的爸
妈呢?
其次,吴影同学家里条件不好,既不是我造成的,也不会因为我家突然破产,他家条件就变好,你这种仇富的心理要不得。
我不建议你对我进行道德绑架,你弱你有理这一套,我比你还会,我怕我认真起来你会哭。
再有,我花的是我父母辛苦挣的血汗钱,我这个吃白饭的儿子没资格替他们大方,你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外人,就更没资格替他们慷慨了。
既然你这么替吴影同学着想,那我就不为难他,你替他还了吧,皆大欢喜。”
这位同学显然也接受不了时砚的言语攻击,面红耳赤的转过身假装看书,再也不说话。
吴影动动嘴唇,还想再说什么,龙哥从人群外挤进来,大声嚷嚷:“曲哥,您老人家喊我过来干啥?”
龙哥人高马大,四肢发达,作为校霸,首先在外形上是绝对够格的,这一嗓子“曲哥”喊得很多人都没回过神来。
时砚淡定的很,指着吴影道:“我希望吴影同学主动朝我道歉,要是态度真诚的话,可以考虑原谅他。
谁知他扯东扯西的不肯承认,这不,喊你来对峙一下。”
龙哥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那件事是兄弟做的不地道,回头请你吃饭给你道歉,曲哥你就别翻旧账了吧?”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
显然吴影也知道他再想狡辩也无济于事,若是龙哥当场说出来,他就彻底完了。
其实时砚也没做什么,但龙哥就是用他那小动物一样敏锐的直觉,发现时砚这人不好惹,尤其是时砚看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一脚踢掉他两颗牙,可他的下颌却一点儿伤都没受,这就更加让龙哥觉得时砚可怕了。
时砚淡漠的问吴影:“还有什么想狡辩的吗?”
吴影低着头不说话,一头黄毛像是失去生命力似的,耷拉在头顶,看着十分闹心。
时砚拍拍吴影肩膀,淡淡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个仇我记下了。”
说着淡淡瞧了周围看热闹的同学一眼:“都散了吧,不着急回家吃饭了吗?”
同学们的瓜吃到关键位置卡主,心被提的不上不下,正难受呢,被时砚亲自赶人,只能遗憾的离开,不到两分钟,这件事的相关帖子
就出现在明城一中的校园贴吧上。
吴影低着头,闷不吭声的转身回到座位,安静的收拾桌上凌乱的书籍,周围人生怕得罪时砚,没人敢跟他说话。
这时候,满教室响起的非常密集的企鹅消息提示音,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时砚看着这场景略觉有趣,吴影这人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感觉自己终于有当恶毒男配的潜质了。
龙哥好奇的对时砚道:“曲哥您怎么突然想起这小子了?”
时砚心说:还不是你提醒的?
嘴上随便扯了个理由:“考试过后心气不顺,想找个人凑一顿出出气,不行吗?”
龙哥:“曲哥,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以后考试多着呢,你要学会看开,千万不要将考试和成绩放在心上,否则每次考完试都这样意难平,迟早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时砚:“我从来不无理取闹,这不是先找理由翻旧账,做足了铺垫吗?”
龙哥被时砚噎的不行,拉着时砚去吃饭,顺手将手里最新款的p3耳机一头塞到时砚耳边:“别跟傻逼计较,掉价。
来,听听这个,可好听了。
以前听了嵩仔的《断桥》我就想带着心爱的姑娘去西湖赏景,听了华仔的上海滩,我又想和兄弟们去上海长长见识,听了雷子的《山城》,我就梦想一个人背着吉他去重庆吃火锅。
这次峰仔新出的《北京》,让我下定决心以后大学一定要考去京都。”
时砚随口道:“那我推荐你听腾老师的《天堂》,那是一个你永远都到不了的地方。”
龙哥算是听出来了,时砚这是对他有意见呢,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
于是龙哥收起耳机,站在楼梯角,人高马大的汉子,一脸认真又委屈的低下头问时砚:“我将你当兄弟,你一点儿没把我当自己人,今天我一定要弄个清楚,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
说话声音不小,偶尔路过的学生看见当事人竟然是校霸龙哥和最近的校草热门人选时砚,当即就想歪了。
看龙哥的气势,像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样子啊,曲同学危矣!
但他们怂,不敢上前将曲同学从校霸的恶爪下救出,只能躲在安全的地方,在贴吧匿名发
表帖子言语上帮忙讨回公道的样子。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明城一中的贴吧首页先后出现十分矛盾的帖子。
#惊!校霸龙哥和校草时砚称兄道弟!是我村通网了吗?#
#惊!校霸龙哥对校草时砚进行校园暴力,两人关系恶劣,战争一触即发!有谁可以拯救我的男神?#
帖子下面的人都要吵翻了,几乎半个明城一中的人都下场了,很快就盖起来几千层的高楼。
最终有人受不了,发了一个标题为 #在下面两个热帖不断转场,逐渐精分的同学看过来!针对校霸龙哥和校草时砚的关系问题,现在,你们可以转移阵地,全部来这里pk了!# 的帖子,并且在短短两分钟内成为热帖,迅速飘红。
正是晚饭时间,贴吧流量暴增,消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明城一中传播,不断有好事者往时砚两人所在的方向转移,想要一探究竟。
而什么都不知道的两人,站在楼梯拐角探讨关于人生和人品的哲学问题。
时砚直接问龙哥:“我是个对自己道德要求很高的人,不可能接受我的朋友在道德上有大问题,更不能接受他们在法律的红线上疯狂起舞。
所以,你是忘了你逼着我抢劫我姐卫暖的事儿了吗?这是犯罪!”
龙哥嘿嘿一笑,脸有些红,哼哧哼哧道:“那也是我第一次做那种事,事前还找人写了剧本,演练了好几遍,没想到第一次,就被你给揍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9 11:16:12~2020-09-10 10:4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金容仙的傻星 66瓶;三横四纵 20瓶;苏迁、爱彼 10瓶;小鱼晒太阳 5瓶;顶着UP当非酋、温柔体贴 2瓶;迟到的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9、真的好笑
别看龙哥是体育生, 在校篮球队高一年级也是领军人物,又因为他叔叔是校长的关系,被当成惹不起的关系户, 妥妥的校霸一枚。
事实上,龙哥觉得外人对他的误会太深。
他只是开学时, 偶然间遇见学校的混混头子在街边收保护费, 欺负女同学,身体里属于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正道之光突然爆发, 当街摁住混混头子一顿摩擦。
直揍的对方哭爹喊娘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说什么这老大的位置他不要了, 以后龙哥就是他们的老大之类的话, 并且带着他的一众杀马特小弟当场改口叫龙哥老大。
龙哥一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自然不稀罕当混混头子,但那天的事情就发生在校门口不远处, 正是放学的时间, 被太多人看到了,一群小混混冲着龙哥喊老大的场景太震撼人心,加上龙哥本来凶神恶煞大块头,事情不知怎么传的,龙哥就被迫成了明城一中新一任的校霸。
“别看我抽烟烫头熬夜逃课喝酒夜不归宿,可我真是个好男孩儿!”龙哥非常委屈道。
“我就是听吴影那小子说你暗恋我女神, 还对她表白不成,意图欺负她,心里气不过,想给女神出头,吓唬吓唬你,吴影就给我出了个主意, 找那帮人一起演戏的,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掉了两颗牙呢!
要不然警察也不能简单放过我不是?不过曲哥你放心,我已经对唐诗死心了,我喜欢的只是那个午后,偶然间的惊鸿一瞥和那个总是钻进我梦里的背影,根本不是整天给秦开荣那小子补课收取补课费的唐诗。”
龙哥一脸心有余悸的捂住胸口道:“太凶了,秦开荣搞不懂题目,拎着礼物像孙子一样上唐家道歉,我可做不来这种窝囊事!”
时砚心说,人家男女同学之间因为学习擦出火花,促进感情的事,你确实不像会懂的样子。
龙哥一脸真诚的请求道:“这件事实在太丢人了,咱们就此揭过,以后都别提了行不行?曲哥您大人有大量,您说要怎样才能揭过,我都听您的。”
时砚没答应,问了龙哥另一件事:“吴影为什么要联合你整我吗?”
龙哥大手在后脑勺上使劲
儿挠了两下,尴尬一笑:“嘿嘿,这个,我,当时也没问,今天看那小子也不像是会乖乖说的样子。”
龙哥还纳闷呢:“吴影不是坐你前面吗?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就那什么,不是很正常的吗?”
见从龙哥这里确实打听不到什么,搞突然袭击也没让吴影本人说出原因,又在记忆中想不起他和吴影有什么过节,时砚琢磨着,现在的中学生可真复杂,看来还是作业太少,考试太少,学校的各种检查太少。
有时间要和龙校长好好谈谈关于学校的长远发展问题,时砚心想。
说干就干,时砚利用晚自习的时间,写了一封关于“加强校风校纪建设,规范学生仪容仪表”的匿名信。
信里深刻阐述了校风校纪,仪容仪表和弘扬正气,树立新风,推进素质教育之间的关系。
分为整治目标,整治方式,整治时间和整治内容四个部分阐述,内容涵盖日后让明城一中学生们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去活来的方方面面。
包括但不限于学习风气方面,迟到早退旷课,考试作弊,不尊重老师。纪律作风方面打架抽烟偷盗赌博酗酒,以及违反学校相关纪律,不按规定完成课间操升旗仪式等等。仪容仪表方面的校服着装规范,男女生发型标准。配饰,妆容都做了非常变态的规定。同时形成以自查,学校督查两种形式为手段的监督方式。
时砚认真写完,收起笔,满意的检查一遍,确认没什么遗漏的地方,折起来,装进早就准备好的信封,在晚自习结束,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单手拎着书包,往楼上校长办公室跑。
高一年级火箭班的教室就被安排在校长办公室旁边,时砚经过的时候,刚好遇到出来的卫暖。
卫暖一见时砚的样子就喊:“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去?”
虽然是匿名信,但时砚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扬了下手中的信封边往前走边道:“有点事想和校长匿名谈一下。”
学校经常有各种理由给校长信箱投递信件的同学,什么学校食堂的饭菜太难吃,电脑室关门的时间太早,体育课一学期以来被数学老师霸占了三分之二,语文老师的口音方言味儿太重像是来说搞脱
口秀的,影响他学习之类的,理由奇奇怪怪,大多数不仅不会被校长采纳,还会被校长在周一的升旗仪式讲话上当众处刑。
尽管如此,但大家依然乐此不疲的和校长斗智斗勇。
因此时砚说想和校长匿名谈一下,卫暖也没在意,大大方方跟过去,亲眼看着时砚把信封随意投进校长信箱。
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龙校长刚好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拎着个手电筒,看起来是要去校园各个角落抓偷偷摸摸不回家搞小动作的学生去。
见到两人愣了一下。
时砚指着一旁的校长信箱主动解释道:“有些关于如何建设更加和谐美好明城一中的建议,想和校长匿名探讨一下。”
校长被时砚给逗乐了。
他早就发现,时砚同学除了学习成绩不好外,其他方面真是个非常优秀积极向上的好孩子,他已经决定,明天就找时砚的班主任谈一谈,让班主任对时砚同学多一些关注,紧盯时砚同学的学习,这么好一孩子,不能堕落了。
虽然前几天被时砚气的不轻,但龙校长对学校的学生,是真的有感情,闻言笑呵呵道:“行,我知道了,回头会认真考虑的。”
时砚家距离明城一中有些距离,晚上会有司机等在校门口接两人回家,卫暖和时砚从小学三年级,双方父母结婚后,就是一起上下学的姐弟,一个学霸,一个连明城一中都考不上的学渣,愣是被绑定在一起七八年时间。
两人早就从一开始的互相敌视,到后来的麻木习惯,完成了一系列的心理转变。
一般情况下,两人都是放学后直接往校门口走,没有去教室门口等另一人的说法,今天情况特殊,因此两人也一起看到了如此这般精彩特殊的一幕。
学校有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未开过的喷泉,放学后同学们将那里当成一个小广场在上面打闹,时砚和卫暖经过的时候,好巧不巧就见到前几天撺掇龙哥收拾他的小黄毛吴影,捂着肚子,摇摇欲坠的对身材高大的龙哥道:“我,我肚子痛,龙哥你有事明天再说行不行?”
说着就缓缓的蹲下身,捂住肚子一副痛的站不直身体的样子。
卫暖评价道:“演技太差,脸上的表情过于
公式化,到了他这种程度的痛,应该是脖子上暴起青筋,而不是拳头捏的死紧,腮帮子绷的硬邦邦。”
时砚还挺惊讶:“这么黑你都能看清?”
卫暖可得意了:“裸眼视力1.5!”
但更让时砚觉得意外的,还是龙哥接下来的举动,顶着寸头,一脸憨厚,满眼无辜的龙哥,面对突然蹲下身想碰瓷的吴影,高兴的从吴影身上跨过去。
还很兴奋的招呼几个十九班的同学道:“快来!吴影同学想和咱们一起玩儿跳山羊!兄弟们,快!谁跳不过去,下一把就当山羊!”
男孩子们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被龙哥一招呼,十几号人打打闹闹的就围着吴影玩儿起来,根本没给吴影反抗拒绝说不的机会,面对这么多根本听不进他话,人高马大的体育生,吴影只能咬牙吃下这个暗亏。
时砚看的啧啧称奇:“真没想到,看着浓眉大眼的铁憨憨龙糖棠同学,竟然还有了这份鉴茶功夫。”
卫暖冷哼:“这也就是龙糖棠这一根筋的家伙,要是我被人那般利用,可不会这么简单一顿跳山羊就原谅他,跟玩儿似的,小孩子过家家。”
也许这注定是一个让人愉悦的夜晚。
两人在校门口找自家司机的时候,卫暖偶然间瞥到前几天共患难的二班班花唐诗,正和那天来派出所接她的男同学,好像是叫秦开荣的说话。
唐诗从书包里掏出一袋沙沙作响的膨化食品递到秦开荣眼前,秦开荣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瞬间动作僵硬,脸色爆红,不可思议又不由自主将零食袋子上面的字读了出来:“火锅味鸡……”
他对面的唐诗一脸莫名,完全不明白秦开荣这人又在搞什么。
秦开荣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挥手,出手果断,干脆利落,将唐诗手里的零食挥开。
好巧不巧,东西就掉在时砚脚边。
时砚弯腰捡起地上大红色零食袋子,认真看了一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卫暖也好奇的探过脑袋瞧了一眼:“火鸡味锅巴?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
说着联想到刚才秦开荣说的“火锅味鸡……”卫暖的话也说不下去了,目瞪口呆的看着理直气壮,丝毫没意识到他哪里做错了,一脸
“我是为了你好”的秦开荣,又看看一脸委屈加莫名其妙,甚至觉得秦开荣这人有点神经病的唐诗。
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姐弟两头一次觉得秦开荣这人这么有意思,灵魂深处竟然还住着一个沙雕,仿佛在秦开荣身上,某一瞬间看到了龙哥的影子。
时砚在和卫暖对视的一瞬间,姐弟两做了同样的举动。
淡定的掏出手机,对着时砚手里的零食袋子拍照,然后快速点开企鹅,编辑说说,将刚才的一幕给当事人打了厚码上传,一个注定给空间好友带去快乐的段子就此产生。
发完说说,眼看男女主就要因为这个误会在校门口吵起来,时砚觉得别的不论,单就维护学校声誉这一点来讲,也不能让两人在校门口吵架,要吵,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不是?
于是他非常好心的将捡到的锅巴送到秦开荣手里:“秦同学,真巧啊,咱们又见面了,真没想到,我和唐诗同学的口味这么相近。
更没想到,你竟然不爱吃火鸡味锅巴,这么好吃的东西,随便丢掉实在太浪费了,唐诗同学也是一片好心,要不你先尝尝?实在难以下咽,再扔了也不迟。”
秦开荣一愣,都顾不上时砚口口声声和唐诗多亲近,让他心里产生的别扭感,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快速从时砚手里抽过零食袋子,举到眼前认认真真,一字一顿的来来回回看了三遍。
脸色瞬间爆红。
时砚说完就和卫暖二人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面色淡定,神色如常的从秦开荣身边走开,但没走出五步,两人捂着肚子传来的大笑声,就让秦开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有当事人之一的唐诗一脸懵逼,完全不懂这件事的笑点在哪里。
秦开荣恼羞成怒,对着时砚的背影大喊:“曲时砚,你够了!”
时砚捂着肚子转身:“哈哈,对不起,我这人笑点很高的,一般不会随便笑,除非真的很好笑,哈哈哈!”(1)
作者有话要说:注(1):美人鱼。
210、心里没数
计算机系的教授同学都发现了, 时砚同学自从生病重回学校后, 上课更加认真, 回答问题非常积极, 与教授们互动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激发了许多教授讲课的热情, 课堂上学术气氛更加浓厚, 可以说是带了个非常好的头。
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时砚同学的想象力太过丰富, 基础知识过于扎实, 有时候提的问题, 让教授目瞪口呆,不知如何作答。
一个月下来,整个系的教授都知道了,计算机系有个上课非常积极, 但提问同样积极, 并且会提一些让教授下不来台的高难度问题的学生。
于是教授们非常默契的在上课前都会说上一句:“本节课时间紧张, 我们不做延伸,不讲与课堂无关的问题,各位同学们有什么问题,请在下课后私下来找教授好吗?”
话虽然是对着大家说的,但所有教授的眼神,都是对着时砚的。
每当这个时候,时砚总是对教授露出一个很傻很甜的笑容,配合一双纯真的眼眸, 让看到的教授恨不得将方才的话咽回去。
然后,教授们惊喜的发现,时砚同学真乖,真听话啊,课堂上果然不问那些奇奇怪怪,异想天开的问题了,真是普天同庆呢!
惊喜的心情还没持续多久,教授们惊恐的发现,时砚同学像是所有的空闲时间都住在教授办公室了一般,活的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一眨眼睛,一迈步,都能想出两个问题来为难他们这些老家伙。
这简直让教授们痛并快乐着。
能遇到这般勤学好问且在计算机方面十分有天分的学生,他们这些做人老师的自然高兴,但学生脑细胞过于活跃,就让他们这些上了年纪老年人十分为难了啊。
不过教授们也没为难多久,就发现住在了教授办公室的时砚同学,突然间不在踏入他们办公室了。
心里除了松了口气外,还有隐约的失望夹杂其中。
“这位同学,你上进是好事,虽然你的问题让我们愁的连仅剩不多的头发都没保住,但我们谁都没嫌弃你不是?你怎么能轻易放弃,说不来就不来呢?”
以上是所有教授的心声,
教授们有些着急,私下里找人去打听。
好
嘛,这一打听,就听到了一个十分让人震惊的事情:时砚同学转系了!
大学都上了一年了,时砚这位被众多计算机系教授看好的同学,竟然偷偷跑去隔壁数学系了!
这叫人怎么忍?
教授们纷纷决定,要动用自己聪明的大脑,以及三寸不烂之舌,教导时砚同学回归正途,放弃数学这个邪恶分子,重回计算机的温柔怀抱。
教授们的行动与当初的时砚反过来,开始在时砚可能会出现的所有场合去堵人,一定要当面把这个事扳扯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让时砚同学认识到他的天分技能点都点在计算机上,让时砚同学知道,计算机这条路的最上层是多么美妙,多么吸引人,值得他好好为之奋斗终生!
然而时砚会回去吗?
“目前肯定是不会的!”时砚笑的非常甜,对小甲道。
小甲撇嘴:“这里的计算机水平不行啊,人工智能还处于初步阶段,距离成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他们粗糙的技术,咱们局任何一个统都能破解,不堪一击,不堪一击呢!”
不过小甲也有他的疑问:“组长,你不和计算机的几个教授解释一下的吗?要是他们知道你没转系,是数学系教授故意玩儿他们,不会连累到你吗?我看他们这几个月为了堵你,可是费了老鼻子功夫了。”
时砚笑眯眯的看完了最后一页书,轻轻合上,放在左边,从右边拿起另一本翻开。
此时左边已经整齐的码放了十几本,半米高。而右边还剩下两摞这么高的书等待时砚去翻阅。
看在外人眼里,时砚此刻脸上是认真又单纯的神色,除却他看书如翻书一般的速度,一切都非常完美,就是一个刻苦读书,勤学上进的好孩子。
抽空三时砚回答了一下小甲的问题:“不用,教授们有分寸。”
小甲不懂,但时砚不再解释,他只能一个人生闷气,就算他生气朝时砚发火,时砚现在也没空理会他。
因为时砚真的很忙,忙着读书学习,研究这个世界。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期末,时砚终于放慢脚步,走出图书馆。
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在图书馆还没闭馆前离开这里,门口遇到图书馆看门的大爷,老爷子还
很诧异的看了时砚一眼,好奇道:“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走啊?”
时砚笑眯眯的和老人家打招呼,露出一个非常傻白甜的笑容,一看就是又好又乖的学生:“大爷,最近太忙了,今天提前休息!”
老爷子被时砚的笑晃得心都软了,直说:“休息好呀,休息好,可不能仗着年轻就这么熬了,对身体不好的!”
时砚感谢了大爷的关心,慢悠悠走在京大的校园里,开始用悠闲地心态观察一路的风景。
推开寝室门时,寝室三人转身看到进来的人是时砚,愣了一瞬,胖子钱多多直接将时砚抱在怀里,夸张的假哭:“嘤嘤,你这个无情的渣男,竟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自个儿偷偷进步去了,放我们三个学渣在原地踏步!
太渣了,要不是为了你家厨子做的排骨,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这种背叛行为的,当初说好了一起做学渣,你却偷偷进了步!”
老大冯磊磊凑到跟前,显得十分兴奋,拉着时砚往桌边走:“老四,你是不知道哇,你不声不响的转了系,咱们系的那些老师们哇,一个个上课都打不起精神,尤其是杨教授,有好几次正讲着课呢,突然就来一句——时砚同学,这个问题你来回答一下!
可见老杨对你是爱的深沉啊!”
一脸阳光灿烂的男主程阳给时砚倒了一杯水递到手边:“杨教授和好几位系里的教授直接找到咱么宿舍来了,吓了我们一跳。
可说实话,这几个月以来,我们三也就是晚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大概知道你回来过,早上醒来你又不知道去哪里了,根本就没办法帮他们啊!”
“嗨呀,真不愧是我们的小天才啊,转个系能让这么多大佬牵肠挂肚,魂牵梦绕,日思夜想,寤寐思服,食不下咽,精神恍惚,嫉妒,嫉妒!我要酸死了!”老二钱多多夸张的用手捂住胸口,表示自己的酸意。
只有老大冯磊磊表达了他的疑惑:“不过这一个月,教授们倒是不经常提起你了,但我听数学系的哥们儿说,咱们计算机系的教授们因为你的事,和数学系杠上了,战场就在数学系那边,听说咱们系的老杨带头,跑去人家地盘找虐。”
“何止啊,我听人说,老
杨嘴皮子没人家利索,让人给几句话气的跳脚,回来后总结经验,痛定思痛,带了办公室嘴皮子最利索的两个老师,又杀过去了!啧啧,你说都一把年纪了,世界和平不好吗?非要这么折腾?”
说这话的时候,钱多多脸上表情十分丰富,时砚有时候就在想,是不是所有胖子脸上的肉肉,都如钱多多这般灵活。。
时砚笑的很甜的看三人表演完,才一脸天真道:“谁说我转系了呀?我明明只是申请多修一个专业而已!”
钱多多震惊了:“怎么会?消息可是从咱们系的教授那边传出来的!况且你如果没转专业,这几个月你不来上课,期末是想挂科还是咋的?”
其他两人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时砚,不知道是惊讶教授们竟然传虚假消息,还是惊讶时砚修两个专业,竟然能几个月不来上课。
时砚依旧笑的很傻白甜,好心的给几人解释:“是咱们系的教授们误会了,数学系的老师们和计算机系的老师开玩笑,说我转专业了,没想到计算机这边当真了,就将消息给传出去了。
后来杨教授他们知道真相后,就经常去数学系那边进行友好交流,已经好几次了呢!两边的老师都可开心啦!
至于我计算机这边的课,虽然都没来上,但我跟老师们借了课件,还和班上同学借了笔记,对比着自己学,效果还可以!”
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最终胖子钱多多痛苦的捂着脸,闷声闷气道:“你们天才的世界,可真简单啊!”
根据钱多多的情报,结合今天听到时砚的回答,钱多多可以肯定,什么两个院系的友好交流?屁!分明是计算机这边被数学系给耍了,三番四次去找回场子的!
“怪不得系里排名前几的学长学姐最近被教授骂的跟三孙子似的,说他们没用,不长进,绩点干不过人家,娱乐活动也没人家搞的花样多,一定要让学长学姐们在实验项目上压对方一头。”钱多多恍然道。
冯磊磊直叹气:“教授们发起疯来真可怕,明明是两个不同的领域,非要和人家pk,不讲道理的时候,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男主程阳还是一副非常阳光的模样,闻言惊讶到:“这些事我也只是略有
耳闻,看来还是在学校里放的心思太少了。”
说罢一看时间,拎起床上的包就往外走:“我兼职时间要来不及了,先走一步,有什么想吃的给我发消息,晚上回来给你们带!”
程阳离开后,钱多多叹气:“每次看见程阳为生活忙碌的样子,我就觉得自己真的好幸福啊!我妈唠唠叨叨,我爸动不动就想抽我,都不显得可恶了。”
时砚笑的很甜,心里对小甲说:“看见了吗?这样的人生起点,若是没有贵人提携,几辈子都达不到剧情里的高度。
时砚爷爷和爸爸运气好,聪明,又够努力,加上赶上了好时候,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奋斗了几十年才有今天的成就,若不是太过相信时砚,因此对时砚的朋友放松戒备,程阳那样的人是一辈子都没可能登上剧情里的位置的。”
小甲愣愣点头,小心翼翼对手指,提意见:“组长,你能不能不要笑的像个傻白甜一样和我说话,很变态!”
时砚笑的很甜:“不能哦!傻白甜人设不能崩!”
“渣男!”
“呵!”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卖萌,推荐作者的预收文《拯救失足男配(快穿)》无cp,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帮忙收藏一下哦~
系统:你与男配,利益相关,命中注定一无所有,为了自己,请拯救这些失足男配们吧。
江缘:很好,感谢你的建议。
第一个世界:小混混江缘,和男配弟弟双双考上重点大学,参与国家科研项目,做出的成就世所瞩目。
而原男女主,因为早恋,无心学习,高考成绩一落千丈,男主不得不抛弃女主,回家继承家产。
第二个世界:金牌特助江缘,和工作狂老板男配,将自家公司做大做强,成功杀进世界五百强,风光无两。
而原男女主,因为恋爱,无心工作,公司业绩一落千丈,男主不得不冷落女主,重新回归事业。
第n个世界:新人经纪人江缘,和被赶出豪门十八线演员男配,一路披荆斩棘,得到影帝宝座,站在镁光灯下迎接掌声。
而原男女主,因为恋爱,偶像失格,事业一落千丈,男主不得不和女主分手,挽回粉丝。
系统:男配怎么能和原男女主毫无交集呢?
江缘:万般事由皆因缘,让他们毫无交集,没有因果,断了姻缘,岂不是是最好的拯救?
211、无中生友
时砚打开小甲隐藏起来的记忆后, 心情十分复杂。
沉默不语的看完了整段记录, 想了下, 手指还是放在键盘上, 目不转睛的进行了一系列操作。
最后将记忆芯片重新装回小甲身体里, 在小甲重新启动的这段时间, 时砚觉得自己应该抽支烟冷静一下。
但显然这个愿望也不能实现了, 因为整个程家,只有程老爷子抽烟, 就连程奶奶也不愿意和抽烟后的程老爷子单独待在同一空间。
因此, 程家仅有的香烟, 全部存放在程老爷子的书房内。
时砚打开房间窗户,漆黑的夜空点缀着零星几颗星星,像是永恒流动的时间,感受不到, 又无处不在。
一阵风吹过, 时砚额头的碎发微微扬起, 谁也不知道时砚站在这里想了什么。
时砚是被脑海里的一道惊喜的声音的唤醒的,声音比小甲多了几分活力,音调轻快,语气亲昵:“组长!组长!我回来啦!整个快穿局最优秀的统儿又重出江湖啦!”
时砚嘴角上翘,轻声问:“那么,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系统欢快的回答:“当然!组长你快问!”
时砚:“你现在是1202?还是1203?”
系统:“……”
系统声音变得迟疑纠结:“组长,难道我是1202和1203的合体,你就从此不爱我了吗?你果然是个渣男!我恨你!”
时砚可不会被系统这拙劣的演技哄骗, 认真道:“我想知道,新任局长上任之前,秋东做了什么?
为什么我的1203和秋东的1202会合体?是秋东做的吗?
出事前秋东为什么不联系我,虽然当时我在任务世界,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回去。”
秋东是上一任快穿局局长,是时砚多年好友,系统1202和1203是在时砚和秋东的见证下诞生的,从诞生之日起,就分别跟在两人身边。
系统的命名,是根据两人的生日定下的,局长秋冬刚好比时砚早出生一天,所以时砚的系统就是1203。
两人是多年好友,互相信任,甚至曾经因为任务出了意外,两人互相交换使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系统。
双方系统对两人都十分熟悉。
系统纠结道:“难道组长你现在不想知道统儿我是用了什么技术,才能
成功隐藏自己的实力,混进路人甲系统小组,并且顺利跟在组长身边的吗?”
时砚冷漠脸:“谢谢,不想。”
想就是因为蠢。
统儿在时砚的眼神压迫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但在说之前,学会了提要求:“人家现在既不是1202,也不是1203。
人家在路人甲小组充分感受到了来自平庸无能系统的快乐,虽然从今往后,人家聪明的大脑和庞大的信息库以及有趣的属性,都决定统儿要走上不平凡之路。
但人家还想保留一点儿以前的纪念。”
时砚冷冷道:“时间有限,建议你从速。”
系统雾蒙蒙一团,艰难的挤出一个害羞的表情:“人家以后还想叫小甲!”
时砚:“嗯,同意了。”
于是小甲转了个圈儿,快乐而又简单的说起了他知道的一切:“局长在出事前两个月,就跟我说,他编写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寄存在我这里。
但不让我提前查看,一定要等我再次见到1203才打开。
后来他被人带走,本来我作为局长的系统,是要被隔离的,不知局长做了什么,那些人根本就没发现我的存在。
等我再次见到1203,也就是你被新任局长贬职去路人甲系统小组时,我打开局长寄存的文件,再次醒来就成了什么权限都没有的小甲。”
系统补充道:“统儿发誓,这一切都是我刚刚才想起来的,至于为什么1202和1203会合体,统儿是完全不明白的!”
小甲不明白,但看过小甲核心程序的时砚是一清二楚的,秋冬他,编写了一个非常了不得,能将快穿局推翻的东西。放在他们二人的系统上小试牛刀,威力不同凡响。
时砚查看过系统现在的权限和能力,高的可怕,有很多是之前他的1203巅峰时期都做不到的事,现在的小甲能轻而易举办到。
权限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上升到最高等级,时砚能知道的事情也就多了。
时砚喃喃:“我说呢,当时明明和1203商量好了让他先安静苟着,帮我查看快穿局的动向,还奇怪他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联系我。
本来想找机会回快穿局看看他还在没,没想到他竟然变成了现在这幅蠢样儿!啧~”
时砚转身,关上窗户,边往床上走,边笑的很甜的
问系统:“小甲啊,秋冬他临走前,难道没让你转交什么话吗?”
小甲连忙点头:“当然有的,局长说了,让咱们安心等着,他很快就回来!”
时砚听罢,安心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意识空间里玩儿的正欢的小甲,突然就沉默了,他想不通,明明刚才已经拥有了快穿局的最高权限,所有东西对他来说都不再是秘密,且作为1202和1203的结合体,能力等级提升了好几个层次,他都已经感受到来自先进科技的澎湃力量了。
为何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所有权限都关闭了,而他又成了那个平庸无能还懒惰出奇的小甲,刚才的记忆也在逐渐淡化。
不到一个小时,刚才拥有一切的小甲,全身充满智慧的一幕仿佛是个错觉,就跟人类睡了一觉做了个不真切的美梦一样,不到一天功夫就能忘的一干二净。
小甲垂死挣扎:“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组长你个渣男!我恨你!”
时砚被吵醒,面无表情道:“若是下次上面让你回去考个什么试,拥有了一切的你还能做到与原来的小甲一般,智障且无用,保证不露馅儿,不让局长察觉异样,将你拿去切片儿研究的话,我是没有意见的。”
小甲:“我怀疑你在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时砚冷笑一声:“不用怀疑,我就是。”
小甲郁闷的在空间打滚儿:“啊啊啊,我忘了,我真的全部都忘了!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人家不想做个小智障啊!人家可是整个快穿局最厉害的统儿!”
时砚为了好好睡个觉,出言安慰道:“路人甲小组的系统是可以升级的,等我慢慢将你升级上去,你自然恢复正常,别人也不会怀疑。”
看小甲还想继续吵,时砚又威胁道:“我劝你最好听话一点儿,你这幅智障样子,万一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系统的存在,你被人给发现的话……”
小甲瞬间萎了。
另一头,程父公司很快就搭建了一个拥有国内顶尖技术的科研团队,针对时砚给的资料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研究。
一群人从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震惊,不可置信,直到现在的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心路历跌宕起伏,堪比在游乐园坐云霄飞车。
某一日,团
队负责人顶着一头油腻腻的头发,胡子拉碴脸色憔悴,双眼放光的找到了程父,语气激动道:“程总,经过我们团队接近两个月的试验验证,这个推测十分大胆,且方向上完全没有问题!技术成熟,很多方面的研究,可谓是突破性十足!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技术实在太先进了不适合量产。
但您放心,只要我们的人彻底吃透这项技术,就能衍生出无数种利民的先进科技,我拿脑袋保证,到时候,我们就是一直走在人工智能最前端的那批人!
程总,这是一项跨时代的研究!我们都会被记载于人类发展史中!我们现在就在创造历史!”
这人说着就激动的拉住程总的手:“程总!创造历史,见证历史啊!您不激动的吗?”
程总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面无表情,使劲儿从负责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冷酷的点头:“嗯,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负责人见程总这般淡定,十分遗憾的离开了,他认为,程总还没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这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研究,且进展飞速,只有真正懂这项技术的人,才能更加明白这件事的伟大之处。
负责人决定,就算程总对人工智能一无所知,他回头也要在程总面前多念叨几回,让程总明白现在他们在干的,是一件多么伟大的,引领人类未来发展的事情!
程总在负责人离开后,嘴角忍不住开始上扬,眉眼飞扬,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二十岁,身上少了往日的沉稳严肃,多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让程总看起来就像个年轻大学生。
程总高兴的先在地上蹦跶了几下,然后握起拳头,快速拿起手机,给在家和孙子一起看《熊出没》的程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程父没头没尾的对电话那头的人道:“爸!实验室这边出结果了!技术很先进,实用性非常强,宝儿的那个东西不能量产,但有了这里面的技术,对目前的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会儿程老爷子倒是淡定多了,眼睛盯着电视没离开过,撇撇嘴,淡定道:“废物,我孙子把技术完整的交给他们,竟然到现在才弄明白了个大
概!难道还要我孙子手把手的去教导他们吗?”
程父无奈:“爸,这不是一回事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老爷子无情的挂断了电话。
程老爷子现在淡定的很。
自从时砚给他也送了一套“百变”之后,老爷子对别的功能没兴趣,就喜欢跟着孙子整天在屋子里飞来飞去,为了保密,外面是不能去的。
老爷子飞了几趟就开始嚷嚷:“家里太小了,屋顶也不够高,让你爸赶紧在没人的地方找人给咱们家建房子,要建的又要又宽敞的那种!小了飞的不过瘾!”
再也没说过这一切不科学的话,每次见了别人家的小孩儿,三句话不离“多读书,多看报,相信科学”,搞的有交情的人家小孩儿最近都不敢往程家来了。
被程老爷子殷切叮嘱过要多读书看报相信科学的孩子,私下里吐槽:“程爷爷管的比我爸妈都严,难怪时砚从小到大都考第一,有程爷爷这样的人在家里不停念叨,要是不考第一的话,岂不是要被烦死?
以前还听说程家人对时砚非常宠爱,连时砚多走几步路都心疼,现在看来,传言都是真的,却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没错,上次我去程家,时砚哥哥一天到晚手里拿着书就没放下过,哪来的时间多走几步路啊!”
“时砚哥哥真可怜!程爷爷好可怕!”
“我好同情时砚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6 10:39:09~2020-07-07 10:3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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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学渣的烦恼
时砚本以为和秦开荣在学校被迫成为知心好友, 一上午时间,包括老师和校长都知道的事情,已经足够闹心了。
但他没想到, 作为学渣的烦恼, 这才向他扑面而来呢。
学校里, 每见到一个老师,对方就笑眯眯的招呼他过去,亲切而又友好的与他进行了相差十几个代沟的谈话。
老师像是朋友又像长辈似的, 对时砚温和道:“时砚啊, 老师都听说了你们长得好看的人才能做朋友的事,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志趣相投,互相影响啊。
你看看人家秦开荣, 虽然成绩不好,但最近一直在私下里找班上同学帮忙补课,你们既然是志趣相投的好友, 是不是你也可以找卫暖同学帮忙补课呢?
卫暖同学的优秀老师们有目共睹,说起来你还是她弟弟呢, 怎么就没遗传到你们家在学习上的优良基因呢?”
时砚幽幽道:“老师,当然是因为我和我姐卫暖异父异母,我倒是想遗传他们老卫家的基因呢,上天没给我这个机会啊!”
老师一噎,心说说顺嘴了,刚才怎么就没注意, 把心里话给秃噜出来了?
但老师也是有几十年丰富教学经验的人民教师,反应非常快:“哎,老师要表达的意思,是有研究表明, 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可能比先天带来的基因优势更重要。
既然你们家有浓厚的学习氛围,时砚同学你有没有被感染到一点儿呢?”
老师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放在时砚面前:“感染到这么一点儿也行啊,学习是对人生最长远的投资,这是能让你受益终生的事!”
时砚幽幽道:“老师,我这不是进步了吗?从班级倒数第二,到这次的三十五名,我已经很努力了啊!为什么你们都看不到我的进步呢?
是我站的还不够高吗?”
老师又是一噎,心说这话要是放在除了十八班以外的任何一个班级,都是没有任何毛病的。
但放在十八班这种,班级第一和最后一名,前后相差不到两百分,最高分不超过五百分,考多考少都是看当时抓阄运气好坏而决定的班级,他还真就无法违心的同意时砚的观点。
因此老师看向时砚的眼神就更加怜爱了,用最后一句话结束了今天的谈话:“时砚同学啊,老师觉得,这不管是学习还是做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或许这一点,对你来说,比学习更重要。”
时砚摆摆手,自信道:“老师你放心吧,我心里对自己什么水平认知的可清楚了,现在你们看不到我没关系,我一定会通过自己的努力,站在最高点,让你们都能听到我的声音。”
成功气走了今天来找他谈心的第五个老师,时砚心说:原来这就是身为学渣的烦恼吗?随处可见,周围到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就连学渣如秦开荣,在我面前都能成为别人家勤奋有上进心的好孩子。
这很学渣,第一次有这种体验,时砚觉得还能接受。
结果到了晚上,就在家中见到正与曲行风唠嗑儿的隔壁老王,就是那个家里有阿斯顿马丁的老王头儿。
最近从公司退下来,正式将权柄交给了他儿子,闲的发慌,以前还万分看不上眼的曲行风这种软饭男,也不知怎的,就突然关系亲近起来。
走进家门,卫暖也挺疑惑,小声对时砚道:“王爷爷以前不是见了曲叔都是当空气无视的吗?突然来这一出,这么热情,我感觉有诈!”
时砚翻个白眼儿:“有啥炸啊!你听听他们的谈话内容,看看曲行风那一副恨不得捂住耳朵当自己是空气的怂样,再看看隔壁老王一顿输出,心满意足,红光满面,得意洋洋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反正时砚从一进门,就感到了满满的恶意扑面而来。
两人刚进门,只听到了只言片语,时砚就明白了这老家伙的来意。
“小曲,今天一中月考成绩要出来了,我家小亮肯定又是妥妥的年级前三,老师经常给我这做爷爷的打电话,劝我们家长不要给孩子太多压力,孩子目前的水平,正常发挥,明年高考进京大绝对没问题。
你们家时砚不是今年也上了一中吗?成绩怎么样啊?”
隔壁王爷爷说的口沫横飞,脸上得意化作利刃刺向生无可恋的曲行风。
曲行风也是个没脸没皮的,自己不爱学习,打小就见不惯别人家只会读书学习的好学生,自然理解不了隔壁老王的这份炫耀心思:“哎,儿子不听话,学习上没什么天赋,就那样在学校混日子长身体吧!
随了我这当爸的,也没什么不好。
以前和我一个学校的那些好学生,现在都成了中年油腻男,成为社畜,被房贷车贷,孩子上学,和老婆谁做家务的事压弯了腰,熬夜挣那几个加班费熬秃了头。
您看看我这茂密的头发,年轻英俊的小脸,我都不忍心让他们知道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有多好,怕别人眼红,在背后说闲话。
这不儿子废了,我还有个好闺女嘛!
我自己不会教导儿子,但卫观她会养闺女啊,王叔你瞧瞧我们家卫暖,从小到大,只要是考试,回回都是第一,第二的孩子哭着喊着说好难啊,以后再也不想考试了!我家卫暖说这么简单的题目一点儿挑战性都没有,以后再也不参加了。
结果第二年就被人请去当评委老师去了。
唯一一次参加那什么名字挺长的比赛,得了二等奖,回家我还没来得及安慰呢,组委会的电话就打过来,说是他们弄错了,其实我家卫暖才应该是一等奖获得者呢,这事儿您也知道吧?
话又说回来,前几天卫暖说她想跳级直接去读高三,你家小亮不是还喊着说他的前三要保不住,沦落到第四还是什么的,我们家孩子学习成绩如何,王叔您是知道的呀,还有什么好问的,一遍遍问不嫌烦吗?”
他都说烦了。
王爷爷被曲行风噎的不行,他觉得曲行风是故意在他面前炫耀,但他用几十年当霸总的双眼仔细盯着曲行风观察了良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曲行风他是认真的,他就是这般真诚不做作的想 ,也是毫无保留的说的。
这他妈,比故意的还气人。
正生气呢,王爷爷一转头,就见时砚和卫暖两人从门外进来,忙笑呵呵的招手:“哎呀小暖时砚回来了呀!
刚才和你爸爸说到你们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时砚心说,我们回来可长时间了,听您老人家和我爸说双口相声,图一乐呵。
王爷爷道:“时砚今年上高一了对吧?往后可要多向你姐姐卫暖学习啊!你瞧瞧她多优秀,未来不管是女企业家还是女科学家,人家都稳稳地。
男孩子没点儿本事,不会赚钱养家,将来媳妇儿都不好娶,要是学习上有什么困难,你可以上王爷爷家来问你小亮哥哥,小亮一向乐于助人,肯定会帮助你的!”
这种又拉踩又离间的手法,用的非常熟练,也不是有什么坏心,就是习惯了,他们本身不觉得有什么毛病。
就像经常有家长用这种打压的方式把自家孩子给搞抑郁了,回头带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辛辛苦苦费劲巴拉好不容易让孩子情绪稳定,心态平稳,趋于正常人。
结果孩子回头在家里看书,家长随口一句:“看什么书呀?假装用功!”
瞬间将医生的辛苦打了水漂,孩子的情绪搞到奔溃,但家长本人还觉得冤枉呢:“我没说什么啊?我就是随口一说,又没有恶意的!
谁家不是从小这么过来的,怎么就我家的孩子这么脆弱,他是我生的,哦,我连说一句都不得行了?那我还要把他当祖宗供起来才行吗?”
时砚觉得自己眼下遇到的情况,就和传说中的这种差不多吧。
于是时砚甜甜一笑,像是个羞涩的小男生,不好意思的对王爷爷道:“王爷爷您也说了,我姐将来是有大出息的,我们一家人,不分彼此,有她一个人去努力就够了。
一个顶三,将来我只要好好抱住我姐的大腿,听我姐的话,肯定能吃喝不愁。
我们这种家庭,加上我的长相,肯定有无知的,只会看脸的小姑娘看上我的,不怕娶不到媳妇儿。
反正我觉得我爸现在吃软饭就吃的挺香,大不了我学学我爸,让卫暖将来给我介绍个她们圈子里想养我这样小狼狗的白富美。
人生几十年,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您也不必为我操心太多,想想您家小亮哥哥,听说经常为了学习熬到半夜两三点,压力大的很,我就不过去给他添乱了!您还是回去盯着阿姨多给小亮哥哥炖补汤吧,免得未老先秃!
倒是听说秃了不好找媳妇儿才是真的,人家都怕是遗产呢!”
王爷爷想说,时砚一定是故意这么说话来气人的,但他又用他当了几十年霸总的锐利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时砚好几眼,结果发现时砚他是非常真诚的,丝毫不弄虚作假的在说真心话。
这他妈就更让人闹心了好吗?
还不如故意的呢!
王爷爷觉得自己往常看不上时砚父子才是正确的选择,这对父子的脑回路那就跟正常人不一样,他就不该闲来无事,为了炫耀自家孙子来这里找气受。
王爷爷直接从沙发上起身,紫檀木手杖夹在腋下,最后用“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了时砚父子一眼,认真的拍拍卫暖还很弱小的肩膀:“往后,这个家里,辛苦你了!”
毕竟要养这么一家子废物,甚至还要养时砚的儿子女儿,真是辛苦了。
看人走了,时砚连连感慨:“原来这就是学渣的世界吗?”
只有曲行风,是真情实感没搞明白隔壁老王怎么突然上门,又突然离开:“不是,他老人家到底干什么来了?没头没尾的。
果然人老了脾气都会变的这么古古怪怪。真可怕,王叔这样的肯定不会有富婆愿意养着他的,我可一定要好好保养自己,免得人老色衰,色衰而爱驰。”
时砚:“……”
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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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眼狼
时砚看他爸曲行风这画风, 就能猜到曲行风最近在外面还没浪起来,肯定也没在厨艺班遇到唐颂。
因此,也不必太对他上心。
还是在学校当一个学渣的体验感更加丰富。
这不, 周六中午放学, 龙哥约时砚去打篮球, 时砚是拒绝的:“马上要期中考试了,我得回家看书做题,要是这次考试输给秦开荣的话, 我会觉得很没有面子。
你知道秦开荣他们班配备的老师教学水平高, 学习氛围浓厚,加上他还花大价钱收买了唐诗,让唐诗给他补课, 这种情况下,我要是还不努力,期中考试后一定会变成众人在贴吧群嘲的对象。”
时砚都已经想好了, 以后考试也不说特别的进步,只要压着秦开荣一两分的样子打, 就很舒爽了。
事实上,整个明城一中的教学质量在全市都很有名,否则卫观也不会吧卫暖和时砚都塞进来。
但再好的学校也少不了一些拖后腿的学渣存在。
比如这一届十八班学生,不是如吴影那种擦线考进来的,就是如时砚这种根本没考上,花了钱走了关系, 自身又明确表达出没有上进的意愿,家长本人没什么意见,学校就全部给塞进十八班。
越是往前的班级,老师的教学水平就越好, 何况学校实行的是考试换班制,其他班级学生要是有能力,有成绩,也可以进火箭班,而火箭班学生成绩一旦落下,照样会被踢出去。
虽然很残忍,但这就是现实。
说到底,龙哥所在的十九班乃是音体美班级,人家都是有一技之长的学生,升学率比十八班高多了。
整个高一年级,大家心照不宣,十八班就是不求上进的关系户和擦线考进来的差生。人家有上进心的关系户,都不屑于待在十八班,早就找关系进了其他班级。
因此,时砚这么说完全没错,二班的师资力量配备,与十八班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时砚所在的十八班,与全校的画风都不太相同。
龙哥听时砚这么说,先是一脸“你玩儿真的?”表情,随即满脸老奶奶欣慰笑,拍拍时砚肩膀:“曲哥你能这么想也很好,我叔叔经常说,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在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总没错。要是你能离开十八班往前面班级走一步,作为兄弟,我也为你高兴。”
时砚摇头:“十八班挺好的,就是考了全校第一,我也没想离开,毕竟这里是学渣梦想起航的地方!”
龙哥虽然觉得牙疼,但作为兄弟,也不能直接打击对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只能咬牙昧着良心认同道:“那是,不就是全校第一嘛!
以前是曲哥你不曾认真,但当你认真的时候,整个明城一中都要为你颤抖!”
反正吹牛皮又不收税,龙哥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良心,如是安慰自己。
两人并肩下楼,时砚的手机不停震动,看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一听:“你说谁,吴影?在派出所?因为偷盗?
要求见我?行,我马上就来,稍等。”
龙哥不明所以:“吴影手脚不干净,犯了事儿找你能干什么?你去了什么都做不了啊,这不应该去找他家长吗?”
这事时砚还真知道一些,两人在校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往派出所赶去。
在车上时砚才对龙哥道:“我和吴影是初中同学,一个班的。
他父母在一起时就没领证,后来因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母亲跟人跑了,两岁的吴影一直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
到了上学的年纪,学校说需要一个正式的名字,吴影当时的小学老师就给取了一个“影”字,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吧。
小学六年级那年,他奶奶因为在街上捡瓶子被车撞了,肇事者没找着,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他们家拿不出钱医治,在床上躺了一年,都是吴影在照顾,街坊邻居帮衬着。
吃不好穿不暖,加上心理愧疚难受,老太太觉得拖累了孙子,一天夜里服药自尽了。
后来吴影就被送到他爸身边,但他爸是个赌徒,还是个酒鬼,经常因为赌博输钱喝醉酒打人,吴影打从上初中起就经常旷课,出现时也大多是鼻青脸肿的。
瘦瘦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沉默寡言,不敢用正眼看人,校服底下的衣服破破烂烂,成绩不好,行为举止畏畏缩缩,饥一顿饱一顿,坐在他周围的同学经常上课能听到他肚子饿的咕噜噜叫的声音。
大家私下里说他穷酸没人要,生来就克六亲,是个扫把星,活该这么可怜之类的,自然而然就成了班上那些爱起哄同学欺负的对象。”
时砚说到这里,也有些无奈,吴影生来可怜,但也不是他算计时砚的原因,时砚自认为这些年对吴影的帮助,算得上尽心尽力了。
要不是现在的时砚接手了一切,吴影和时砚依然是好兄弟,时砚依然用自己每月的零花钱给吴影吃好的,穿好的,交学杂费,把他当成好兄弟对待呢。
时砚想了下,拿起手机给人发了条短信。
龙哥不知道时砚在想什么,好奇的问:“接下来呢?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曲哥你和吴影那小子的关系,以前可不简单啊!”
时砚收起手机,耸肩:“接下来当然是熟背中学生守则的我,看不过去一群人高马大的学生对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同学的霸凌,果断出手,勇敢保护了被霸凌的同学。
然后吴影为了感谢我的仗义相助,从此往后就成了我的小跟班。”
事实是,时砚第一次仗义执言,就和吴影一起被人给揍了,但当时时砚是有后妈的人了,鼻青脸肿的回家,卫观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班主任就叫了揍人的那几个同学和他们家长谈话。
家长们还挨个儿给时砚道了歉,并请时砚转达他们对卫观卫总的歉意。
之后那些霸凌的同学,感受到了社会主义和谐价值观的铁拳,见了时砚客客气气,连带被时砚罩着的吴影,也得到了他们的礼待。
从那时起,时砚就用零花钱给吴影买吃的,偷偷摸摸将家里卫观让人给他买的衣服带去学校给吴影穿。
全是新衣服,时砚怕被家里人发现,急急忙忙当着卫观的面穿上两回,然后告诉卫观说他不喜欢了,旧了,想了各种蹩脚的借口,想办法把衣服塞进小小的书包偷偷运出去,尤其是冬天的羽绒服,又厚又大,时砚塞得弄坏了好几个书包。
现在想来,卫观将一切看在眼里,但什么都没说过,只让人给他多买几件“喜欢的”新衣服,将衣柜塞得满满当当。
时砚给龙哥看他空荡荡的兜儿,感叹自己的年轻好骗:“我姐卫暖从小到大的零花钱压岁钱存起来,在明城买一套学区房不成问题。
看看我,本身大手大脚,加上一半儿的钱都给吴影花了,穷光蛋一个,天天在家遭受卫暖的嘲讽和白眼儿。”
龙哥卧槽一声:“曲哥你家是真有钱啊,要不是咱们都还是纯洁无暇的好学生,我多要怀疑你在吴影身上花半套学区房的钱,是不是对他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企图了!”
龙哥做西子捧心状:“曲哥您看看小弟,小弟也想被人这么包养!小弟要求不高,也要半套学区房就行!”
时砚:“你在想屁吃。”
出租车在派出所门口停下,时砚用兜里仅剩的零钱付了车费,和龙哥一走进派出所大厅,就见了老熟人。
那个年轻警员见到时砚,直接将人往吴影所在的办公室引导:“说是你同学,叫吴影,上次你们打架的那个小黄毛,做笔录的时候一直强调和你是朋友,我记得特清楚。
在我们辖区偷自行车被人发现,算是人赃俱获。我们问什么都不肯说。
想说通知他家里人,结果他家里只剩一个酒鬼老爸,常年不着家,也没有个其他联系人,他主动交代,想见你,说是还有其他偷盗者的消息,要见了你才肯交代,希望你能配合。”
正说着话,人就到了跟前。
门是开着的,看时砚跟警员进去,龙哥站在门口等人,里面什么动静能听的一清二楚。
时砚也没什么好脾气,直接站在吴影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吧,见我做什么?”
吴影头顶的黄毛好长时间没有补染,长出了一寸长的黑色发根,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抬起头目光幽幽的看着时砚,语气中有几分委屈:“我是为了还你钱才去偷自行车的!”
时砚挑眉:“你这是想道德绑架我?做了错事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就全是别人的错呗!
你又不是三年前那个什么都不做不了的初中生了,现在人高马大,一身力气,去街上捡瓶子,去工地搬砖,给小学生补课,帮楼下超市搬货,周末去夜市摆摊,哪样儿不能来钱?哪样儿不是正当来钱途径?
你为了还我钱就能偷自行车?你怎么不直接去抢银行啊?成功了还能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呢!
花我钱的时候不说为了我,偷盗的时候不说为了我,被抓了就说是为了我?
我拜托你用用你这空空如也的小脑袋瓜子好还想想,你觉得是我蠢,还是法律蠢,能相信你这鬼话?”
吴影脸的苍白,嘴唇颤抖,坚持道:“我从小到大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不想因为钱失去你这个朋友,我想弥补,这有什么错吗?”
时砚啧啧两声:“这脸皮可真够厚的,都说朋友是相互的,有来有往才是朋友。
初中三年,我帮了你多少,你心里有数,你又为我做了什么?你除了沾我的光,在学校里过的好一些,不断给我惹麻烦外,什么都没做过,就别来玷污朋友这个词了吧?”
时砚单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慢悠悠道:“我觉得你将自己定位成我那不中用的跟班小弟,或者将我当成你的恩人,可能更准确一些!”
吴影像是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似的,情绪有些激动,但在对面警员的注视下,不敢有大动作,只能屈辱道:“我将你当朋友,没想到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
时砚:“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吧!我要是现在还将你当朋友,别的不说,我自己都能呕出三升血来!”
吴影倔强道:“虽然你变心了,但我还是会记得你曾经对我的帮助,还了你钱,还会把你当我最重要的朋友。”
“然后继续吃我的,花我的,还想办法陷害我?”看吴影还想说什么,时砚直接指着门口道:“龙哥就在门外,上次说让你们对峙,你选择逃避,要不今天咱们将事情一次性说清楚?”
龙哥非常配合的从门外露出一个大脑袋:“行啊,我赞成,反正我已经对曲哥道过歉了!”
吴影瞬间没了之前理直气壮的气势,用无比怨恨的目光看着时砚,说起了另一件事:“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陷害你吗?
像你们这种生来就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懂我的苦楚?
你以为送我几件你穿过的旧衣服,就是对我的恩赐吗?你以为用你永远都花不完的零花钱,给我买几顿早餐,交几次学杂费,将你家佣人都不吃的剩菜用华丽的盒子装了带给我,就可以对我高高在上吗?
大哥?小弟跟班?恩人?
你知不知道旁人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曲时砚的一条狗!吃你们曲家的剩饭剩菜长大的狗!穿你们曲家不用的旧衣服长大的可怜虫!
这三年,有无数人在我耳边说,我以后要知恩图报,要有良心,有能力了要报答你,不能忘了你曲时砚对我的好!我都听吐了!
就因为你有钱,你怜悯我,就能这么糟践我的尊严吗?”
别人都觉得时砚会生气。
但没想到时砚只是云淡风轻道:“那你可以选择不接受啊,我又没逼着你吃,没逼着吃,没逼着你花我们曲家的钱。
只要你现在说一声想回到你那个赌鬼老爸身边,伺候他,被他揍,我还是能成全你,让你过上三年前的好日子,让你们父子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时砚一脸真诚道:“要是早知道你要的尊严是每天被你爸揍的鼻青脸肿,早早辍学,去工地搬砖替你爸还赌债,随时能被追债的剁掉一根手指,我也不用这么费劲儿不是?
你这心愿没什么难度,很好达成,你不用一副我给你一切,却让你失去尊严的嘴脸。
不用我家人出面,我自己就能还给你想要的尊严!”
时砚缓缓起身,看了眼腕上的时间,云淡风轻道:“好了,想知道我都知道了,不就是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儿嘛!
我眼瞎,肉包了喂了白眼狼。你心瞎,随了你的赌鬼老爹天生丧良心。就这样吧!”
转身对早就目瞪口呆的年轻警员道:“我和这人也没什么关系,作为同学,他的事我无法插手,来之前我已经短信告知了校长这件事。
想来他马上就到,我就先行一步了。”
身后传来吴影嘶声裂肺的喊声:“时砚!曲时砚!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让校长知道这件事!”
拉仇恨
龙校长是个非常认真负责的好校长, 上班比学生早,下班比所有人都晚,时砚在出租车上给龙校长发消息的时候, 就知道他肯定还在学校, 开车赶过来也就十来分钟的事。
果然, 刚下楼就和气喘吁吁的龙校长正面撞上。
时砚大致把吴影的情况与龙校长说了,最后歉意道:“吴影他爸不定人在哪儿,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 我们班主任苏老师家里刚好生了孩子, 他要赶去医院照顾儿子媳妇儿,忙的抽不开身。
但我和龙哥两个未成年,也无法解决这件事, 所以只能麻烦您了。”
龙校长理解的点头,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拍拍时砚肩膀:“行了, 这里的事交给我,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别掺和了。”
同时瞪了大侄子龙糖棠一眼, 本想说什么,但视线落到自家大侄子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漏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什么都没说,跟着年轻警员走了。
龙糖棠没注意到, 时砚却是觉得校长刚才的表现有些违和的。
出了派出所,龙哥还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叔这次竟然没有骂我?!他不仅没骂我,还没有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我!这不科学!”
时砚瞅瞅龙哥的一头秀发,突然福至心灵, 也不打算直接回家,转身往另一条路走。
龙哥手里抓着篮球,跟在时砚身边:“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理发店。”
还是上次那个理发店,直到龙哥被人按在椅子上,头发扑簌簌往下掉,还一脸懵逼:“不是,我这头发挺好啊,理了才一个月呢,我还想留个长发,扎个小辫儿,一看就比郭富城还帅呢!
喂喂,托尼老师,头顶不能这么短,给我留点啊!啊啊啊,别动手啊,没了,我好不容易长长的头发又没了,咱们有话好商量!”
时砚看着镜子里那个实习生小妹战战兢兢差点儿剪到自己耳朵,心虚的低下头,这一低头不要紧,差点儿又对着自己眉毛来了一剪子。
时砚越是看,实习生小妹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错,只能无奈的闭上眼睛,摊在椅子上:“行了,您随意,我也不挑,就寸头吧。”
放弃挣扎,一副完全把脑袋交给实习小妹的样子。
要不是颜值过硬,怕是今天托尼老师亲自上阵,除了光头,真没什么发型能拯救他。
这才有空对鬼哭狼嚎的龙哥道:“别乱动,就寸头,这是为你好,到时候你会感激我的!”
要说这会儿龙哥还不相信时砚的话,但在外面浪到傍晚,一进家门就见到父母严阵以待,像是要抓他去自首的样子,看到他的小平头后,脸上却漏露出错愕的神情后,就彻底明白了。
“您说什么?严格要求学生的妆容服饰发型?校服?小寸头?齐耳短发?不能戴任何首饰?我倒是无所谓,那有些爱美的女生不是要疯了吗?
这真是我叔给你们发短信说的?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他老人家不是一直以来只重视学生的成绩吗?突然管这么多,简直不像他的性格!”龙哥好奇的问爸妈。
龙爸从茶几上拿起一张A4纸放在儿子面前:“你叔让人给全家学生家长都发了短信,说是要加强校风校纪,规范仪容仪表,我看上面说的有理有据,爸爸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周一上学会检查,这是爸爸特意帮你打印出来的,针对每一项都有严格要求,你按照上面说的做,保证不会出错。”
龙哥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几十条要求,双眼一花,顿觉人生无望。
当然并不是所有学生都把这当成一回事的,比如卫暖。
卫观在公司忙,收到学校发来的消息,特意让助理打印出来送到家里,亲手交到两个孩子手里。
卫暖撇撇嘴:“□□罢了,我就算天天迟到早退,烫头化妆,也不影响我是学神的事实,真正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人,不需要人去提醒。
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人,就算不让他们做这上面的事,他们也能找到其他攀比的闲事可以做,或者偷偷摸摸,或者转移注意力,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与其在这方面花大心思,不如多发几套卷子。”
时砚觉得这正是青春期的逆反心理作祟,反正他是没这个心思的,淡淡劝了一句:“我看校长是真的想抓教育,这个时候,聪明人最好不要往木仓口上撞。”
时砚放下手机,补充了一句:“听说,我们班那个在医院当奶爸的班主任,已经被校长连夜喊回学校开全体教职工大会了,你不会以为,全体教职工大会只有一个老师参加吧?”
卫暖表面是不屑的,但她也知道并不是所有这个年龄段的学生都有自己这般的自制力,还需要外力约束,才不至于长歪,龙校长的话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
回到房间,盯着镜子看了好几眼,最终还是找来了小发卡,将她一周前才特意让人做的齐刘海给卡了上去,耳朵上价值不菲的耳钉取下来。
高马尾,大脑门儿,又从柜子里找出只有周一升国旗才需要穿的校服套在身上,站在镜子前,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多看几眼后,非常满意:“还是元气满满的漂亮姐姐!”
卫暖是听劝的聪明人,但有些人就不那么听话了,或者说,他们根本没将学校的这次严查放在心上,以前这样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最后不还是不了了之?
时砚想起刚才十八班的班级群里,一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内容,就忍不住漏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都是领导用屁股做出来的决定,肯定是最近上面又要下来人检查,做做面子工程罢了,等检查的人前脚走,后脚学校就忘了这回事。”
“没错,这种事我初中就遇到过很多次,一般情况下,学校领导会专门把人带到火箭班一班那样的书呆子班级去走走,贵足根本不会踏足十八班的地盘,应该是怕翻车,大家面子上都不好过。”
“还小平头,齐耳短发,耳钉戒指项链都不能有,更加可怕的是一个星期有六天,都要穿上那种巨丑无比,像个麻袋似的校服,omg,想想我就脑壳疼,反正我是坚决不会做的。”
“可是我姑姑是咱们学校老师,刚从学校开会回来,好像是说什么加强校风校纪,规范学生仪容仪表,推进素质教育,弘扬正气,树立新风什么的。
看我姑姑样子,好像还挺认真,这会儿正在给我爸妈打电话,让他们带我去理发呢,我这边怕是要面临男女混合双打,估计要扛不住。”
“同情你一秒钟,不过你们只注意到这些表面的东西吗?更加硬核的严查迟到早退旷课,抽烟赌博打架这些都没人看的吗?咱们可是十八班啊,不做这些事情还能做什么?”
时砚冷不丁出声:“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学习?”
群里先是安静了两秒钟,随后消息像是泄洪似的扑面而来。
“不是吧曲哥,你认真的?让我学习,就跟要了我的命似的,我爸妈都对我不抱期望了,就想我在学校混日子长身体,等啥时候送我出国镀金,回来又是人模人样的一条好汉。”
“曲哥你还是先担心自己校草的地位不保吧,这么一套要求下来,可就到了真正考验颜值的时候,万一人秦开荣颜值比你能打,丢的可是咱们十八班的脸!”
“卧槽,不说我都忘了,咱们十八班的门面担当,绝对不能输给二班,来来来,兄弟们,咱们一起想想,怎么才能在最艰苦的环境下,让曲哥依然能光彩照人,帅气逼人,紧用一张脸就把二班的秦开荣按在地上摩擦!”
群里的气氛瞬间高涨,群策群力,出的都是馊主意,时砚默默收起手机,已经想到周一上学时,这群小兔崽子们会遭遇什么人间疾苦。
但让时砚没想到的是,周一这天,不仅十八班的小兔崽子们遭遇了来自龙校长的疾风骤雨,冷酷无情,还有二班的秦开荣同学,一样没逃脱被龙校长单独拎出来,去门卫处理发的悲惨命运。
时砚和卫暖二人从车上下来,两人从上往下互相打量一眼。
卫暖道:“没问题,很标准。”
时砚点头:“好学生,龙校长的心头好。”
两人确保他们的仪容仪表完全是按照龙校长的要求来的,没有一丝差错,才迈着大步往校门口走。
远远地就看见龙校长亲自带着十几个值周老师,老师们胳膊上戴着红袖套,手里拿着记录簿,脸色严肃,神情郑重,一丝不苟的将进门的学生们分成了两波。
平日里敞开的校门,今天只开了一个仅供两人行走的通道,丝毫不给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由于是周一,有升国旗仪式,学生们的校服倒是都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就是拉链也不好好拉,有些人校服上为了追求潮流,还涂上了各种鸦。这种一律被龙校长铁血无情的堵在校门外,收拾好了才能进校门。
还有身上戴着首饰的,也被堵在校门外,全部收起来才准进门。
至于更狠的,就是发型不合格,女生还好一点,左边有个老师,面无表情的给学生发放橡皮筋和黑色小卡子,头发扎成标准又清爽的马尾,才被准许进校门。
至于男生就狠了,时砚一眼在门卫处看到了他熟悉的托尼老师,手里拎着他的电动小推子,像个莫得感情的推头机器似的,手下的脑袋那是一个个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不管是花花绿绿的杀马特,还是长发飘飘郭富城,从托尼老师手底下走一遭,全部变成平平无奇小平头。
更加可怕的是,校长也是下定了决定,那边不仅有时砚熟悉的托尼老师,还有四五个托尼老师的同行一起坐镇,一早上几个光是帮忙打扫碎发的学徒,就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别以为花花绿绿的女生长发扎成马尾,就能被轻易放过,一律扎成马尾后,被记录在册,要求一天之内全部染回黑色,若不然,班级考评,老师的考评,全部要受到牵连。
校草秦开荣同学,就非常光荣的第一个主动在托尼老师手底下走了一遭,出来后变成了一个帅气的小平头。
一早板着脸面色严肃的龙校长,见到时砚和卫暖精神奕奕,款款而来,立马露出了今早的第一个笑容:“对,曲时砚,卫暖同学,你们过来,站这儿给大家打个样儿!这才是老师希望看到的学生该有的样子!
青春就是你们最大的资本!年轻就是最亮丽的风景线!这个年纪,学习才是你们最该做的,最能充实自己,掌握人生的利器!至于那些外在的容易迷惑你们心智,分散你们注意力的东西,都是累赘而已!”
于是时砚和卫暖二人,因为穿着过于标准,被龙校长抓住放在校门口,供人来往参观了一早上,只要进来一个穿着不合格的,校长就指着时砚和卫暖的方向:“都是学生,怎么人家就能这么听话,而你们这么让人费心呢!”
给二人拉满了仇恨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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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配吗
一直折腾到升国旗时间, 这场轰轰烈烈的仪容仪表大检查才算是稍微告一段落,龙校长在国旗下的讲话,不出时砚所料, 将吴影的事情拿出来当了典型。
龙校长没具体说吴影犯了什么事, 只给吴影记过警告, 留校察看处分,想来还是给吴影一个悔过的机会。
接着又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发表了这次关于加强校风校纪建设,规范学生仪容仪表的讲话, 强调了其重要性, 着重点出日后学校会大力加强这方面的检查,将之列为教学工作的一部分,希望引起全体师生的重视。
着重表扬了时砚和卫暖以及龙糖棠同学的标准穿着, 希望全体同学都向这三人看齐。
又鼓励了秦开荣同学是第一个知错就改,带头去托尼老师那里主动理发,并要求托尼老师不要手下留情, 一定要严格按照学校标准来执行的觉悟!
于是这四人升国旗仪式结束后,就被龙校长喊去, 站在国旗下,拍了全身照,不到中午,照片就挂在校门口最显然的光荣栏里,让全体学生向四人学习的意思不言而喻。
时砚本来没摸清龙校长的套路,结果在班级群里看到四人的照片, 人都麻了。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他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因为全班同学看起来都非常为这件事高兴的样子,时砚觉得自己要是有不同意见,会显得自己很不合群。
但这事真不能让感到开心。
这会儿打开学校贴吧,讨论的最热闹的两件事:第一, 这次关于加强校风校纪建设,规范学生仪容仪表的思路,到底是哪个缺德老师先提出来的?
简直是无数一中小平头学子心中的痛,要是让大家知道,这位老师是谁,他们一定每天放学都去这位老师家门口路过,并带给老师世界上最关切的问候。
学校包括体育老师和烧锅炉大师傅在内的所有教职工都被心在滴血的学生们怀疑了一遍,且有人发起了投票,寻找此次事关大家脑袋大事件的幕后黑手。
其中十八班新任奶爸班主任票数高居前三。
理由是这位老师管不住十八班学生,且经常被学生们气的跳脚,极有可能想到这个搬救兵的损招。
包括十八班在内的大部分学生都非常认同这个观点。
粗略看完这个热帖,深藏功与名的时砚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觉得同学们的脑回路非常可爱,分析有理有据,那就让班主任苏老师替自己背了这个锅吧。
第二个热帖,就是光荣栏里的四人照,不知怎么回事,不到两节课的功夫,在同学们口中就成了三剑客。
至于第四人卫暖,人家是公认的学神级人物,同学们自觉不应该将学神卫暖和时砚这三个渣渣放在一起比较,免得侮辱了学神的智商,就让学神独自美丽吧!
于是剩下三个学渣报团取暖,从两个校草之间惺惺相惜的友谊到三剑客之间共同换发型的革命情,莫名其妙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不到中午放学,三剑客的名声就在一中传开了。
且让同学们感到欣慰的是,时砚和秦开荣的颜值,在理了小平头后依然很能打,没有同学们之前担心的颜值下降,高发际线,明亮大脑门儿,辣眼睛的情况出现,走出去依然是明城一中的门面担当,同学们每日路过光荣栏,多看一眼,就觉得幸福感十足。
至于龙哥这个大块头,和两个校草的照片放在一起,看久了竟然还有一点蠢萌的感觉?
同学们快速将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自己脑海中甩出去,错觉!一定是错觉!龙哥是谁?那可是一开学就收服了上一任校霸的狠人,是手底下有几十号兄弟,没人敢惹的大校霸!怎么会觉得人家蠢萌呢?
被迫捆绑的三人,没一个感到高兴的。
中午在食堂吃午饭,放眼过去,乌压压一片,全都是小平头,高马尾,还有国内极具特色的宽大校服,期间还有戴着红袖套的学生会成员在走廊里检查。
浪费粮食的,蹲在椅子上不文明进餐的,校服不好好穿的,趁着人不注意,偷偷将头发披散下来的,手上那一长串不是很能让人理解的首饰又悄咪咪戴回去的,全部被火眼金睛的巡逻组抓了个正着。
这次人家可不止简单记录,还要通知班主任,让刚回家准备做饭的社畜班主任饿着肚子前来领人。
仇恨值拉的满满的。
龙哥坐在时砚对面,一脸心有余悸的摸摸胸口:“看来学校这次是动真格儿的了,都怪吴影那二五仔,要不是他的事情闹到派出所,让我叔丢了脸,我叔也不会突发奇想,搞出这么一出来!
上次轻易原谅他的决定还是太仓促了,要是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他!”
说着又愤愤不平起来:“凭什么秦开荣那种小白脸都能和我并称三剑客?我觉得和他站在一起,倍儿没面子!”
“你以为和你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放在一起比较,我就很有面子吗?”秦开荣的声音阴恻恻的从旁边传来。
一转身的功夫,他和唐诗就坐在了这个四人合坐的大桌上。唐诗手边还拎着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保温杯。
虽然龙哥对唐诗早就没那个意思了,但少年心事总是诗,他就是见不得这个抢走了唐诗的小白脸,心机男,真切觉得秦开荣这种心机深沉,不像好人的家伙,不配和唐诗走在一起。
因此对秦开荣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而秦开荣是从一开始就看不上龙哥这种不学无术的校霸,当年他和小伙伴在京城学校里那可是风云人物,从来不做欺负同学收保护费,当校霸这么没品的事,玩的自认为都是高档有水平的游戏,和龙哥这种低俗玩家不是一个圈子。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时砚面无表情,继续吃饭,完全不想搭理。
卫暖尴尬的岔开话题,将手边的保温杯放在秦开荣面前:“还给你,我自己有水杯,不用你给我买,我给你补课,你付了补课费,咱们是清清白白的金钱交易关系,你不必做这些事。”
这话要是放在一个月前,秦开荣还觉得唐诗不给他留面子,当着外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但最近被唐诗这种爽直不开窍的性格给怼习惯了,只是臭着脸,拧开保温杯。
“不要我自己喝,早上特意让人在里面放了红枣枸杞,多养生啊,一点儿都不识货!”
说着就仰头喝了一口。
时砚本着团结友爱同学这一原则想提醒对方一句,但一个“哎”字说出口,就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秦开荣一口水进去,整个人脸色骤变,一转头,水十分有针对性的喷到了斜对面龙哥脸上。
龙哥瞬间就炸毛了,站起身想直接将餐盘扣在秦开荣头上,并和他当场来一场男人之间的战斗。
可惜秦开荣这次还真不是有意的,张着嘴一个劲儿往里面吸气,把时砚默默推过去的一杯冷饮都给喝了,这才脸色不佳的问唐诗:“保温杯多少度来着?”
唐诗想了下:“没注意,早上看了一眼,上面有个八十?”
秦开荣不可思议:“这他妈质量也太好了,一早上过去,还能这么烫!”
时砚:“……”
龙哥:“哈哈哈哈,活该!”
龙哥随意用宽大的校服袖子将脸上的水渍一抹,趾高气扬的朝秦开荣露出嘲讽笑容:“就你这智商,还和我并称三剑客呢?你配吗?傻逼。”
秦开荣也冷冷一笑:“下周月考,我会让你见识到什么是智商上的绝对碾压,希望到时候你还能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两人眼神对上,空气中噼里啪啦火花四溅,两人咬牙切齿,表情狰狞,好像整容失败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时砚默默离这两个看起来智商不太行的智障远了点儿,端起可能被秦开荣喷了口水的餐盘放到回收处。
一转身,就听卫暖小声在他耳边道:“是不是你?”
时砚假装听不懂:“什么是我?”
“这次校长突然想规范仪容仪表,建设校风校纪,还搞的这般认真,大张旗鼓,我刚才打听了一下,就连隔壁几所学校都惊动了,是不是你上次的那封匿名信写了什么?”
卫暖分析的头头是道:“我觉得校长最近几天看你的眼神实在太让人肉麻了,以前见了你,只会说让你多多向我这个姐姐学习,语气里全是恨铁不成钢,咱们双方都听麻木了。
但自从你给他写了匿名信后,校长见到你的那个表情哦,欣慰,鼓励,还有殷切的期望,时不时用非常肉麻的话鼓励你好好学习,做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充实自己的人生,为将来实现自我价值做准备什么的。
前两天校长给我妈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亲口说你是一个胸有沟壑的好孩子,有眼光,有少年意气,要是多加引导,指不定就是我们卫家的麒麟儿呢!
那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他大侄子呢!比曲叔对你这个亲儿子还上心,这就很不正常了。”
这种事,时砚怎么可能承认?没见贴吧里讨论的热火朝天,全校学生都在找给校长出主意的缺德老师是谁,且想给那位神秘老师送去亲切问候和温和的祝福吗?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承认。
卫暖一看时砚的样子就得意的笑了:“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知道就是你!”
时砚心说:有个脑子太好的姐姐,以后这大腿都不好抱,也是让人烦恼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时砚:又是被迫捆绑的一天呢。
作弊
龙校长整顿校风校纪的决心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大, 接连一周,每天上课下课期间,都不定时有各科老师组成的监察组在外巡视, 一些同学的小心思无处可逃。
很快明城一中的画风就与其他学校有了显著区别, 清一色青春靓丽的中学生,小平头, 高马尾,宽大校服, 没有杀马特, 没有所谓的追求个性自我, 学校开始从各方面开始狠抓教学质量, 就连多方默认被放弃如十八班,也成了监察组每日必要光临的地方。
迟到早退旷课考试作弊还有上课睡觉不认真听讲的,被揪出来一大批,每次抓到这样的学生, 不是去打扫卫生间,就是去花园草坪里捡垃圾,连带视情节轻重, 通报批评, 检讨书挂批评拦一周的套餐来一套。
搞的一群学生听见迟到早退这些字眼都ptsd了, 别的班时砚不清楚,单就十八班, 上课听课的人还真多了不少, 至于是不是听进去, 时砚就不清楚了。
这一举措深得广大家长之心,一周之内学校收到家长的锦旗表扬信多到只能专门劈出一间办公室才能放下的样子。
龙校长走路带风,眼角带笑, 整个人神清气爽。
很快,其他学校听到风声,也来一中学经验,抄作业,一中还专门被市里的教育局点名表扬了一回。
这个集体荣誉属于全体一中师生。
一中学生走在外面,精神面貌与那些正流行的杀马特有了显著不同,不知不觉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这下本来还有些怨言的学生们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晕,自觉开始维护一中的颜面,让龙校长笑的嘴都合不拢。
为此,龙校长每每对上时砚这个大功臣,态度和蔼的时砚直起鸡皮疙瘩。
在龙校长口中,时砚除了学习成绩不佳外,无论是做人还是品德方面,那都是一等一的优秀,要不是三好学生的奖状只能硬性颁发给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好学生,龙校长都恨不得亲手在全体学生大会上给时砚也来一张,表达他对时砚的欣赏之情。
刚好也是这时候,时砚迎来了明城一中的第二次月考。
每次分考场就是一件十分玄学的事情,上次考试龙哥坐在时砚前面,抄答案全凭过人的听力,考试成绩与瞎蒙的所差无几。
这次坐在时砚前面的,竟然是吴影。
这人原本是时砚前桌,上学一直有时砚罩着,自从上周末在派出所那一遭后,就将桌椅搬到了教室后面的一个角落,算是表达彻底与时砚隔绝开的一个态度。
自那以后,时砚也没关注过这人的死活,毕竟一个只记仇不记恩的东西,时砚觉得完全没必要在他身上多花费一丁点儿精力。
是当学渣的经历不够有趣还是每天看老师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不香?
吴影头上精致斜刘海外加一头耀眼的黄毛被迫换回了黑色小平头,校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也不知道是一直就这么个风格,还是出了教室要整理仪容,反正依照时砚的经验,这个造型出现在检监察组老师的眼前,肯定是要扣分外加通报批评的。
吴影本来是转过身脸色不太好看的与斜后方另一个考生小声说着什么,期间还指了时砚的桌椅,见到时砚进来,目光幽幽的看了时砚一眼,趴回位置上,没声儿了。
时砚打量了一眼,发现与吴影说话之人与他隔着一个狭小的走道,位置在自己斜后方,不认识,眉眼间似乎有些熟悉,肯定在哪里见过,但一时确实想不起来,没费心思去猜。
只觉得吴影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一直留了个心眼。
果然,英语考试时间刚过一半儿,时砚就清晰的看见一个纸团从右侧慢悠悠的落在自己右下角凳子下靠走道的位置。
很巧妙,就像是从时砚的校服衣兜里不小心掉出来的一样。
按照纸团掉落的轨迹,时砚准确的推断出这纸团是之前与吴影说话之人扔过来的。
虽说那位同学做的十分小心谨慎,但他的小动作在时砚看来,就跟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没甚区别。
本来纸团从时砚斜后方扔到这个位置,时砚本人是很难发现的,但谁让他耳力是真的好呢?当做无事发生一般,轻易将纸团巧妙的踢到前面吴影凳子下,位置不偏不倚,就像是从吴影校服兜里掉下来的一般,且保证吴影不可能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做这一切的时候,时砚动作自然的像是随意在位置上活动手脚,完全没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一般,不小心将脚下的纸团踢到前面吴影脚下的。
但显然吴影发现不了,一直盯着时砚的那位同学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着急之下,时砚听得清清楚楚,对方又搓了一个纸团扔到自己脚下。
同一时间,时砚趁着那位同学心慌意乱不注意,也扔了一个纸团到对方凳子下面,这个纸团的位置可就不那么巧妙了。
按照轨迹预判,这纸团不像是从那位同学的校服兜里掉出来的,反倒像是特意被人扔到那里等待人去捡一般。
扔完后,刚好和坐在自己后面的同学视线对上,对方满眼的惊慌失措,像是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慌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时砚觉得没有比这更巧的事情了,朝后座的同学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转身继续趴在桌上答题。
一切发生在半分钟之内,算得上速战速决。
时砚嘴角微微上扬,心说这位同学的做法可不太明智,但看在小鱼儿轻易上钩的份儿上,时砚决定原谅这位同学的愚蠢。
监考老师不停的在走道来回巡视,很快就站在时砚和吴影以及不认识的同学之间,盯着三人脚下的纸团陷入沉默。
监考老师时砚认识,七班班主任,四十岁上下,发际线略高,秃顶,大肚腩,十分具有个人特色,最爱逮着时砚这种十八班学生说教。
啰嗦起来没完没了,还自带一种天生的优越感,感觉他带的七班学生就是比十八班的高贵,从教将近二十年,职称至今没评上,普普通通的中学教师,硬要加个赘述的话,大概就是班主任老师。
时砚抢在这位开口前,直接起身,凳子与地面的摩擦声惊醒了还沉浸在英语考试被折磨的欲生欲死的考生。
“老师,我要举报这位同学作弊!”
时砚伸手一指,刚好就是之前接连两次给自己扔纸团的学生,说的大义凛然,感觉自己身前的红领巾都更加鲜艳了呢!
时砚注意观察了前座吴影的动作,身形僵硬了一瞬,发现时砚指正的是谁后,很快放松下来,身子往里侧一歪假装认真答题的样子,以至于现如今也没发现他脚下也躺着一个纸团。
刘老师不可思议的指着他和吴影脚下像是从校服兜里掉下来的纸团,在指指斜后方明显被人特意仍在凳子下的纸团,满脸不可置信道:“你确定是唐时同学在作弊?”
唐时?
哟呵,这话一出,时砚就知道自己之前果然没看错,这人之所以眼熟,完全是因为他是唐诗大一岁的同胞哥哥,只不过唐时本人长得像唐父,平平无奇,沉默寡言,成绩和本人的性格一样不讨喜,不上不下,非常容易被人忽略。
与从小长得像极了唐母,玉雪可爱,性格爽朗大方,成绩突出的妹妹完全是两种类型。
因为某些原因,唐时休学一年,今年刚好和时砚同为高一新生,更加巧合的是,唐时正是七班刘老师的学生。
时砚义正辞严,丝毫不惧,说的那叫一个正义凛然:“没错,就是这位同学几次三番写小纸条作弊,我看的一清二楚!
老师,现在学校严厉打击各种考试作弊的行为,还有人敢顶风作案,完全是不将学校的规章制度放在心里,不将校长的三令五申放在眼里,这是何等的嚣张跋扈?必须严惩!
我要求将外面巡查组的老师一起叫进来,让这位同学的不诚信之举曝光在朗朗乾坤之下,给所有认真诚信考试的同学一个公道!”
唐时的脸色白了一瞬,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刘老师嘴角微抽,早就听说十八班的曲时砚同学嘴皮子利索不好惹,没想到是个无理搅三分的主。
没搭理时砚的话,对早就竖起耳朵听八卦的学生道:“都好好考试,这里的事情与你们无关,小张老师,这边的问题由我来解决,巡视的事情就交给你和秦老师了!其他同学不要动,做你们该做的事,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十分钟,你们的试卷都答完了吗?”
刘老师安抚下情绪躁动的同学们,顺便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这才转身问唐时:“唐时,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时眼神心虚的在时砚脸上略过,小声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道:“是,是我亲眼所见,纸团是从时砚同学衣兜里掉出来的。”
时砚冷哼一声:“难道你想说,吴影同学脚下的纸团,也是从他衣兜里掉出来的?毕竟我们二人脚下的纸团,不管是位置还是方向,都很一致呢,你总不能只看见我的纸团是从衣兜里掉下来的,却没看见吴影同学的纸团也是从兜里掉出来的吧?
未免也太巧合了!”
坐在时砚前方的吴影身子一僵,僵硬的低头在地上巡视,很快发现了脚下的纸团,这才一脸懵逼的转头看向时砚和唐时。
脸上的懵懂和惊讶是如此明显,如此真实,让刘老师对吴影的怀疑瞬间去了一半儿。
但时砚的话像是给胆小沉默的唐时带去了什么灵感似的,唐时快速往吴影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咬牙,强自做出一副镇静的模样点头道:“没错,吴影同学脚下的纸团也是从他衣兜里掉下去的,我亲眼所见。”
接着还低下头,用非常小,但足够周围人都听见的声音道:“以往只听说你们十八班学生考试总爱作弊,没想到胆子这么大,现在严查,你们还作弊,不,不把校长放在眼里。”
吴影真的完全没搞明白,事情的发展怎么会这样?脸上的懵逼是实打实的,特别真情实感,让刘老师一度以为哪里误会了这个看起来瘦弱可怜的学生。
刘老师一脸心痛的指着时砚的鼻子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时砚满脸无所谓道:“老师,你总不能因为唐时同学是你们班的学生,就只盯着我和吴影同学脚下的纸条叫嚣,对他脚下的东西不闻不问吧?
您这样的处事态度,很难让我心服口服,我要求外面的检查组老师介入!”
刘老师一噎,想冲着时砚说几句。
但这时,坐在时砚身后的学生,也小声对刘老师道:“老,老师,我也看见了,是前面的时砚同学给唐时同学扔的纸条,他,他在贼喊捉贼。”
这位同学咬牙将自己所见的实情说完,肩膀抖的非常厉害,可见本身是非常害怕的,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
刘老师生气的拍桌子:“好啊!撒谎还陷害同学,罪加一等,曲时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要上报学校,请家长,在周一的例会上让你当着全体师生的面做检讨!”
时砚仰着下巴,十分骄傲的承认了这一事实:“没错,唐时同学脚下的纸团,确实是我扔的!但我的出发点,是劝他悬崖勒马!我是为了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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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肝儿
时砚话音一落, 不仅刘老师被气了个仰倒,就是教室里莎莎的书写声也为之一静,可见同学们表面上一心答题, 两耳不闻窗外事, 实际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思路灵活着呢。
时砚脸上丝毫不见心虚,走过去捡起唐时脚下的纸条, 展开在刘老师面前, 笑眯眯道:“老师, 您看清楚了?”
只见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别再搞小动作给吴影传答案了!你刚才扔错地方, 扔到我脚下啦!你的小动作我全都看在眼里!就你这智商,还考试作弊?呵!我要代表正义消灭你,给全体同学营造一个良好公平的考试环境!”
还有落款:“一个平平无奇,心中充满正义的高中生。”
时砚清晰的将纸条上的字念了一遍。
教室里所有学生的肩膀都肉眼可见的抖动起来, 可见是有多可乐。
唐时脸色一僵。
吴影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反倒是松了口气。
刘老师一噎,脸色不好看起来, 显然觉得时砚戏耍了他, 让他面子上过不去, 这种完全可以出教室,私底下解决的事, 被时砚扳扯到明面上, 显得他很愚蠢的样子, 让他觉得很烦躁。
紧接着,时砚又弯腰捡起他和吴影脚下的纸团,将两张纸展开摆在自己桌子上, 合并在一起,纸条边沿撕开的缝隙刚好完美契合,证明这是来自于同一张纸的纸团。
一转身趁唐时不备,将他压在卷子下的草稿纸抽出来,只见一整张草稿纸只剩下不规整的一小半,被时砚和之前的两个纸团成功的合并成一张A4纸。
时砚侧身:“您自己来瞧瞧,我说的可是实情?啧啧,您瞧瞧这第二道选择题,我一看唐时同学选的就是错的呀,昨天英语老师才讲过同类型的,哎哟,还有这第五题,第八题,第十二题,这几道我都会呢!他这答案都是错的啊!
这我会做的就这么多错题,我不会做的谁知道还有多少正确的呢?这准确率能有一半儿吗?
就他这水平,还敢给人传答案?这不是误人子弟吗您说?”
这两个证据第一证明了时砚的清白,第二证明了唐时刚才做伪证。
刘老师脸色瞬间阴沉,转向唐时,语气生硬道:“唐时,你是自己承认,主动交代,还是我这就请家长?”
时砚幽幽补充道:“还要在全体师生大会上做检讨哦!”
唐时脸色一白,指着时砚前面的吴影道:“是他!是他威胁我,说他和时砚有过节,逼我陷害时砚!三天前考场公布出来,他就找上了我,说只要我在时砚脚下扔个纸团,造成是时砚自己作弊不小心露馅的假象就可以,完全不会牵连到我身上。
我不愿意,他就带人天天放学跟着我回家,我害怕!
我没办法,又不想陷害同学,只能给曲时砚同学扔一些错误答案,万一被监考老师抓到,时砚同学还有自证清白的机会!
老师,您相信我,我不想的,我也是受害者,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吴影在校外的那群混混朋友们了!您千万别请家长,我会被我爸打死的!我现在就向曲时砚同学道歉!”
说着就干脆利索的朝时砚方向鞠躬,时砚站姿笔直,毫不心虚的接受了对方的歉意,并表示:“我不会轻易原谅你的!就算我能原谅,校规校纪会不会原谅你,你的行为,已经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将会伴随你一生,让你时刻牢记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唐时傻眼了。
但他的话大家是相信的,毕竟吴影以前是什么人,众人多少有所耳闻,因此,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吴影身上。
吴影急了,上次记过警告,留校察看的处分才过去不到一个月,他要是再因为考试作弊,陷害同学的事情被揭发,这学估计就真没法儿上了。
到时候回家面对那个赌鬼老爹,被对方扔到工地上搬砖吸血都还是好的,要是直接将他扔给催债的人仍由对方处置,也不是没有可能,吴影不敢想那个场景。
吴影今天做这局,原本的打算,是利用唐时陷害时砚,时砚百口莫辩的时候,他主动站出来,说自己无意间看到了唐时陷害时砚的一幕,然后还时砚清白,获取时砚的好感度,从而在时砚身上继续吸血。
毕竟时砚是他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单纯最好骗的有钱人,没了时砚接济的日子,过的生不如死,艰难万分。
为了能更方便的证明时砚的清白,他还特意提前叮嘱过唐时,让唐时给时砚多传一些错误答案,他到时候也能有利的帮时砚证明清白,毕竟不会有人作弊的时候,选择抄错误答案吧!
届时,他还能倒打一耙,说唐时为了让时砚考试失利,考出低分,故意给时砚传递错误答案,目的也很简单,就是确保时砚考试分数绝对低于秦开荣。
毕竟秦开荣花大价钱请唐诗给他补课的事人尽皆知,而秦开荣又放出话,说他这次月考成绩决定不会比时砚低,要不然就在大冬天剃光头,从此再也不要唐诗给自己补课。
唐时作为唐诗的亲哥哥,为了让妹妹保住这一笔不菲的补课费,做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当然吴影说的时候可不会这般对唐时说,他只告诉唐时,他看不惯时砚很久了,想让时砚栽个跟头,若是答案仍在时砚脚下,时砚不抄的情况下被老师发现,只会认为他考试作弊,给个警告处分。若是时砚抄了,答案全是错的,结果也很喜人。
但现在的结果,是吴影万万没想到的,唐时将他给咬出来,这件事算是不能善了了。
吴影起身的动作太大,凳子和地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让人心头一哽,就见他指着唐时的鼻子道:“你血口喷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之前还说那纸条是从我与时砚自己口袋里掉出来的呢,结果现在真相大白,立马转变口风,扯出这么一套完全没有证据的鬼话!
反正纸团是你扔给我们二人的,这点没跑了吧?不怀好意的全部传的是错误答案,谁知道你怀着什么阴暗的心思来做这一切?
我还想说,是你看不惯我,故意诬陷我呢,明知道我上月才被全校通报,记过留校察看,就想搞个大新闻,直接逼的我退学是不是?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陷害我?还是说,你和时砚之间有什么恩怨,要故意牵扯到我身上?我才是那个可怜的无辜路人!”
时砚早就在二人争执的时候,坐下默默看戏,眼看两人狗咬狗要吵起来,有位监考老师已经出去找外面的领导,拍拍桌子:“行了,能不能出去吵?不要因为个人恩怨影响到全班同学的考试行吗?
都是准成年人了,做事心里能不能有点数?知不知道事情发生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分钟!七分钟啊!这要是放在中考上,就能决定一个考生的一生,放在高考上,就能决定一个家庭的一生!
你们现在这样,浪费大家的时间,是在犯罪!是不可饶恕的罪人!”
时砚将头转向脸色阴沉,自觉丢了大脸,将这三人一并迁怒上了的刘老师,笑眯眯道:“您说呢,刘老师?”
刘老师皮笑肉不笑的将吴影和唐时带出教室,教室里表面上重新恢复安静,至于同学们心里八卦的小火苗已经烧到房顶这件事,完全可以无视。
时砚看着手里的试卷,心情很愉悦的决定,这次英语还可以多考几分,总成绩一定要在十分之内,不多不少,压秦开荣一头,将秦开荣按在地上摩擦。
唔,也不知道秦开荣大冬天剃光头,会不会觉得风吹脑门儿凉?
至于男女主之间朦胧的爱情线,会不会因为秦开荣放话,不找唐诗补课而产生什么不可预测的走向,时砚是完全不关心的。
谁让他现在只是一个努力用功,缓慢进步的学渣呢?想不到那么远的事情。
八卦的传播速度比时砚预想的还快,这头时砚才刚出教学楼,龙哥就从走廊冲过来,一把揽住时砚脖子,兴奋道:“听说你考场上代表正义消灭了吴影和七班一个小子?好样的!我早就看吴影那个成日阴恻恻的小子不顺眼了!”
时砚表现的非常淡定:“这是每一个共青团员应尽的职责罢了。”
龙哥走路不看路,揽着时砚肩膀一个劲儿傻笑:“嘿嘿,我听说七班那小子是叫唐时是吧?一并被曲哥您老人家代表正义给消灭了?
这会儿两人还在校长办公室呢,估计家长快赶过来了,反正刚才我瞧着两班的班主任都被喊去解决问题了。
看班主任脸色,我就知道这次的事情他们两都讨不了好!
唐时可是秦开荣的小舅子,回头我倒是要去瞧瞧秦开荣那小白脸,丢了这个大一人,还怎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叫他口出狂言,还要用他少得可怜的智商碾压我?嘿嘿!”
时砚被龙哥揽着肩膀往前走,眼看龙哥由于过于兴奋,没有看路,只好出声提醒:“小心杆儿!”
龙哥一脸莫名,装模作样的搓了搓小臂的鸡皮疙瘩:“曲哥,曲爷,球球您老人家好好说话行不行?
这是跟哪个娘娘腔学来的一套,还小心肝儿呢?
您老人家说的不恶心,我听的还膈应呢!”
眼看障碍物近在眼前,这人还一无所知继续蒙头往前走,时砚不得不再次提醒:“小心杆儿!”
龙哥不满的嘟囔:“别别,我心里的小心肝儿另有其人,您老人家这样称呼在下,容易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为了避免我因为您的原因找不着女朋友,您能嘴下积点德吗?您再喊我小心肝儿,我只能回敬您一声大宝贝了!”
时砚本来是想出手救一救龙哥的,但听了对方这一番真情吐露后,还是算了。
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渣,就应该将真实贯彻到底。
于是。
“砰!”
“卧槽!”
“哎哟!”
“谁他妈这么缺德!老子跟你没完!”
龙哥捂着快速起了一个包的大脑门儿在原地无能狂怒,痛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还要为了维持他一中猛男的人设,愣是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没让眼泪掉下来。
周围全程目睹了这一幕的同学抖着肩膀捂住嘴,满脸笑意的路过,甚至有手快的同学已将将刚才的一幕无图有真相的发在了学校贴吧,供大家欣赏。
时砚淡淡道:“电线杆,早就提醒过你了,小心杆儿!”
pk约定
龙哥受伤了, 脑门儿上肿了好大一个包,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不仅没消肿, 反倒是更加明亮吸引人视线。
龙哥为了维持他酷哥的人设,特意偷偷摸摸戴了一顶鸭舌帽来上学,结果在校门口就被值周的老师毫不留情的扣下, 将他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包暴露于人前, 彻底坐实了昨日有人在贴吧的爆料。
贴吧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流量高峰, 昨日无图无真相爆料的同学被人好一顿嘲,零星几个帮忙说话的同学也被打上了亲友团标签,这下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龙哥将这一切归功于秦开荣那个小白脸克他。
“要不是看不惯秦开荣那个欠收拾的小白脸, 我他妈会特意去调查唐时是他板上钉钉的小舅子?
要不是因为唐时是他秦开荣板上钉钉的小舅子, 我能因为曲哥你代表正义消灭了唐时开心不已?
要不是太开心,我能走路被电线杆撞?”
所以,龙哥给出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结论:“秦开荣那个小白脸就是克我, 每次遇到他都没什么好事!”
时砚同情的拍拍愤愤不平的龙哥,只能说:“你开心就好。”
关于吴影和唐时的处罚下来的很快, 月考第二天, 两人就以不遵守考试纪律, 考试作弊的理由, 全校通报批评, 且两人连夜写的三千字检讨加上家长签名, 直接挂在光荣栏旁边的——通报批评栏。
由于吴影的赌鬼老爸常年找不到人, 偶尔找到一次,那位也醉醺醺的没个清醒时候,吴影的签名还是班主任苏老师给签的。
时砚偶尔在走廊里见到那位新晋奶爸苏老师,对方脸色憔悴, 双眼无神,眼底发青,脚步虚浮,一副心力憔悴,不堪打击的样子,时砚心想,这大概就是家有小宝,外有巨婴导致的生活质量急剧下降吧。
这是生活对一个男人的考验,希望苏老师能坚持住,熬过去。
学校里藏不住秘密,唐时和吴影二人是被时砚代表正义消灭掉的事情已经成了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学校贴吧一打开,关于这件事的经过,更是被人写成一篇情绪激扬,指点江山的两万字原创。
故事的主角除了和时砚的名字一模一样外,已经完全看不出那位自称和时砚是同一考场的不知名学生笔下的故事,与时砚他们有何关系。
偏就是这么扯淡的一篇原创,愣是被人顶了几千楼,每个人都大呼过瘾,并且鼓励那位同学继续创作。
秦开荣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虽然他不觉得唐时丢脸和他有什么关系,但看到唐诗这两天都在为此难过,无精打采,一副做什么都提不起气儿的样子,顺便就将罪魁祸首时砚给迁怒上了。
也是巧了,刚好是中午时砚和卫暖二人吃过午饭从食堂出来的时间,路过林荫走廊,突然听到低矮的灌木丛后传来一道非常熟悉的,三分清冷,三分凉薄,三分变声期故意的低哑还有一分不自觉讨好的声音。
“给你,多少吃点儿,犯了错的人又不是你,为什么要觉得抬不起头呢?你哥他本人都不觉得有什么,早上我还看见他和曲时砚一前一后进了考场,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没你想的那般恶劣。
你就是小姑娘家家的太看重面子了,要是你自己不说,学校有几个人知道唐时是你亲哥?就算现在同学们都知道了,他们对你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根本不会受你哥的影响啊!你到底在不开心什么?”
唐诗声音有些泄气和无力:“你什么都不懂。”
听得出来秦开荣确实不懂,在绞尽脑汁的逗唐诗开心:“要不我去揍时砚一顿给你出出气怎么样?要不是他,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外加这次月考成绩绝对碾压时砚,至少比他高十分,让你看看你这段时间的精力没有白费,怎么样,开心了吗?”
唐诗回答的非常冷静:“且不说这件事中人家时砚同学本就没做错什么,单说你到底哪来的自信,你知道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门地理没考了吗?这两天我们对过答案,简直一言难尽,还碾压呢?
怕不是二班最后一名预定了!回头你光头一剃,也不用找我帮你补习了,我丢弃不起这个人!”
秦开荣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将手里的面包牛奶往唐诗手里塞:“放心,就算是只凭借最后一门地理,我也能将曲时砚按在地上摩擦!”
灌木丛另一边的卫暖已经无声的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的起不来身,看时砚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连忙拉住时砚手臂,小声道:“算了吧,人家小情侣吵架,情趣而已,你要实在想不通,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狗咬了难道还要咬回去吗?”
时砚摇头,低头认真的整理校服袖口,突然提高声音道:“可我是人又不是狗!我他妈要以人的方式,拿着棍子打的他生活不能自理!”
时砚的话惊动了灌木丛后的二人,一阵窸窸窣窣后,两人从灌木丛后起身,双方隔着直到胸部的灌木丛对视,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还有些安静。
时砚没给秦开荣说话的机会,笑的十分痞气:“且不说你的迁怒逻辑很没有道理,但看在你脑子本来就不好使的份儿上,暂且就略过这个话题不说。
方才听说你要用十分的成绩差将我按在地上摩擦?很嚣张啊!那就来试试?”
秦开荣自认在除了唐诗以外的人面前,从来不会让自己面子上挂不住,何况这人还是他一向看不上小混混曲时砚呢?
只冷冷道:“怎么试?”
时砚从兜里掏出手机,又是拍视频又是对着秦开荣录音的:“这样吧,如果这次月考我用十分的成绩差将你按在地上摩擦,你就无条件答应我一个并不会违背法律和公序良俗的要求,并且完成你之前大放厥词,要剃光头的豪言壮语。
至于你之后还要不要继续找唐诗帮忙补课,这种事我并不感兴趣,随你的便吧!
当然,如果是你用十分的成绩差,将我按在地上摩擦,上面的条件,我照做不误!”
秦开荣很自信,但不会盲目自大,和时砚确认:“只能是十分的成绩差?”
时砚理所当然的点头:“包括十分!”
秦开荣深深地看了时砚一眼,就像是看什么不自量力的东西,眼里的情绪非常淡漠。
两人不欢而散,唐诗和卫暖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人生的震惊。
这他妈都是什么品种的脑残?
卫暖十分不解的问:“你一学渣,还学我们学神控分,还一控就十分!要知道这种事唐诗自己都做不来,她只能保证自己考得不错,但具体不错到什么程度,她心里并不十分有数。
刚才说的时候爽吧?我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这次你能考多少分,你自己心里有数吗?
反正唐诗给秦开荣补课,我偶尔路过听过几句,非常认真且有针对性,要是这次秦开荣考不好,除了补课重点全偏外,我只能想到秦开荣是故意的。”
时砚心说:你还真猜对了,秦开荣那小子就是故意的。
想找借口缠着唐诗,就只能每次考试既保持稳定缓慢的进步,又要让唐诗怀疑是不是她的补课费拿的亏心,哪里做的不对,以致于那般尽心尽力的情况下,秦开荣的依然只能用龟速进步来形容,以至于后面只能在对待秦开荣的事情上更多几分心思。
十足的心机男。
时砚无所谓的摆手:“方才唐诗不是说了吗?秦开荣前几门成绩都不咋地,我就不信只剩下最后一门地理,他还能绝处逢生咸鱼翻身不成?
咸鱼翻身他还是一条咸鱼,大家都是菜鸡,他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反正刚才说的时候,我是有爽到的!”
卫暖无语道:“菜鸡互啄!”
话虽如此,但时砚在最后一门地理考试的时候,还是稍微认真的估算了一下秦开荣这次的成绩区间,非常满意的将卷子几个错误的地方稍作改动,保证下周成绩出来的第一时间,给秦开荣一个巨大的惊喜。
直到考完,龙哥直接把手机塞给时砚,让时砚看他放在购物车里的东西,想让时砚这个数学成绩稍微比他好一丢丢的人帮忙计算一下。
到底要怎么使用优惠券和各种折扣以及拼单,才能达到自我利益最大化,少花五块钱,让他在学校门口多吃两个烤牛筋面。
时砚这才想起来,马上就是双十一了。
这时候的双十一早就有了光棍节之称,龙哥这个自称一中酷哥的男人,表面上表现出的态度非常云淡风轻:“女人,你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实际上,在企鹅上疯狂给某个小心肝儿表白,表白还不怎么正经,被人家女孩子给怼的哑口无言。
时砚真不是有意的,龙哥的手机设置,企鹅消息提示会直接显示在屏幕最上方,他想看不见都难。
只见龙哥发过去的消息是:“马上就要双十一了,听说双十一什么东西都便宜,到时候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就当是便宜我了?”
外加两个画蛇添足的微笑嘟嘴表情符,很能看出他的心虚和不自信。
果然,对面被龙哥备注“小心肝儿”的姑娘很快回复过来一条:“那不叫便宜了你,而是作践我自己!”
等龙哥想起还有这回事,从时砚手中抢过手机,想弥补性的说两句什么缓解一下气氛,挽救一下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时,才猛然惊觉,他已经不是对方的企鹅好友,被对方毫不留情的删除好友了。
时砚觉得,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但生活,也许就是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才显得丰富多彩,前脚才看完龙哥的笑话,后脚火就烧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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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渣的修养
周末卫观女士好不容易有时间在家休息, 曲行风自认为是一个极好的家庭煮夫,贴心的留在家里照顾她。
但他没想到,隔壁老王家来这边借住的亲戚这么奇葩, 自说自话的本领让他这个一向见多识广的男人都望尘莫及。
时砚和卫暖回家前,曲行风耳朵已经被荼毒了整整两个小时。
对方面上看着四十多岁,自称是隔壁老王的亲妹妹, 来这边探亲。
带着隔壁省的口音, 不说话的时候眼角耷拉下来显得十分刻薄, 说话的时候嘴皮子上下翻飞,口沫横飞,根本不给旁人发挥的机会。
一开口不招人待见的话扑面而来, 让人烦躁的想找几双攒了几十年没洗的臭袜子给塞上, 这点倒是比隔壁老王含蓄的炫耀更让人觉得厌烦几百倍。
对方坐在沙发上口若悬河的说着小区里东家长西家短的小事,全部是一些一听就不知道经过多少艺术加工的话,连曲行风这个没脑子的都不相信, 偏她老人家像是亲眼所见,亲自趴在人家从窗户底下偷听到的一样, 说的津津有味。
曲行风好几次觉得事情的真相与老太太传播的谣言有非常大的出入, 没忍住提醒了几次, 没想到招致老太太的疯狂反扑, 对方自己在卫家熟门熟路的倒了一杯茶, 一口气又给曲行风讲了半小时的“事情真相。”
时砚进门的时候, 曲行风一脸生无可恋, 后悔不及的样子,倒是卫观十分稳得住,面上看不出任何不耐烦,带着耳机, 抱着电脑坐在角落的办公椅上像模像样的处理公务。
如果不是电脑屏幕上是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的唱跳节目,就更有说服力了。
这位老太太最近每天都来卫家串门,赶都赶不走,时砚见过不止一次,习惯了。
转过玄关,刚好见老太太坐在沙发上,一双踩着拖鞋的脚在地毯上不停跺来跺去,对曲行风指指点点:“哎哟,你们家这地毯是哪家店里买的哦!这毛太短啦,踩上去一点都不舒服,该不会是在哪里捡的便宜货吧。
我建议你们下次直接去附近百货商场二楼的那家专卖店,我家就是在那边买的呀,比你家这个踩着舒服多啦!就是价格便宜了点儿,配不上我们这样人家的身份!”
时砚没忍住,顺嘴接了一句:“您说的那家百货商场专卖店就是我家开的,您要是嫌便宜,回头我让人专门给您老人家涨价!这个要求不高,我保准给您办到!”
王老太太见到时砚和卫暖进门,双眼一亮,立马有了新的话题:“哎哟,你们家两孩子放学回来啦!”
时砚和卫暖连礼貌问候客人的机会都莫得,就听对方突突了一大堆:“听我哥说你们是重组家庭,结婚前各自就有了孩子的,这几年也一直没生个属于你们自己的孩子?
听我老太太一句劝,这样是不行的呀,没有孩子维系的家庭关系,非常容易破裂,你们二人还年轻,加上你们家女主外男主内,本来就不像话。
要我说,卫观你还是太强势了些,这女人能干不是真能干,男人能干才是真能干,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了,公司的事情就该交给老公去处理。
在外面和那些臭男人打交道,对你名声不好的,你还年轻不懂,等你到了老太太这个年纪,后悔也晚啦!
哎哟你们就是太年轻,家里也没个长辈指点。你们家放着那么大一摊子的生意,将来不管传给卫暖还是时砚都不合适啊,一个有亲妈,一个有亲爸,两边的亲戚都不好惹,孩子将来难免会胳膊肘往外拐,这么多财产便宜了外人可就不美啦!
要我老太太说,你们还是赶快生个继承人,将来公司的一切都是你们夫妻二人的孩子继承,不就没这么些事儿了吗?”
此前曲行风好几次想打断老太太都没成功,现在听老太太这般说,已经瑟瑟发抖,小眼神一个劲儿的瞅着卫观的方向,大气都不敢喘。
倒是卫观,那是真的见多识广,比这奇葩的都见过,对着电脑屏幕看的津津有味,全当老太太在放屁。
老太太还一个劲儿的在那边叨叨:“老太太我年轻时是当过老师的,学生家里什么事情没见过啊?卫观你家可就你一个孩子,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就该和你先生再生一个男孩,随你们老卫家姓。
想来你先生一个上门女婿,还有自己儿子了,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哦。”
这话以前也不是没人在私底下嘀咕过,但能住在这里的都不是蠢人,谁都不会拿出来当着卫观和曲行风的面儿上讲。
第一次正面听到有人多管闲事,卫暖已经顺手拎起角落的拖把,面色冷酷的往王家老太太那边走了。
时砚一把拉住卫暖的手腕,扬起手中的手机,笑的一脸灿烂:“王家奶奶,我觉得您刚才讲的话有道理极了,所以顺手就录了音,并且刚刚全部发给王爷爷了。
这般好的大道理,一定要让包括王爷爷在内的更多人都听到才行,免得浪费了您老人家的一番苦心!”
时砚说着在手机上不知道按了哪一个键,随后收起手机,笑眯眯的提醒:“既然您老人家说您曾经是一名人民教师,那我身为学生,还是想提醒您一句,这‘不孝有三,无后无大’可不是让您老人家这般想当然的用的。
我没记错的话,后面还有一句‘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大概意思是,不孝顺的行为分为很多种,但没有尽到身为后辈的责任和本分才是最大的不孝。
而舜在娶妻的时候,没有禀告尚在人间的父母,就是最大的不孝。可见这圣人也没觉得生不生孩子,跟孝顺有什么关系。”
时砚啧啧两声:“您老人家读书这般囫囵吞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幸亏只是年轻的时候当了几天人民教师,否则放在现在,就是典型的误人子弟,耽搁人孩子前程,要被家长告到教育局,定然要灰溜溜丢了铁饭碗的!
还有啊,我虽然读书少,但我也知道,没有哪本书,哪个老师,会教导学生整天屁事不干,东家长西家短管东管西扯闲话,嚼舌根,不积口德不当人的!”
老太太一噎,脸上瞬间不好看起来,眼神心虚的朝空中看了两眼,却是没将时砚说的话当真,她玩儿不来现在年轻人用的智能手机,也不知道智能机已经能准确录音并快速转发语音的事实。
只以为是时砚在故意气她。
尽管如此但听到后来,明显还是被时砚气的不轻,想插嘴,但时砚没给她机会。
直到时砚发表完自己的感想,老太太才找到机会,色厉内荏的对时砚道:“果然是从小就没妈的野孩子,家里来了客人就是这个态度招待的?
我回头就让我家小亮在学校替你好好宣传一下,让学校的老师同学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老太太说着脸上就浮现得意之情:“我家小亮可是年级前三的好学生,他说什么老师同学都会相信的,不想在学校里人人喊打,灰溜溜滚回家,现在就给我道歉!”
转身还一脸真情实感的对卫观和曲行风道:“你们家这孩子性格太野了,一看就是没好好管教的原因,这不行的呀,回头走进社会,迟早要吃亏的哦。
老太太我今天就帮你们夫妻二人好好管教管教,你们也不用太过客气感谢!”
话音一落,就连卫观也不能淡然处之,缓缓放下电脑,起身往这边走来,顺便还准备喊打电话外面的保安。
曲行风这个一向没什么当爸自觉的男人也脸色阴沉。
倒是卫暖,本来还很生气的人看到时砚手里一直显示通话界面的手机时,突然就不气了。
卫观给保安的电话还没打出去,就听时砚手机里传来一声爆呵:“王翠花,你他妈的现在就给老子滚回来!少他娘的在外面丢人现眼!”
紧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桌椅倒地,以及王家那边的保姆和王小亮着急的哭声。
“不好了,老爷子晕倒了!”
“爷爷,爷爷!快,叫救护车!”
“天哪,乡下来的姑奶奶将老爷子气晕过去了,这还上哪儿说理去!快给先生和夫人打电话叫他们回家处理!”
“叫保安,报警!还有120!快!”
王老太太显然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脸色难看,脚步踉跄的离开了卫家。
没了老太太叨逼叨的房间,空气瞬间安静的人想长长的舒口气,王家老太太的奇葩,卫家人这段时间不是第一次见识了,早从一开始的生气愤怒到现在的麻木。
人打发走,卫观给时砚一个满意的小眼神,淡淡说了一句:“以往这老太太仗着年轻时救过老王一命,在王家作威作福就罢了,咱们看在老王的面子上,不与她多计较。
经此一遭,想来老王家是不可能收留这个祸害了,以后应该不会再上门,万一还来,直接让保安轰走就行!”
曲行风第一个长长的松了口气,给卫观比了个大拇指:“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了吗?”
卫观还是那句话,对三人道:“行了,小事而已,咱们家什么情况咱们自己清楚,都别放在心上,该干嘛干嘛去!”
转身间,卫观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站在楼梯台阶上,似笑非笑的对时砚道:“前几天你们校长给我打电话,说了不少事,卫姨觉得以前可能真的对你多有忽略,以至于没注意到你已经长大,是个非常有主见且正直的好孩子。
关于这一点,卫姨要向你道歉,龙校长说得有道理。
之前卫姨为你制定的高中毕业就去国外混个文凭的选择,显然对现在开始上进的你来说就已经很不合适。既然有更好选择,为什么不要呢?”
时砚已经不想知道龙校长在卫观面前是如何夸奖自己的了,他只知道,卫观说这话的时候,肯定没好事,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卫暖,亦或者对曲行风,一向如此。
果然,另外两人上楼的脚步因此慢下来,耳朵伸的老长,毫不掩饰他们看好戏的心情。
时砚站在原地听卫观道:“卫姨已经让人给你准备了几十套市面上适合你的参考书和卷子,还有历年明城各大高中的月考试卷,期末试卷,帮你请了五个家教老师给你辅导功课。
周末一天半的时间非常宝贵,不能浪费了,至于平时,晚上家教老师上门来辅导一个小时,监督你完成所有作业!”
曲行风和卫暖抖着肩膀,捂住嘴,埋着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上了楼梯。
时砚伸出尔康手:“不,不是,卫姨,咱们再商量一下吧!我觉得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卫观像是看穿了时砚的表演似的,笑的十分开心:“要是你发挥自己应有的实力,期末考试能进入前三班的话,这些烦恼自然会远离你!”
说着朝时砚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加油,卫姨相信这次不会看走眼的哦!”
卫观是个实干派,当天晚上从明城大学请来的家教就上门盯着时砚做作业,时砚为了完美的演绎好一个学渣,愣是将初出茅庐,第一次给人当家教的小老师给气的方言都飙出来了。
直到晚上躺床上准备睡觉时,时砚耳边还是家教被气的语无伦次的那句:“我的个仙人板板哟,这怕不是来挣钱的,而是来渡劫的哦!”
时砚就知道自己今天的表演非常成功。
这时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时砚打开一看。
龙哥:“曲哥,请您忘记今天早上在学校发生的事儿,小心肝儿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不该这般肤浅,一心追逐好看的皮囊,忘记这世上还有很多有趣的灵魂,”
时砚:“好看的皮囊你玩儿不起,有趣的灵魂人家又不搭理你,别想有的没的,洗洗睡吧!”
龙哥:“曲哥,我听人说,大学里好看的妹子多的是。”
言外之意,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呢!
时砚无情的告诉对方:“银行的金条也很多。”
言外之意,可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首先你要有个能上大学的成绩吧!
龙哥神奇的听懂了时砚的话外音,骄傲的发过来一行字:“我体育特招,比曲哥你上大学的概率大太多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时砚:“滚。”
黑历史
在家被按着脑袋补了两天课, 时砚一如既往的神清气爽,精神振奋,家教老师临走时脚步虚浮, 双眼无神,像是被小妖精吸干了血的唐僧。
尤其是被卫观强令要求在家监督时砚补课的曲行风,像是在盘丝洞和妖精们大战了七天七夜一样, 整个人脑子是晕的, 腿是软的, 身心都是受到了打击的,活像被全家押着补课的人是他而不是时砚一般。
晚上曲行风客客气气一脸同情的送家教老师离开时,嘴一秃噜, 愣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思绪, 脱口而出一句:“老师您辛苦了,回头给您加薪!一定要加薪!您千万别客气,我是真没想到, 现在做家教的老师,生活已经这般艰难了。”
那位可怜的初出茅庐就遭遇滑铁卢的家教老师, 心里正在组织语言, 想要怎么才能委婉又不失礼貌的辞去时砚家教老师这个职位, 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用老师和学生的身份与对方相遇。
正为难着就听到曲行风的话, 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年轻, 被曲行风无意间的糖衣炮弹给收买, 做了自认为这辈子让他每每想起就无比后悔的决定。
当然, 家教老师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决定会给自己的往后余生带来多大的苦难,让他对当老师产生怎样的心理阴影。让他一个师范专业的学生,毕业后拿着教师资格证,毅然决然的朝着未知的金融的怀抱而去。
现在只是非常单纯的为曲行风这个可恶的有钱人家男人开出来的不菲补课费, 在心里欢呼雀跃。
时砚觉得自己的表演非常成功,可以说是用了沉浸式的表演方式,非常真情实感,没有丝毫作假,明明白白一学渣,乖巧听话有上进心,但就是找不到正确的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
面对知识的宝山,不得其门而入,只能望山兴叹。
老师着急,曲行风听的也着急,就连偶尔下楼来喝水的卫暖听着也来气,但就是没办法,时砚表示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晚上卫观回家,听到三人对时砚一整天的学习汇报,难得陷入了沉默,她在想,是不是龙校长误会了什么?
还是说,龙校长其实在说反话,客气话,而她当时没听出来对方话里有话?
被全家盯着学了一整天,时砚觉得自己表演的有些过于投入,导致周一上学的时候,整个人都很颓废。
单手插兜,宽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莫名带出几分颓废的感觉。
当然仔细看的话,就能知道,那个看起来装的鼓鼓囊囊,不堪重负,但就是质量很好坏不了的书包,压的这个肩膀单薄的少年直不起腰,挺不起背,是让时砚如此颓废的主要原因。
时砚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事儿,要不下次考试,试着接受卫观的提议算了?
颠了颠手肩膀上的重量,时砚实在没想到,学渣的世界,竟然如此让人同情,这一点是他失算了。
正走着,后背被人一拍,就传来龙哥嘹亮的大嗓门:“曲哥,过了个周末,您老人家看起来像是经受了一场挫折教育似的,整个茄子都被霜打了,今儿才周一啊,要不要这么丧?”
时砚正在琢磨下次考试如何不动声色的完成学渣到学霸的逆袭,没搭理龙哥。
这人也是个自来熟,揽着时砚肩膀。一脸不开心道:“曲哥,说实话,昨晚我给你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很难受啊?
我合理怀疑你故意针对我们强迫症。你瞧瞧我的黑眼圈,这都是为了等你的回信晚睡熬夜给熬出来的!”
时砚想想昨天一整天由于刻苦用功学习,手机没电,直到今早起床才匆匆充电的事实,难得好脾气的问:“半夜找我有什么事吗?”
作为一个非主流男孩儿,本来没什么事,只是临睡前突然想到有趣的事情想和时砚分享一下,但被时砚这么一问,突然就傲娇起来:“现在没事了!”
时砚无语,默默翻出手机,径直点开龙哥的空间,果然看到对方昨晚十二点半编辑了一条说说: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关心你是不是熬夜晚睡,除非你很帅气或者很有钱!
还很矫情的配上了一张看起来就很悲伤的小孩儿流泪图。
时砚觉得这玩意儿太有针对性了,怀疑道:“这该不会仅我一人可见吧?”
结果话音刚落,低头再看的时候,这条说说就被龙哥删的一干二净,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
时砚觉得有点搞不懂现在的非主流男孩儿思维,索性直接用困惑的小眼神询问对方:“什么意思?”
龙哥一脸傲娇的表示:“我不同意几个小时前的自己而已,你可不要多想!”
时砚耸肩,表示自己并不会想多,且十分不委婉的表示:“我现在每天回家都被家里按着补课,没空和你闲聊。不过还是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
时砚想了下,认真道:“那么,我只能拿出我认为,目前对我来说,最有分量的礼物来感谢你的一番好意了。”
龙哥瞬间情绪恢复,精神饱满,很配合的搓了两下手,露出一脸猥琐又期待的笑:“先不要说,让我猜猜是什么!曲哥你想通了,舍得借我最新款游戏机了?要是这个的话,我至少要玩儿两周。
还是说,你真的有门路拿到我男神的签名篮球?签名球衣我也不挑,要是有这个,以后我管您老人家叫爷爷都行!
还是说,曲哥你从哪儿弄来几个g的资源种子,想和兄弟一起分享?”
说到最后,刻意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笑容略猥琐。
时砚郑重的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好几个不同版本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xx省十年高考真题》《xx市高考大全》《xxx老师带你直面高考》塞进龙哥怀里。
足足有十厘米厚,拿出来的瞬间,书包就空了大半儿,身上沉甸甸的压力顿时减少。
龙哥一脸懵逼:“曲哥,说好充满谢意的礼物呢?”
时砚重新收起书包,一身轻松的揉了揉稚嫩的肩膀,用下巴表示:“不是给你了吗?这可是我妈让人花大价钱收集来的历年高考真题,这些东西足够你做到高三还做不完。
对我来说简直太重要太有分量了!拿去不谢!”
时砚一个闪身窜进十八班教室并且火速关上教室后门,走廊里传来龙哥愤怒的咆哮:“曲时砚,你开门啊!你有本事送我高考真题,你有本事开门啊!”
得亏龙哥是个直肠子,不记仇,本以为这么一来,至少能安静一整天,没想到第二节大课间时,这位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举着手机给时砚看:“月考成绩出来了!曲哥您老人家这次牛逼大发了!第一!第一啊!
倒数第一!倒数第一啊!”
龙哥兴奋的手舞足蹈,话都不会好好说了,拍着桌子吸引了教室里还没来得及出去的所有同学视线:“曲哥,你们班第一,足足压了秦开荣那个小白脸十分!我这就给秦开荣送一张美发卡过去,下午就要在学校见到他闪亮亮的大光头!”
龙哥说着人一溜烟儿的就顺着楼梯上去没影儿了。
可真是个风一样的男子。
十八班同学这才恍然明白龙哥说的是上周月考成绩,纷纷拿出手机在班级群里,论坛贴吧里看热闹。
当然大家关心的都不是自己成绩,而是时砚和秦开荣二人的分数。什么第一倒数第一的,听起来就很带劲儿好吗?
上次秦开荣当场放出话来,说考不过时砚就剃光头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少,现在终于要出结果了,喜闻乐见。
时砚很能稳得住,直接打开班级群,一张被人重点圈出的成绩单正在疯狂刷屏,时砚点开一看就笑了。
时砚,总分490.
班级排名:1.
全校排名:481.
秦开荣,总分480.
班级排名:50.
全校排名:490.
上次就说了,时砚他们十八班一共有七十二个学生,而秦开荣所在的二班,只有五十人。
龙哥倒是没胡说,时砚确实是以十分的成绩差,稳稳地压了秦开荣一头,且两人的年级排名,从上次的七百多,上升到现在的四百多,进步显著。
但对于身处二班的秦开荣来说,这些进步显然是不够的,因为他从上次的班级倒数第二,成功落到倒数第一。
这也是龙哥为什么兴奋成一道影子的原因。
但同学们并不知道上周五,在考试只剩最后一门地理的时候,时砚又和秦开荣打了个赌,赌注是对之前秦开荣大放厥词的补充条款。
卫暖难得觉得时砚这次和秦开荣这种学渣之间的菜鸡互啄有点儿意思,看完了成绩单后,罕见的给时砚发了一条加油鼓劲的消息。
时砚很满意自己看到的一切,笑眯眯的想,不知道秦开荣会不会也很开心呢?缓缓收拾东西起身,准备去操场上做一套放飞理想的课间操,表达身为学渣的兴奋。
秦开荣同学当然是不可能开心的。
他甚至不相信的揉了好几次眼睛,看着班长直接从班主任手里拿回来的成绩单,不可置信道:“时砚凭什么比我多考十分?这不科学!”
有一瞬间,想起和时砚之间的那个赌约,秦开荣觉得天都塌了,甚至想到了干脆抵死不认算了。
但这个念头只在秦开荣脑子里转了一瞬,很快又想到曲时砚那个小混混,当天对着他又是拍小视频又是录音,这件事没有他反悔的余地。
输就输了,要输的坦坦荡荡。秦开荣咬牙切齿,拳头捏的死紧,这般劝告自己。
倒是唐诗,大大的松了口气:“虽然班级排名退了一位,但这是因为上次考试出意外住院的同学回来了。
年级排名从上次的780上升到这次的490,进步还是很大,说明你这段时间的努力是有效果的。”
说着,亲眼目睹秦开荣和时砚之间赌约的唐诗,只能无力的安抚:“其他的,你就看开点儿吧!”
秦开荣:看开?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开的!这简直就是一生的黑历史,他已经能预见这件事将会伴随他后半生的霸总生涯,逃不过时不时被人拿出来调侃玩笑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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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穷情头
所以说, 人类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话一点儿不假。
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校草秦开荣顶着锃光瓦亮的脑门儿,冷着一张脸, 一声不吭的来上学,好些同学激动地半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还积极地跑到学校等待第一手消息。
但让同学们失望的是, 他们只见到了戴着帽子的秦开荣同学。
光头是剃了, 但人家钻漏洞找了个理由,带着帽子上课,一点儿都没有同学们之前幻想的那种在教室中央闪闪发光, 照亮所有人迷茫的路的场景发生。
尽管如此, 龙哥还是不遗余力的在学校帮秦开荣宣传了一波,致力于让每个学生都知道秦开荣是为了什么剃成光头, 戴上帽子,低着头在学校走路的。
二人的关系因此更加恶劣, 到了见到对方恨不得朝对方脸上吐口水的境地,时砚合理怀疑, 要不是学校明令禁止不许随地吐痰,两人早就私底下实操过不止一回了。
为了男人的尊严,秦开荣不仅咬牙成了明城一中建校以来, 唯一的一个光头校草, 还悲伤的失去了唐诗的辅导功课时间,面上却要摆出一副自己能输得起的坦荡姿态。
这还不算, 中午在食堂偶然遇见,时砚还笑眯眯的顺手给对方发了一张图片:“听说你们家很有钱,送你上学的司机豪横的很,今早在校门口别我家的车, 不仅不道歉,还嘲笑我们家穷酸,一辆车顶不上你在京城车库的一个保险杠?”
时砚收起手机,面色很和善:“孰对孰错我就不说了,反正我最看不惯有人在我面前装逼,司机装逼是因为有你这个靠山,我也不为难他一个小小的司机,直接来找你。
我记得之前咱们打赌,还要完成对方提出的一个不违背法律和公序良俗的要求。
现在,就麻烦你给所有社交软件都换上这个头像,期限就是一年吧!”
秦开荣面无表情的将餐盘放在时砚对面的桌上,打开手机一看,时砚发过来的图片非常简单,分为上下两个部分。
上面白底黑字,上书二字:余额。
下面一串数字:0.00
秦开荣心下松了一口气,这比一开始他设想的要好很多,毕竟秦开荣觉得按照时砚的个人修养,在对方提出要让他换头像要求的第一时间,他就想到时砚会发一些类似于“我是傻逼,”“我是穷逼”“我是菜鸡”“时砚是我爸爸”之类,想让他现场打爆时砚狗头的文字让他做头像。
刚才有一瞬间,秦开荣想到这种场景,拳头已经悄悄硬了,想着要不就以全校通报批评为代价,和时砚直接在食堂干一架,结束这次屈辱的赌约算了。
但事实是,时砚的报复来的如此幼稚。
和预料出入太大,秦开荣很轻易的就接受了时砚提出来的这个要求,全然不知这个头像换上的一瞬间,他京城小霸总的人设掉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
让京城那些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惊掉下巴,觉得秦开荣要不就是遇到了什么重大事件刺激的精神失常,要不就是被盗号了。
当然这对于秦开荣来说,只是一个开始。
看人走了,卫暖不解道:“你就是这么为咱们家司机报仇的?这也太小儿科了吧!今早被人家别车还语出嘲讽,你说的信誓旦旦,我还以为你藏着什么大招呢,就这?”
时砚摇头:“姐你不懂男人,他是刚才被自己的脑补给吓到了没反应过来,等到秦开荣真正反应过来时,就知道所有社交软件顶着这个头像,对他一个小霸总的人设是多大的打击。
秦开荣的自尊心可不允许他轻易在外人面前示弱,回头反应过来他刚才点头答应了什么后,一定会后悔死的!”
时砚说的十分肯定,秦开荣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高傲,不轻易认输,不允许旁人知道他得弱点。
好好的一冰冷霸总,被时砚这么一搞,往沙雕风撒丫子狂奔,时砚觉得秦开荣的内心应该是奔溃的。
卫暖觉得不至于:“小小年纪,哪能有这么重的偶像包袱?大家还是学生呢,当成玩笑也就过去了,不至于让他抓心挠肝的为了这么件小事难受一辈子。
我觉得你这次浪费了一个大好机会,有些可惜。”
但事实证明,秦开荣的偶像包袱比卫暖想的还要重,不仅重,这件事后面的发展,还超出了时砚本人的预计。
不到一下午时间,学校贴吧就有人开始磕秦开荣和龙糖棠这对相爱相杀的cp,两人相爱相杀的证据被人整理成完整的时间链,做成精致的表格,发在贴吧,很快成了热帖。
什么龙哥因为和时砚走的近,秦开荣吃醋冷脸二三事,有图有真相。
什么秦开荣和唐诗走的近,龙哥生气故意搞事情吸引秦开荣注意力,有图有真相。
在龙哥和秦开荣的故事里,总是出现的时砚和唐诗同学,都是莫得感情的工具人,全部作用就是推动他们二人的感情线快速升温。
两人的同人文用委婉又含蓄的方式,在贴吧一夜之间遍地开花,满屏幕的社会主义兄弟情看得人怀疑人生。
还是顶着上次固马写过时砚如何代表正义消灭吴影的不知名写手同学,这次又创作了一个关于秦开荣x龙糖棠cp热帖,cp可逆可拆,互动甜蜜暖心,看得无数同学躺在床上卷着被子将自己扭成一条虫,露出姨母笑,疯狂磕两人的cp。
帖子一夜之间被人顶了足足六千层高楼,龙哥愤怒的联系管理员删帖。
一整夜没睡,疯狂给管理员发了上百封邮件,措辞严肃,语气狠厉,,要求管理员删掉所有造谣他与秦开荣关系的帖子,直接被管理员禁止发言一个月。
终于在天亮时分,管理员起床后,得到对方一句回复:“明城一中贴吧本着开放自由文明包容的态度,不会无故删除任何一位匿名同学的帖子。”
尤其是大家磕cp,都知道说的是谁,但大家都非常克制,没有指名道姓,舞到正主面前。
龙哥气的想摔手机,坐在时砚身边,咬牙切齿将秦开荣那个王八蛋一早上骂了几百遍。
“我他妈做错了什么?老子铁直,喜欢的是身娇体软的妹子!谁他妈要和秦开荣那个小白脸组cp被人磕啊?想想我就能掉一身鸡皮疙瘩!恶心的吃不下饭!”
说着对手里的羊肉包子,就是狠狠地一口,像是将包子当成秦开荣在咬。
“别让我知道这件事是谁在背后策划的,这是不敢正面刚,就想用这种龌龊的手段恶心我!老子一定要打爆这缩头缩脑的王八蛋的狗头!”
龙哥生气的咆哮在十八班早就被贴吧洗脑的同学眼中,一律被他们当成二人相爱相杀的又一证据,直接上传贴吧,供人吃瓜。
时砚默了一瞬,这件事,说起来,还真跟他有点关系。
因为昨天双十一刚过,龙哥剁手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存了几个月的零钱在双十一这天全部送给某宝冲了业绩,穷的只剩下大裤衩子。
为了直接和企鹅群里好友们乞讨,顺利度过接下来的半个月,龙哥在昨天午饭后,换了一个非常直接的头像,给所有好友群发消息请求经济支援。
好巧不巧,这个头像也是分为两部分。
上部分是白底黑字,上书两字:钱包。
下面由一串数字组成:0.00
两人几乎前后脚换了头像,且龙哥的头像完美的和秦开荣那个余额头像契合,被眼尖的同学发现,瞬间被同学们评为“本年度最穷情侣头像。”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让时砚看的叹为观止。
也许是学习的压力太大同学们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也许是青春期的荷尔蒙过于躁动,激发了同学们磕cp的热潮,不到一天时间,秦开荣和龙糖棠二人,在明城一中全体学生眼中,已经成了本年度最好磕的一对cp。
时砚稍微带着一丝愧疚的安慰龙哥:“同学们都知道是假的,都是准成年人了,现实和网络世界大家分的很清楚,不过是玩梗而已,他们磕的是通过他们想象加工脑补出来的东西,基本上和你们两人没什么关系,等这一阵热潮过去就好了。
且根据我的观察,这件事发酵至今,他就是一个意外,我说没有任何人在背后做推手,不知道你信不信?
就当是给全体同学提供了一个娱乐机会吧,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好过的话。”
时砚的话并没有安慰到龙哥,他只觉得这是一个有预谋的针对他的阴谋,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出其中的破绽,气的在时砚旁边摔手机扎小人泄愤。
而作为当事人的秦开荣,心里就更怄了,昨晚回去看着社交软件上的头像,怎么看怎么别扭,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这玩意儿简直就是对自己尊严的慢性凌迟。
这东西当成自己门面挂上一年,堪比钝刀子割肉,比直接和曲时砚当着所有人面打一架还打输了更加让人窝火。
偏这时,京城那群狐朋狗友还纷纷发来试探消息,话里话外问他是不是被盗号了,或者精神受到什么刺激开始变得奇奇怪怪。
这么丢脸的事情,秦开荣不想解释。
但很快他就发现还有更加让人窝火的事情发生,他,秦开荣,小霸总,竟然被迫和龙糖棠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逼玩意儿组cp了!
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京城那群不放心他的朋友们,为了探索出他画风变化如此诡异的原因,一路摸到了明城一中的贴吧,然后就被里面突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磕cp热潮给惊掉了下巴。
有人这才冒着被秦开荣打死的风险,将链接发给他。
秦开荣忍着膈应,恶心等心理不适,咬牙看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从此往后和龙糖棠势不两立!
然后他就有了第二个想法:时砚和龙糖棠合起伙儿来搞他!
完全被这一操作给气的失去了理智,想都没想龙糖棠配合时砚搞他,还将自己给搭进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图个啥。
这一局,时砚表示自己也很无辜,这不是他要的结果,是cp自己动的手。
小学鸡
时砚发现半大不小的孩子世界, 充满了未知的神秘的想象力,以至于事情后续的发展,和自己当初预测方向朝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通过一周时间, 耐心的与龙哥解释了本次cp事件中,自己充当的工具人作用以及原因,希望龙哥能理智对待, 不要过于冲动, 免得在学校与秦开荣打起来,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并且为此翻出了历年来大大小小上百篇包括报纸,电视, 网络报道关于青少年在学校不服管教, 冲动行事的恶劣后果的报道,细心装订成册, 送给龙哥做礼物,希望能引起龙哥的高度重视。
不知道是时砚给龙哥上的思想教育课起了作用, 还是龙哥自己想通了,反正时砚就当自己的功课都没白费, 因为龙哥和秦开荣表面的关系,最近几天看起来实在和谐太多了。
至少两人从一开始的远远见了面,或者风闻对方的名字就拳头硬了又硬, 脸色狰狞可怕, 身边的人要废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将眼看就要打在一起的二人拉开,免于让一中上一回社会新闻, 出一次名。
到如今只要听到某地有对方的存在,当即不屑的冷哼,然后仰着下巴骄傲的离开,用实际行动表达对彼此的不屑和深深地厌恶。
且两人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发表过类似于这样的对话。
龙哥冷笑加挑衅:“秦开荣, 是男人就光明正大来我和干一场!在背后搞小动作膈应人,算什么本事?”
秦开荣不屑冷哼加用下巴看人:“龙糖棠,也就只有你这种说话做事不带脑子的家伙,才会想出这般阴损又出力不讨好的主意企图打击我,恶心我!有什么不满直接冲我来,搞这种让人心理不适的小动作,很可笑!”
龙哥:“你不仅卑鄙,还无耻,和我之间的恩怨,为何要将曲哥也牵扯进来,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在不知情情况下给你提供了一个简单朴素头像的路人,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心机深沉满腹算计的男人?”
秦开荣:“你还有脸来倒打一耙,你敢说不是你和时砚两人做事不带脑子,膈应我不成反而牵累己身,搞的大家像是戏子一样演戏给所有人看?”
龙哥转身:“我跟你没完!”
秦开荣同样转身:“咱们势不两立!”
反正不管两人放了什么狠话,但二人之间的气氛,在所有人看来,已经没有了之前剑拨弩张的样子。
在管理越加严苛的明城一中,两人见面也就只有放放狠话,在对方面前不断刷存在感的样子。
动手?不存在的。
在龙校长亲自请来了少管所退休闲赋在家的老家亲戚来学校带新一届的保安队后,学校各个角落发生的暴力事件呈直线下降,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愉悦松快。
本以为半大不小的孩子世界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是时砚这种大人们完全想不明白的领域,万没想到,小孩子的世界也丰富多彩,拒绝时砚这种思想不纯洁的大朋友进入。
这天放学回家,自家大门口的石凳上趴着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皮肤还有点黑的小孩子,头上糊弄的渣了两个十分不对称的羊角辫。
撅着屁.股嘴里嘟嘟囔囔,一遍又一遍的数着几根手指头,一根铅笔头快要被咬成木头渣了,石凳上放着一本皱皱巴巴的作业本,就跟狗啃了似的。
小孩儿眉头皱的死紧,一脸郁闷,时砚一看就知道这是同类啊——小学渣!
小朋友显然早就看到了时砚的存在,压根没有搭理他的心思,继续扳着手指头和作业做斗争。
时砚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十二道数学题,没一道是对的,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了人。
好心出声提醒:“数学题这么难,要不要哥哥帮忙啊?”
谁知小黑丫满脸同情的看了时砚一眼,撇撇嘴来了一句:“不用了,我怕你文化不够。”
说完扭头继续皱着眉头跟作业进行艰难的斗争去了。
时砚:“……”
没想到这小学渣对自己的实力心里没有一点儿数呢。
正在这时,前几天将隔壁老王给气的住院的王翠花老太太胳膊上挎着个篮子,满脸不高兴的从王家出来,对着小黑丫就是一顿输出:“不是跟你说好了让你去卫家写作业?他们家有钱,请得起家教,那小伙子每天提前半小时来卫家上课。
反正也是拿了钱的,闲着也是闲着,教谁不是教,教你写会儿作业怎么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拧小黑丫的耳朵:“你这脾气怎么就跟你那个扫把星妈一样不听话呢?才上学几天就翅膀硬了,不听话了?
人家老师搁屋里待着呢,你蹲这儿能有什么用?指望这家人没有人情味儿的人主动请你进去呢?还真会做梦!”
时砚不得不出声提醒一下:“王奶奶,我还在这儿呢!”
老太太挺胸抬头,一脸凶相,篮子里的几个鸡蛋发出碰撞的声响,理直气壮的叉腰对时砚道:“我就是说给你听的!怎么了?
你们家花了那么多钱请来的家教,让他顺手教教我们家玉瑾咋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没想到你们城里人人情这么冷漠,多大点儿事啊!这都不肯,什么人啊,真是让我老太太寒心的哦!”
说着对时砚冷哼一声,转身将小黑丫的东西包括小书包一股脑儿全部塞进篮子里和鸡蛋挤在一起。
一手菜篮子,一手小黑丫,扯着人气哼哼的走了。
曲行风和年轻的家教魏老师应该是出来查看情况的,也不知道两人听到了多少,年轻的家教老师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朝时砚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什么都没说。
曲行风之前碍于卫观的面子,对这个奇葩的老太太忍让多时,现在有了卫观的撑腰,可不会凭白让人在嘴上占便宜。
当即就对着老太太一身冷哼:“我们家有没有人情味,还真轮不到你来说。
倒是您老人家那可真是有人情味的很,都把人家老爷子气的住院了,人王家一大家子有空的全在医院陪床呢。
您老人家倒好,恐怕现在还不知道医院大门朝哪边开的吧?
人老王家又不是没人了?您就直接带着孤儿寡母的鸠占鹊巢住进别墅了?问过王家人的意见了吗?可别给乡下人脸上抹黑了,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乡下人,乡下人淳朴的名声都要被你这种人给败坏了!”
王老太太显然是想停下和曲行风大战三百回合的,但不知为何,像是有什么顾虑似的,朝曲行风方向恨恨的吐了口水,一脸凶狠的拽着小黑丫,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一进家门,曲行风就一脸膈应的对时砚道:“上次咱们还说,老王都被气住院了,这奇葩老太太怕是终于要被赶回去了。
没想到老王家粘上这个老太太,甩不掉!
占小便宜没够,这几天把孩子往咱们家大门口一扔,非让魏老师给她孙女玉瑾辅导作业,好像听魏老师说上几句话,她家就真的占到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似的。
这整个小区,就没有这老太太没造过的谣,大家烦都烦死了,偏被缠上还恶心人的很,只能躲着走了。”
时砚最近几天回家比较晚,还真没遇见过这老太太,好奇道:“发生了什么?”
曲行风一脸晦气道:“发生了那样的事,王家夫妻本来让人将老太太的行礼打包好,直接扔到小区外面,结果老太太倒好,干脆背着行礼上人家公司门口住着,一日三餐都在那里解决,搞的人家生意也不好做,脸都丢光了。
就这还不算,老太太逢人就说,他是王总的亲姑姑,王总的父亲也就是王老爷子年轻时还欠她一条命呢,这家人发达了,回头就不认乡下穷亲戚,人干事?
人王家又没亏待过她,当年老太太想当老师,说老师这工作体面又风光,老爷子想办法塞进学校后勤,结果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净和人老师家长闹矛盾,学校遭不住,顶着得罪王老爷子的风险将人给开除了。
后来这些年,不知道给安排了多少工作,愣是没一个干的顺心的,现在整天在家闲着,那一家子不还是老王好吃好喝的养着?
人就躺在人家公司门口,谁碰一下就说人家想非礼她一个老太太,简直丧尽天良。电视台的记者都给招过去采访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王家愣是拿这么个泼皮无赖没有一丁点儿办法。”
旁边的魏老师显然也很有话说,最近因为和曲行风一起吐槽这个老太太,两人之间的关系都亲近了不少。
接着曲行风的话对时砚道:“哇你不知道,王家人一边是公司忙的要死要活,一边是老爷子住院要人照顾,最近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给家里保姆阿姨全都放假了。
应该是想让老太太身上的钱都花光了,识趣点儿直接回老家去,别再闹了,结果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了王家大门的钥匙,现在直接趁人家里没人,堂而皇之的住王家了。”
时砚觉得不太对:“王家人就没说什么?”
未免显得王总夫妻脾气太好了些吧?怎么说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真要想收拾这么一个老太太,办法不多的是吗?
卫观不知何时从外面进来,闻言淡淡道:“没看见老太太将儿媳和孙女都接过来一起住了吗?老太太人品不好,但那母女两还真是无辜又可怜,王家把人赶出去,老太太就能直接一分钱不给让人睡大街上去。”
时砚笑眯眯摇头:“不对,卫姨您肯定还知道什么,王叔不是这种好性子的人。说起来,老太太人憎狗厌的名声,应该是王叔有意放纵的结果吧?
王叔这是在逼王爷爷表态呢,只要王爷爷一日还想继续护着老太太这个救命恩人,王叔就只能干瞪眼。
现在老太太得罪了将近大半的小区住户,还连累到老爷子十分看重的公司,回头老爷子出院也是要头疼好一阵的吧,卫姨,王叔给了大家伙儿什么好处,让这么多人配合他一起演戏?”
要是没有一点儿说道,时砚是不相信这么多人会全都好脾气的看着老太太整天出东家,入西家嚼舌根的。
时砚啧啧称奇:“天要让其亡,必先另其狂,古话诚不欺我。还是王叔老谋深算!”
卫观在时砚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时砚觉得王叔出手确实阔绰,也就理解了卫观为何会好脾气配合的原因。
没想到紧接着卫观就似笑非笑的看了时砚一眼:“想的挺明白的啊,看来今年期末考试,凭实力进入前三班是没问题了吧?”
看曲行风还一脸老白甜什么都没想明白,但同样对他充满期待的眼神:“那老太太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为了给你补课,咱们家确实花了大价钱!
你最近每月的补课费比爸吃软饭拿的零花钱还多,只要想到这点,爸这心里头就怪不是滋味儿的。”
时砚觉得脑壳疼。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正在码,稍后会上传哦~~
感谢在2020-09-16 13:05:35~2020-09-17 11:2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道青缘、陌小夕、清风 10瓶;顶着up当非酋 2瓶;整天为绝美爱情流泪、bgm、方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对号入座
王家老太太的事时砚听听就过了, 大人们之间有了默契,就不需要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渣去操心。
这天家教魏老师临时有事,请假半天, 时砚也因此得空,不用一放学就赶回家补课,心情大好之下, 边在校外的烧烤摊子上等待烤面筋出炉边给卫暖发消息。
因为身为学神的卫暖, 抱着全体一中老师的殷切期待去省城参加生物比赛还有数学竞赛去了,时砚最近几天上下学就可以享受一个人的快乐。
刚准备收起手机,就看到龙哥发来的消息。
龙哥:“曲哥在吗?听说你家教今天临时请假, 你不用补课, 校外秘密基地,打篮球, 来吗?”
说实话,时砚并不想去, 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手里的一把烤面筋安安生生的吃了,每次遇见龙哥, 总能发生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尤其是龙哥和男主秦开荣绑定后,两人总能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碰上,并且莫名其妙的剑拨弩张, 他作为同学们口中促进两人感情的工具人, 劝架活动很烦,很累。
于是时砚回复:“不去, 我生病了,头晕脑胀,四肢无力,口干舌燥, 双眼涣散,需要回家躺着休息。”
发完就准备收起手机,没想到对方很快回过来一条。
龙哥:“曲哥,我就在你身后隔着一条街的对面超市门口,用我1.5的视力注视着你,烤面筋好吃吗?”
时砚:“……”
时砚缓缓转过身,对面和龙哥在一起的几个十九班学生,最近和时砚玩的挺好,朝时砚方向疯狂挥手,招呼时砚过去。
没办法,时砚让烧烤摊老板多烤了两把烤肠,一并带过去给对面的几人,得到一群小伙伴“曲哥牛逼”“曲爸爸我爱你”“曲爸爸求包养”的骚话。
一群小伙子青春洋溢,举着烤面筋烤肠,在街上打打闹闹的往秘密基地走,龙哥一个劲儿给时砚说:“上次说要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男人的雄姿,结果被秦开荣那个小白脸儿给搅和的没了心情。
这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一定要让你见识龙哥的厉害!”
结果这人就是不经念叨,这边龙哥才diss完秦开荣,一转弯,龙哥嘴里的烤肠还没咽下去呢,就和秦开荣当面撞上。
龙哥周身瞬间散发出那种独属于见到死对头秦开荣才会有的气息,当即冷着脸停下,和秦开荣视线相对。
由于龙哥停的太猛,身后的小伙伴没注意直接撞上去,龙哥手里剩下的半根烤肠,好巧不巧的在秦开荣价值不菲的限量版白色跑鞋上滚了一圈儿,咕噜噜顺着马路牙子,乖巧的落到旁边正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簸箕边。
时砚心下感叹,这都是什么要命的缘分啊!
一看是这两人又遇上了,龙哥周围的小伙伴们瞬间四散开,蹲在马路牙子上找了个最佳吃瓜位置,排排坐,咬着烤面筋,看的津津有味。
甚至有人已经熟练的拿出了手机,拍照,拍小视频,上贴吧写帖子进行现场报道。
总之,又是为龙哥和秦开荣cp产粮的一天呢。
小伙伴们姿势熟练的让时砚心疼了龙哥一秒钟。
秦开荣冷着脸对龙哥道:“让开,好狗不挡道!今天没空和你打嘴仗,改天在篮球场长约时间再战!”
众人这才发现秦开荣胸口起伏,像是经过剧烈运动似的,好半天身后的路上才缓缓冒出一个脚步虚浮踉跄,抱着两人的书包,气喘吁吁的跟上来的身影,不是唐诗又是谁?
唐诗扶着膝盖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才看清眼前的局势,头疼道:“龙,龙哥,还有你,秦开荣同学,咱们今天真的,有重要的事,耽搁不得!
大家都是同学,还有一起患难的情谊在,同学们也是善意的玩笑,谁都没有当真,你们何必揪着那件小事恋恋不舍?
你们两不就是想一起打一场篮球吗?好好说话,认真约个时间打一场不就完了吗?
干嘛每次都要像幼儿园闹别扭的小孩子似的,多大点儿事啊,搞的人尽皆知,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般,太幼稚了,我家小区的幼儿园小朋友都比你们成熟!
你们这样,顶多三岁,不能再多了!”
马路牙子上蹲的一溜儿吃烤肠少年纷纷给唐诗竖起了大拇指,这就是他们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话,终于有人将他们的心里话当着这两个铁憨憨的面说出来。
这感觉,实在太爽了。
秦开荣面向唐诗:“你不懂!”
龙哥面向唐诗:“你懂什么?”
秦开荣和龙哥视线相对:“你他妈别学我说话!”
众人:好了,三岁石锤了,今天又是贴吧粮食高产的一天呢!
秦开荣和龙哥眼里,事关男人面子和正常性取向的不可侵犯的大事,在唐诗这个正常人看来,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全是这两人庸人自扰罢了。
两人心里憋闷的厉害,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用捏的咯吱咯吱作响拳头,表明二人的心情并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这般波澜不惊。
眼看两人又要在大街上打起来,时砚主动开口,提醒众人找对重点:“唐诗同学,你们刚才说有什么重要的事?”
唐诗这才懊恼的一拍脑门,哐叽一声,将手里两个沉甸甸的书包仍在地上,朝四周看看,发现要找的人早就没影儿了,无奈的叹口气,学着众人的样子,蹲在马路牙子上拧瓶盖准备喝水。
不知是谁,很好心的将手里还没吃的烤肠顺手递了一根给唐诗。
一群小伙子加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一溜儿蹲在马路牙子上吃东西,仰着头看秦开荣和龙哥深情对视。
两人大概也发现他们现在的样子着实傻逼又中二,互相冷哼一声,结束无声的对峙,一左一右坐在时砚和唐诗身边,隔得远远地,仰着头各看一边,一副不想看见对方一眼的样子。
时砚和唐诗作为这对cp感情上升的完美工具人,将角色扮演到底。
时砚主动询问龙哥:“还想去打篮球吗?”
龙哥不高兴道:“不去,打篮球是件让人开心的事,遇见有些人啊,兴致全败坏了,还打什么打?”
时砚:“哦。”
唐诗主动询问秦开荣:“咱们追的人也没影儿了,总不能日后每次遇上龙哥,你就莫名其妙耽搁正事儿吧,要不今天你们就约个时间,认真打一场,免得日后继续出现这种情况?”
秦开荣:“不约,不打,谁要跟这种愚蠢的人有多余的联系!”
唐诗:“哦。”
于是没人搭理秦开荣和龙哥,时砚转而问唐诗:“所以,现在能说说,你们到底在追什么人了吗?”
唐诗也不确定道:“是一个女人,叫王淑红,听我们小区里的老人说,她丈夫好几年前出来打工就没回去过,老家一个人种地日子过不下去,才带着女儿来明城找人。
她女儿叫周玉瑾,长得瘦瘦小小,皮肤还有些黑,四五岁的样子,有时候放学了就跟在王淑红身边帮她打扫卫生,可乖巧听话了。
最近在我家小区那边做清洁工作维持生计,人挺老实,干活儿认真又仔细,小区里的大爷大妈都对她很有好感,给介绍了不少工作。
因此我对她印象还挺深。
刚才我仿佛在街上看见她被一个男人追着要钱,不给钱就拽头发,还上手抢,动手动脚的,嘴里还说什么——你不是带着孩子专门来找我的吗?现在人见到了,给我点儿钱都不愿意,当年就不该听我妈的话,娶你这么个没用的女人?
我看王淑红应该是想逃跑的,但那个男人一直拉着不让走,好像还想抢孩子,两人拉扯间,小姑娘一直可怜的大哭,对着男人又打又踢,我们也是看不下去,才发扬风格,想上去帮忙的。
没想到我刚喊了一嗓子,王淑红没啥,反倒是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先跑了!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唐诗不太确定,用胳膊肘怼了秦开荣一下。
秦开荣不情不愿的点头,并且做了细节补充:“没错,而且据我观察,当时那个男人周围还有至少三个同伙,都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虎视眈眈,所图不小,本来我是不打算鲁莽招惹那些人的,但是……”
说到这里,秦开荣脸色奇异的看了一眼唐诗,继续道:“唐诗同学情急之下大喊一声——该死的人贩子!那几人像是头一次,做贼心虚似的,扔下已经到手的孩子,快速撤离。
我这才觉察不对,想追上来看个究竟的。
没想到,人贩子没抓到,反倒是遇上某些人了呢!”
时砚对秦开荣的观察力还是很相信的,但是,现在有一个最主要的问题:“你们都来追那个可疑的人贩子了,受害者也就是王淑红母女,人在哪里呢?”
秦开荣难得老脸一红,吭哧半天才道:“刚才情况紧急,我一时没顾上,忘了!”
还是唐诗好心解释:“我让小区认识的爷爷奶奶们帮忙照看了,都是热心肠,会照顾好的。
一开始老人家们都以为是两口子闹矛盾,没好插手,结果看那个男人一溜烟儿心虚的跑了,才发现情况不对。”
时砚心说,这可真是巧了,隔壁老王家那个奇葩老太太嘴里,唯唯诺诺,没本事,连个男人都拴不住,不配进他们老周家大门,被老太太骗到明城,又赶出王家别墅,在外面靠清洁工作维生的儿媳妇,不就叫王淑红吗?
王淑红和她那个传说进了传销组织,被洗脑后,死活不肯出来认真工作的,好好赡养家里老人孩子的丈夫,好像叫周年来着?
刚好,两人生的那个被老太太嫌弃是个丫头片子,差点儿扔村里后山被野生动物当成口粮给吃了的小学渣黑丫头,时砚前几天还见识过对方的厉害呢,不就被王爷爷取名周玉瑾吗?
时砚想想卫观亲口所说,王叔许出来的好处,觉得这就活该自己运气好,要发财。
不知道自家一心吃软饭的爹知道这种钱财主动投怀送抱的好事后,会不会嫉妒的吃不下饭。
缓缓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对众人道:“走吧!”
龙哥不解:“干嘛去啊?”
时砚:“遇到可疑的人贩子,当然是带着法律意识淡薄的受害者,找警察叔叔帮忙啊!”
一群小伙子一听要天降正义,惩恶扬善,瞬间激动,收起磕cp产粮的心,拥着唐诗和秦开荣,让两人前头带路,去找王淑红。
留下龙哥脸色僵硬的跟在一群人后面,暗戳戳拿出手机,抓紧时间在贴吧发了一条内涵意味十足的匿名帖子,随后小跑着跟上时砚的步伐。
昵称:一中扛把子龙哥。
主楼:如果这世上的蝴蝶注定要拥有一个共同的,美丽的,让人着迷的名字,那么,我希望这个名字是,沃施霓碟。没错,我就是说给你听的,希望某人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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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的力量
要说动王淑红去报案其实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王淑红作为王老太太的儿媳妇, 同时也是王老太太不知道隔了多少房的娘家侄女。根据时砚这些天听他爸曲行风的科普,这位老太太中年丧夫,一个人把儿子周年拉扯大, 十分溺爱。
乡下人普遍结婚早,到了周年结婚的年纪,王老太就从七拐八绕的亲戚手里直接花钱买了王淑红, 说白了, 买回家就是打的伺候周年,给周年生儿育女的主意。
但王老太她没想到,儿子周年不是个安分听话的, 不知道在外面听了谁的撺掇, 被人骗到传销组织去,洗脑后, 总觉得自己能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巅峰, 迎娶白富美。
一次次和家里亲戚骗钱过去,时日一久, 村里被周年骗走的小伙子就有好几个。
这年头的小作坊传销组织,专注于发展下线,骗的都是亲戚朋友, 互相骗来骗去, 一来二去,受害者多了, 村里人外出寻找,偶尔也能有这些人的消息传来。
王老太和王淑红这几年就找到过好几次周年,但周年每次都是骗了两人身上的钱财又偷偷躲起来逍遥快活,二人也只能干瞪眼。
王老太气不顺, 在家里对王淑红这个儿媳妇非打即骂,无非就是一些王淑红没本事,拴不住男人之类的鬼话。
王老太手里有王家老爷子给的钱,但她从来不会给儿媳和孙女花,全都给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的儿子存着,扣扣嗖嗖过了半辈子。
王淑红在老家做农活,一年到头好不容易攒点钱,想留着女儿以后上学用,躲躲藏藏还要担心被王老太趁她不注意搜刮走,一来二去王淑红也算是认命了,在老家种地,养活女儿,希望女儿将来能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好好当一回人。
甚至感觉没男人的日子,比有男人的时候更加顺心。
这次她之所以会带着女儿来明城,完全是因为王老太电话里好言好语哄骗,说是王家老爷子,也就是给周玉瑾起名字的舅姥爷亲自发话了,要给周玉瑾办理明城的入学手续,让周玉瑾在明城上学。
为这,王淑红心动了,结果来之后才发现事情和婆婆说的完全不一样,婆婆只是想利用周玉瑾这个孙女,让王家的人对她心软,但婆婆又确实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在小区附近给女儿办了入学手续。
看着现在宽敞明亮温暖的学校,温柔可亲的老师,想想乡下每天早早起床,穿上并不暖和的棉袄,走好几里山路才能到的小学,王淑红最终还是屈服了。
但她也没直接回乡下老家,而是在附近找了个清洁工的活儿做着,一边照顾女儿,一边监视婆婆。
“我没想到会在明城见到周年,我躲他都来不及,恨不得他直接死在外面,我们娘两的日子才好过!要是他真的回来,我们娘两就是给他当牛做马的命啊!他为什么要回来?
最近已经是第三次见到那个畜生了!上次我带着女儿打扫街道,被他看见后,那个畜生突然就改变态度,说要带孩子去吃好的!
我呸!孩子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他这当爸的面儿,他怕是连孩子今年几岁都不清楚!一个连家里老娘死活都不顾的畜生,会突然好心的想起女儿?
但我没想到,上次骗孩子不成,这次竟然直接带人来跟我抢孩子!还骗我说要带孩子去吃香的喝辣的!”
王淑红神情激动的握住警察的手,像是要从对方手里汲取力量:“警察同志!他要抢我的孩子啊!他一个靠骗人为生的传销骗子,抢了孩子回去能做什么好事?
我就是在乡下,也听了不少拐卖孩子的事情,被亲生父母卖掉的孩子,能有什么好下场?那就是个畜生!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放过!你们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他为什么不死在外面?”
一群半大少年本来是陪王淑红报案的,但听到王淑红的讲述,一个个眼眶通红,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在周年身上咬下两块肉似的。
“畜生!”
“该死!”
还是时砚熟悉的那个小警员,送一行人出来的时候,神色复杂的拍拍时砚肩膀,语重心长的对秦开荣道:“不愧是曲同学的朋友,和曲同学一样是个善良又热情的社会主义好青年,见义勇为,路见不平,都是好样的。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团伙作案,附近有接应的人,你们不清楚情况的前提下,尽量先保护自己,不可鲁莽行事,免得救人不成,反倒把自己搭进去。
当然,我不是否认你们这次的成果,你们确实保护了无辜又可怜的母女!”
回到家时砚特意找卫观说了这件事:“王老太一开始来明城,就是听说这边有她儿子周年的消息,过来寻人的。
不过被王老爷子横插一杠接到王家住了几日,被这里的富贵迷了眼,心思活络起来,这才没顾上继续找儿子,肯定还不知道他儿子已经主动找上门事实。
我觉得王叔之前的计划可以稍微有点改动,周年明显是日子过得不如意,将主意打到女儿身上,一回不成还有下回,不会轻易罢手的。
不如就让王叔做一回优秀市民,来个钓鱼执法,配合警方一鼓作气,捣毁一个传销窝点,拯救被洗脑的可怜村民,顺便送失散多年的王家老太太和儿子团聚,然后帮助被封建残余思想迫害的表弟媳离婚。
离婚后,王叔念着王淑红对王老太多年的照料之情,对周玉瑾的抚养之恩,给对方安排一个稳定的工作,让王淑红能远离那吸血的一家子,带着女儿过上平凡又安稳的生活。
这样一来,王家老太太终于和儿子团聚,多年心愿达成,王老爷子当年被老太太这个妹妹救了一命,现在帮助对方找回儿子,算是互不相欠。
王叔在大义上摆脱了王老太这一家吸血鬼,还能顺便挽回最近被王老太败坏的公司名声,王淑红和周玉瑾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咱们小区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安宁,简直一举六得啊!”
卫观放下手里的文件,似笑非笑的看了时砚一眼:“我仿佛觉得你还有话要说。”
时砚朝卫观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最后一句,不重要,卫姨您帮我在王叔面前提一嘴就行,不用太刻意。”
卫观示意时砚继续说。
时砚脸上又是那种无害又腼腆的笑:“您就跟王叔说,我帮了他这个大忙,既没有能力和他合伙做生意,也不想在他分公司当什么副经理。
我的要求很简单,最近不是在开发龙腾小区吗?就给我在里面置办一套房产好了,位置大小我都不挑,全凭王叔自愿!”
卫观手里的咖啡杯一个不稳,里面的咖啡顺着杯沿洒出来。
龙腾小区是王家好不容易搭上当地有名的地产商,共同联名推出的一个项目,王家的野心很大,走的是高精尖路线,里面随便一套能拿得出手的房子,一个分公司副总一辈子正常收入都买不到。
这小子口气倒是大。
不过卫观就喜欢时砚这一点,像她。
卫观看了时砚一眼,低头认真擦拭手上的污渍,态度看似随意,但语气相当认真:“你想好了?”
时砚又是害羞的点头:“想好了。”
卫观点头:“行,你第一次求卫姨帮你办事儿,卫姨一定给你安排妥帖!”
不过卫观还是提醒时砚:“这件事对外只能说是你误打误撞碰上了,别让王家人知道你在里面的算计。
人心隔肚皮,谁都不知道等他们回过神,心里会怎么想。”
时砚无辜的眨眨眼:“卫姨,我一个整天被繁重的功课压的抬不起头的学渣,哪有什么功夫和脑子算计什么呀?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卫观满意的挥手:“我们卫家人,生意场上就该如此不要脸,以前还觉得你脸皮嫩,不像你爸那般没皮没脸的,怕是以后在外面吃不开。
现在看到倒是我多虑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是有道理的!”
时砚嘴角微抽,全把这话当成是另类的夸奖。
以前王总想收拾王老太,一直没有合适的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机会,现在时砚把机会给送上门,事情办得那叫一个神速。
不出三天,明城大大小小的报纸,杂志,社会新闻,还有网站推送上,都在说王氏企业总裁在去医院给父亲送午饭的途中,偶然一瞥,见到一个长相十分相似他那失散多年的表弟的背影。
于是一路追踪。
经历千难万险,最后在警方的帮助下,意外捣毁了一个传销组织,最后果然在传销组织内部找回来落魄不堪的可怜表弟,使其姑姑一家终于有了团聚的希望,同时让无数妻离子散的家庭回归正常,维护了社会安定的故事。
各种报道中,大书特书,都逃不开一点,就是这件事的展开,完全是一个意外。可谓是一个背影引发的案件。没人会把这件事与钓鱼执法联系起来。
至于从传销团伙中找出来的周年,要经历法律什么样的审判,是不是立即就能和王老太团聚,已经不在人们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一下课龙哥就举着手机找到时砚,嘴巴笑的咧到耳朵根上了,指给时砚看:“曲哥,您瞧瞧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就是啊!咱们前几天才陪着人报案呢,今天人就落网了!简直大快人心!”
时砚淡定的点头:“没错,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都不会缺席,我们要相信法律的力量!”
这时,时砚手机收到一条来自卫观的消息:“成了。”
时砚慢吞吞补充一句:“还要相信龙腾小区一套别墅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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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灭人生
自从王家老太太离开小区后, 时砚莫名感觉走在路上空气都清新了许多,眼前没了那个时刻跳出来和人叉腰吵架东家长西家短,叽叽喳喳让人脑壳疼的老太太, 不仅自己舒爽了,感觉自家老爸的精神头都不一样,好像焕发了人生第二春似的。
嗯?
等等, 时砚算算时间, 可不是人生第二春嘛!
就知道会有这一遭,但时砚也不想直接武断的给曲行风定罪。
再者说,卫观对他们父子两那真是没话说, 就算要给曲行风定罪, 也要石锤,让曲行风吃够了苦头才行, 不能简单轻易原谅他。
时砚很没责任心的想:“反正王叔出手大方,我现在名下有房有车, 不怕被扫地出门。就不知道曲行风怕不怕了。”
曲行风显然是又怕又刺激,虽然心虚, 但情绪高涨的。
这点从他去厨艺班穿的越发花枝招展,香水味能熏晕一屋子人,眼神明亮, 时而傻笑, 但偶尔对上时砚探究的目光,不时闪躲就能看出。
就这熊样儿, 没被人精卫观发现打死,还要求神拜佛感谢卫观最近公司业务又上高楼,忙的没空回家。
周末早上,时砚被按在家里等待家教老师上门辅导功课, 曲行风挑挑拣拣,在他超大衣帽间换了半小时衣服,西装领带,人模人样的下楼,临出门前,又得意的照了好几眼镜子。
时砚不得不提醒对方一句:“爸,你一吃软饭的,卫姨不在家,打扮给谁看啊?都说男为悦己者容,你每天这样摆弄风姿,花枝招展,不守夫道,不是个好男人该有的样子。”
曲行风得意的扬起嘴角,朝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阳光帅气的微笑,对时砚道:“男人就该对自己好一点,谁说男人是打扮给女人看的?就不能只为了赏心悦目,取悦自己吗?”
时砚幽幽道:“悦己吗?希望如此吧!”
看对方心情雀跃的离开家门,时砚并不忧伤的叹口气:“人啊,要自己作死,那真是拦都拦不住!”
去省城比赛并且不出老师所料的拿了大奖回来的卫暖同学,神出鬼没的来了一句:“你也发现了对吧?”
时砚就知道曲行风这点儿小变化,根本瞒不住人。现在看来,剧情里卫家母女的不作为,只可能是人家顺水推舟,让曲行风自取灭亡而已,啧啧,真是个老白甜呢。
卫暖主动坐在时砚对面,认真道:“咱们是一家人,不能看着曲叔自取灭亡而无动于衷,这样会显得你这个亲儿子,我这个继女特别无情,不好。”
“那你的意思呢?”
卫暖不确定道:“至少咱们应该意思意思,抢救一下?”
时砚回答的不情不愿:“那行吧。”
两人真就意思意思,每人拿出点儿零花钱,在网上找了个私家侦探,让对方一天二十四小时想办法跟着曲行风,预付了半个月的工资,对方看这边钱给的痛快,干活儿也很卖力。
每天发回来的照片装满了好几个g,现在小容量的手机要是全部接收的话,肯定能卡死,只能回家在电脑上慢慢看。
时砚和卫暖每天放学光是在电脑上接收并查看这些消息,就要两个小时。
这件事根据目前时砚和卫暖掌握的消息看来,和剧情里所差无几。
卫暖盯着照片里笑的开心的二人,摸着下巴,同情的摇头:“曲叔这智商委实堪忧啊,以前是我不对,看低你的智商。
现在看来,你能有今天,完全是来母亲的遗传占据了上风,勉强拯救了一下源于曲叔那岌岌可危的智商。”
卫家就是这么神奇的一个地方,作为主人的卫观明显是对曲行风没什么特殊的不离不弃的感情的,就跟那些叱咤商场的大老板们,总爱在家里养一个花瓶,看着养心悦目,愚蠢却不会给自己添麻烦,还会笨拙的讨自己开心,是一样一样的。
曲行风把卫观伺候舒服了,卫观就是个非常讲道理的人,能在最大限度内满足曲行风的所有小心愿。
同样的,卫暖在这个家中,就是说一不二的小主人,虽然她大多数时候,对于曲行风父子这对智商永远不在线的人,是从不放在心上,看在眼里的。
就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稍微熟悉些的陌生人无异。
在时砚的理解范围内,就是曲行风付出了青春美貌,成功带着拖油瓶儿子入住卫家,但他行差踏错,卫观随时都能一脚将他踢开,然后找个能加年轻貌美听话的小男朋友。
要说时砚和曲行风之间的感情,那是真没有。两人心知肚明,曲行风在时砚记事后还试图扔掉他这个拖油瓶,奔向更加美好的新生活的事,谁都没忘记。
若是这两人之间能有感情,那才是怪事一桩。
至于现在,时砚都敢拍着胸口直言,他曲时砚在卫家母女心中的地位,都比曲行风这个专业吃软饭的要重。
时砚打开另一张照片,啧啧称奇:“侦探都已经查到唐颂是为了什么接近我爸,怎么他自己就非要觉得是他魅力无边,吸引了一个年轻貌美正当年的大学生的所有爱恋的目光呢?
他是有稳定的工作,还是有固定的资产?还是家里老爷子去世前给留了一笔花不完的钱?
这得是多自恋,才能觉得凭借他一张脸,就让唐颂那种见惯了大学里各种年轻帅气二代的女人,会因此年过三十还一事无成,碌碌无为而迷恋上他?
难道不知道,他这个年龄,在吃软饭的行列已经不占优势了吗?还是说,在家里当家庭煮夫太久,和社会脱节,已经不清楚现在吃软饭的小白脸平均入行年龄了?”
卫暖也感觉很困惑,看着上面的资料:“唐颂,二十二岁,明城大学大二学生,顾敛,二十三岁,明城大学大三学生,此前,两人系男女朋友关系。
半年前,由顾敛在大学期间创办的‘唐宋文化杂志社’因经营不善,亏损数额高达五十万,杂志社当初唐颂为了支持男友,也投过不少钱,两人家庭情况一般,这笔债务一直未理清,多次被催债人追讨上门。
这种情况下,唐颂在厨艺班遇见曲叔,并且对他一见钟情,曲叔竟然还敢玩儿欲拒还迎那一套,我是真的怜悯他的智商。
什么都不知道,人家说是明城大学的学生,单是看个唐颂的学生证就相信了,不调查,不取证,甚至不主动打听一番人家是不是真的单身,就想学那些大老板们玩儿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那一套。
就他这脑子,也不问问自己配不配!”
时砚关掉电脑,对卫暖道:“我的建议,是静观其变,如果唐颂是真的为了让我爸替她男朋友还债而来,一定还会有后招。
我爸身上存不住钱,卫姨给的零花钱,全被他买了屋子里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首饰手表包包鞋子,他绝对一口气拿不出五十万。
别说五十万,就是五万都费劲儿。”
时砚笑眯眯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后续会如何发展吗?”
卫暖显然是想知道的,但有一点也要说清楚:“唐颂虽然和唐诗是堂姐妹关系,但咱们不能因为唐颂的事情,就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唐诗,同学关系,还是单纯一些比较好。”
卫暖口中映射的就是秦开荣和龙哥之间不单纯的同学关系。
她是真没想到,只不过离开学校短短一周,就跟不上现在同学们的思路了,这让理解能力一流的学神感到不可思议。
生活就是这样,每当觉得事情已经非常魔幻,十分不可思议的时候,总有更加魔幻的事情主动跳出来打人们的脸,得意洋洋的告诉众人:你们还是太年轻,见识少。
就比如今天,明城一中期末考试前最后一个月考,没见到两大校草之间放狠话,火花四射,菜鸡互啄的激烈场景,贴吧上都显得有些寂寥。
秦开荣是打定主意这次要凭实力考个惊艳众人的好成绩,从此和学渣小混混曲时砚彻底撕扯开,不想让任何人将他和曲时砚这种没品的人放在一起比较。
同时,也是因为早就没了被唐诗亲自辅导的福利,根本无所顾忌,那为何还要压抑自己?
因此表面上表现的十分平静。
时砚则是因为不想继续被家教摧残,每天假装学渣,没有一点儿自由的空间,其实也很累,想放过可怜的家教老师,也放过自己,于是打算凭实力考个优秀到让人无话可说的好成绩。
因此表面上,表现的十分平静。
但不到中午,这种平静就被一个以燎原之势扑来的消息快速打破,空气像是沸腾了一般,烧开了同学们八卦的热情。
不管是打开班级群,还是校园贴吧首页,或者是校园的没一个角落,所有人都在讨论一件事:校霸龙哥在校外和社会姐接吻,被正主cp秦开荣当场撞破,情急之下,二人牙套勾在一起扯不开,引来学校保安围观!
时砚看到的这个消息的时候,当事人龙哥正坐在他对面埋头美滋滋的吃饭,看样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足以毁灭人生的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龙哥:男女主两个人的故事,为何受伤的总是我?
当场去世
“这是污蔑!是秦开荣那个小白脸对我的污蔑!我这就找他算账去!”龙哥的愤怒咆哮传遍了食堂的每一个角落。
事情回到三个小时, 数学考试前,明城一中北门角落。
一头大波浪,身穿毛绒绒可爱靓丽毛衣的明艳女子隔着学校栅栏, 一脸祈求的看着校园内身穿校服,青春活泼,满脸单纯的姑娘。
“堂姐,我生活费有限, 这是我帮同学补课挣的补课费,本来打算冬天给我妈买一件羽绒服的,但你手头紧, 我只能先借给你了。
但你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了什么麻烦?要是自己解决不了一定要告诉家里人,大家会想办法帮你,可千万不要一个人扛着。
再说这个月已经第三次了, 你总这么借钱也不是事儿。”说话之人正是身穿校服的唐诗同学。
而站在她对面的漂亮社会姐, 要是时砚和卫暖在这的话,一定能认出来,这人就是对曲行风一见钟情的唐颂。
唐颂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很快又换成满脸的苦笑:“放心吧没事的,就是之前同学借了姐的生活费,说好了最近还,结果对方现在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大概是想赖账吧,我只能先找你应应急。”
说着一咬牙,隔着栅栏握住唐诗的手,语气恳求:“诗诗,姐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去问问你同学,能不能再借姐点钱,姐现在手里有一个非常好的项目,稳赚不赔,但手头的钱不够。
你放心,亏了算姐的,赚了咱们大家人人有份。要是这笔钱到手,哪里还用在意手头的这点儿小钱……”
唐诗虽然不懂投资,但也知道钱难赚,屎难吃的道理,哪有天上掉馅饼,稳赚不赔的买卖,从小在母亲身边帮忙看店的小姑娘,单纯,又不是傻。
当即往回抽自己的手,顺便好心劝阻:“姐,天下往下掉金疙瘩,还有人不小心被砸死呢,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你清醒一点,可别被人给骗了!”
结果这手被唐颂握的死紧,还抽不回来了!
唐诗觉得情况不太好,抬眼看堂姐疯狂的眼神,心下有些担忧害怕。
“诗诗,从小姐有多疼你,你是知道的吧!但凡在外面遇到好吃的好玩儿的,都要和你分享,现在让你帮姐这么点儿忙,你都不愿意,你是不是想当白眼狼!”
“姐,你快松手,你拽疼我了!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要是真遇到了什么困难,咱们一起去找大伯大伯母他们行不行?我手里真没钱了,全都给你了!”
唐颂一听找自己父母,情绪激动,猛地一个用力,直接将唐诗拽的往前踉跄一步,脸哐叽一声撞在了栅栏上。
“不行!不能跟他们说!”
只能庆幸栅栏表面是平整的,才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需要上社会新闻的局面。
唐诗当即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开始剧烈挣扎。
由于两人选择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见面,当时没什么人经过,因此拉扯好长一段时间,也没人发现。
好巧不巧,这地方龙哥熟悉,每天都要从这里给在网吧打工,但明显不能养活自己的前兄弟们送点儿救济粮出去,这不就刚好看见了嘛!
龙哥远远一瞧,这不是唐诗,自己的前背影女神吗?被人欺负了?这还了得?
当即就冲上去,凭借过人的力气,三两下将两人隔着栅栏分开。
龙哥还没说什么呢,就听对面的疯女人指着哭的眼泪哗哗的唐诗和一脸凶相的他兴奋道:“诗诗,诗诗,你不是说你在学校借不到什么钱吗?
我看这位同学对你这般上心,不是你小男朋友也是对你有意思!
你瞧瞧他脚上穿的球鞋,限量版,一双就大几千块,你看看他手上的运动手表,x牌最新款,一块就要上万,你快跟他借点钱好不好?就当姐求你了!没有钱姐就要活不下去了!”
龙哥:“……”
龙哥这个暴脾气,遇到这种明显脑子有问题的,一时也不知道说啥。
倒是唐诗,被堂姐气的不轻,大声道:“姐,你醒醒吧!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诈骗了?他们是不是威胁你了?我带你去报警!咱们有事情去找警察说清楚!”
谁知唐颂一听要找警察,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当即指着二人道:“你当男人都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都蠢得厉害,被人几句花言巧语就骗的找不着北!还当自己真的有多厉害,能把女人迷得五迷三道走不动路呢!
我的傻妹妹,看这小子戴着牙套,乖巧宝宝的样子,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你至于为了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置姐的死活于不顾吗?这小子一看就傻的很,你多说几句好话哄哄,想要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唐诗已经完全确认,她堂姐唐颂精神不正常了,这会儿也顾不上生气难过,只想快速将人送到医院,并且通知大伯一家。
但龙哥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被人指着鼻子骂傻子,不管这个女人是真傻还是装傻,他都不能忍。
但龙哥一身的大男子主义气质,也不能真跟女人动手,于是摆出一脸凶相,穿过栅栏握住唐颂的胳膊,放狠话吓唬对方:“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再这样我就喊保安了!”
要知道他们明城一中的保安头子,可是从少管所退休下来的老所长,狠人呢!
谁知唐颂竟然开始装疯卖傻,拽着龙哥的手硬是往自己胸口放,嘴里还大喊:“非礼啦!非礼啦!这里有臭流氓啊!”
龙哥一时不查,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番操作,被拽的步上了唐诗的后尘,脸直接与栅栏来了个亲密接触,当即痛的大喊:“你他妈就是个疯女人!”
唐诗一看糟了,快速上前拉架,同时唐颂双手紧紧地握住龙哥的手不放,嘴里大喊非礼,三人凑在一起,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一番操作,最先吸引来的,是给唐诗送热水的秦开荣。
秦开荣非常执着的要报答唐诗的补课之恩,每天坚持给唐诗送两杯热水,今天临近考试时间,教室和考场都没找到唐诗人影,一路寻过来,听见声音,刚好看见唐诗和秦开荣弯腰,脑袋凑在一起,对面还有一个表情十分夸张的女人在大喊大叫的场景。
不知道秦开荣当时产生了什么样的联想,脸色一黑,大喊一声:“你们在干嘛!龙糖棠你他妈的快松开!放开唐诗!”
几乎是和学校保安同时抵达现场。
然而事情的真相是,龙哥被唐颂那一拽,一个不察,不仅脸和栅栏来了个亲密接触,龇牙咧嘴痛呼挣扎,同时也是在唐诗同学的好意帮助下,不知怎的,一嘴的牙套就挂在唐颂蓬松毛绒的毛衣上扯不下来了。
偏这个位置非常尴尬,就在唐颂的胸部。
这下真成非礼了。
龙哥和唐诗都傻眼了,两人使劲儿按着不让唐颂活动,想尽快将龙哥的牙套从唐颂的毛衣上解救下来。
但唐颂不配合啊,剧烈挣扎,这次大喊“非礼”的声音真情实感了几十倍。
于是,秦开荣和学校保安们见到的场景,就是隔着一道浅浅的栅栏,龙哥的牙套和美艳动人社会姐唐颂的毛衣勾在一起,龙哥的脸隔着栅栏贴在唐颂胸口,一副生无可恋,想当场去世的场景。
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但经过唐诗的解释以及保安们的帮助,龙哥总算是得救了。
眼看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不到五分钟,保安们也不再耽搁,请唐颂去保安室喝茶,其余面色各异的三人,全部赶去考试。
此时,他们谁都没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还潜藏着一位眼睛藏在八百度镜片后面,对着这里露出一脸姨母笑,满眼都是“搞到真的了”,手下不停的在手机上进行编辑的同学。
很快,这位同学赶在考试开始前的最后一秒钟踩着铃声进入教室,同时,校园贴吧里那位经常搞各种同人,且受到同学们大力追捧的楼主发了了一个名为 #猛男落泪,龙秦cp打败了校草曲时砚,战胜了班花唐小诗,战胜时间,陪伴我们走过了夏天和秋天,最终却败在了她身上!#
点开帖子,有图有真相,龙哥弯腰,隔着栅栏,头靠在一个长相明艳的社会姐肩膀上,旁边还站着一个咬牙切齿的秦开荣,背景虚化,两人的动作看起来那么的含情脉脉,三人的场景让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感情充沛的同学能立刻脑内一部百万长篇大男主三角恋。
由于帖子是赶在考试前一秒钟发上去的,因此当时没溅起多大的水花,第一批看到帖子的人,就包括发挥出色,提前出考场的秦开荣。
秦开荣看到那个外歪曲事实真相,并将他再一次和龙哥放在一起磕cp的帖子后,咬牙切齿,最后还是决定看在龙哥今天确实帮了唐诗的份儿上,说出事实真相。
于是在那个帖子下半澄清:“事情的真相是,龙糖棠和社会姐发生争执,牙套由于不明原因勾在一起扯不开,引得周围人围观。”
至于为什么是暧昧不明的半澄清,而不是还原事情真相,自然是秦开荣只想摘出他的存在,让龙哥在这场乌龙事件中一人独美。
但他没想到,他的匿名澄清,很快就被考完试的同学们扒了马甲。
“哈哈,楼上一定是秦开荣本人,整个学校只有校草秦开荣本人会直呼龙哥大名龙糖棠,就连龙哥本人都管自己喊龙哥的!哈哈哈,这吃醋的小语气,让我有了另一个非常靠谱的猜想。”
“同猜想+1”。
于是事情的走向开始变的不可控制,等时砚和龙哥知道的时候,在同学们口中,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
#校霸龙哥和社会姐接吻,被正主cp秦开荣当场撞破,情急之下,二人牙套勾在一起扯不开,引来学校保安围观!#
听完龙哥讲述的时砚:我就知道,但凡龙哥和秦开荣对上,总能发生一些神奇又莫名其妙的事情,事情的女主角唐诗同学,在这个故事中,甚至不配拥有姓名。
时砚语带同情:“你要挺住啊!”
“我要弄死秦开荣这个大傻逼!傻逼!啊啊啊啊啊啊啊!”显然龙哥挺不住,也没打算挺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8 11:55:36~2020-09-19 11:5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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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身出户
虽然大家的快乐建立在龙哥和秦开荣二人的痛苦之上, 疯狂给两人产出同人,但对时砚来说,这件事的出现, 意味着另一件事即将发生。
晚上,卫家书房里,卫暖认真研究完今天校园贴吧的动态,对时砚道:“我问过学校保安, 唐颂被他们带回去做了登记之后就放走了,毕竟她的行为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不过我听说,唐颂离开的时候, 恼羞成怒,心疼了好一会儿被保安用剪子剪破的大牌毛衣,骂骂咧咧, 十分不情愿, 叫嚣着要让龙哥陪她的毛衣呢!
这么看来的话,她只是在唐诗面前装疯卖傻,想要软硬兼施, 让唐诗想办法给她弄钱,不过唐诗活的过份清醒,并没有被她给算计到。”
时砚耸肩:“连上高中并不富裕的堂妹都不放过,可见是最近追债的人追的紧了,她怕是快要走投无路了吧。”
卫暖敲敲桌子:“所以,曲叔这边应该很快就会有动静,现在你还有最后的机会,选择要不要帮一把曲叔。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和我妈都可以将这件事轻轻揭过,当做不存在。”
时砚摇头:“没有人逼他,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选择了就要想到应该承担的后果,三十好几的人,还活的这般天真,上天待他已然不薄。”
卫暖难得拍拍时砚肩膀,安慰道:“虽然你看起来并不聪明,但我现在还是挺想和你做姐弟的,不过缘分这回事,最聪明的大脑也不好预料。
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弟弟,以后有什么事,照样可以来找我帮忙。”
时砚:“……”
虽然但是,这话听起来就挺不对味儿的。
时砚也不是没做努力,每天曲行风穿的花枝招展的出去前,时砚都要给对方念一个近几年关于骗财骗色仙人跳的新闻报道听。
甚至多次明示曲行风:“卫姨最近公司很忙,等她有空了,想想到时候想要什么,现在就可以先想想。”
想想到时候卫观发现你在外面乱搞,或者说她老人家已经发现,只不过忙的没空搭理你,等回头腾出手来,你会死的有多惨。
但显然曲行风没有理解时砚的良苦用心,只用语重心长且自信的语气对时砚道:“往后这种降智报道还是少看为妙。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愚蠢的人,认为一无所有,既没有过人的美貌,也没有丰富的才华,更没有良好的教养和性情的他,也可以不劳而获,享受他人的青睐?”
时砚:“是啊,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曲行风自信道:“当然是因为,这些报道都是小报记者为了业绩瞎编的,就为了骗你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年轻口袋里的零花钱啊!”
时砚只能佩服的点头,本着二人之间本就几乎没有的父子之情,最后提醒一句:“做人,还是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
曲行风撇嘴道:“你在教我做事?”
时砚:“不敢。”
行吧,都这么提醒了,还是要作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选择面对新鲜的爱情,享受小姑娘的追捧,过一把大男人的瘾,那失去什么,只能说咎由自取,时砚就是化身八匹马,也拉不住在作死的路上狂奔的曲行风。
索性放开了手脚让他自己撒欢,享受最后的快乐吧。
卫暖和时砚又从零花钱中又拿出一部分,打给那个侦探,让对方最近这段日子,将曲行风跟紧了。
事情到第三天就有了新的转机。
此时距离第三次月考结束才堪堪一天,时砚不得不感叹金钱的魅力,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卫暖特意和时砚找了个靠窗的两人位置,边吃午饭边谈。
时砚看完了侦探发过来的消息,放下手机,对卫暖道:“你怎么看?”
卫暖一口蛋包饭下肚,想了下,倒是说起了另一件事:“唐颂对曲叔说她怀孕了,让曲叔给她八十万,否则她就生下这个孩子,然后带着孩子来找我妈,让曲叔彻底失去现在的一切,搅的我们家鸡犬不宁。
看来是早就打听清楚了曲叔的背景才行动的,不过歪路走多了,怕是脑子都不好使了,也不想想我妈是能被她和曲行风威胁,成全她的小算计的人?
得有多高估自己的魅力,才能自恋的认为就凭她能搅和的我们家鸡犬不宁?
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八十万做什么不好,凭白便宜了她!啧啧,机关算尽一场空,真是辛苦她陪曲叔演了这么多天。
应该是没想到曲叔在我妈手下混了这么多年,手里竟然真的没钱吧。
我想,曲叔现在应该彻底对新鲜的爱情和小姑娘莫名其妙的一见钟情绝望了吧?”
时砚摇头:“卫暖你确实聪明,但有时候人性这种东西,跟智商无关。听过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吗?
但凡还有机会,我敢肯定,曲行风还是会这么做。”
卫暖也承认时砚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于是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唐颂手里的体检单是真的,怀孕是真的,就是不知道孩子是不是曲叔的。
毕竟,她在对曲叔一见钟情的时候,也在和自己男朋友也是同甘共苦,如胶似漆,甚至能对曲叔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其中还有她男朋友顾敛创造条件,尽心尽力的功劳呢。”
卫暖用面无表情却充满同情的语气对时砚道:“总不好残忍的让曲叔一无所有吧,至少爱情和孩子,总要得到一样!”
时砚嘴角微抽,不用想这个孩子都不是曲行风的,唐颂那样的疯女人,和顾敛是所谓的真爱,对曲行风是一万个看不上眼,能真的给曲行风生孩子才有鬼。
想想剧情中,唐颂怀了顾敛的孩子,骗曲行风说是她们两的,也不知道怎么说的,骗的曲行风心甘情愿想尽办法要给她筹集八十万。
结果曲行风才卖了家里两件m牌的手表,就被卫观给人赃俱获,火速离婚,一脚踢出卫家大门。
卫观也没把事情做绝,看在曲行风跟了她一场的份儿上,给曲行风留了十万块钱,让他带走他这些年买的所有奢侈品,算是出手大方,且给时砚存了一笔足够他大学毕业的读书基金。
仁至义尽不过如此。
但曲行风花钱大手大脚,心上没数惯了,平常三四线城市双职工家庭存三四年才能有的十万块,曲行风仅用了两月就挥霍一空。
又被人当成冤大头骗走了大部分的奢侈品,最后沦落回明城下面的老家开了一家五金店,醉生梦死度日,被五金店对面酒楼四十八岁的寡妇老板娘看中,招为赘婿。
彻底实现了三岁时的梦想,一辈子靠吃软饭为生。
不过这软饭到底可不可口,就只有吃的人知道了。
至于口口声声要给曲行风生孩子的唐颂,早在曲行风倒霉的第一时间,就卷铺盖走人,消失在曲行风的世界中。
不过这件事中,还有一个疑点:“唐颂和顾敛不是只欠了人家五十万吗?她一开口就要八十万,是不是有点贪心不足?她难道真心以为曲叔咬咬牙,就能凑齐这么多钱?”
时砚嘴角微抽:“冤大头总在你面前晃悠,是个人,都会想着能多拿点儿就多拿点儿吧!谁都不会嫌钱多不是?”
一开口就是八十万,不仅还了债,剩下的三十万还能让唐颂和顾敛带着他们的孩子潇洒好一阵子呢。
何乐而不为?
卫暖吃完最后一口蛋包饭,擦擦嘴角,优雅道:“行了,这件事到底为止,咱们作为孩子该尽的责任就算是尽到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大人们自己去处理吧!我会将所有资料全部转交给我妈的秘书,让他看着办的!”
时砚端起空餐盘,缓缓起身:“如此也好,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主,想太多容易分神。”
于是,两天后的傍晚,时砚和卫暖回家后,在家门口见到了来往卫家,进进出出搬家的工人。
仔细一瞧,搬的都是曲行风平时用惯了的一些小家具,衣服首饰什么的,有些一看就很昂贵的东西,搬家公司都用精致的盒子装起来,旁边还有拍照录像登记的人,做的十分细致。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全是了然。
卫观站在门口,温和的朝二人招手:“进屋吧,这边还要收拾好一会儿呢,让阿姨做了你们爱吃的菜,先吃晚饭,有什么事咱们待会儿等人到齐了再说。”
看来曲行风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决定搬出去。
不过曲行风回来的速度也很快,三人的晚餐才吃了一半,搬家公司的工人们还在旁边认真细致的忙碌,曲行风就一身狼狈,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客厅。
第一句话就是带着哭腔的质问卫观:“你真的要这般绝情吗?”
卫观神色淡定的擦了嘴角,缓缓抬头,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当然,这在曲行风看来,就是绝情的体现了。
“我对你不好吗?”
曲行风一愣,随即摇头:“不,你对我很好,要什么给什么,从不对我大呼小叫,也不会让我在外人面前没有面子,就是在家里,也给我最大的尊重,我只是,我……,我知道错了,我,卫观……”
曲行风话没说完,卫观就温和又不容置疑的打断他:“孩子们都在,今天就将事情一并说清楚吧,因为你对家庭不忠,婚内出轨,所以今天上午咱们已经领了离婚证。
既然已经离婚,继续住在一起明显不合适。”
曲行风一脸哀怨道:“那你想让我搬去哪里?这么短时间,你让我上哪儿找住的地方?”
卫观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在外面给那个叫唐颂的女学生租了公寓吗?搬过去你们一起生活不是正好?这些都是你用惯了的东西,不用再买,也能省不少钱。
毕竟你们一个是还未大学毕业的未婚妈妈,一个是毫无工作经验且没有收入来源的未婚爸爸,能省一点是一点。”
曲行风渣的明明白白,拿着卫观的钱,在外面风流潇洒偷吃找刺激可以,但若说到让他赚钱养家,那是真的不行。
他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有赚钱的能力,就是这个婚,他也是不想离的,但卫观轻易就能拿捏住他的软肋,离婚还能得到一笔钱,带走这些年置办的所有奢侈品。
但若是不离,这些都没了。
卫观是这么劝曲行风的:“在我这里,你做了这样的事情,是一分钱都不想得到了,不如趁着年轻,拿着我给你的资本,去外面闯一闯也好,继续找个喜欢你,愿意好吃好喝养着你也好,都比吊死在我这儿,浪费你大好青春的好。”
曲行风就被劝动了,这才简单就和卫观离了婚。
“你调查我?”曲行风没想到卫观连这些事都知道,他当初就担心被卫观发现,转手了好几道才给唐颂租的公寓。
卫观摇头,一点淡定:“你自己什么脑子不清楚吗?给你办事的都是我的老熟人,我想知道有什么难的?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能让你平平安安的离开卫家,是看在我和时砚这孩子投缘,他叫了我好几年卫姨的份儿上,给你留的体面。
别挣扎,上楼去看看工人们还有什么没收拾好的,别落下了。”
转而温声对时砚道:“卫姨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说说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曲行风其实是希望时砚提出继续留在卫家的,他知道时砚提这个要求,卫观不会拒绝,毕竟这半年来,卫观对时砚的欣赏,是写在脸上的。
一来他可以借机甩掉时砚这个拖油瓶,二来他可以借着时砚的由头,继续在卫观的社交圈活动。毕竟要找富婆吃软饭,先要有途径接近富婆不是?
但显然时砚要让他失望了,只见时砚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擦拭了嘴角,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听王叔说,龙腾那边的房子上周就装修好了,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卫观满眼含笑看了时砚一眼:“你等这天很久了吧?好小子,连我都被你给骗了。”
时砚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露出一个腼腆又羞涩的笑,好像真的听不懂卫观在说什么一般。
只有曲行风一脸懵逼:“什么龙腾的房子?”
大概打死都想不到,勤勤恳恳吃了十几年软饭,拿到手的还没有儿子见义勇为一次得到的一半多。
爆假料
不管曲行风高不高兴, 有没有后悔,反正婚离了,家也分了,干净利索, 毫不拖泥带水,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才猛然惊觉,整个家里,好似除了他自己,旁人都对现在的场面接受的十分平静且迅速。
时砚在卫观的帮助下, 当天就搬到了龙腾那边的别墅。
卫观不放心,亲自开车带着卫暖过来看了一回。
一进家门, 发现里面装修精致,保姆阿姨司机一应俱全, 厨房锅碗瓢盆蔬菜瓜果琳琅满目,二楼的衣帽间满满当当放置的全是他最近喜欢的衣物。
整个一万事俱备, 只欠时砚这个主人入住的样子。
卫观看的连连点头:“不错, 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你爹是没学到你一星半点儿,要是脑子能有你一半儿聪明,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这说的是曲行风都被离婚了, 还糊里糊涂不知道他喜当爹的事实呢。
卫观可不会好心的提醒曲行风, 虽然她本身不在意曲行风的去留,但也不会好性子的让人骑到脖子上吆五喝六。
时砚和卫暖就更不会了。
卫暖楼上楼下的参观了一圈儿,凑到时砚跟前,好奇道:“你这是早有预谋啊,房子能按照你的喜好装修成这般, 我这些年攒的零花钱怕是都不够,说说哪儿来这么多钱?”
时砚委婉的表示:“之前两次月考,我进步明显,学校给发了进步奖,奖金加起来一共有好几千,加上这几年的零花钱,压岁钱什么的,凑在一起,做了个简单的理财。”
卫暖:“什么理财这么赚钱?说的我好心动。”
时砚再次委婉的表示:“看了几本入门的炒股知识类书,简单实践了一番。”
卫暖这下是真的对时砚刮目相看,也不再多问,拍拍时砚肩膀:“行,你心里有数就成,反正你这个弟弟我是永远都认的,要是在这边住腻了,欢迎去那边住一段日子,那里永远都是你家。”
时砚今天表现,镇定且从容,不仅让卫暖刮目相看,且获得了卫观的认可。
卫观温和道:“不管大人之间的事情如何,我永远都是你卫姨。”
这就是剔除曲行风的关系,直接将时砚当成卫家正经亲戚走的意思了。
时砚听懂了卫观的意思,笑着感谢了对方的好意,心里再一次叹息,曲行风是真没福气,这种大方爽朗又明事理还事儿少的女人,不管是不是吃软饭,错过了一辈子都很难再遇到。
所以说,有些错误是一辈子都不能犯,犯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三人之间和谐的让知道三人关系的保姆阿姨目瞪口呆,没见过继子和后妈继姐相处这般融洽的,且还是已经和亲爸离婚的后妈。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保姆觉得有钱人的世界,朴实无华的过分。
卫观和曲行风离婚的事,虽没有敲锣打鼓搞的人尽皆知,但也没藏着掖着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因此圈子里该知道的基本上都知道了。
圈子里的长辈们知道了,也就意味着家中小辈知道了。
以前大家碍于卫观的面子,不好对时砚说些什么,最多就是不带他一起玩儿,将时砚排除在他们集体小圈子外,随便搞搞孤立的样子。
看到时砚近几个月在学校混的风生水起,只能在背地里表现的轻蔑不屑又羡慕嫉妒。
但现在时砚的靠山没了,自然有人第一时间跳出来搞事情,想看时砚丑态百出的样子。
于是一夜之间,明城一中贴吧就被一个名为 #扒一扒明城一中那个家境优渥,出入豪车的接送,动辄上万跑鞋的曲姓校草的真实家底# 的帖子给刷屏了。
帖子里用看似极尽理智的语气,将曲行风的上位史,曲家父子在卫家吃软饭的过程,还有曲家父子仗着卫家的权势在外逞威风的事描述的详细至极。
最后用十分遗憾的语气写道:“卫总终究还是看透了曲家父子吸血虫的本质,选择与曲行风那个软饭男离婚,并让他净身出户。
虽然大人的事不应该牵扯到孩子身上,但只要一想到咱们的曲大校草从今往后就要回归贫民窟灰小伙子的生活,我还是打从心底里为他感到惋惜。
若是曲校草不嫌弃的话,或许我可以号召大家搞个众筹,暂时帮曲校草渡过难关。
若不然,咱们也可以在这里大胆的猜测一番,被卫家扫地出门的曲校草,明早是用两条腿走路上学呢,还是骑着从二手市场三十块钱淘换来的自行车上学?”
半真半假,一时难以分辨,尖酸刻薄不外如是,满屏的嫉妒穿过屏幕扑面而来。
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围观和骂战。
踩一脚和支持时砚的人互不相让,双方吵得你死我活,论坛区到处都是不能正常显示的*****,一片乌烟瘴气,贴吧流量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短短三个小时,事情就发酵成一场全校学生参与,并且引来外校围观的骂战。
或许,就连当初发这个帖子想让时砚颜面无光,将时砚踩在脚下的人都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这般不受控制。
一般这种帖子,都是落井下石看热闹,添油加醋传播谣言的多,真正想了解事情真相,或者在意事情真相的反而少之又少,帖子发出去,必定能让时砚名声扫地,没法继续当他高高在上受人吹捧的校草,算是将人心揣摩的十分透彻。
没人能想到,几个月前还是个人见人厌的小混混曲时砚,不知不觉间,在一中已经有这么多愿意相信他人品,且和他素不相识的同学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他说话。
就连时砚自己也不知道。
时砚本来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入睡了,就被龙哥的一通消息轰炸给吵醒。
龙哥先是给时砚发了链接,后来又担心时砚不会点开认真看,索性直接将贴吧里的内容截图发给时砚。
龙哥:“曲哥兄弟相信你!”
龙哥:“我已经在联系管理员删帖子了!”
龙哥:“要让我查到这帖子谁发的,一定揍的他爹都认不出来!”
时砚百无聊赖的看完了所有截图,这人说话七分真,三分假,要不是有些故事连时砚这个当事人自己都不记得曾经发生过,说不定也要跟着相信,并且给作者匿名打赏两块钱,希望对方多多爆料,抓紧时间更新,好满足自己空虚无聊的高中生活。
时砚心说还是作业太少。
龙哥的消息一直不停的发:“卧槽,这肯定是有人带头黑你啊曲哥,现在不仅有人在贴吧引导舆论,还有人开始在空间转发,这都他妈的是什么人啊!”
龙哥:“曲哥您说话呀,别是真的被打击到了吧?”
龙哥:“曲哥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这就召集兄弟们熬夜给你反黑,我就不信,论起在网上当键盘侠,我龙哥还会输给旁人!”
时砚在手机上一番操作,临睡前,才勉强给龙哥回了一条消息:“让他们转吧!”
发完直接静音,睡觉。
完全不知道,睡着后有多少素不相识的同学,辗转打听到他的手机号,给他发来了安慰关怀的消息。
应该说,时砚对他本人在学校的好人缘,没有一点儿数,他自认是普普通通一学渣,在学校里,大多数时候都按照中学生守则,认认真真做人,老老实实学习,和同学们的接触并不多。
顶多就是体育课上背摔倒的女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去医务室,校园里遇到口吐芬芳的现象及时制止,在厕所角落救过几回被校园霸凌的女同学,在校外为了保护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同学和社会上收保护费的混混干过架。
给生理期不小心沾到裤子上的女同学借过校服,和十九班同学打篮球后,请大家撸串儿。
遇到□□球欺负人的,气不过冲上去和人理论,最后用自己的球技征服对方,让对方喊他们爸爸。
在食堂帮过几个饭卡没钱的同学打饭,陪班上体育不及格的同学晨跑夜跑,风雨无阻,在别人冤枉十八班学生偷窃的时候,直接要来了现场监控,还同学清白。
仅此而已。
时砚觉得自己就是做了一个正常学生该做的一切,完全是顺手为之,并未当一回事。
但同学们却不这么认为。
甚至已经有人私下里组建了一个群,在里面商量明天一早,见到时砚同学后,要怎么不动声色的安慰,才能既不伤到时砚的自尊,又让时砚同学感受到来自同学们深深地爱意。
让时砚同学体会到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不要被流言蜚语打到,坚强的做自己。
别人从那位匿名爆料的同学描述中,看到了曲家父子吸卫家血的可耻行径,但这些同学们却从中看到了时砚同学有一个极不负责的父亲的事实。
此刻,在这些同学们眼里,时砚同学说不定正跟着他不负责任的爸爸,居无定所,拎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背上还有沉重的书包,身形萧瑟,精神萎靡,在大街上游荡。
无家可归的小可怜不外如是。
这些同学们绞尽脑汁想了整整十八页纸的安慰话,第二天一大早,怀着期待紧张忐忑的心情,假装不动声色的等在校门口,摸摸兜里的小零食,小玩具,想着等会儿要怎么不着痕迹的将东西送给时砚同学,希望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东西能让时砚同学感到开心一些。
千呼万唤,终于等到了他们要等的人。
等等?
他们看到了什么?
时砚同学精神焕发,神采奕奕,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在发光似的,踩着一双限量版最新款板鞋,从一辆低调又崭新的宾利车上下来。
司机小心的伺候在侧,口中念念有词:“先生,有事您随时打我电话,保证随叫随到!”
大有亲自拎着时砚同学并不沉重的书包,一路将人护送到教室门口的架势。
同学们看着怀里的小零食,小玩具,突然陷入沉思。
不知道该先打死昨晚爆假料的同学,还是先打死担心了时砚同学一整晚,导致精神萎靡的自己。
灰小子
什么灰小子离开卫家, 打回原形,重回贫民窟,被恶霸肆意欺辱的故事,只存在于同学们的脑补中。
现实世界里, 灰小子离开豪门, 住的还是别墅, 出入照样有司机接送,穿的依旧是各大品牌的当季新品。
什么都没改变一样。
最让同学们大跌眼镜的,是在爆料帖里,传说中可能因为继承权问题, 关系早就水火不相容的前姐弟,照样一起出现在食堂吃饭, 有说有笑,像极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想要看热闹的人:这尼玛离婚离了个寂寞!就尼玛离谱!
真心希望时砚好的人:我曲哥还是我曲哥!曲爸爸牛逼!
昨晚在贴吧爆料, 时砚被打回原形,信誓旦旦押时砚第二天上学骑三十块从二手市场淘换来的自行车上学的楼主, 早就被同学们嘲的毫无还手之力。
那个爆料帖下面, 每分钟都有人挖坟,将帖子顶在第一页,来上一句:“曲爸爸今天重回贫民窟了吗?没有!”
可以预见,嘲讽那个恰了一整颗柠檬树, 酸气冲天的楼主, 已经成了明城一中贴吧的一项传统艺能。
卫暖的脚在餐桌下踢时砚:“他们都以为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豪车豪宅,全是我妈给的呢,你就不打算说点儿什么?”
时砚耸肩:“说什么?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通过我自己的合理规划,适当理财, 通过正当途径,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所得?
那还是算了吧,同学们已经活的很不容易了,为什么还要主动刺激他们本就不够坚强的小心脏?
要是这么想能让他们感到轻松快乐,也算是我身为学渣,为同学们做的为数不多的一点儿小小贡献。”
卫暖总觉得这话很熟悉的样子,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具体哪里熟悉。
转而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帖子对时砚道:“这人是谁,你心里有数吗?我真没想到,咱们周围,竟然还有人暗中对你存着这般深沉的羡慕嫉妒恨。
我就搞不明白了,你说他这是嫉妒你从小没妈像个孤儿,还是羡慕你爸能带着你成功吃上软饭?
难不成是羡慕你没人管,可以自由的在杀马特和小平头之间来回切换?
这得是什么扭曲的心理和可怕的目光,才能对这样的你生出羡慕嫉妒之情啊!”
时砚心里有数:“今早和龙哥一起复盘的时候我就大致想到了一个人。
要查出这个发帖人其实很简单,但昨晚的事,明显背后还有人操纵,要不然一开始也不能所有人都口径一致的狂欢,等着我从云端跌落。
不过虽然帖子是匿名的不好查,但空间转发能找到源头,且这人看起来法律意识非常淡薄,这就很好办了。
如果我猜想的不错,这个发帖人本身不具备这些能力,要查出他背后之人,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时砚在卫暖好奇的目光中,淡定道:“别问,下午自会见分晓。”
但卫暖没想到的是,时砚说的分晓,是下午两个警察上门,直接将十八班的吴影从教室带走配合调查。
当时正是自习课,时砚脊背挺直,认认真真的做套题,同学们埋头忙着各自手里的事情,两个警察的到来打破了教室里的宁静。
吴影被找上门时,时砚丝毫不觉得意外,和自己设想的一样,果然是他。
时砚和吴影都被叫到走廊里说话,同学们的注意力早就被吸引,一个个伸长耳朵听外面说了什么,七拼八凑的,还真还原了事情真相。
因为有了好几次进局子的经验,吴影表现的还算淡定,一脸无辜道:“警察叔叔,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那个和时砚相熟的年轻警员,被吴影喊了叔叔,嘴角抽搐一瞬,随即正色道:“我们肯定是掌握了一定的证据,按照正规流程,手续齐全,才能找到你。
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时砚站在吴影对面,认真提醒道:“谣言转发过五百,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昨晚咱们学校有人先后在贴吧,空间等地方,对我进行了指名道姓的言语侮辱,人身攻击,恶意造谣,转发量巨大,甚至谣言已经传到校外,给一中的名声造成一定的影响。
此举扰乱社会治安,增加了网警的工作量。
不明情况的路人,对我指指点点,给我本人的生活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不仅是生活上,还有精神上。
对我来说,这不仅是恶意造谣,还是网暴!是有人利用网络对我进行暴力打击。
于是今早在上学前,我先去了一趟派出所,寻求警察同志的帮助。”
吴影脸色一白,站在两个警察中间,死撑着最后一口气道:“可,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转发了一条说说而已,那么多人都转了,为什么只找我一个?
总不能因为我之前有案底,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吧?这不公平!说好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呢?”
时砚同样无辜的眨眼:“这就要问你自己都做了什么,我相信法律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宽恕任何一个坏人!
你好好想想,你真的只是转发了一条说说而已吗?还记得那条造谣的说说最先出自谁的手里吗?”
吴影有些心虚,但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以前在网络上当键盘侠喷子,说过比这更加恶心的话比比皆是,但过于露骨恶心的话,不利于转发传播,他才会稍微含蓄了那么一点儿。
怎么就时砚矜贵,旁人都能喷,就他不能被喷两句?
就算是自己最先写的,又故意找人转发的又怎样?这一切都是注册了小号干的,大号是真的只单纯转发过一次,其他什么都没做,他不承认,谁又能知道?
于是咬牙道:“我不过转了一条说你时砚坏话的说说而已,你就带着警察找上门,果然是家大业大,有权有势,欺负我这种平民老百姓!
有本事你把所有转过说说的人抓起来啊!”
看他真没意识到在网上造谣转发的危害,时砚懒得废话,两个警员也不指望能在这里就将事情问个水落石出,直接出示了相关证件,将人带走调查。
吴影三进宫,最头疼的人却是龙校长。
原因和前两次一模一样,吴影的酒鬼父亲下落不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就需要学校出面处理。
龙校长这次对吴影算是彻底失望了,偷自行车,撒谎,考试作弊,联手陷害同学考试作弊,吴影已经踩在龙校长的底线上疯狂起舞了。
念在吴影身世可怜,龙校长一次次给吴影擦屁股,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这孩子拿到高中毕业证,不人生才刚开始,不能就这么毁了。
平日隔三差五的将吴影叫到跟前谈心,鼓励对方好好读书,将来才能摆脱现在的生活困境。
没想到吴影表面上答应的好好地,回头背地里竟然在网上带头造谣生事,网暴曾经帮助过他的同学,警察都找上门来了,还抵死不认,叫嚣着让警察拿出证据来。
一副“就是我做的,但我知道你们拿不出证据”的样子,看的一圈人儿忍不住摇头。
“卧槽!你是没见着我叔叔那脸色黑成什么样了!回到家手还是抖的!
在派出所,见吴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实在不想多说,最后撂下一句——人蠢就要多读书,转身就走,回家还对我爸说,让我爸好好了解一下现在年轻人用的先进玩意儿。
别回头像吴影一样,脸都丢到派出所去了!”
龙哥一脸兴奋的对时砚道:“曲哥你是不知道,吴影那小子竟然真的以为开小号,披马甲,隔着网线警察就没办法知道是他做的,抵死不认。
结果警察把证据甩在脸上,他还觉得不可思议呢!我叔说的真没错啊,人蠢就要多读书!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昨晚贴吧那个帖子竟然是吴影那小子发的,现在想想他帖子里说的那些事,真真假假,关于你以前的事,知道的那般清楚,也就只有吴影了。
曲哥你对吴影,那可比他爹都尽心尽力,这可真是……”
贴吧事件随着吴影被警察喊去配合调查,行政拘留三天,在贴吧公开向时砚道歉,吴影主动转学而落下帷幕。
但因为这件事,大家对于在网上发言,开始有了稍许顾忌,不再肆无忌惮,至少大家知道了一件事: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当然,目前来说,这些事已经不是重点了。
虽然才发生不到一天。
现下的重点是,期末前的最后一次月考成绩新鲜出炉。
瞬间一个新的话题引爆全校 #两大校草齐头并进,共赴前十,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人性的扭曲?#
简单点说,就是时砚和秦开荣这次凭借“真实”水平,超长发挥,成绩双双挤进年级前十。
这对高一学生来说,简直就是见证奇迹的一学期,谁能想到以往两个菜鸡互啄的场面,会突然上升成神仙打架?
时砚,总分数:700
班级排名:1
年级排名:9
秦开荣,总分数:699
班级排名:1
年级排名:10
看着这个成绩,不知道秦开荣是不是气的跳脚,反正时砚是满意的。
虽然之前是因为不想继续伪装学渣,整天被家教老师按着脑袋补课才考出来的,但现实与理想有了偏差,提前结束补课生涯。
不过歪打正着,成绩依然稳稳压了秦开荣一分,时砚觉得很满足。
也许,学渣的世界,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降温感冒,吃了一粒快克,脑子晕晕乎乎的,反应慢了好多,大家要注意保暖呀~~
扔出去
秦开荣当然是生气的, 早就在人看不见的角落里跳过脚了。
他堂堂小霸总,这么多年顺风水顺水,要什么有什么, 才学了两个月, 就能凭自身努力考出明城一中年级前十的好成绩。
按理说, 是该高兴的, 所有人包括秦开荣的父母以及他在京城的狐朋狗友们都很替他高兴。
但看着以一分之差又一次稳稳地压在自己头顶的时砚, 秦开荣就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时砚那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凭什么?
虽然上次输给时砚,秦开荣要顶着那个羞耻的情头一年并且如约剃了光头,但秦开荣始终认为上次只不过是他一时大意才让时砚钻了空子, 从没觉得他哪里会真的比时砚差。
但这次不一样,年级前十的成绩不可能是抄出来的,想要抄出一个年级前十,最起码要有年级前五的学生帮他作弊。
且不说前五的学生都出自火箭班, 根本和时砚不在一个考场, 就算在一个考场,门门全抄,当四个监考老师和无数监察组的巡考老师, 还有监控室里的值班老师都是瞎的吗?
就算众人集体全瞎, 放任时砚抄袭,但这只是一次月考成绩而已, 年级前十大约每人能拿到一千到五千块奖金,时砚脚上的一双鞋就不止这点钱, 图个什么?
除此之外,还能获得的唯一好处,就是下次考试时所有监考老师的重点关注,这要不是真材实料, 不是分分钟打回原形,名声受损的节奏吗?
当然,让秦开荣清楚知道时砚没有抄袭的最终原因,是这次月考成绩,比往日晚出了一天,或许旁的同学不会知道,但秦开荣却是清楚的听到二班班主任说,学校在那一天里,查了他和曲时砚的考场监控,从头到尾,一点儿都没错过的那种查法。
他没问题,曲时砚也没问题。
可正是因为没问题,秦开荣才更加恼火。
既然秦开荣能隐隐约约听到风声,其他学生自然也能知道,且知道的不比秦开荣少。
“曲哥,说好一起做学渣,你却偷偷学了习,抛弃兄弟,抛家舍业,直奔火箭班的屁股而去,兄弟我很伤心。”
放学路上,龙哥大方的表示要请时砚吃烤面筋,两人边走边吃,十分不文明且快乐!
“哎,我还以为这次肯定会有人跳出来说你的成绩是假的,是抄袭,是替考,反正就不可能是你自己考出来的。
我都准备好为了维护曲哥你的名义,和某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人展开一场正义之战,在贴吧论坛和键盘侠大战三天三夜,喷的他们生活不能自理。
为此,还纠结了十九班的兄弟们,就等着曲哥你一声令下,咱们就抄家伙就是干!
结果竟然是学校先替你解决了这个麻烦,老师们竟然被校长喊去集体开会,开会内容是看你和秦开荣考试的监控,真是……我好失望啊!”
时砚淡定道:“是啊,一群学生能想出来的问题,从学生时代过来,且常年和学生打交道的老师们会想不到?端看用不用心罢了。”
反正学校的消息传出来的很快,想要质疑的同学们大概键盘还没擦干净,官方就充分肯定了时砚和秦开荣成绩的真实性。
羡慕嫉妒恰柠檬的人,只能背地里咬着小手绢躲在被子里嘤嘤哭泣,拿这两人毫无办法的样子。
时砚能进步,龙哥是打心底里为朋友感到开心:“继续保持,要是期末也能有这个成绩,进火箭班妥妥的没问题!
曲哥,你要加油啊,你不知道,十九班的兄弟们知道你的成绩后,那兴奋劲儿就别提了,跟自己当了高考状元似的,大家都说晚上要开趴体嗨翻全场为你庆祝呢!”
时砚:“嗯?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龙哥自知失言,嘿嘿一笑,捂着脸不好意思道:“就是那么一说,曲哥你别当真,别当真,嘿嘿,兄弟们就是好久都没聚过了,这不是借着这个名头,开心开心嘛!”
总之就是一群半大小子打着庆祝时砚月考成绩挤进年级前十的名头出去嗨,本来是没打算通知当事人时砚的,但既然说漏嘴了,龙哥只能不情不愿的邀请:“要不曲哥你也一起来啊?”
说完强行打补丁:“兄弟们是担心夜晚放纵,耽搁了曲哥你第二天学习,才没喊你一起的,你可不要多想啊!
我们提前准备了替代物,保证跟曲哥您老人家亲自到场毫无差别。”
时砚没有多想,不仅没多想,甚至没有想,直接回家。
绝对想不到龙哥他们第二天会以何种方式送他c位出道。
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主人,想做点什么也没人敢过问,时砚对目前的状态十分满意。除了开家长会的时候,卫暖非要以他姐的身份去参加这一点外。
没想到会在家里见到曲行风。
保姆阿姨有些为难的对时砚解释道:“这位先生说是您父亲,非要进来……”
“记住这个家里只有我一个主人,下不为例。”
时砚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保姆莫名就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觉得这次是自己大意了,对方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曲行风嗤笑一声,环顾四周,像个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对时砚道:“哟,离开卫家,倒是摆上大少爷的谱儿了?”
时砚坐在曲行风对面,没空搭理这脑子不好使的玩意儿,直接问:“怎么,唐颂告诉你,我住在这里,让你从我这里拿钱的?这是想吸大儿子的血,去养活你那没出生的小儿子?”
曲行风一惊:“你怎么知道唐颂?”
时砚嗤笑:“现在还没想明白呢?就你那点儿小九九,卫家的司机都能看个一清二楚,偏你以为自己隐瞒的多好,整天搔首弄姿,对镜梳妆,一照镜子就是半小时打底,将所有人都当傻子呢?
我明里暗里的提醒过你无数回,别在卫姨面前弄鬼,你不是聪明人,不是这块儿料,偏你被所谓的一见钟情的爱情眼屎糊了眼,觉得全天下都是傻子,众人皆醉你独醒,美的不行。”
曲行风手指有些颤抖,嘴唇哆嗦:“你的意思是,你们都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时砚坦然承认:“大家看着你每天十分明显的变化,春风得意,春光满面,很难装作不知道吧?”
曲行风深吸口气,总算是明白他当初的事情做的有多愚蠢,连一个孩子都瞒不过去,还企图隐瞒卫观,简直可笑。
但他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没心没肺惯了,卫观那里回不去,就只能往前看。
“听人说你住在这里,一开始我还不信,这地方寸土寸金,有钱没关系都不一定能住进来。现在房子在你名下吧?
卫观对你倒是大方,这种房子说送就送,要不是知道你们没什么关系,我都要怀疑卫观是你失散多年的母亲了。
看你过得很幸福,我这当爹的也能放心,直接和你开口了。”曲行风脸上的表情非常真诚,真诚到他是怎么想的,也就同样表现在脸上。
时砚好笑道:“你先说来听听。”
曲行风突然问时砚:“你还记得你是未成年人,你的户籍还和爸爸在一个户口本上吧?”
时砚一怔,还真将这事儿给忘了。
曲行风看他样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这样吧,你给我八十万,我保证等你成年后,就将你的户口迁出去,从此往后再不烦你。
还能答应你,爸爸这辈子都只有你一个儿子,往后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遗产全部留给你。”
时砚嗤笑:“这话连你自己都糊弄不了。还有,你倒是说说,什么叫从此往后都只有我一个儿子?”
曲行风也是破罐子破摔,十分坦诚道:“我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在外面贪花好色,惹上风流债,毁了我苦心经营的一切。
但我的人生目标始终不变,就是趁着年轻找个富婆吃软饭,不可能真的对唐颂负责到底,别说养活老婆孩子,就是养活自己都成问题。
唐颂那女人要是生下孩子,我不是又要多一个拖油瓶?还是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所以,她要八十万才肯打掉孩子,我就只能给她咯,本来我还觉得她狮子大张口,一下子要八十万你不可能拿得出手,但我看你车库里有两辆车,要是折价卖出去差不多也够了。”
时砚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看曲行风:合着事到如今,这人还不知道唐颂怀的孩子不是他的呢?
出于好奇,时砚多问了一句:“你最近一直和唐颂女士住在一起吗?这么损人不利己,利用户口威胁人的主意,爸你这脑子还想不出来,是唐颂给了你建设性的提议吧?
不过八十万,你手里的奢侈品卖掉凑一凑,怎么也该有这个数吧?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呢?”
难道那些东西放在租来的公寓里,每天唐颂进进出出的,他心里就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曲行风大喇喇道:“我倒是不想和孕妇住一起呢,每晚起夜烦得要死,家务不会做,请阿姨又贵的要死,还要我伺候,可我也很多年没做过这些了啊!
但不是没办法吗?谁让人家就打定主意赖上我了呢,我能将一个孕妇怎么着?
还有那些奢侈品,都是我装点门面的东西,没了那些东西装饰,我还怎么混入富婆圈子,怎么吃软饭?坚决不能动,你想都不要想!
我觉得唐颂说的对,你既然有能力,帮我们一把,你也得益,一举两得,有何不可?”
行吧,渣的明明白白,渣男贱女,谁也不吃亏,互相消化了,也算是对社会上其他善良的小仙男,小仙女们做了点儿贡献。
可惜时砚不吃这套,单手轻轻松松将人拎起,在曲行风一脸懵逼的表情中,将人扔到大门外,十分笃定道:“别打我这里任何东西的主意,既然你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卫姨给我的,就应该明白,这里的东西,谁都能拿走,就是你不行。
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在曲行风一脸惊愕的目光中,时砚缓缓补充了一句:“还有,关于户口的问题,迟早有一天,你会来主动求我的。”
说完啪的一声关上院门,将曲行风和小腹微凸等在不远处的唐颂一道儿关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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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砚有无数种迁出自己户口的方法, 但经过曲行风一提醒,还是觉得让曲行风主动来求他办这件事比较爽。
因此完全没将之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大早,见龙哥精神萎靡, 弯腰驼背, 脖子僵硬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时砚嫌弃的捂住鼻子:“离我远点儿, 一股味儿, 还让不让人吃早饭了 ?”
龙哥抬起袖子闻闻,扯起领子闻闻,又举起手闻闻, 一脸委屈道:“清新阳光暖男的味道!曲哥你不识货!”
时砚只提醒:“虽然你换了衣服,但看样子是没来得及洗澡,烟酒香水油腻的洗发水汗液还有浑浊的空气混合味道全身弥漫,最好不要让龙校长逮住了, 未成年人不建议去那种地方。”
龙哥顿时就萎了, 眼皮子都掀不开似的,游魂一般跟在时砚身后:“别提了,昨晚熬了大半宿, 天亮那会儿好不容易找个沙发眯了一会儿, 结果做梦梦到我一人单挑七中一群壮汉,大战三百回合, 最终力竭,被对方按在地上给揍的浑身骨头都在疼。
我感觉被疼醒了, 准备醒醒脑子,结果迷迷糊糊又睡着,他妈的梦竟然还接上了,曲哥你说气不气人?”
时砚:“怎么个接法儿?”
龙哥委委屈屈道:“我睡着后, 对方仗着人多势众,对我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搞的我毫无还手之力,领头的小子还放话说——草你他妈还敢回来!往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到现在都还感觉浑身酸疼的厉害,尤其是脖子这块儿,疼的动不了,弯一下都费劲儿。我怀疑我遇上了什么灵异事件。”
时砚无语的看了龙哥一眼:“别,但凡多背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不会说出这种失智的话。”
龙哥想转头和时砚说话,只能僵硬的转过半个身子:“那你说我这个怎么解释?”
“落枕了。”
龙哥:“啥?”
龙哥:“啊啊啊啊啊!疼疼疼!哇哇哇哇哇哇!好爽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
时砚没给龙哥反应的时间,直接伸手在龙哥后脖颈上用力一捏,落枕的毛病瞬间解决,但这个又快又酸爽的过程,让龙哥不由自主发出了一系列让人产生丰富联想的声音。
龙哥大感惊奇,左三圈右三圈前头扭扭后头扭扭,好像是人生第一次有脖子似的,要一次性玩儿个够。
时砚觉得丢人,悄无声息的与智障儿童拉开三米距离,不希望让人知道他们曾经是朋友。
但有些事情,就跟墨菲定律一样,你越是不希望他发生,他越可能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发生。
比如,不仅明城一中的同学们知道时砚和龙哥是好朋友,就连明城七中的学生也知道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昨晚龙哥他们打着庆祝时砚月考冲进年级前十的旗号去外面嗨皮,龙哥说他们做了准备,要让时砚即使人不在现场,也要非常有排面。
事实上,一群人确实是将时砚放在心上,没对时砚搞孤立那一套,没因为时砚成绩突飞猛进就产生一系列不可描述的阴暗心理。
可问题是,实在太放在心上了,让时砚感觉羞耻,让旁人觉得碍眼。
龙哥他们和人家酒吧老板商量了好半天,最后老板看在和龙哥他们其中一人是亲戚的份儿上,勉强同意龙哥他们在酒吧内绑上了一个巨长的横幅,红底黑字,宋体三号,端端正正写着——热烈庆祝曲时砚同学本次月考成绩,全校排名第九!!
旁边还有一个稍微小一点儿的落款——龙哥等爱你的兄弟们。
横幅就挂在酒吧大厅最显眼的位置,不少人见了觉得有趣,当场拍下来发了朋友圈。
本来年少轻狂的事儿,大家笑一笑当个乐子看就完了,结果好巧不巧,一直和龙哥他们不对付的七中篮球部的人,刚好也去了酒吧。
刚好知道了横幅是龙哥他们让挂上去的。
刚好双方积怨已久。
当即就开启了嘴炮模式,一会儿嫌弃横幅有碍观瞻,一会儿又嫌弃龙哥等人没见过世面,一个年级第九就值得他们大张旗鼓宣扬的全世界都知道。
一会儿嫌弃龙哥现在越来越没格调,收小弟连曲时砚这种一听就是书呆子的人都收。
龙哥他们听了自然不能忍,时砚可是他们大家都认可的兄弟,不管是打篮球还是打架,都够义气!够男人,从没怂过!
关键是人还聪明,平日里学渣当的快快乐乐,不学就不学,一学吓所有人一跳。
七中的:“曲时砚是哪个孙子?咱们因为你吵了半天,连个面儿都不敢露一下?缩头缩尾的算什么男人?”
一中的:“我们曲爷可没有你这没种的龟孙子,对付你,有我们就够了,何须我们曲爷动手?想见曲爷,你还不配!至少考个年级前二十,龙哥再考虑给你一张通行证!”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
自然不会傻到在人家酒吧直接动手,随便砸坏一两件东西,酒吧老板能讹的他们底裤都不剩,再说了,未成年人在酒吧饮酒,这年头本来就是一件争议极大的事情,都是偷偷瞒着家长出来的,谁都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家长去局子里捞人。
于是双方人马各坐一边,形成对峙之势,拳头捏的死紧,中间是一张宽大的茶几,头顶上方是那个霸气展开的横幅。
如果不是年龄和时间不对,手里捧上一壶茶,桌边摆上几碟落花生瓜子,就很像上个世纪画报上经常看到的那种座谈会现场。
双方就此展开□□味十足,并不友好的——扳手腕游戏。
龙哥一人连胜五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搞到最后筋疲力竭,被人抬到旁边沙发上灌了一杯水,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都是累的。
这也是为什么龙哥今早见到时砚,说他全身都疼,可能遇到灵异事件的缘由,虽然龙哥本人不觉得和人扳手腕会全身酸疼,但事实如此。
当然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打到最后,没有胜者,双方丢盔弃甲,浑身狼狈,四肢酸软,软弱无力。
硬要说胜者的话,大概就是人不在江湖,江湖上一直有他传说的曲时砚同学吧。
至少,不管是七中论坛,还是一中论坛,所有人都在讨论曲时砚同学到底是个怎样的小妖精,能让一中校霸和七中校霸为了他,带着小弟在酒吧和人差点儿打起来。
没错,事情发酵到第二天中午,论坛热度最高的一个帖子,已经成了这样 :
#两大校霸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一代蓝颜天姿国色,魅力不凡,点开帖子,让我们一起走进一中校草曲时砚同学的内心世界#
不管帖子的内容有多离谱,配上昨晚那张类似于上世纪座谈会风格的照片,总归是有人信,还有人大喊“我磕到了!”
“曲哥,你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我们的人干的!兄弟们都是清白的!肯定是七中那帮王八蛋!他们嫉妒你不仅有强健的体魄,还有过人的才华,才让人在贴吧搞这种事情!就是故意来恶心咱们的!”
龙哥边退边跟时砚解释:“曲哥,你可千万不能上七中学生的当!依我看,这张图都糊成这样了,指不定转了多少道手呢,说不定就是咱们一中的学生从七中论坛上搬运过来的!
七中学生一向阴险,球场上比不过,就喜欢在球场外搞些小动作,烦人的很。”
突然从龙哥身后传来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声:“是吗?我看同学们说的很对啊!大家都在讨论是曲同学和谁更有cp感。
这有什么呢?大家都知道这是假的,只是私底下玩梗,又不会上升到真人,二位就当是娱乐大众,为同学们枯燥的校园生活做贡献了嘛!”
时砚:这话莫名很耳熟,好像当初就是这么劝龙哥来着?啧,有点儿因果报应的意思了啊!
这次事件,笑的最开心的大概就是秦开荣了,他终于要和龙糖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撕扯开,什么cp?
呸!他喜欢的是唐诗那样的妹子!
同时还让他最讨厌的两个人被同学们组cp,玩儿梗,秦开荣简直觉得自己收获了双倍的快乐!
于是就忍不住来二人面前,想看看他们脸上精彩的表情,果不其然,事实没有让他失望。
但他绝对想不到,正是因为他的这一举动,重新将他拉入几人的cp大军泥淖之中无法自拔。
时砚可不想整天被人拉郎配,他是坚定的独美主义者,当即对龙哥道:“去,约七中那谁,单打独斗,咱们比一场,比什么由他决定,输了的人管赢的叫爷爷!”
龙哥惊呆了:“曲哥,你认真的?虽然我承认你的体格不错,脑子也好使,但是比什么由对方决定,这一点就很不明智。对方可是能进省队的苗子,不是那么好惹的,强攻不行,要不咱们还是智取吧!”
时砚冷哼:“你一把狼狈为奸能写成狼被围、奸的学渣,还知道什么是智取呢?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好的智取法子?”
这就是在为难他龙哥。
要是他知道怎么智取,也不至于和七中那帮子人对峙了大半年,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看时砚的眼神越发危险,龙哥只好举白旗投降:“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没脑子,给大佬您添麻烦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不再多说一句话!”
边说边当着时砚的面拿出手机,点开企鹅空间,发了一条说说,证明自己认识错误的觉悟:本人龙糖棠,现有一脑子,没用过,十成新,便宜出售!
发完后用非常诚恳的眼神看向时砚:“曲哥,我真的知道错了,球球您了,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感觉我现在面对的像是我爸,这感觉太渗人了!”
说着还十分应景的打了个冷颤。
时砚收回目光,直接无视特意跑来看热闹,无意中送人头的秦开荣,冷冷对龙哥道:“按我说的去做,越快越好,最好把时间定在今天傍晚放学后,不要耽误我回家吃晚饭!明天起,我就要听到对方心甘情愿喊我爷爷。”
什么cp,见鬼去吧,看别人组cp还行,到自己身上,这感觉真是谁来谁知道,就是这么双标。
为此,时砚决定以后可以适当的对龙哥和秦开荣宽容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时砚:天道好轮回,终究还是轮到我被人组cp了。
按着摩擦
“曲哥, 等会儿见了面,你可千万不要被魏朝里那小子的长相给骗了,那小子阴险的很, 别看一副乖乖巧巧很好欺负的样子, 保不准他对你腼腆一笑的时候,心里就在想要用什么姿势搞你呢!”
放学路上, 龙哥一副操心老妈子样儿围着时砚团团转, 企图给时砚洗脑, 让时砚充分认识到:“我这校霸是被人给吹出去的,但魏朝里那是货真价实的校霸, 曲哥你涉世未深,千万别以为所有校霸都像我这么单纯善良无害还可爱。”
时砚脚步一顿, 指着街对面的咖啡厅问龙哥:“是约在这个地方吧?”
龙哥一看,顿时又紧张起来, 赶快说他打听出来的消息:“魏朝里除了打架斗殴又狠又不要命外,还有一点,非常擅长数学逻辑思维方面的东西,反正我也不太懂,就是听说和他打牌的人几乎没有赢过他的,就跟开了挂似的, 简直一挂逼。
他家里有个堂哥就是因为数学特长被特招进明城大学的, 据说他放假一般都跟那位堂哥泡在明城大学的图书馆里,晚上十点以后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不出门,是个怪人。
和你约架,把地点定在咖啡厅,还不让人跟着,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这地方要埋伏人可不容易,随便打破两个杯子,老板都能让咱们赔的倾家荡产,不划算!
难道他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来一招借刀杀人,让你破产?
曲哥你放心进去,我就在外面守着,事情不对你就吱一声,兄弟立马冲进去救你!”
时砚用神奇的眼神看着龙哥。
龙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嘿嘿一笑:“一般情况下来说,昨晚确实不应该在外面碰到魏朝里。
这不是凑巧了嘛!我让七中的兄弟帮忙打听了,据说是魏朝里的堂哥最近搞什么实验,手头紧,就去校外接了个土大款家教的单子,对方给的钱特别多,多到即使教学生让他每夜都做噩梦也舍不得放弃的那种多。
这不近两天那土大款发生家庭变故,一家人分崩离析,他的工作结束,钱也筹的差不多,不用做噩梦的人就霸占了魏朝里的房间,呼呼大睡。
魏朝里嫌堂哥的呼噜声太响,烦人的很,这才带着七中的那帮人出去鬼混!这一切只能说是孽缘呢!”
时砚点点头,心里总有点微妙的感觉。
挥挥手,留给龙哥潇洒的背影。
穿着一身一中校服,手里还拎着一个书包,肩背挺直,目光懒散,出现在咖啡厅的第一眼,就吸引了周围许多人的目光。
时砚目光在大厅巡视一圈儿,视线很快锁定在靠窗位置上一个穿着七中校服,顶着一头软乎乎的小卷发,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十分乖巧的男子身上。
时砚心下感叹:龙哥说的不错,样子确实很有欺骗性。
这幅样子出现在阿姨妈妈们面前,妥妥的别人家的乖乖孩子。
“魏朝里。”时砚坐在对面出声道。
魏朝里正在玩一款数独游戏,闻言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直到五分钟后,游戏结束,才缓缓抬头,朝时砚露出一个乖巧至极的笑。
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中听了:“听说你不喜欢被人捆绑组cp,刚好我也不喜欢。不过我不喜欢是一回事,被你给嫌弃了是另一回事。
既然你有胆子让人约我,还放话比什么由我决定。我呢,就不在智商上碾压你,毕竟这太欺负人,传出去对我魏哥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听。”
魏朝里向后一靠,双手环胸,视线上下打量时砚:“那就比运气怎么样?”
时砚将手里的书包放在旁边座椅上,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淡淡道:“都可以,我不挑,还有麻烦你快一点,我们家晚饭时间快到了,回去晚了菜的口感就变了。”
魏朝里一噎,没想到他给时砚的下马威,时砚像是根本就没感觉到一样。
以往这招百试不爽,今天在时砚身上翻车,魏朝里的腮帮子不由自主的鼓了鼓,像个仓鼠似的,忽略极具攻击性的眼神的话,还是很可爱的。
魏朝里当即道:“那就猜丁壳,五局三胜,你可要小心了,我的运气一向都很好。”
时砚似笑非笑的看了魏朝里一眼:“我的运气也不差。”
石头剪刀布这玩意儿,说运气也有,但规律也不是没有,玩儿的就是一个反应速度和心理承受能力,还真当他什么都不懂的糊弄呢。
“输的人在对方学校论坛里公开喊赢的人爷爷,并负责清理学校里论坛里那些组cp的帖子,最迟明天早上,让所有关于你我二人cp的帖子都消失!”
时砚将桌上的水杯挪到旁边,单手握拳,放在桌子中央,淡淡道:“来吧,别耽搁我回家吃饭。”
显然,魏朝里这回是真的踢到铁板上了,时砚丝毫没给对方放水,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就结束了战斗。
说好了五局三胜,时砚开局三连胜,魏朝里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时砚淡定的起身,拎上他的小书包,转身离开前,还不忘刺激他一下:“我说过,我的运气也不差呢,别忘了约定。”
时砚也不是故意刺激魏朝里,实在是,他见到魏朝里的第一面,就感叹缘分这东西呀,真是神奇。
魏朝里的那个因为数学被明城大学特招的,在土大款家里给人当家教,整夜噩梦连连,最后因为土大款家里发生变故,提前结束工作的堂哥,就是之前被时砚气的怀疑人生,感觉他不是去赚钱的,而是去渡劫的家教老师魏朝阳。
想想之前长相凶狠,整天被时砚气的哭唧唧的魏朝阳,再看看眼前这个乖巧软萌,一开口就是祖安户籍的魏朝里,时砚感叹:“老魏家的基因果然不同凡响。”
时砚出去的时候,龙哥正背着手像个小老头似的在咖啡厅前面团团转,时而停顿看看手表,时而快走几步,咬牙切齿,前台看龙哥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疑惑,一只手已经不自觉地放在了座机上,伸出的食指正紧紧地贴在数字“1”的按钮上,目的是什么,一目了然。
龙哥一见时砚,激动地冲上去双眼亮晶晶的:“曲哥,你没事儿吧?那小子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这么快就出来,是不是那小子不行啊?你们比了吗?比了什么?结果如何?”
时砚边走边说:“今天幸运女神眷顾,我赢了,魏朝里会在咱们学校贴吧公开承认他是孙子,并且想办法联系管理员,删除与我们二人有关的所有cp帖子。”
龙哥好奇的不行:“曲哥你还没说你们比了什么?”
时砚没说话,反倒是向窗户里面做了一个挥手的手势。
外面往里看,什么都看不到,龙哥不解道:“曲哥你在和谁打招呼?”
时砚:“一个孙子。”
里面的孙子魏朝里,气的一张娃娃脸瞬间变形,不过很快就对着时砚离开的方向,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曲时砚,我记住你了!”
也不知道魏朝里是怎么和管理员说的,不仅他和时砚的cp帖没了,就是一些带着现实生活中同学老师名字的同人帖子也一夜之间,消失在一中和七中贴吧。
同时管理员还出了新的公告:“同人创作要取得当事人的授权,请同学们适度玩儿梗,遵纪守法,不要沉迷网络。”
与此同时,一中论坛一个名为 #我是魏朝里,曲时砚是我爷爷# 的帖子,横空出现,惊得吃瓜群众手机掉了一地。
打开帖子,只有一句话:“今天你是我爷爷,明天我争取当你爸爸!——by魏朝里留。”
“这踏马的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还是口服心不服啊!这个阴险小人!”龙哥手指恨恨的戳着屏幕,嘴里嘟嘟囔囔。
“不对,这语气,分明是口不服,心也不服!”
时砚淡淡道:“怎么就不能是心服口不服,死鸭子嘴硬呢?”
别说,这次龙哥还真猜对了,魏朝里就是口不服心也不服,都是十几岁年少轻狂的年纪,不可能轻而易举对谁心服口服。
但魏朝里的做法,显然更加有条理,更有计划性和行动力。
当天放学,魏朝里大喇喇穿着七中校服等在校门外,远远地见了时砚,笑眯眯的举起双手蹦蹦跳跳的打招呼。
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乖巧可爱的弟弟等冷漠淡然的哥哥放学一起回家。
但知情人如龙哥,就觉得这一幕十分惊悚了。
魏朝里可不管龙哥作为知情人有多惊悚,蹦蹦跳跳的到了时砚跟前,二话不说先塞给时砚一把烤串儿:“给,听说你爱吃,刚让烧烤摊老板烤的!”
时砚要是不想接,自然有很多拒绝的方法,但他想看看魏朝里接下来的目的,于是顺水推舟就拿到手里。
魏朝里见状笑起来,这一笑,娃娃脸就更加显小了:“曲哥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狂妄自大,在您面前献丑了。
这个就当我赔罪,我认输,以后我就跟着曲哥你混了,行不行?”
龙哥包括龙哥身后的同学们不可置信的掏耳朵:刚才听见了啥?
时砚把玩着手里的烤串,挑眉道:“怎么个混法儿?”
魏朝里上前两步,直接将龙哥从时砚身边挤开,自己上位,乖巧又讨好,图穷匕见:“我让人查过了,曲哥您在数学方面的造诣不同凡响,昨天是我在关公门前耍大刀,您一定知道我的小算计了。
我想跟着您学习!”
然后伺机打败你,报复你,狠狠地将你按在地上摩擦。
时砚像是没看出来魏朝里的想法似的,淡淡道:“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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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明
魏朝里为了显示他的诚意, 还附带送了时砚一个消息。
“你是说,指使吴影在贴吧诬陷我的人顾东?”要不是魏朝里提起,时砚都要忘了吴影这一号人。
魏朝里手里举着一大把烤肠, 忙前慢后的伺候时砚, 抽空咬上一口,含糊不清道:“是啊, 那个吴影, 原来不是你们班学生, 犯了事才转到我们七中的吗?
才转过去几天呀,已经因为偷摩托车进了一次局子, 因打架斗殴通报批评了两次,头铁的很, 学校说要请家长来好好教育。
结果听说他家里只有一个赌鬼老爹常年不着家,来替他处理这些事情的, 是一个叫顾东的男生,说是吴影以前的邻居,现在在一中读书,我找人问过了,顾东现在管着吴影的吃穿。
吴影家那么个情况,花钱还大手大脚的, 没钱了就找顾东要, 听说外面欠了一屁股债,未成年,光棍的很,就算是警察那边也不好办。
你说这种情况下,顾东为什么要对一个以前的邻居这个关怀备至?要不是顾东有什么把柄在吴影手上,我能三天不吃烧烤!
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 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至于信不信,随你了。”
时砚觉得魏朝里说的是对的,但有一点,时砚不确定的问龙哥:“我记得吴影还欠我一千一百块软妹币没还吧?”
龙哥不确定道:“上次他偷自行车被抓,就说是为了还你钱,那之后再也没提过?”
时砚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想起这件事,过于扎心,于是问龙哥:“顾东是谁?你知道吗?”
龙哥不知道,但有人知道:“曲哥,我知道二班有一个叫顾东的,以前经常吹嘘他哥是明城大学的学生,如何厉害,如何在大三就开办了一家杂志社,一年能有多少净利润什么的,用这一招不知道骗了多少单纯无害的妹子!
不过那小子最近安分多了,听说是他哥的那家杂志社倒闭还欠了人不少钱,要债的堵到他们家好几次,然后他们一家就从新楼房搬回原先的老小区躲债。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这人?”
魏朝里道:“是榕树街那边最近正在拆迁的小区吗?”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事情对上了,但时砚就更加困惑了:“我认识顾东吗?”
龙哥大喇喇道:“以前你住城东水月湾富人区,顾东家在南城普通住宅区,现在你住龙腾别墅区,顾东家在榕树街拆迁区,生活上八竿子打不着。
上学就更不可能了,你是十八班出了名的混混,二班是出了名的看不起十八班混混。操场上排队,一个东头,一个西头,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要说你们见了面互相吐口水产生了要将对方掐死的想法倒是有可能。”
时砚:“……”
魏朝里:“……”
不过这种事情,找个人问一下就很容易搞清楚。
时砚选择的对象是女主唐诗,作为三观正直,积极向上的女主,时砚告诉唐诗,他可能在私下里不注意和顾东同学发生了一些误会,想周末的时候亲自去顾东家拜访一下,希望唐诗帮忙打听一下顾东家的住址。
唐诗作为学习委员,有全班同学的学籍,小事一桩,很轻易就相信了时砚的话,将顾东的信息表拍照发给了时砚。
并且温馨提示:“不能外传,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希望你们能早日解除误会,曲同学,相信下学期能在火箭班看到你的身影,加油哦!”
时砚点开图片,在家庭成员一栏看到一个名字。
兄长:顾敛。
“顾敛,明城大学,大三学生,杂志社,破产,追债,搬家,啧啧,原来是他啊!唐颂的真爱男友,顾敛。”
看来顾敛针对曲行风做的调查,比他想的还要多。
就是不知道顾东本人知道了哪一部分,才会疯狗一样指使吴影去咬时砚,反而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时砚也没骗唐诗,周六中午放假,等外面人流走的差不多了,让司机将车开到榕树街那边,按照地址找过去,脚步停在一栋破旧的充满了尿骚味发霉味儿的三楼。
小区里大部分人家明显早就搬走了,留下的不是钉子户,就是无儿无女或者儿女不孝顺,不知道去哪儿的老人。
时砚一身简单的校服加上白色板鞋站在这里时,周身的气质与周围脏乱差的环境格格不入。
但这里时砚很熟悉,小时候经常偷偷让司机将车开来这边,给吴影送吃的用的,当时看门的老头儿和时砚非常熟悉,一见他就笑:“真是个地主家的傻小子。”
当时时砚还很生气的瞪了老头子好几眼,现在想来,可不是嘛!老头子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手刚举起来准备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和二寸照上长相如出一辙的顾东,穿着一身羊毛衫,下身的校服裤子还没来得及换,看来也是刚回家不久。
右手一袋垃圾,左手握着几块钱,从门缝里传来一个女人虚弱的咳嗽声和炒菜滋啦声:“顾东,快去快回,还等着酱油炒菜呢!”
顾东见到时砚,明显一愣。
随即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快速关上房门,泄气道:“你跟我来吧,别打扰我妈。”
顾东下楼扔了垃圾,一路顺着不远处便利店的方向走,时砚的司机开车缓缓跟在二人身后,顾东盯着车子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对时砚道:“我们家现在什么样你也看到了,我哥从小到大就十分优秀,是小区里别人家的孩子,是我爸妈的骄傲,也是我崇拜的对象。
他的高考成绩本来可以顺利进入京大,但那年我妈身体突然就不好了,我爸要工作养家,我还在上学,我哥最后选择了明城本地大学,方便照顾我妈。
后来他在大学拉到一笔投资,开了一家杂志社,还谈了一个对他百依百顺,温柔漂亮的女朋友,我以为我哥就是我一辈子奋斗的目标。
结果今年初,我哥的杂志社突然就破产还欠了人一大笔钱,我们家被要债的几次三番堵门,我妈身体受不了刺激,无奈之下只能搬来这边暂住。”
顾东说的十分坦然:“我哥一蹶不振,我去劝慰他,不自量力的想帮他分析失败的原因,不都说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站起来吗?
我没想到,我会听到我哥告诉我,是因为你爸爸,曲行风,勾引了我哥的女朋友唐颂,两人背着他搞到一起,然后你爸爸为了让他放弃唐颂,才想办法让他身负巨额债务,无法翻身。
当时我哥说只要有你爸曲行风在的一日,他就永远都无法翻身时有多绝望,我就对你和你爸有多恨。”
时砚嗤笑:“你信了?”
要曲行风真有那脑子,时砚才觉得这世界不科学呢。
顾东道:“当时信了,我花了很长时间,用了很多心思,去了解你们家的事情,可能我知道关于你,关于你们家的事,比你自己还多,最后我将那个人选定为吴影,一个突然和你关系恶化的多年好友。
我一直在等机会,直到上次,你爸和你后妈离婚,我以为这是你爸的报应,是我的机会,我的目的是让你名声尽毁,在明城一中待不下去,然后跟着你那个吃软饭的爹离开明城,不管你们去了哪里,只要到时候我想办法将唐颂留在我哥身边就好。
我不能让从小一直骄傲的哥哥一蹶不振,最起码,人和财,他总要得到一样。”
时砚挑眉:“怎么就想通了呢?”
顾东苦笑:“不是我自己想通的,事实摆在眼前,逼迫我不得不睁开眼去看。”
看时砚还是那副好奇的模样,顾东咽下嘴里的苦涩道:“我亲眼所见,我哥和唐颂抱在一起,商量怎么从你爸曲行风手里骗钱填补窟窿,之后怎么远走高飞,过上好日子。
没有一丝后悔,也毫不顾念家里人。真真是,冷血至极,自私至极。”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顾东每每想到那天的画面,依然感觉喘不上气来,他想不明,从小到大一直优秀阳光帅气的哥哥,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心思深沉,谋夺别人财产,谎话连篇,对自己家人没有一句实话,甚至连弟弟和女朋友以及自己亲生儿子都利用的人。
顾东觉得那天的见闻,打破了他长久以来的三观。
现在多回想一瞬,就感觉呼吸困难。
时砚停下脚步,淡漠的看着顾东:“你不觉得应该对我说点什么吗?比如对不起之类的。一开始你被亲哥哥蒙蔽,情有可原,但后来你不是早就知道事情真相了吗?对我做了那样的事,还推吴影出去挡枪,你却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样上学回家。
你行事不慎,反而被吴影抓住把柄,反威胁于你,让你成为他的无限期提款机,为了将事情捂的更加严实,你就只能乖乖听吴影的话。
我不觉得这样不敢承认自己错误甚至早就找好替罪羊的你,和你那个不敢面对自己失败,一个劲儿在别人身上找理由,甚至走上歪路的哥,有什么区别。”
顾东脸色和瞬间涨红,看着时砚的眼神不停闪躲,嘴唇颤抖半天,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对不起。
时砚来也不是专门听谁说一句对不起的,搞清楚当时吴影转学背后的真相就够了,这一趟来的挺值。
也要多亏顾东的心理素质不行,今天才会一见到时砚,就产生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在时砚打开车门的一瞬间,背后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他们,他们说,要是没有你,你和你爸手里的东西,就全是他们的了,你小心点儿!”
时砚转身,只看到顾东落荒而逃,差点儿被自己绊倒的背影。
时砚嗤笑一声,算盘倒是打的挺精明,别说那两人不能把他怎样,就是他的没了,他的东西也不会和曲行风有半毛钱关系。
馋哭
时砚没把顾东这种人放在眼里, 让顾东和吴影两人互相撕扯,相爱相杀,就有的他苦头吃了。
吴影可不是简单的主儿, 颠倒黑白,搬弄是非, 没有他不会的, 以顾家的现状, 等顾东满足不了吴影日益变大的胃口时, 会发生什么可说不定呢。
倒是学校这边, 魏朝里是真的有毅力,下午放学后就带着一群小弟大喇喇堵在一中校门口, 气势汹汹, 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要发生什么群殴性社会事件呢。
魏朝里远远地见到时砚,一蹦三尺高对时砚热情的招手, 对身边一个和龙哥一样高大的男子说了什么,男子地低着头,朝时砚这边看了好几眼,随即不甘不愿的带着一群小弟离开了。
离开前, 小弟纷纷朝时砚露出威胁性十足的凶狠眼神。
魏朝里蹦蹦跳跳凑到时砚跟前, 露出一个乖巧至极的笑,朝时砚解释:“我说要来找你学习,他们不放心,非要跟过来瞧瞧,这不瞧见你就走了嘛!”
龙哥冷哼一声:“你是还没断奶的小孩子吗?做什么还要家长盯着。”
魏朝里笑着对龙哥露出一颗小虎牙:“那也比有些人是智障强。”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时砚开口打断:“行了,我们记错的话, 错开高峰期,七中比一中还晚十分钟下学吧?你这会儿跑来就是旷课。”
魏朝里一噎,脸上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下次不会了,我这不是没办法嘛!好不容易找人要到你的联系方式,想商量一下关于以后我跟着你学习的事儿,结果打电话你不接,发消息你不回,加好友你不通过,我只能来学校门口等你啊!”
时砚瞬间想起周末自己在实验室忙完出来,手机上来自同一个号码的几十个未接提醒,上百条未读短信,还有企鹅消息弹出来的无数好友申请。
想都没想就直接拉黑了。
顿时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魏朝里,没想到被自己定义为神经病的就是眼前之人:“那你是什么意思?”
魏朝里适时的揭过这个话茬,嘿嘿一笑:“要不这样,以后每天放学我都在这等你,咱们一起找个地方做一套卷子,互相给对方出题,前提是自己出的题目,自己必须会解答。
要是谁被对方的题目难住,谁就在对方学校的贴吧里喊对方爸爸,如何?”
时砚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魏朝里:“我这就从爷爷降到爸爸了?”
魏朝里还想说什么,时砚果断点头:“行,我答应了。”
魏朝里乖巧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反手就从身后的书包里掏出一份试卷递到时砚跟前:“既然你是大哥,我也就不在你面前假客气了,这是我今天一整天绞尽脑汁出的题目,曲哥你先给小弟露一手呗!”
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时砚大致翻了一遍,题目内容由浅到深,到了后面涉及不少高数知识,要试探时砚深浅的意思十分明显。
题目不至于多难,但知识面不够广,是答不完全的,里面的另一层意思也很明显:要是你连这些都不会做,没资格做我的对手!
一旁虎视眈眈的龙哥不屑道:“你早就准备好了!卑鄙!”
时砚觉得小孩子涉世未深,在做出错误决定之前,要给对方一个悔改的机会,免得将来悔不当初,痛哭流涕,面子上不好过。
神色稍显郑重的问魏朝里:“你真的决定好了,输的人可是要喊爸爸的哦!”
魏朝里笑眯眯点头:“当然!时间紧张,一个小时后就是晚自习时间,咱们快开始吧!”颇有种迫不及待找虐的样子。
龙哥捏了一把拳头,冷哼一声,见不得魏朝里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从兜里掏啊掏,掏出一把钥匙递到时砚手里,不满道:“曲哥,我去买点儿吃的,你们去北校门那边的自习室。”说完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开了。
北门那边有一个自习室,是专门给十九班学生准备的,钥匙在龙哥手里。
可等龙哥拎着香喷喷的包子找到自习室的时候,里面只有时砚一个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教室里静悄悄的,黄昏的柔光透过玻璃打在时砚脸上,将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看不真切。
“靠!曲哥,魏朝里那小子人呢?我还特意买了味道最香的龙虾味儿包子,咱们俩吃让他在旁边看着,馋哭他呢!他人呢?”
龙哥觉得这样的时砚看起来太有距离感,下意识出声扰乱这里的安静。
时砚睁开眼,淡淡道:“走了。”一句话,身上的疏离感顿消,又是龙哥熟悉的曲时砚同学。
龙哥将包装袋放在时砚面前,不解道:“我看那小子就是缠上你了,想从你身上找回场子,记仇着呢,上次让他丢了那么大脸,当着无数人的面儿喊你爷爷,引来一中和七中所有学生的围观,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么简单就走了,我觉得不太科学。”
时砚打开包装袋,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光是闻着味儿就知道是哪家的:“没什么,他给的题目我都解出来了,所有就走了。”
顺便他还反手出了一张卷子送给对方作为回礼。
看那小子一副兴致昂扬像是棋逢对手的样子,时砚觉得可以慢慢玩儿,一步步让对方钻进自己的套子,没必要一上来就是大招,让对方心理防线崩溃。
龙哥数学超级差,那张卷子只看了一眼,就能准确的判断出他不会做,至于难到什么程度,心里是真的没数,闻言也不觉得有什么。
倒是说起另一件事:“曲哥你就应下了魏朝里的请求?你有把握吗?我不敢想你们互相喊对方爸爸的场景,太踏马可怕了吧!”
时砚斜睨一眼:“就不能是魏朝里一直喊我爸爸吗?”
龙哥无语道:“曲哥你醒醒吧!谁不知道你之前和学神卫暖是姐弟关系啊?大家都知道你成绩突飞猛进,肯定是受到了卫暖学神光环的影响。
我要是有学神亲自辅导,说不定我也行呢!
还有那个魏朝里,我可是听说了,上次去参加数学竞赛,一路被卫暖学神压着打,一直在努力,从未超越过。
这都不算什么,听说之前初中的时候,魏朝里和卫暖在赛场上相见,就跟传说中的万年老二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宿敌一样,第一次就被卫暖吊着打。
魏朝里咬牙切齿的放狠话说,明年一定要赢回来,结果第二年卫暖嫌简单没有挑战性,根本没去参加,第三年直接被邀请为特邀评委,没把魏朝里气疯。”
龙哥说的煞有介事:“总之,卫暖学神和明城各大高中的大佬之间的恩怨情仇,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大佬们对卫暖学神是又爱又恨,但卫暖学神一直从未有回应,高冷的很。
魏朝里肯定也知道你和卫暖的关系了,想着赢不过卫暖,先将卫暖亲自教出来的第一个徒弟给踩在脚下。
既出了一口恶气,还能给自己报仇,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时砚这才明白,魏朝里那小子明里暗里跟自己打听卫暖的消息,从几点起床开始学习,到几点睡觉休息,期间各门功课是如何科学合理的安排时间,事无巨细,什么都想知道的样子。
他还以为是那小子对卫暖图谋不轨,当场给怼了回去。
原来根源在这儿呢。
时砚觉得:“以后可以适当的提高难度。”
龙哥三两口一个包子下肚,不满道:“曲哥,咱们之前说好下午放学这段时间一起打篮球,你却偷偷在外面养了狗。
老王要去陪女朋友,老张要回家吃饭,老刘被他叔叔盯着学习,本来好好的篮球搭档被突然冒出来的魏朝里抢走了,我感觉到了孤独和这个世界对我的恶意。
我是被世界遗忘的那个人吗?”
得了,这非主流的调调,本来以为都流行过头了,没想到又回来了。
“那你跟着我一起学习?”时砚试探性的提问。
龙哥没回答,反手掏出手机,在上面编辑什么,嘴里喃喃道:“我突然感觉内心世界如此荒芜,没有人真正走进过我的内心!我要看看这世界上还有没有人记得我,关心我!”
时砚一看龙哥的架势,也不问了,直接点开企鹅,进入空间,就看到龙哥刚才发了一条动态:
“虽然没有人记得,但,十六岁的自己,一定要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配图是一副卡通漫画版生日蛋糕,一个落寞的大脑袋火柴人孤独的躲在黑暗中注视蛋糕上唯一的光明。
时砚:“……”
时砚: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钢铁直男心中住着一个小公举吗?
不管是不是吧,反正发出去不到五分钟,下面就整整齐齐的出现一溜儿回复: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
“生日快乐!”
单是两人的共同好友,就出现了四十多个。
但龙哥的眼神盯着手机,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瞬间从之前的假装文艺青年,化身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怨妇。
时砚眼神往龙哥的手机上一瞄,刚好看到一个备注为“母上大人”的回复:“儿砸生日快乐!”
还有一个备注为“臭老头”的回复:“儿砸生日快乐!”
比别人的多两个字,十分好认。
然后“母上大人”还回复“臭老头”:“今天是咱儿子生日啊!下班你先去买个生日蛋糕!要殷桃味儿的!”
“臭老头”又回复“母上大人”:“遵命,老婆大人!”
一看就是龙哥父母。
时砚瞬间就迷惑了:“龙哥,今天真是你生日啊!”
可他怎么记得龙哥的生日在夏天呢?现在都快入冬了。
龙哥突然就抱着时砚哭的好大声:“果然我是被全世界遗忘的那个人,我的生日在六月,早踏马过了!”
时砚:想笑,但是要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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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谁呀
龙哥那天回家, 果然吃了今年的第二个生日蛋糕,虽然后来龙父龙母给的理由是:“我们还能不知道自己儿子是哪天生的吗?
这不就是想吃个殷桃味儿蛋糕解馋,随便找的理由嘛!反正蛋糕吃了, 你又不会真的一年长两岁。”
总之他们是不会承认,蛋糕买回来才发现自己的失误这种事情。
龙哥大受打击, 真切感受到世情苍凉, 打篮球也提不起劲儿, 被教练拎着揍了一顿, 一瘸一拐的去训练。
反倒是卫暖这边, 作为贴吧管理员之一,很快看到了魏朝里喊时砚爸爸的帖子, 一连三天, 帖子出现的时间和内容都差不多。
昵称:我是七中魏朝里。
内容:一中曲时砚是我爸爸。
一开始同学们当这是玩梗,不知道是哪个学生冒充魏朝里的语气在贴吧搞事情,被人好一顿嘲笑, 纷纷要求管理员封号。
但一连三天,在差不多的时间,同样的内容出现,管理员也没动静, 同学们也咂摸出味儿来了, 这是真身下场了啊。
纷纷感叹:“男人间的友谊,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吗?到了一定程度,都喜欢让对方喊自己爸爸的吗?”
旁人不了解时砚,觉得时砚喜欢做这种事,但卫暖知道,时砚是最讨厌麻烦,却又不怕麻烦的人, 稍一思索就猜到肯定是魏朝里找时砚麻烦,然后被时砚反杀回去。
卫暖觉得这件事勉强值得可以让自己从浩瀚的知识海洋中稍微出来透透气,全当愉悦身心。
于是她顺着线索一路找到了北门那边十九班专用的自习室。
站在门口,就见自家弟弟一脸淡定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桌上放着一张早就被填满的数学卷子。
而另一个小卷毛,娃娃脸的男生正趴在桌上,面无表情,如果忽略他略微僵硬的脊背的话,也能称一句淡定。
卫暖瞬间猜到这人是谁:魏朝里,那个天天喊时砚爸爸的人。确定这人不认识,卫暖也就不客气了。
两人听到动静朝门口看去。
时砚一早就听到了卫暖的脚步声,毫不意外来人是她。
倒是魏朝里,先是被打扰后的烦躁不满,等看清来人后,瞬间转为惊喜和别扭,整个人十分拧巴。
卫暖直接坐在时砚对面,看都没看魏朝里一眼,毕竟对学神卫暖来说,第一名之外的人,都不配拥有姓名。
这一举动将魏朝里气了个仰倒,暗自磨牙,但又毫无办法,谁让他菜呢,菜鸡在学神面前是没有话语权的。
伸长耳朵,光明正大的偷听这对师徒到底是怎么进行日常教学活动的。
魏朝里还有点儿小兴奋,明城的学霸圈子里一直都传,卫暖最近收了一个徒弟,叫曲时砚,是他的前后爸带进门的前继弟,虽然关系弯弯绕绕,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以前,卫暖和曲时砚是异父异母的姐弟,现在,卫暖和曲时砚是前异父异母的姐弟,也就比熟悉的陌生人好那么一点儿吧。
大家一直都在传,卫暖的这个徒弟可能天赋极佳,否则也不能入卫暖的眼,都想找机会来会一会,探探虚实。
自己打不过学神卫暖,也可以学卫暖收徒弟啊,要是自己的徒弟打败卫暖的徒弟,跟自己亲手打败卫暖有什么区别?
学霸的精神胜利法就是这么不要脸没逻辑。
今天这个机会让魏朝里逮住了,也不枉他忍辱负重,深入敌人内部,喊了曲时砚好几天爸爸,成为整个学霸圈子里的笑话。
魏朝里以为卫暖是来教导曲时砚这个徒弟的,听了老半天,结果发现两人在唠家常,着实失望不已。
卫暖:“下周期末考试结束,妈让我喊你回家一起吃个饭,顺便商量一下过春节的事,毕竟春节期间,家里的阿姨都要回家过年的,你那里点外卖都进不去,吃饭也是个问题。”
虽然时砚觉得这些都不是事儿,但长辈的好意,他是领情的。
卫暖道:“上次我爷爷还问你成绩的事呢,我说都挺好的,期末考试结束,你记得给老爷子回个电话吧!”
卫暖又想起一件事,没忍住先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妈和老爷子最近学会了关心年轻人的生活,他们已经熟练的不需要人指导,就能进入学校贴吧。
上次爷爷还问我cp是什么意思,同人是怎么定义的,玩梗的尺度怎么把握,估计最近没少刷论坛贴吧,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时砚一噎,想起魏朝里天天喊自己爸爸的帖子,总觉得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意思。
卫暖说着话,头都没抬,就看完了时砚面前的一张卷子,一看笔迹就猜到是互相出题考试。
草草过了一遍,发现有些知识点又偏又难,但时砚几乎是全对。
毫不吝啬的夸奖:“不错嘛!这才像是我卫暖的弟弟!”
姐弟两唠完家常,卫暖知道自己弟弟没被外人欺负到头上,很放心。看看时间,起身就要走。
魏朝里再也忍不住了,喊住卫暖的脚步:“你,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卫暖缓缓转过身,满脸都是大写的懵逼,额头上三个问号快要实质化。
时砚想起龙哥和他说的,关于卫暖学神和明城各大学霸之间单方面的恩怨情仇,以及各路学霸们似乎不约而同的认为时砚是卫暖的徒弟。
这件事,除了卫暖和时砚两个当事人不知道外,几乎已经是明城各路学霸之间的不言而喻的真理。
卫暖不是个不礼貌的人,她刚才没和魏朝里打招呼,只能说明她真的对魏朝里没印象,不认识罢了。
还真是单方面的彻底啊。
卫暖试探性道:“生病了就去医院?”
魏朝里气的不行:“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卫暖:“哦,那祝你身体健康!”
说完朝时砚指了指手机走了,没搭理气鼓鼓的魏朝里。
很快时砚就收到一条消息:“我听说学渣的心理有时候是很脆弱的,不能说重话刺激,要不断给对方鼓励,不要让他们感觉自己很没用,要给他们自信心,让他们觉得知识这座大山,只要足够努力,就一定能攀爬而过。
既然你已经接受了这份挑战,一定要用适当的方法,千万别刺激到人家小朋友,万一要死要活的,局面会很难看。”
时砚:“……”
同样看的清清楚楚的魏朝里:“……”
魏朝里:“你才是学渣,你们全家都是学渣!卫暖,我和你拼了!”
时砚:“哦,你加油!”
魏朝里就是加满了油,还是被卫暖吊着打的命运,更为关键的是,现在卫暖已经不是魏朝里拼命想要翻过去的高山了。
挡在他面前的,除了卫暖,还有卫暖的徒弟曲时砚。
通过三天的试探,魏朝里已经有了初步决断:曲时砚是个不下于自己的学霸,至于为什么之前表现平平,寂寂无名,这点倒是很好理解。
谁家的学霸还没有几个特殊的爱好呢?
想到这里,魏朝里又充满了干劲儿,对着手里的卷子死磕。
期末考试结束这天,一出考场才发现外面飘飘扬扬下起了雪,地面撒了薄薄的一层,能清晰看清地板的颜色,脚踩在上面,有些滑。
同学们走路一个个小心翼翼,摇摇摆摆,像笨拙的企鹅。
时砚和卫观在校门口准备上车,一起回卫家吃饭。
突然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还是那个熟悉的小警员,尴尬又无奈的对时砚道:“曲时砚同学,麻烦你来派出所一趟,带你家长回家。”
派出所也是没办法了,曲行风赖在派出所不走,大喊大叫搞的人家正常工作都没办法进行,加上他还是受害者,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时砚这个唯一的法律意义上的亲属暂时将人劝回去。
刚好那个小警员知道曲行风和时砚的关系,上次也留了时砚的电话,这才能顺利将电话打到时砚这里。
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卫暖打电话给卫观说了这边的情况,让司机直接将车开到派出所门口。
小警员已经在那里等着,也顾不上惊讶时砚为什么会和卫暖一起过来,一见到时砚,直接道:“我先跟你你说一下情况,我们了解到你父亲曲行风和卫观女士已经离婚。
且曲行风最近和一名为唐颂的女子同居,这些你了解吗?”
时砚直接点头:“嗯,我爸就是因为婚内出轨还搞大了人家女大学生的肚子,才和卫姨离婚的,这些我都知道,您不用太委婉,直接说吧。”
小警员一噎,用神奇的眼神看了一眼时砚,继续道:“曲行风离婚后带走了大约价值三百万的奢侈品,关于这点搬家公司的人可以作证。
东西就放在他们一起生活的公寓内,但由于你父亲最近这段日子经常不回家居住,家里的珍贵物品被人劫掠一空。”
小警员用有些同情的语气道:“你父亲回家发现情况不对,选择了报警,我们这边第一时间派人去现场勘查,调取了小区的监控,初步确定嫌疑人为一男一女。
女的正是唐颂,至于男方身份,暂时还没确认。不过,案子发生在五天前的凌晨,想要破获,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现在的网络并不发达,也不是到处都有监控和摄像头的年代,□□的比比皆是,对方甚至不用整容,换个发型,找人办个假证,只要不过分张扬,拿着那笔钱滋润的过上一辈子都是有可能的。
想想前段时间那个越狱十八年的逃犯,变身风水大师,四处给人看风水,且开班收徒,传播教义,与多名女子育有子女,最后因为吃火锅被当年侦查这个案件的警员当场捉住的新闻,就知道这年头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捞一个人有多难。
小警员拍拍时砚肩膀,用十分同情的语气道:“我们已经立案了,但破案还需要时间,你父亲一直留在这里大吵大闹也不是办法,先带回家好好安抚,让他情绪平稳下来,看看能不能回忆起什么有用的细节。”
时砚嘴角一抽,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和唐颂一起偷盗的男人是顾敛。
但曲行风竟然没认出来。
也就是说,曲行风不认识顾敛,更加不可能知道,唐颂肚子里的孩子是顾敛的,他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卫暖给了时砚一个眼神,时砚点点头,两人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时砚都有些同情曲行风了,这脑子,只能说无知的人最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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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灵魂
关键吧, 有些事情他不是你想说就能说的,比如现在,时砚直接冲上去告诉曲行风:“你先不用急着伤心, 我这里还有一件更加让你本就艰难的人生雪上加霜的事情告诉你,你待会儿再伤心也来得及。”
曲行风一定会问:“什么事?”
时砚答:“其实唐颂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她就是联合她的真爱男朋友给你设了一出仙人跳, 想骗你钱而已, 偏偏你又很傻很好骗, 就真的上当了。”
那么曲行风一定会问时砚:“你怎么知道?”
这叫时砚怎么说呢?他从没见过唐颂,也没见过顾敛, 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设计骗你, 还和卫暖两人找私家侦探查你, 就是你出轨的事情, 也是我们主动告诉卫观的?
这话时砚说了, 以曲行风的性子, 后半辈子要是过的好也就罢了,要是过的不好, 怕是就赖上时砚了。
这可不行。
还是得让曲行风自己去发现, 跌跌撞撞去探索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就当是他成长的代价吧, 等曲行风年老色衰的一天, 他再给他法律规定范围内的养老金就够了, 时砚莫得感情的想。
尽管如此, 在大厅见到毫无形象, 宛如泼妇坐在地上撒泼,大喊大叫让警察负责,快点儿将嫌疑人捉拿归案的曲行风时, 时砚还是难得的沉默了。
说实话,时砚的印象里,就算曲行风初来明城,没遇到卫观,在餐馆端盘子的那些年,每天出门也尽量将自己拾掇的清爽干净,加上当时年轻帅气,随时都有被富婆看上捡走的资本。
但现在,三十多岁的人,看样子像是几天没刮胡子没洗漱,胡子拉碴,满脸油腻,头发凌乱,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样子,着实让人胃部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
深吸一口气,时砚朝卫暖要了一样东西,走到曲行风脸面,居高临下,将那件东西扔在曲行风怀里:“看看你现在丑成什么鬼样子!”
曲行风愣愣的没回过神,不由自主捡起东西,发现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化妆镜,条件反射性的按照时砚的要求去做。
在曲行风鬼叫之前,时砚冷冷道:“奢侈品已经没了,能不能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你想要自己的脸也没了吗?我看你到时候还怎么实现人生理想,找个富婆靠上去吃香的喝辣的。
凭你年纪大在吃软饭行列不占优势?凭你不洗澡不讲卫生胡子拉碴满脸油腻让人看了就倒胃口?还是凭你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人见了就退避三舍的特殊能力?
你好好想想吧!”
带时砚进来的小警员虽然见过好多次这对父子相处的特殊场景,依然觉得现在的场景十分魔化。
不仅小警员觉得魔幻,就是其余人也目瞪口呆,瞪的圆溜溜的眼睛充分代表他们此刻内心的上千条弹幕,全都是整整齐齐的“卧槽。”
除了卫暖。
曲行风的尖叫卡在嗓子眼儿里,愣愣的看了时砚好一会儿,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快速从地上爬起来,不敢面对如此油腻的自己,将镜子仍回时砚怀里。
动作利落的将卫衣帽子扣在头顶,挡住大半张脸,用手捂住下巴,闷闷道:“你说得对,我还能用这一波卖卖惨,说不定手头这个就成了呢,到时候你又有新的后妈了!”
周围人:“卧槽!”
时砚淡定点头:“嗯,你能想明白就好,回家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这种事情万一以后在豪门富老公圈子里传开,就是一辈子的黑历史,羞耻度爆表的那种。
派出所这边要是有情况,自然会联系你的,你待在这里除了增加他们的工作量,没有一点儿用处。”
曲行风就这么被时砚说服,捂住脸,直接冲出大厅,一阵风似的,走了!
周围人:“……”
小警员愣愣道:“这么,简单的吗?”
时砚:“嗯。”
小警员:“仿佛之前苦心劝了他两个小时的自己宛如智障。”
时砚:“倒也不必如此。”
回到卫家,卫观已经在等着了,见到时砚,一点儿陌生感都没有,还像以前一样相处,饭桌上,时砚将派出所的事情与卫观简单说了,卫观突然就感慨起来:“所以这人和人的相处,还是要看缘分。”
虽然知道时砚心里有数,但该关心的卫观还是要关心:“知道你有赚钱的渠道,但你那边的房子,每月光是物业,水电,维修,车子保养,司机保姆的工资,就是不小的数目,还能腾挪开吗?”
时砚又朝卫观露出那种羞涩腼腆的笑:“卫姨,我上次月考不是考了年级前十吗?学校又奖励了一笔钱,我拿那笔钱做了点小小的投资,最近收益还不错,维持目前的生活水平不是什么问题,关于这点您不用太过担心。”
想了下,时砚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需要帮助,我会及时和您说的,不会客气。”
卫观就喜欢时砚这大大方方的性子,甚至觉得有些想不起以前的时砚是什么样子,但卫观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以前非常忙,很少回家,回家也很少有机会和时砚相处,也就这半年,公司基本稳定下来,这才有了不少和时砚相处的机会。
卫观又道:“期末考试结束,接下来的寒假生活,你有什么安排吗?”
时砚点头,简单道:“想试着做点感兴趣的东西。”
“没几天就是春节了,你那边的保姆和司机都是要回家过年的吧?到时候你有什么打算?”
其实这些对时砚没什么影响,这些事他都可以自己做,但对卫观不能这么说:“保姆阿姨只回家半个月,临走前会准备足够的食物放在冰箱里,到时候只需要热一热就能吃。”
至于司机的话,家就在本地,我一般没事不出门,万一需要出门,只能临时麻烦一下人家了。
卫观见时砚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也没什么担心的,最后叮嘱道:“行,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的私人电话一直开机。”
时砚知道卫观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是对卫暖的生活,也没这么仔细关注过,能做到这些,时砚很是感谢。
饭后时砚给卫暖看了他最近给魏朝里出的题目,卫暖大致看了一遍就心里有数,笑眯眯道:“好你个曲时砚,没发现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手呢!
这题目难度逐步增大,一步步将人往陷阱里带,等魏朝里发现的时候可就晚了!”
卫暖并不觉得时砚的进步莫名其妙,她以前和时砚基本上就是一起上下学,一起在餐桌上吃饭的关系,连交流都很少,她并不了解以前的时砚,因此不会轻易论断以前的时砚如何,与现在的又有何不同。
她认识的是现在的时砚,认可的也是现在的时砚,若是时砚又变回以前那副样子,她也能毫不留情的切断联系。
确定了时砚的水平,又在网上查了魏朝里参加过的比赛项目和名次,卫暖充分肯定魏朝里不是时砚的对手,大方的挥手表示:“跪安吧,哀家要玩儿会游戏。”
时砚好奇:“你以前不是觉得这东西弱智吗?”
卫暖说着就熟练登录游戏,笑眯眯道:“那是我没发现这里面的乐趣”。
看到熟悉的账号在线,直接请求组队。
这才有空对时砚道:“你听听这小哥哥的声音,充满了阳光和沙滩的味道。”
“咸鱼吗?”阳光沙滩味道的声音,时砚只能想到这个。
卫暖又道:“你瞧瞧小哥哥的技术,流畅自然。”
“如果没有你暗中保护的话。”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就更能说明对方的实力了。
卫暖又道:“你瞧瞧小哥哥的人品,三甲头三级甲都给我,温馨暖男。”
“还算有点脑子,知道这些东西他拿了也发挥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时砚因为太过杠精被卫暖一脚踢出门外,临了还附送一句话:“像你这样的人,注定一辈子都没有姑娘喜欢!”
时砚一只脚卡在门缝处,说了最后一句:“不要早恋!高中生早恋影响这本书在网站的过审。”
卫暖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时砚,干脆利落的将时砚的脚踢开,哐一声关上房门,谁都不爱。
早恋是不可能早恋的,卫暖是个过分清醒的女孩子,但可以面基。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时砚才入睡不到三个小时,卫暖就直接杀到时砚家里,咚咚咚一阵敲门,时砚被吵醒的时候,头顶一撮呆毛,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灵魂是能飞升成仙的灵魂,但身体是□□凡胎,本就无法彻底与灵魂彻底融合,容易疲惫,这么一折腾,就更懵逼了。
卫暖兴致高昂的在门口朝时砚大喊:“弟,时砚,快起来,陪我去面基。”
半个小时候,时砚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确定的问:“你真的要和游戏里的网友面基?我不信你听不出来他的声音是用过变声器的,还什么阳光海滩的味道,万一到时候是个小萝莉怎么办?”
卫暖不管:“我的关注点是声音吗?你不觉得他有个非常有趣的灵魂吗?现在竟然还有人能一本正经的在游戏里对队友说——女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女人,你的要求真的很多!
女人,这里有三级头三级甲,全都给你,现在可以安安静静闭上嘴,老老实实做我的保镖,认认真真玩游戏了吗?
说的那么认真,那么投入,你不觉得很有趣,想见一见吗?”
有趣是真有趣,两大学神都想不到的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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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管理大师
卫暖见识过时砚的战斗力, 因此带上防狼喷雾和时砚,心里十分踏实,按照约定地点到达银拱门附近。
卫暖:“我们约的是在银拱门里面见面, 等下咱们前后脚进去,假装不认识,我先进, 随后你找个我附近的位置, 万一情况不对, 弟你就冲出来救我。
要是我和小哥哥聊得开心,你就点一份最奢侈的套餐, 全当犒劳早起的自己, 记得自己付账, 不要让人察觉我是带着人出来的。”
时砚:“我就是个工具人呗!”
卫暖很满意时砚的觉悟, 带着十二分的好奇, 想去看看能拥有如此灵魂的少年, 到底是何方神圣。
结果进去找了一圈儿,没找到和自己预期相符的人, 卫暖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掏出手机,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收到回复后, 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看旁边位置的号码牌, 刚好是08。
卫暖僵硬的偏过脑袋:“至爱唐朝?”
眼前之人淡定的点点头, 伸出手十分绅士的起身帮卫暖拉开座椅, 同时做了一个优雅的“请坐”手势,回到自己位置。
霸总气势十足。
真的很像随时都能说出“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那种脑子不好使的霸总。
如果不是眼前之人才到卫暖腰部高的话, 如果不是眼前之人才到卫暖腰部高,还是个小胖墩的话,如果不是眼前之人不仅才到卫暖腰部高还是个小胖墩看起来不超过十一二岁笑起来大门牙还掉了一颗的小学鸡的话。
一切就很完美了。
卫暖深吸口气,面色如常的坐在小胖墩对面。
小胖墩笑眯眯的开口,十分绅士的问卫暖:“小姐姐,我可以先要一份儿童套餐吗?为了今天的约会能以一个绝佳的状态出现在你面前,我已经三顿饭没吃饱了。”
卫暖冷哼一声,用甜甜的声音道:“昨晚最后一把游戏是晚上九点,咱们两确定了见面时间,现在是上午十点,就三顿饭的点儿了?”
小胖墩腼腆一笑,卫暖有一瞬间在小胖墩的脸上看到了时砚在她妈妈卫观面前的样子。
“姐姐,这确实是我三顿饭的时间呢!”
时砚进来扫视一圈,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卫暖,而是在一个角落里痴痴望着收银台方向的秦开荣。
顺着秦开荣的视线看去,果不其然在收银台看到了穿着银拱门工作服的唐诗,唐诗同学确实品学兼优,寒假才开始三天,就已经出来兼职打工了。
第二眼才注意到卫暖,以及坐在她对面更在尽量优雅啃鸡翅的小胖墩。
时砚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知为何,秦开荣的视线不时停留在卫暖身上,或许更准确的说,是停留在卫暖对面的小胖墩身上。
因而也注意到了时砚,两人视线不期然对上,时砚缓步走了过去坐在秦开荣对面。
不是时砚想和秦开荣坐在一起,而是这个位置非常巧妙的能看到听到卫暖那桌发生的一切,而对面的人不仔细观察的话,对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简直是最佳的监控视角。
时砚坐下后指了指卫暖的位置。
秦开荣指了指小胖墩的位置。
两人各自明白了自己的目标,点点头没再说话。
而不远处的小胖墩,咽下最后一口肉,优雅的擦擦嘴角手指,才顶着漏风的门牙,认真劝卫暖:“小姐姐,我这顿不白吃你的!”
卫暖这才明白,这小胖墩还想白嫖她一顿儿童套餐!!!
小胖墩十分认真道:“姐姐,我就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以后别什么人都相信,别看我在游戏里给你那么多装备就以为我是好人,好男人。
甚至不切实际的产生想追求我的念头,这是不对的,女孩子要在网络世界中学会保护自己,不仅大人们的世界很复杂,我们小孩子的世界同样也充满了各种阴谋和欺骗呢!
不要掉以轻心,轻易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说的话。”
卫暖:“……”行吧,我看你还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小胖墩一摊手,渣男气质十足道:“小姐姐,以上是我给你的第一个忠告。
我听大人们什么女追男,隔层纱,我要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你,这是不对的,就像芳芳追我,我根本懒得多看她一眼,还觉得她很烦人。
但是美美追我,我就很愿意和她在一起分享我的棒棒糖,这说明什么?”
卫暖非常配合:“说明什么?”
小胖墩道:“说明除非那个男人本来就对你有好感。要不然的话,要不然,隔得就不是纱,而是网,钢丝网,还通了电,碰上去就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那种,噼里啪啦冒火花,瞬间烧的人皮开肉绽!
所以,这是我给你的第二个忠告,女孩子要矜持,不要轻易去追一个对你没有好感的男人。像我这种善良的小仙男就更不可以了哦!姐姐你很好啦,但你对我来说,太老了啦!”
卫暖:“……”
小胖墩耸肩,随即认真的问:“姐姐,我的这番话,值一顿儿童套餐吗?”
卫暖点头:“嗯,值得。”
可太踏马值得了,卫暖发誓,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天的神奇经历。
小胖墩看看腕上的儿童手表,起身对卫暖十分绅士道:“小姐姐,感谢你的盛情招待,你慢用,祝你有一个愉快的假期!”
转身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路带风,十分霸总的离开了。
卫暖看看自己眼前空荡荡只有一杯白开水陷入沉思。
时砚强忍笑意,准备起身去找怀疑人生的卫暖说说话,趁着时间还早,两人还能一起吃个午饭。
没想到一转身,就见那个小胖墩在门口溜达一圈儿,看了看腕上的儿童手表,换了另一个不明显的位置坐下,像是在等什么人。
时砚快速坐在卫暖对面旁边位置上,因为这里刚好是最佳观察小胖墩的位置。
此时,一直盯着小胖墩的秦开荣也弯着腰过来,坐在时砚旁边。
不用说也知道是做什么的,卫暖也发现了小胖墩可疑的行踪。
等了不到两分钟,就见一个人高马大,收拾的人模狗样,一身帅气休闲服,头发还特意做了造型的龙哥从外面进来。
龙哥同样经历了一场怀疑人生的灵魂拷问,小胖墩白嫖了龙哥两根哈根达斯,然后对龙哥进行了直击灵魂的教育抵消了饭钱。
“我就是想通过这件事告诉你,男孩子不要太单纯,你以为对面是单纯善良的小姑娘,说话又甜,又善解人意,在你烦恼时还会甜甜的叫你小哥哥哄你开心,你就把自己积攒了很久的三级头三级甲全部送个对方。
你能想象到,他可能拿着你送的三级头三级甲去讨好另一个女生吗?
其实对面可能并不是甜甜的小姐姐,而是像我这样心思深沉的小弟弟,也就是我对你没有恶意,要不然你早就被骗财骗色了。
你这行为实在太傻,小孩子的世界,同样充满了各种欺骗和阴谋。
还有,不要小看女人和小孩,我就是通过这件事让你长一个记性,免得将来步入社会,没有一丝防范意识。”
小胖墩一顿输出,成功让龙哥无话可说,两根哈根达斯下肚,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
时砚叹口气,起身将一脸懵逼的龙哥招呼过来,几人面面相觑。
时砚问秦开荣:“你就不管管?”
秦开荣撇嘴:“管什么?又不是我家的小孩。”
时砚:“那你一直盯着他?”
时砚突然反应过来:“莫非,你也是被他骗过来的?”
秦开荣本来还觉得丢人,但见到卫暖和龙哥都被骗了,心理瞬间平衡了,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挤出一个“恩”字。
但秦开荣的遭遇与卫暖和龙哥稍有不同,秦开荣每天早起帮唐诗练小号,用的是个女号,小胖墩一口一个“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彻底将秦开荣给惹毛了。
两人就约了在这里见面,想要来一场霸总间的线下对决。
结果一见到小胖墩,秦开荣就认出了人:“小胖墩叫唐朝,是唐诗一个叔叔家的孩子,小学寒假放的早,假期在唐诗家里玩儿,我见过几次,应该是没加过唐诗同学的小号,才产生的误会。
唐诗最近在这里兼职,小胖墩将地点约在这里,然后唐诗同学拜托我帮忙盯着小胖墩。”
说完,秦开荣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补充了一句:“白嫖了我一瓶可乐。”
并且强调时间:“是每天早上和我练号。”
龙哥就更简单了:“一个小姑娘,天天喊我给她送装备,不给就嘤嘤嘤的哭,吵得我头疼,我就想亲自来告诉她,并不是所有男孩子都喜欢嘤嘤怪,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的男孩子,喜欢的是积极向上,天真善良的小仙女!”
说着强调时间:“是每天中午。”
补充道:“白嫖我两根哈根达斯。”
卫暖简单总结:“我就想看看,现在这年头还活在霸总文里,一口一个——女人,你不要得寸进尺,的男人是什么傻逼模样。”
说着强调时间:“每天晚上。”
补充细节:“白嫖我一份儿童套餐。”
然后,三人发现,其实最傻逼的是自作聪明的他们自己。
时砚不得不感叹:“真是新一代时间管理大师啊!”
早就注意到几人的唐诗好不容易找着空隙,牵着小胖墩的手走到这边和几人打招呼:“你们一起出来吃饭啊?感情可真好!”
说完发现桌上只有一份儿童套餐的残骸留在小胖墩之前坐着的位置上,笑盈盈道:“你们真有童心,还来体验儿童套餐呢!其实除了看起来可爱一点,味道都是差不多的!”
四人视线齐齐射向小胖墩。
小胖墩瑟瑟发抖,被唐诗牵在手里,表面的十分不安,结结巴巴道:“你,你们,认,认识啊?”
四人齐齐点头。
小胖墩哇的一声就抱着唐诗的腿哭了。
打破这份尴尬的,是几人包括唐诗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几乎同时响了。
更可怕
几人手机响起的原因其实非常一致, 就是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本来一般成绩出来的情况下,不会这般兴师动众,但这次情况不同,几乎全体高一师生都很惊讶。
很快, 所有高一的家长们, 也会跟着一起惊讶。
从此, 同学们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又多了两个人:曲时砚,秦开荣。
两大校草同时成了让同学们又爱又恨的人物, 一时不知道该继续粉他们的颜,还是脱粉回踩, 因为他们从此往后成了自己的人生阴影。
因为这次期末是考试是明城十几所高中联考, 因此不仅有校内排名,还有全市排名。
而这次的成绩是这样的。
卫暖, 总分:748。班级排名:1。年级排名:1。全市排名:1。
曲时砚,总分:740。班级排名:1。年级排名:2。全市排名:2。
秦开荣, 总分:730。班级排名:1。年级排名:3。全市排名:30。
也就是说,这三人分别包揽了高一年级的前三名, 卫暖能待在第一的王座上不动摇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实,谁让她过分优秀,普通同学可望不可及。
但时砚和秦开荣能从月考的第九第十,冲击到现在的第二第三,对大家来说就十分有冲击力了,何况两人在全市的排名也不低。
因为一般来说,月考的内容都是阶段性的,考试只针对某一段时间内的学习内容,并不全面。月考成绩好, 只能说明某一段时间内的知识点掌握的好,并不意味着全面考试的期末成绩也好。
因而很多学霸并未将两人当成真正的期末对手,谁能想到两人竟然给大家来了这么一下呢,真是叫人震惊不已。
因而,成绩出来的第一时间,几人同时收到来自班主任或者同学们的电话,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
等几人匆忙挂了电话,点开班级群,十八班的群里已经被各种“曲爸爸牛逼!”给刷频了,时砚好不容易翻到成绩单后,查看过后,内心稍有遗憾。
本来是想最后一次压着秦开荣的成绩逗一逗对方,没想到啊,一不小心比对方高了十分,真是可惜。
秦开荣虽然不知道时砚的想法,但见到时砚又一次排在自己前面,且全市排名比自己高出那么多,莫名感觉不爽。
想说句不好听的刺一下时砚,又知道自己没理由发脾气,要是因为这种事发脾气,显得自己十分没肚量,但他真不是没有肚量之人,只是单纯看时砚不爽而已。
这就很没道理可讲,只能自己憋着,因而脸色十分臭。
倒是唐诗,真心实意为秦开荣的进步感到开心,且唐诗自己的的成绩也不差,班级第二,年纪五十三,进步很大,已经有进火箭班的实力了。
因此心态很稳。
卫暖和龙哥为时砚感到开心,卫暖大手一挥,起身道:“走,弟,龙哥,今儿咱老百姓真呀真高兴,请你们吃大餐去!”
小胖墩听到吃大餐,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一小步,没出息的样子被秦开荣看见了。
秦开荣出于某种说不出的攀比心理,牵着小胖墩的手,豪气道:“走,唐朝,哥哥今儿也高兴,带你吃大餐去!想吃什么直管点,保证今天吃的开开心心!”
只有龙哥精准的摸到了秦开荣的脉搏,凭借小动物般的敏锐,察觉龙秦开荣就是小心眼看不惯时砚每次考试都排在他前面,心里怄气,柿子挑软的捏,怎么不去针对卫暖学神呢?还不是觉得时砚好欺负!
龙哥看不惯秦开荣这小白脸很久了,临走前,很不客气的翻着白眼儿留了一句:“今天想骂人,所以不骂你!”
潇洒的跟着大姐大卫暖的离开。
留下秦开荣反应过来后,气愤的在原地跳脚。
唐诗对两人的三岁半的行为不屑撇嘴,牵过小胖墩的手,语气严厉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今早吃了多少,回头我会把钱还给人家,你看看你现在胖成这样,对身体不好!
在家里答应的好好地不乱吃,结果出来骗吃骗喝,你继续这样下去,我只能将实情告诉你爸爸妈妈!”
小胖墩一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只能讷讷的点头,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立马松开秦开荣的手,免得自己受不了诱惑,脚步不小心就有自己的想法,跟着秦开荣走了。
秦开荣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幼稚,完全顾不上追出去将龙哥一顿爆锤的想法,尴尬的和唐诗道歉。
另一头,几人出门就发现外面飘飘洒洒的落下了不少雪花,龙哥将衣服领子往上拉一拉,哈出一口白雾,突然十分少女心的感慨道:“冬天实在太适合谈恋爱了,踩在雪地上,带着可爱的棉手套,捧着一杯热奶茶,站在女孩家小区楼下,看着四周飘飘扬扬的雪花,就有一种白头到老的浪漫藏在每一片雪花之中。”
时砚自己是冬天穿单衣都感受不到冷的,要不是为了应景,这天气,他甚至连毛衣都不愿意穿,直接将出门随手扯的一条围巾拿下来围在卫暖脖子上。
闻言淡淡道:“是啊,冬天实在太适合恋爱了呢,就连天气都知道迟早要凉。”
卫暖笑眯眯的接受了时砚的围巾,温声说出无情的话:“对的呢,冬天真的好适合恋爱啊,就连树上最后一片树叶都知道迟早要黄!”
龙哥认为这就是这两人注定一辈子要打光棍的原因,于是大方的不与两人计较,说了一个十分冷的冷笑话:“可惜啊,我已经赶在冬日到来的时候脱单了呢!”
时砚还是觉得十分惊讶的:“就你这种非主流男孩儿都有正常女孩子喜欢?”
龙哥骄傲的扯开夹克拉链,大方的让时砚看:“你瞧!我已经开始穿了三件了!不是脱单是什么?”
时砚:“……”
卫暖:“……”
因为龙哥的这个冷笑话,三人吃完饭就各奔东西,不想继续被龙哥给冻死。
时砚回到家里继续开始自己的研究,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的小甲突然冒出来,对时砚道:“组长,你这个世界过的这般安逸,我没了用武之地,都开始堕落。
我以为只是简单的玩了几天游戏而已,没想到一睁眼外面已经过了这么久。”
时砚正在对着电脑看什么,闻言淡淡道:“你不玩游戏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不用太过强调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自取其辱。”
小甲不是很服气,眼珠子一转,想起来另一件事,虽然知道两人的对话绝对不会让第三人知道,还是神神秘的小声道:“组长,最近快穿局不□□稳,有下伙伴私下对我说,新任局长可能遇到了些麻烦。”
这件事时砚还真有些兴趣:“具体说说。”
小甲一挺胸脯,骄傲道:“我听说啊,好像是前任局长秋东那边有了动作,现任局长自顾不暇,局里的事情大部分都交给副手处理。
可是这个副手经验不足,平日里耀武扬威狐假虎威还行,真遇到事情,跑得最快的就是他。
所以,这也是这个世界如此平静安稳的原因,没了局长的针对,加上局里乱套了,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随机分配任务,依照组长你现在的等级,分配到简单世界的可能性不要太大。”
秋东的能力他是相信的,既然秋东能留下小甲,就说明他还有其他后手,这也是为什么出事到现在,时砚能表现的这般平静的原因。
时砚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值得庆祝一下。
时庆祝的方式,就是喊上龙哥和卫暖,三人一起去超市采购年货。
见面时,卫暖的羊绒衫上,吊着一颗亮闪闪的钻石吊坠,晃得人眼睛疼,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样子,很让人有劫富济贫的**,周围已经不少人被她这个亮闪闪的玩意儿吸引了视线。
时砚打趣道:“哟,这是发财了啊!”
卫暖大声对周围道:“假的!十块钱地摊儿上买的,估计也就亮这一会儿,水洗一次就要掉色!”
时砚眼睛一眨,就明白了卫暖的意思。
周围人听见卫暖的话,立马对此失去兴趣,还有人不明显的发出失望的叹息,也是十分人间真实。
天真的龙哥当即就当真了,开心的凑到卫暖跟前,小声道:“哇,真的吗?看起来还挺精致,在哪里买的,我也想要!”
卫暖没好气的拍一把龙哥肩膀,同样小声道:“前几天银行打电话预祝我春节快乐,我才想起来,我前些年还在银行存了几万块钱,时间一长就给忘了。
这就跟天上掉馅儿饼似的,突然多出来几万块,一时想不到怎么花,刚好y家新出了这款钻石吊坠,我觉得当成胸针还挺好用,就买回来了!”
龙哥顿时流下了嫉妒的泪水:“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朴实无华!
我在好久不穿的衣服兜里,鞋垫底下,用过的废书中,文具盒夹层,相框背后,不管是哪儿,只要找到五块钱,就能激动好半天。
我也不想努力了,我想当咸鱼,想找富婆包养我!”
卫暖突然坏心眼儿道:“其实我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龙哥瞬间不嫉妒了,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卫暖,等待她的下文。
卫暖道:“你知道前段时间,新闻上报道的m国有一项业务,就是把逝去亲人的骨灰,做成项链留作纪念吗?”
龙哥乖巧的点头,顺便扯起自己的外套裹紧自己:“听过,感觉有些渗人。”
卫暖阴险一笑,用两根细长的手指捏起那个亮闪闪的吊坠,露出一排大白牙,阴森森道:“好看吧?其实是我前男友骨灰做的!”
本来龙哥弯腰,两人头凑在一起小声说话,时砚跟在后面推着购物车挑拣东西。
听到两人全程对话,时砚眼角不受控制的一跳。
而龙哥的反应就真实多了,当即就跳起来,大喊一声:“妈呀!”
转身抱住时砚身体,瑟瑟发抖。
时砚无语的看向卫暖。
卫暖朝时砚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这是我送给龙哥的春节礼物!”
转而笑眯眯的看着脑袋快要挤进时砚怀里的龙哥:“你不会以为,你当初带人抢劫我的事,真的就这么算了吧!?”
时砚:“……”
龙哥:“感觉更可怕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感冒加重,码了一章,头脑发晕,还有一章在下午三点左右发,么么哒。感谢在2020-09-24 12:17:00~2020-09-25 11:5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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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
事情就是这般巧, 年前最后一天,天气放晴,小区路面上积了厚厚一层白雪,时砚给所有人都放了假, 家里只剩下他一人和小甲一个统儿。
一人一统儿决定愉快又认真的过一个春节, 时砚仔细的写了春联, 准备了饺子馅儿,准备包饺子。
结果接到派出所电话,还是那个熟悉的小警员, 这次对方的语气更加艰难:“曲时砚同学,麻烦你来派出所领你父亲回家吧, 情况比较复杂, 电话里说不清楚,需要面谈。”
时砚洗手换衣服, 眼皮子直跳,深觉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 小警员见到时候后,没直接带时砚进去, 而是在大厅外一个背风的角落里,有些艰难的启齿道:“我知道你家里情况比较复杂,但这次的事情比较严肃。
你父亲,他,不是一直想找个富婆嫁了吗?结果这次这户人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据我们了解,这户人家的男主因病去世前,将家里的财产分为两部分,分别给了妻子和儿子。
由于儿子还未成年, 因此暂时交给母亲代为管理。
女主人和你父亲之间,就,那么回事儿,结果这家的小孩儿不同意,找人将你父亲给揍了,小孩子觉得她母亲用父亲留给他的钱养小白脸,让他很愤怒。
后来双方将事情闹到派出所。
你父亲坚持让人家小孩赔礼道歉,顺便陪他医疗费,当然,还有一些比较过分的要求,但小孩子不愿意,母亲在中间和稀泥,主要是你父亲的一些要求不太合理,你有个心理准备,进去看看吧!”
时砚挑眉,听闻曲行风被富婆儿子给揍了,心情十分微妙。
一脚踏入熟悉的办公大厅,就听曲行风满是委屈道:“我就想和你结个婚而已就那么难吗?你没看见你儿子对我是什么敌视的态度吗?
我又没想抢你们娘两的东西,就是想和你要个保障而已,不想继续这样提心吊胆没名没分的过日子有什么错?难道这点儿小事你也不愿意满足我吗?
还是说,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的?还说什么与我真心相爱,都是假的吗?你说啊!”
时砚看场景还挺热闹,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因而对小警员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找了个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角落安静看着眼前的一切。
很快就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而小警员欲言又止,含含糊糊不好说说清楚的无理要求又是什么。
就见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一身g家经典款风衣,双手插兜,一脸桀骜的站在曲行风对面,闻言满是鄙夷。
开口声音还有些稚嫩:“我呸!你最好收起你这茶言茶语的表演,你这样的小白脸,软饭男,我一个月见三十个不带重样的,主动贴上来就甩不掉!
想要和我妈结婚?行啊!我这就打电话让律师过来,婚前协议签了,我们家的钱,你一分都拿不到,结婚后你的一切生活开支,全都由你自己工作获取。
不是说和我妈是真爱吗?想必这点儿要求,可以为了爱情妥协的吧?”
妥协当然是不可能妥协的。
一身同样g家最新款风衣,发型有些凌乱,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尽管狼狈,依然不减帅气的曲行风。
闻言当即委屈又隐忍的朝女人控诉道:“你就让孩子这么侮辱我?我是不是真心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了什么难道你不清楚?我们之间一定要分的这样清楚明白,做的这么生分吗?你倒是说句话呀!”
女人年龄应该四十出头,但保养得宜,看起来最多三十的样子,有些富态,样貌远远比不上曲行风,就连她儿子的样貌也胜出她许多,能看得出,儿子长得这般英俊,还是多亏了病逝的丈夫家的基因撑着。
女人夹在美色和孩子之间,左右摇摆,渣的彻彻底底。
曲行风见此情形,加一把火:“再说了,我和小野一直相处不好,我做的努力你都看在眼里,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出了事情,怎么就全都成我的错了?阿元,做人做事要讲良心,我做得如何,你心里有数吗?”
孩子又是呸的一声:“少他妈的放屁了,你这话就跟受害者有罪论有什么区别?你要来抢我爸留下的遗产,难道我还要举着双手像他妈的二傻子一样欢迎才算配合吗?
这和女孩子被人强、奸了,你跟那满脑子封建思想的猥琐男人一样,到处散播谣言,说什么女孩子注重打扮,一味追求物质享受,长相漂亮却处事轻浮,胆小懦弱且无力防卫。还要穿着暴露,故意吸引男人视线,求着被人强、奸有什么区别?
女人在街上裸、奔,那是她的问题,你他妈精虫上脑,跑上去摸两把,难道还是裸、奔女的错了?同样的,我家有钱,那是我爸爸努力会挣钱,你他妈见我家有钱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扑上来,还能是我家钱主动勾引你不成?
你不恶心,我都替你们恶心!
我妈手里的又不是只有她自己的财产,现在把我的财产全部分离出来,再把她的财产中,当初和我爸说好的,属于我将来要继承的那部分给我。
你们爱怎么造作就怎么造作,小爷我懒得管你们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破事,恶心人!”
小孩的话提醒了女人,她手里虽然掌握着去世老公的所有财产,但那里面有一大部分将来是要给儿子的,并不完全属于她,要是失去那部分财产,她在生活水平将急剧下降。
女人当即用帕子擦擦眼角,十分悲伤道:“小野,你是故意说这种话让妈妈难堪的吗?你怎么会这么想妈妈?是不是外面有人说了什么?一定是你大伯他们对不对?
妈妈就知道,你大伯他们一直在打你爸爸留下的财产的主意,这么处心积虑的破坏咱们母子的感情,我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他们!”
小孩子嗤笑一声,摆出一个十分抗拒的姿势,拒绝女人的碰触:“我说的是不是真的难道你心里没数吗?
我爸还躺在医院病床上,你就和医院的大夫眉来眼去,我都怀疑我爸是不是被你给气死的。
等我爸去了还不到两个月,你就和来帮我爸治丧的好朋友勾搭到一起。
你以为你有什么事能瞒过我吗?我不说又不代表我就真的傻到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我对你的了解,比你自己都深,这两年你和多少男人真爱过,还要我一一给你数一数吗?
看在你心里还算有数,没蠢到真将财产分给那些主动贴上来的小白脸的份上,我才一直容忍你到现在。
这次你要是真的敢给他咱们家的股份,别怪我不客气,回头找大伯他们来主持公道!我告诉你,就算我今天出门被车撞死,我也早就立好了遗嘱,属于我的钱,全部捐给社会,你和这个狗男人一分都别想得到!”
女人一噎,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嘴唇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小野,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妈妈?你在妈妈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再也没有人能比你对妈妈来说更重要。”
小野闻言脸色彻底冷下来了:“行了,要不是因为你手里的财产有一半儿是不属于你自己的,你不可能像今天这般低声下气特意给我表演母子情深,恶心坏我了。
什么都别说了,想结婚,行!签署婚前协议,咱们家的钱,他一分都别想沾染!我嫌脏!否则我就请大伯来评评理。”
时砚都要忍不住给这位仁兄鼓掌了。
富婆一听就慌了,虽然满脸不虞,脸色难看,但还是深吸口气,一脸不舍的对曲行风道:“行了,不就是受了点儿伤吗?我儿子找的人,出手都有分寸。
想要医疗费是吧?还想要什么?道歉是吧?我替小野给你道歉!
但想利用这件事,逼我和你结婚就算了吧,咱们之间到此为止,之前送你的那些东西,价值几十万,我呢,也不找你讨要,就当是全了咱们这段缘分。”
曲行风一听这话头就很不对,慌张的摆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你不想的话,我就不逼你了,现在这样也挺好,我不觉得委屈,只要和你在一起,怎么着我都行!”
说话间还扯到了嘴角的伤,疼的龇牙咧嘴。
谁知女人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用了,咱们之间就这样吧,我先走了,往后没事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关键是不要打扰自己重新找小鲜肉。
女人说完,就一脸忧伤的看着儿子:“小野,咱们走吧!”
小野面无表情的看了曲行风一眼,理都没搭理一眼女人,转身大踏步离开大厅,在门口位置,视线不期然和时砚对上,两人都是面无表情,一个桀骜,一个淡漠,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年,没什么情绪的分开。
时砚就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
但总归是什么都没说。
时砚看着已经完全傻眼,到处丢人现眼的曲行风,淡淡道:“行了,回吧,嫁个富婆不是你的理想吗?
追求理想的过程,谁人能一帆风顺?哪个不是经历过万般挫折?有人蹉跎一生都无法达成,有人比较幸运,最终得偿所愿。
大不了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呗,想找个富婆,一辈子当咸鱼,不想努力,不偷不抢不触犯法律的底线不违背社会道德,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但你也要擦亮眼睛仔细找啊,这么没有担当没有责任心的还是算了吧,下次千万不要在垃圾堆里找富婆。”
不知道懵逼的曲行风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小警员是惊呆了:“还,还能这样想的吗?”
时砚:“有什么问题?”
小警员:“好,好像没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曲行风: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时砚:对就回家吧,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完了。
谢谢大家的关心,吃了药感觉好多了,么么哒~~~
计划
曲行风站起身, 为自己的这次看走眼感到遗憾不已:“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这家的孩子一直和母亲关系不好,两人因为男主人的去世生了隔阂。
且女主人是个见色眼开的,我以为应该很好离间他们二人的关系, 倒是没想到两人之间有这么深的利益纠纷, 且这个女人本身手里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财大气粗, 一直都是借儿子的脸充胖子。”
曲行风一秒钟变脸,上一刻还是忧伤哀怨脸,瞬间换成一副凉薄无情却格外吸引人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小警员在曲行风脸上,看到了时砚的影子。
拍拍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随手一撩有些凌乱的头发, 曲行风随意对时砚道:“走吧,爸也不至于大过年的还为了理想奋斗, 今年咱们爷俩一起过个年, 好歹从那个女人手里拿了几十万。
不吃亏,这钱放在乡下老家, 够一辈子吃喝不愁, 所以说, 还是有钱的傻子的钱好赚呢。
前些天偶然见到你卫姨,听说你期末考试考了全市第二,咱爷俩好长时间没聚,一起庆祝一下。”
小警员想想自己一个月两千块的工资, 几十万大概需要自己奋斗大半辈子,心里有一瞬间产生了当咸鱼的想法。
随即摇摇头:不!我是为了理想,为了维护正义, 我们不一样!
时砚想了下就明白了:“你那边的房子住不下去了?”
曲行风倒也实诚:“人家都打上门了,我要是还住在哪里,名声不好,传出去的风言风语影响我继续为了理想奋斗不是?
这马上就过年了房子也不好找,只能去你那边住段日子了!”
曲行风非常有自知之明:“放心,不会在你那儿长住的,就是应应急,就算你想让爸长住,爸还不乐意呢,有个拖油瓶,不方便办事。”
啧,这话就差没直接说,有时砚在场,影响他勾搭富婆。
既然这样,时砚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但有句话他得说在前头:“这几天家里的保姆阿姨和司机全部放假了,既然你要住的话,饭就拜托你了。”
见曲行风还想说什么,时砚直接一句话堵住他的嘴:“之前不是花了大价钱报了厨艺班吗?不打算让我瞧瞧你的厨艺水平吗?
都说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你多练练,关键时刻才不掉链子,对你没坏处。”
曲行风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这次的这个没有一点儿担当的女人,不就是因为他的一道菜,才在众多小鲜肉中,挑中了他这个老腊肉嘛!
曲行风被说服的后果,就是这个年,时砚在家吃的比保姆阿姨在时还丰盛。曲行风好似打定主意,以后就要走居家贤惠老男人路线了,一天中所有空闲时间都在厨房度过。
厨房的抽油烟机二十四小时工作没停歇过,煎炸烹煮,样样俱全,南北大菜,时不时就能上桌,时砚过上了一天七顿饭的小日子。
冰箱里的食材很快就消耗一空,曲行风大方的花比平时高五倍的价格让人送来了一批新鲜食材,看着堆在厨房地上满满的的食材,捂着胸口肉痛了好一阵。
“爸现在是没有富婆包养的无业老腊肉,这么折腾下去,非要破产不可,为了理想,我付出了太多。”
彼时时砚正在厨房给自己榨果汁,闻言淡淡道:“又没有人逼你,你可以选择好好奋斗,等你七老八十,走一步就要咳三咳的时候,腰缠万贯。
到那时候,你也可以像那些老不死的家伙,出入带着几个年轻漂亮又鲜活的小姑娘冲门面。
保证那些小姑娘同样为了钱,心甘情愿的主动往上贴,就等着你一命呜呼,好分了你的财产,回头去包养小鲜肉。”
曲行风听得一阵忧伤:“所以说,生物链就是一个轮回,爸爸现在是生物链底端的那个,要是不努力,随时都能被人给代替或者吞没,真可怕。”
时砚真诚建议:“或许有一天,你可以跳出这个生物链。爸你手里有点小钱,做些其他的工作,比如开个小店。
你之前不是说想开一家餐厅,为此专门报了厨艺班和管理班吗?找个人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曲行风想了下那种日子,忧伤的感叹:“报班是报班,但你知道爸在上课时是什么感受吗?”
时砚摇头。
曲行风露出一副不堪回首的表情:“就头疼,只要一听老师在上面哔哔,爸的头就不受控制的开始疼,就像被容嬷嬷在脑子里扎针一样,一跳一跳的疼,要不然你以为爸为什么会被唐颂那个女人吸引?
还不是因为我们都是学渣,两个互相不好好听老师讲课的学生,自然有话说,说着说着,时间一久,不就……”
时砚:“这踏马是我听过最奇葩的出轨理由了,你觉得值得吗?”
曲行风摇头:“没什么值不值的,所以,以前一直觉得你遗传了爸爸的学渣基因,对你的成绩从来没抱过什么期待,期末你能考这么好,说实话,爸爸还挺意外的。”
时砚摆摆手,端着果汁出了厨房,将战场留给曲行风继续发挥,这人大概是没救了,只要不作奸犯科给人当小三出去丢人现眼,时砚觉得还是散养着吧,随他高兴。
时砚最近忙的事情,是在网上忽悠了一个明城本地人来给自己当打工仔。
这人名叫程华生,三十五岁,之前在一家小型金融机构上班,好不容易混出头,好歹算是一个小领导了,结果一转眼就被下属出卖,被竞争对手搞的丢了工作还背负一大笔债务。
程华生东拼西凑也还不起这笔债,能借的都借了,亲戚朋友差点儿因此跟他绝交,家里一穷二白,老婆还在跟他闹离婚。
背负了巨大债务压力的程华生有一瞬间想要一死了之,无计可施,司马当活马医,咬牙在本地论坛发布了一条求助信息,不到一天时间,他的求助信息被人顶在首页。
但这并不是好事,没有一个人提出想要帮助他,所有人都在嘲笑现在的骗子水平越来越差劲儿,骗钱的手段这么低级。
网友说的最多的就是:“编一段一听就很假很惨的故事,放一个银行卡号,手机号,就能骗钱的话,我的故事可以编的比你惨十倍,比你真实一万倍,跌但起伏,感人肺腑!长点儿脑子吧,骗钱也是一门艺术!”
同时,程华生的手机收到无数短信,全都是骂他“骗子不得好死”,“骗子死全家”之类的话。
仅仅一天一夜,程华生就收到了上千条谩骂短信,击溃了他最后一根理智的弦。
就在他打算一死了之,不连累老婆孩子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一道清冽的嗓音轻声问他:“我给你打的钱收到了吗?收到的话,我希望在你解决了手头的困难后,咱们有机会见面聊一聊,这是我的手机号,到时候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程华生感觉自己还活在梦里,浑浑噩噩挂了电话,猛然惊醒,从上千条的垃圾短信中,一一翻找,最终在无数条信息中,找到了两个小时前一条来自银行的提示消息。
正是他留在论坛求助信息上的银行卡所在银行发来的消息,程华生数着后面一连串的零,看看比他求助时所写的数字还多的金额,最终流下了似悲似喜的泪水,浑身无力李的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出来。
而今天,大年初三,就是程华生约时砚见面的日子,对方是以给时砚拜年的名义过来的,拎着大包小包,身边还跟着一个脸蛋肉乎乎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开门的时砚。
程华生没料到能给他那么大一笔钱的人,竟然是眼前这个如此年轻的孩子,最多十五六岁的样子,或许还是一个高中生,程华生在心里推测。
但这声音将他从深渊拉回人间,他绝对不会听错。
随即想想明城关于这个小区的传说,能住在这里的人,又有几个是简单的呢?程华生也就释然了。
进屋落座,曲行风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给几人端来水果点心。
时砚给对面两人介绍:“这是我爸。”
程华生有些拘谨的和曲行风打招呼,小姑娘站在爸爸身边甜甜的喊“叔叔好!”
曲行风非常随意的摆手:“你们不用客气,这里是我儿子的家,我只不过是在这里借住几天,你们随意便好,不用搭理我!”
这话说的,叫程华生更加拘谨了,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时砚没有多说,要是程华生通过了自己的考验,以后相处的机会多的是,这些事,往后慢慢都会了解的,不急在这一时。
程华生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时砚解释:“本来该是我们全家上门感谢曲先生的,但我父母最近因为我的事,心力交瘁,前段日子还能靠着口气硬撑着。
突然事情了解,一口气松懈下来,反而撑不住病了,我妻子只能在家照看两位老人,孩子实在顾不过来,只能由我带着,让您见笑了。”
时砚摆手,让小姑娘自己在一楼玩儿,和程华生上二楼书房去谈事情。
小姑娘听话的从随身背的书包里掏出作业,乖巧的搬了小板凳坐在桌边,咬着笔头开始写作业。
看这小动作,瞬间让时砚想到之前卫家隔壁,住在老王家的那个小黑丫。
听说最近在幼儿园成绩上升,由于力气大,成功拿下幼儿园的小霸王胖墩同学,已经是打遍幼儿园无敌手的小霸王一枚,神气的很。
她妈妈王淑红被王总安排在时砚所在的小区物业工作,人很勤快。有时候小黑丫放学,会带着住在这里的幼儿园同班同学,一起帮她妈妈干活儿。
时砚见过几次,小朋友们叽叽喳喳,忙的满头大汗,玩儿的很开心,没任何隔阂的样子。业主家长们看看,也不多说什么,时砚就觉得小朋友的世界,是真的纯洁无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5 14:41:25~2020-09-26 12:0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976691 20瓶;不知道叫啥、windlin 5瓶;顶着up当非酋、方圆 2瓶;迟到的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都是套路
时砚将一份资料交给程华生让他自己看。
“我是想开一家教育机构, 目前来说,主要针对小初高的课后补习,四六级专项训练,出国留学的雅思托福也可以逐步尝试。
现在不是有很多大学生出来当家教但是不好找门路, 经常上当受骗的新闻吗?还有一些老师在校外偷偷摸摸开补习班贴补家用, 被学校查出来就要面临一系列处罚。
咱们可以将这些资源整合起来, 就当是给老师和大学生们提供一个兼职的平台,让他们来咱们这里上班,咱们提供场所,给老师和需要补课的学生双方一个交流进步的机会。
当然这么说非常笼统,这里是我关于这个机构的一些设想,现在先从小的补习机构做起, 不着急, 慢慢做着。
找你来的主要目的,想来你也能明白, 我的年龄还有身份, 都不方便出面,就需要一个明面上的负责人, 这个人我选择了你, 希望程先生不要让我失望。”
程华生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只看了前两页,就被时砚的计划给深深吸引住,这一看就是一个小时。
时砚没打扰,将对方留在书房, 自己先下楼了。
从线下教育,到未来十几年,随着手机电脑的普及, 发展为线上教育,课程五花八门,种类庞杂,就是时砚目前想做的事情。
但他可不想因为这些事情束缚住自己的手脚,因此,找个人来替自己出面处理琐事,就非常有必要。
下到一楼一瞧,还挺热闹,曲行风竟然有模有样的给人家小朋友当老师,一脸笃定的教导小朋友:“这道题肯定这么填没错!不信你从头读一读,是不是觉得非常有道理?”
名叫程朵朵的小姑娘被曲行风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莫名觉得这位叔叔说的好像很对的样子,但看着又觉得哪有问题,就是说不出的感觉,满脸的纠结。
时砚过去瞧了一眼,差点儿自戳双目,无语凝噎。
小学二年级的题目,简单的情景对话,题目上说,小亮爸爸十一国庆想带全家出去旅游,考虑到路程问题,认为自驾游是最合理的选择,请小朋友根据情境补全对话。
爸爸说:宝贝,马上十一国庆到了,学校肯定会放假,爸爸妈妈也不用上班,我们全家出去旅游,放松一下!
接下来是小亮的回答,空出来需要小朋友自己补全。
而下面一句是爸爸的回答:宝贝你说的对,爸爸应该听你的,那我们一家骑车去郊游吧!这也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在曲行风的教导下,朵朵小朋友在那里填了一句话:“爸爸,咱们家有车吗?”
时砚:“……”
朵朵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天真无邪的感谢曲行风:“谢谢叔叔,没有叔叔,我这道题都想不到要填什么,叔叔你好厉害啊!”
时砚心说:回头希望你面对老师的时候,老师也能这么想。
曲行风骄傲的挺起胸膛,奖励自己和朵朵一人一颗大草莓,两人喜滋滋的吃了,继续做下一道题。
时砚也不走了,就坐在旁边,看两人还能搞出什么气死老师的操作。
结果翻页后,是一道需要把所有字母按照顺序连接起来,说出自己发现的题目。
朵朵小姑娘很快就连成了一个蝴蝶形状,然后兴奋的抬起小脸,对曲行风道:“叔叔,这个我会,不用你教!”
三两下就在旁边的横线上写下:fu die
这回换成曲行风摸着下巴,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的样子,然后在小姑娘期待的目光中,又奖励了对方一颗大草莓。
时砚的白眼儿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感情这娃还有一半儿福建人基因呢!
时砚就想看看,这两人还能离谱到什么程度。
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到了猜谜语题,谜面是:头戴大红帽,身穿五彩衣,凌晨把歌唱,催人早早起。(1)
朵朵咬着笔头,眼珠子一转,利索的在上面填了一个:妈妈。
曲行风一噎,用商量的语气道:“宝贝,这个题目是不是哪里不太对,要不咱们在想想?”
小姑娘一脸笃定的教导曲行风:“叔叔,这道题肯定这么填没错,不信你仔细从头到尾读一遍,是不是觉得非常有道理?”
曲行风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莫名觉得朵朵说的好像很对的样子,但看着又觉得哪有问题,就是说不出的感觉,满脸的纠结。
于是又在朵朵期待的目光下,奖励了她一颗大草莓:“没错,你说的很有道理!”
时砚:“……”
时砚也不知道是曲行风将小姑娘的画风带跑偏了,还是两人天生脑回路相似,本身就这么有共同语言。
一时心绪复杂难言,不知道是谁先祸害了谁。
等程华生满脸兴奋,浑身干劲儿,一心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出现在一楼时,就见自家小姑娘在老板的父亲教导下,认认真真写作业,心情更加愉悦了几分。
刚想感谢一番曲行风,走到近前,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女儿在曲先生的教导下,正在做一道英语题。
题目是:he is my mom. 划线部分是mom。题目要求是对画线部分提问。
而自家女儿的答案是:画线部分为什么要画在那里?
程华生两眼一黑,脚下一个踉跄,开始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还是自家女儿一直是这个脑回路,而自己因为工作原因,疏于管教孩子的学业问题,以至于让自家女儿从小就走上了歪路。
而他要感谢的曲先生,还兴致勃勃的给自家闺女竖起大拇指夸赞:“真棒!来,奖励一颗大草莓!”
程华生脸色僵硬,看看优秀到他望尘莫及的老板,在看看老板这明显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爹,一时心情复杂。
但不管怎么说,让闺女离老板他爹远一点儿,还是没错的。
程华生开车离开的时候,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朵朵小姑娘脑袋从车窗伸出来,挥着小胳膊和曲行风大声道别:“曲叔叔,谢谢你今天帮我做作业,朵朵可喜欢你了!下次请你来我们家做客,我让妈妈还买咱们都喜欢的大草莓给你吃!”
曲行风一脸开心的点头回应:“行,谢谢朵朵!”
驾驶位上的程华生不知想到了什么,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时砚没忍住眼底的笑意,送一家人离开。
时砚的教育机构最终起名“石见教育”,时砚懒得想复杂的名字,直接将砚字拆分开来,取名石见。
程华生却觉得这名字非常好,有石头都能给教成才的意思,同时“石见”谐音“实践”,寓意很好,对此夸了又夸。
时砚算是看明白了,在他这里,只要不让曲行风和他女儿朵朵一起写作业,不管做什么,在程华生眼里都是好的。
曲行风果然说到做到,他已经靠找富婆实现了初步的财务自由,年后就迫不及待的联系中介公司找房子,搬出了时砚家里。
没有了曲行风,保姆阿姨刚好回来上班,两人顺利交接,时砚省了自己动手的功夫,一切都很完美。
一开学,时砚就成了整个高一年级师生眼中的香饽饽,能考全市第二的学生,在火箭班老师眼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心头好,绝对不能错过的存在。
按照惯例,时砚和秦开荣,以及唐诗这样在期末考试中突飞猛进的学生,一开学就是要直接进火箭班的。
同样,火箭班连续三次成绩排名下降的学生,也需要退出。
十八班班主任小苏老师虽然心上不舍,但也莫得办法,只能看着班上出来的金凤凰,嗖的一下被人截胡,自个儿憋气。
开学第一天,十八班不少同学们聚在时砚周围,叽叽喳喳的商量着晚上一起吃饭,给时砚“践行”。
时砚看着这些学生,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意,这些可都是石见教育第一批的优秀学员,是打开石见教育在明城市场的重要棋子,是打出石见教育在教育机构名声的第一步。
他从见完程华生就盯上十八班这群人了。
程华生那边用高薪吸引了一大批想进入石见教育做兼职的老师和大学生,最近为了考核这些人的事忙的焦头烂额。
现在总算是有了眉目,万事俱备,只欠学生。
可谓是等这天等很久了。
看着这群还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个期待聚会的同学们,想想他私下里给十八班同学的家长们送过去的信,以及家长们给的回信。
时砚决定仁慈的给他们最后一个狂欢的机会。
笑眯眯很好说话道:“行,地点你们定,这顿饭我请,别客气,你们时哥有上学期的奖学金,请的起!”
这话的意思,就是紧着奖学金那些钱请,太贵的没门儿,但大几千块钱,也够这群学生造作了,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一个个脸上完全没有了对时砚的不舍,瞬间换上对聚会的期待。
这个说吃火锅,那个说吃烧烤,还有人说要在福贵楼点一桌价值888的贵宾套餐,吃大户要有吃大户的样子,不能扣扣嗖嗖让曲哥看了笑话!
时砚笑眯眯的拍板:“成,那就福贵楼!”
教室里瞬间下响起惊天高呼:“曲爸爸牛逼!”
“曲哥威武!”
搞的隔壁十九班学生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纷纷出来在走廊查看情况,龙哥还钻进十八班教室,一个劲儿问时砚:“怎么了?怎么了?”
小甲看着这群无知的学生,在时砚脑海里深深的叹口气:“果然无知是福啊!他们一定不知道,他们的家长已经决定将他们未来三年交到你手里,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事实!”
时砚笑眯眯:“谁让我从年级倒数,到全市第二的经历太过传奇了呢?你知道这个寒假,有多少家长私下里发消息问我是怎么学习的吗?
你知道他们为了我的这个学习方法,可以付出多少代价吗?
我的补习机构,前有全市第一家喻户晓的卫暖学神去那里偶尔充当老师,体验人生。后有逆袭人生的全市第二在那里认真补课。
再加上第一学期几乎白菜价的补课费用和成绩不提高一百名不要钱的承诺,没有人会不动心的。”
小甲:“都是套路。”
作者有话要说: 注(1):非原创,来自百度。
小老师
时砚用自己做活招牌打广告的效果十分显著, 尽管同学们后知后觉发现被坑了,表面上表现的十分抗拒外,家长们却是一个个高兴的不行。
但说到底, 同学们心里, 是不是也和面上一样表现的不高兴,这事儿经过时砚的仔细观察, 还真不一定。
只能说,少年, 就是爱口是心非, 死鸭子嘴硬。
十八班本来是另一种形式上被家长们放弃的孩子,但时砚用自身做了最好的例子,从一个学校倒数的学渣, 用一学期的时间逆袭到全市第二,这是怎样一种震撼, 没有人比十八班本班人感受更清晰。
同学们心里不是没有想法, 只不过这种想法从脑子里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我不行”三个字取代。
但时砚开学的时候,拒绝了学校的提议,并没有直接搬到火箭班去,而是留在十八班, 十分热血的要和同学们共进退。
很大程度上刺激了十八班这群从小就是学渣的心, 让他们觉得自己也是被人期待,被人重视,甚至被人放在心上的, 都是十几岁最中二,也是最热血沸腾的年纪,被时砚这个一搞, 一个个立马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心里暗暗发誓要好好学习。
时砚对此表示很满意。
作为全市第二,时砚在学校已经有了相当大的自主权,对他不去火箭班的决定,虽然火箭班老师私下里颇有微词,见了时砚总是用是唉声叹气,用一种“好好地苗子被十八班一群垃圾给祸害了”的眼神看他,希望时砚能悬崖勒马,认清自己的错误,回头是岸。
但时砚装傻充愣,一脸憨厚的用一句话就将人给噎的直翻白眼儿:“老师,我觉得十八班挺好的,学习最重要的是充分发挥自主性,这不,我在十八班老师们的教导下,也一样能考全市第二,就说明十八班老师的教学水平不比火箭班的差,您说对不对?”
当然不对!
这不是秃子头顶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但面对时砚这个bug,火箭班老师们有口难言,只能寄希望于校长听从他们的建议,不要让时砚的天赋在十八班被活活浪费了。
像曲时砚同学这样的学习能力,就应该和卫暖同学一样,横扫各大奖项,成功拿到保送名额,就算不保送,也是两年后高考中为学校争光的好苗子,这种天赋,就是省状元也是能想一想的啊!
这些可是只有火箭班的老师能帮助时砚同学得到,十八班的老师们行吗?
不行啊!
但谁让时砚第一时间早就说服了龙校长呢?
校长都发话了,允许时砚不换班的请求,下面的老师只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大有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
但在课外补习了两周后,时砚发现有些人就是去捣乱的,不仅消极怠工,还大大影响了其他想好好学习的同学。
时砚琢磨着,需要找个时间将这些人踢出局,免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终于,在一次班会上,时砚莫得感情的告诉大家,以后不仅周末的时间被补课班占用了,就是晚自习时间,也被他征用了时,大家竟然不觉得意外,只觉得这天终究还是来了。
果然,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学渣一生的阴影。
大部分学生表面上不是很开心,但心里其实也有改变现状的想法和决心,很支持这个决定。
但还是有部分人觉得时砚的做法霸道不讲理。
说话更是不客气:“曲时砚你以为你是谁,你想让我们周末去那个补习班补课,我们就得去,你想让我们晚自习时间按照你的意思学习,我们就得学,你未免将自己太当回事了!
我合理怀疑那家石见教育私底下和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你为了给他们家拉人,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那位同学起身,对上站在讲台上的时砚视线,大声道:“就算我们不缺这点钱,也不想让你赚这个黑心钱。
呵,听说你爸爸是个吃软饭的,去年和卫总离了婚后,就再也没找到新下家,该不会是你最近手头紧,周转不开,才将主意打在咱们这些同班同学身上吧!”
本来还有些哄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同学们的目光在时砚和那位同学之间来回扫荡,一时没人有开口说话。
但有些人的拳头已经硬了,脸色不善的盯着说话的人,暴脾气的恨不得当场和这人打一架。
你自己不想上进,就能代表所有人都不想上进吗?
好不容易对学习找回了一点儿兴趣,想想时砚同学上周末浅显易懂,幽默风趣的讲课,很多同学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走在路上回想起那些以前晦涩难懂的知识点,突然就像是开窍了一般,不知何时竟然就理解了个透彻。
这辣鸡玩意儿的观点,什么时候就能代表自己了?
这人时砚认识,之前和吴影在教室起争执,时砚因此简单算了笔账,让吴影还自己一千来块钱的时候,就是这位主动站出来,劝时砚大度一些,别和吴影计较。
好像叫张志森?算了,这个不重要。
只记得这人当时被时砚怼的灰头土脸,两人也因此一学期没什么交流,对方一直避着时砚走,现在看对方洋洋得意,一副抓住了时砚痛脚,想一脚将时砚踩在脚下的样子,实在愚蠢极了。
时砚站在讲台上,淡定的对质疑的同学道:“这位同学,不知道你自己脑补了些什么,以至于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我要重申一遍的是,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强迫于你,你想不想去补习班,是你家长的决定。有什么意见,也应该回家找你家长去说,跟我说不着。”
时砚说的十分坦然,他是给家长们去了信,打了电话,但前提是这些家长寒假期间全部私底下询问他的学习方法,因而他才将补习班与之联系在一起。
是家长们经受不住补习班的白菜价加上时砚这个教科书式逆袭典范的诱惑,才会主动上钩,不存在欺骗,从头到尾都很透明。
时砚一顿,继续道“至于晚自习一起学习也只是遵循自愿原则,天助自助者,这个道理非常简单,我希望你能明白,知识是学给你自己的,你不想要,没人会傻逼到强迫你去学,我又不是你爹妈,为什么要上赶着为你以后的人生负责?你着实想多了!
就算我是收了补习班的钱,想要拉你们去补课,但你都强烈的表示不会让我赚一毛钱,你就不在我的目标范围之内,因此更加和我没什么关系,麻烦你先坐下,别耽搁我的时间 。”
说完也不看这位同学涨成猪肝色的脸,继续淡声对下面眼巴巴看着他的同学道:“同时,这也是我想对你们说的话,一切都需要大家自愿,我从不搞强迫人那一套。
现在大家才是高一,一切都来得及,我希望大家不要做日后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上学期我的进步,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有目共睹。
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寒假期间,不少同学,包括同学的家长,都向我透露出想要改变现状的想法,我想这一点,在座的大多数人心里都很清楚,不需要我一一赘述,我是想着大家都是同学,帮一把也无可厚非。
不是闲的没事做,故意给自己找麻烦,有些人不想学习上进,又不影响我继续考全市第二,说到底,跟我没什么关系。
有不会的问题可以来问我,我会一一为大家解答,时间就定在晚自习。”
时砚的话总结起来就四个字:爱学不学。
他是想赚钱,但在这些人身上,还真不赚钱,只不过是双方互利共赢,各取所需。
不仅不赚钱,还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对这些人来说,就是白捡便宜。
这种白捡的便宜还要他主动送到手里,求着对方收,想都别想了,时砚可不会这么贱。
倒是真没想到,有些人就跟那什么似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好言好语的劝说不听,时砚这种爱学不学,不学拉到,跟我有什么关系的态度,倒是非常受用。
本来几个一心搞破坏,十分不情愿的学生,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通了,补课的时候认真听课,晚自习上还特意整理了错题本请教时砚。
当然时砚也不能谁来都一一解答,那样委实浪费时间且效率不高。
同学们自发的在班上先分组,小组内解决不了的问题,汇总到时砚这里,有些问题就在晚自习的时候集中解决,有些问题时砚私下面对面解决。
以往晚自习教室里总是松散无纪律的状态一去不复返。
以往每次检查纪律的老师到了这里总要不由自主的摇头。
但现在十八班的教室总是充斥着紧张严肃的学习氛围,有时候时砚在前面给大家讲题,不管是哪一科,时砚提笔就能讲,讲的甚至比科目老师都清楚明白。
久而久之,有些老师听到风声,或出于不服气心理,或出于好奇,或虚心请教,都会挑时砚给同学们讲课的时候,静悄悄的坐在教室后面听一听。
本来还不当回事的老师们,听着听着就不由自主的被时砚的情绪和感染力带进去了,不自觉地开始琢磨时砚讲课的方式,在课堂上开始模仿,惊讶的发现同学们吸收知识的效果,比之前提高了很多,简直是意外之喜。
尤其是班主任小苏老师,见此情形,简直喜出望外,喜不自胜,喜得直接在自家小区楼下放了两千响的鞭炮,吓得他家还没满一岁的儿子哇哇大哭,气的媳妇儿追着他在小区打,让人看了好一场笑话。
检查纪律的老师最近路过这里,要是运气好,碰巧遇见时砚讲课,脚步就不听使唤的停下来靠在大开的后门边儿上听一听。
脑袋忍不住的点了又点,一副非常陶醉的样子。
不过,后门边儿上坐的这个大小伙子,是不是哪里不对?
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隔壁十九班的体育生吧?
再说,他好像坐的是时砚同学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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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付了
这位老师的困惑还没得到解决, 就听耳边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怎么样,都是很不错的孩子吧?”
老师一惊,回头看见是校长背着双手笑眯眯的站在自己旁边, 赶紧站端正, 暗骂自己一个巡查纪律的老师,竟然在这里听一个学生讲课听的入迷, 连校长靠近都没发现,委实不该。
“校长, 您怎么来了?”老师小声问。
龙校长伸手指了指讲台上的时砚, 同样小声道:“慕名而来。”
说着眼里露出欣赏的光:“是吃这一行饭的好苗子,方方面面都将听众的情绪拿捏得恰到好处,很多从教几十年的老教师都没这份水平。”
老师听校长给时砚这么高的评价, 惊讶了一瞬,随即就释然了, 他是教地理的, 听过时砚讲地理,不得不承认,当时他被惊艳到了。
这样的人才,以后若是不从事这一行,将会是很多学生的损失。若是从事这一行, 一定能发光发热出彩, 成为行业顶尖人才。
两人说着,坐在时砚座位上的龙哥听到动静,从时砚的讲课中回过神, 回头对两人露出一口大白牙,小声道:“是啊是啊,我曲哥可厉害了, 最近我感觉听曲哥讲课,自己人生都得到了升华,这是知识的力量。”
说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快速集中注意力听时砚讲课。
龙哥终于在时砚这里,感受到了知识的魅力,一点儿都不想错过。
龙校长简直要被自家侄子这争分夺秒学习的劲头给惊呆了,当下不可置信的盯着龙糖棠后脑勺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方才没认错人,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扔下巡查老师,转身就去给弟弟弟妹打电话,报告这个好消息!
老师们出于种种原因,并未向更多人解释他们每天晚自习来十八班教室的原因,因而,大部分老师包括同学,并不知道十八班发生的改变。
就连隔壁十九班,也不相信他们的老邻居,是真的改变心意,一心向学,只觉得是十八班最近因为时砚不肯转班的事,被全校老师盯上,因此收敛起来,假装乖巧,这事儿他们熟悉,很能理解。
只有龙哥,对时砚爱的深沉,本意是溜过来瞧瞧时砚给人上课是什么样子,回头好嘲笑一番,结果来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天天晚自习都过来蹭课。
为此还专门准备了读书笔记,要知道这玩意儿,他自从上学就只听过,没用过。看着自己手中已经积攒了厚厚一本的笔记,想想每晚回去还忍不住翻看一遍,龙哥就忍不住的为自己感到骄傲。
我怎么就这么优秀呢?连这么复杂的知识都能搞明白!
沉迷学习的十八班同学,自然不知道他们的行为,早就成了一中全体学生的快乐源泉。
针对时砚的行为,大部分同学还是持不看好态度,虽然校草本人确实很优秀,但并不意味着十八班那群基础差,靠着关系进来或者擦线进来,被家里人放弃,主动待在有特殊含义的十八班的人,也很优秀。
因此,贴吧几乎每天都出现一个 #距离月考还是xx天,下注十八班在曲大佬的带领下,这次成绩有几个冲进年级前九百!# 帖子。
帖子本身就充满了挑衅,全体高一只有不到一千人,最后一百名几乎被十九班学生包圆了,往常十八班学生成绩就在八百到九百之间徘徊,这帖子的嘲讽意味不可谓不足。
同学们的参与热情空前高昂,赌一包辣条两个鸡蛋,全都猜测除了时砚,没人能出线。
现在的十八班同学,早就不是去年的那个菜鸡班了,虽然走在校园里,还是被老师同学们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但是他们心里清楚,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
心态不同,面对事情的选择自然不同。
别说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就算是知道了,也没空的和这群傻逼计较。别人看不上他们,他们还看不上这些傻子呢,时砚同学,说了和傻子计较,显得自己也很傻逼
很多人以为,这个帖子下一定会掐起来,首先是时砚粉和时砚黑掐起来,其次是十八班学生和帖主掐起来。
已经做好了吃瓜看戏准备,静等双方妙语连珠,祖安再现,大战三百回合,整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但众人都失望了,帖子里出奇的平静。
就是往日一些固定马甲,一直是时砚吹的同学,也发言盲猜除了时砚,没人能出线,不是对时砚没信心,是对十八班太绝望。
那里聚集了以前各大初中最有名的学渣和混子,大多数是从小到大考试几乎没及格过的学渣,什么水平同学们心中都有数。
以前不是没人尝试带过,但根本带不动。
甚至不久就发出了另一种声音 #请时砚同学独美#
让时砚去火箭班接受更优秀的教育,不要和十八班的一群混子待在一起,耽搁自己的前程。没人敢去当面和时砚说,因此操碎了心的同学们每天将这个帖子顶在首页,希望时砚看见。
但很可惜,时砚同学和十八班其他人一样,最近忙的没空去逛贴吧论坛。
终究是错付了。
时砚可不知道有人为他的前程操碎了心,正在家里熬夜写教案。
“不能让班上同学对我讲课产生依赖性,这不就是赖上我了吗?我连亲自管理公司都嫌烦,找了程华生帮忙打理。
可不能将省出来的时间全部用来给这群小崽子们上课,往后让人照着我这个教案讲,想来虽然有些差距,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时砚对小甲道。
小甲扔掉手里的游戏机,对时砚的决定举脚赞成:“这恐怕不是一点儿差距,不过组长你开心就好。补习班就意思意思的收了那么点儿钱,请你这个等级的专家给这群菜鸡上课,还天天上,确实亏的厉害。
我只要一想起来以前那些大学排队请组长你去讲课,开口就是用万计数,就心痛的厉害,那可都是钱啊!小崽子们占了大便宜了!”
时砚没注意到,身为贴吧管理员之一的卫暖倒是发现了,别人不支持自家弟弟的事业,卫暖还能不支持?
当初说好了偶尔去石见教育那边撑撑场子,将补习班的脸面撑起来,时间还短,之前卫暖一直没露过面,但现在嘛?
卫暖摸着下巴思考:“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卫暖做了一份非常详细的教案,对着家里的金毛练习了两遍,将金毛整的双眼冒星,恨不得当场去世。
谁都没告诉的情况下,在一个普通的周五晚自习时间,敲开了十八班的教室大门,打破了一室的安宁。
本来同学们都在争分夺秒的做题,越是学习,越是明白他们的基础差,越是感觉时间紧迫,因而当同学们看见站在讲台上的卫暖时,还有些没回过神。
等卫暖的一节课结束,收起教案,同学们才恍然发现,卫暖同学和时砚讲课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但都意外的有趣,让人欲罢不能。
这踏马,要是当初自己上学的时候,遇到的老师都是这样的,自己还能沦落成学渣?现在哪里还有那些所谓学霸哔哔的机会?
同学们不约而同的想。
卫暖的行动没藏着掖着,尤其是卫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班主任请假的时候,班主任问她:“有什么事吗?严重吗?需要老师帮忙吗?”
卫暖随意的摆手:“不出校门,就去楼下的十八班,给他们班学生讲一节课,之前答应我弟曲时砚的事儿,总该兑现诺言的。”
班主任一噎,听见曲时砚这个名字就来气。
“最近咱们班的进度有些快,卫暖同学你有空余的时间,不如巩固一下知识点,总比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上强。”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劝道。
谁知卫暖义正辞严道:“老师,最近的知识点我已经完全掌握了,重新复习才是浪费我的时间,倒不如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都说有教无类,教学生哪还能挑挑拣拣的?又不是在菜市场买菜,大家都是自由平等的人。”
班主任当场被卫暖不轻不重的话说了个脸红,这就像是一巴掌打在脸上,啪啪响。
这事很快就在学校流传开,贴吧上同学们讨论的火热,于是直到如今,依旧每天在贴吧里雷打不动喊时砚爸爸的魏朝里自然也知道了。
魏朝里知道了,明城的学霸圈子也就知道了。
自从上次期末考试,卫暖和徒弟曲时砚牢牢占据了榜首和第二的位置,学霸们心里就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本来还想培养徒弟打败曲时砚,间接和卫暖一较高下呢,谁知一个照面,他们自己都不是人家徒弟的对手,这叫人到哪儿说理去?
这对师徒,还能给其他人一点儿活路吗?
这么想着的学霸们,对卫暖和曲时砚的动向更加在意。
本来魏朝里和时砚的赌约,随着上学期的结束,就该结束,但学霸们私下一商量,觉得不能就这么认输,太丢面儿,至少也该扳回一点颜面,若不然灰溜溜的丢盔弃甲,属实不太学霸。
因此,学霸们撺掇着魏朝里这学期一开始,假装不知道赌约已经结束的事实,继续向时砚发起进攻,一来摸清时砚的底细,二来就是监视时砚和卫暖的动向。
就是委屈了魏朝里,每天被时砚虐菜,被迫在贴吧里喊时砚爸爸,羞耻心早就磨没了。
学霸们从魏朝里口中得知,卫暖和时砚不仅在学校里帮同学补课,周末还在校外上课,瞬间就阴谋论了,他们想不明白卫暖和时砚在搞什么,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因而他们集体决定,去石见教育充当小老师,体验人生,偶遇两人。
这就便宜了程华生,自从做了这一行,程华生对明城的学霸圈子了若指掌,一看这些学霸集体申请来他们石见教育体验生活,二话不说先让对方签了一学期的约,免得中途跑路,自己岂不是损失了一个亿?
要知道平时集齐这些学霸简直难如登天,这次他们石见教育可是捡了大便宜了,程华生还在寻思,在哪里定一批传单,将这个消息给散播出去。
时砚私下跟他说:“咱们拍一支视频吧!就拍这些学霸在咱们机构讲课的日常。然后在本地新闻和论坛大量投放洗脑式广告,宣传出去,争取榨干学霸们的最后一滴价值。”
程华生:“老板,您可真黑心!不过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时间还是中午12点哦!!么么哒~~
一举成名
时砚的这波操作, 可比请什么明星代言好用多了,现在的小孩,都没什么自主权, 有一种补课, 叫家长觉得你需要补课。家长做了决定,不补也得补。
石见教育短片广告里的这些学霸涵盖了明城各大高中的顶尖人才, 都是家长老师们心目中的心头宝,教训自家孩子时必不可少的对照组。
瞧瞧人家周末都在这个补习机构体验生活,你怎么就不能去呢?
听说这些学霸们都是边学边讲,自家孩子成绩还不如人家呢, 有什么理由周末放假在家睡大觉, 看电视,当咸鱼?
去!必须去!都给我去石见教育补课!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们瞬间就下定决心, 将自家孩子送到火坑,毫不手软。
石见教育成功收割一大批学员, 程华生的工作量骤增, 痛并快乐,感觉开启了事业第二春似的, 走路带风,春光满面。
卫暖后知后觉发现那些来体验生活的高中生好像总是有意无意的围着自己打转,左右想不明白原因,找个机会, 将疑惑和时砚说了。
时砚在这边是有自己办公室的,虽然不咋用吧, 但偶尔过来,也不至于没个地方落脚,因此卫暖和时砚现在就在办公室说话。
时砚这才把那些学霸们将卫暖当成共同的假想敌事情说了, 末了,淡定道:“大概过于优秀的人,一辈子没遇见过什么挫折,被人捧在手掌心听惯了夸奖,突然遇见你这么一个越不过去的高山,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服,明知不是你的对手,但总想试着去撩拨一二,大底就是这般了吧。”
卫暖道:“这不就是有受虐倾向吗?”
时砚:“你一定要这么讲的话,也没错。”
卫暖一拍手掌:“行,知道原因我心里有底就好办了,既然他们想找虐,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成全他们吧!”
时砚想了下,从桌子上拿出一份合同递给卫暖:“如果能让他们把半学期的合同给成两年就更好了!”
卫暖结果合同看了一眼,淡定道:“交给我吧!”
石见教育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在明城家长之间打开了一条销路,有了一些名气,生意逐步走上正轨。
成功迈出第一步后,石见教育收获了无数家长的信任和无数学生的怨念,老板程华生就成学生们口中卑鄙无耻的大恶人,万恶的资本家,为了赚黑心钱剥削可怜的学生唯一假期的黑老板。
程华生每天都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收获无数学生送的“祝福”。
而深藏功与名的时砚则表示,这都是明面老板该得的,否则他花那么多钱请程华生是为了什么呢?
一点儿都不心虚的时砚,就在这么愉快的心情中,再一次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彼时刚好是周末,时砚一个人在家搞自己的小研究。
电话里,还是那个熟悉的小警员,对方这次语气里都是疲惫和无奈:“曲时砚同学,麻烦你来派出所接一下你父亲吧,这次的事情可能对你父亲的打击比较大,我本人其实很能理解他的苦衷。”
时砚是能做到掐指一算,便知前因后果的,但为了这样的事,没必要。
这次是家里司机送时砚去的派出所,一见面,小警员就用非常复杂的语气对时砚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回到今早,派出所在顾敛家楼下蹲守的两个同志窝在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上,神情疲惫,嗦着一碗泡面,整个人萎靡不振。
年长的锤锤有些酸痛的腰,感叹道:“我办案这么多年,什么稀奇的事儿没见过,是眼睁睁看着各路妖魔鬼怪将女大学生的名声给嚯嚯了,想起来就让人心痛。”
另一个年轻警员揉揉酸涩的眼睛,语气十分复杂道:“这还是我进咱们局子办的第一个案子呢,刚开始通过盘查唐颂的关系网确定和她一起偷盗曲行风财物的竟然是她男友顾敛时,真是吓了一跳。
她还和曲行风住在一起呢,好歹是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肚子里还怀着人家的崽儿呢,怎么能和曲行风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还和男友保持密切的联系呢?这两人不要脸的程度,真是惊得我目瞪口呆。
这个案子,明显是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联手坑了曲行风这个冤大头,我现在都怀疑唐颂肚子里的崽儿,到底是不是曲行风的,回头要是人找着了,一定要提醒曲行风去做个亲子鉴定。”
说着,小警员自己先叹上气了:“哎,咱们在这儿耗了好几个月,从年前到年后,时间拖得越久,怕是蹲守到人的可能性越小了。
也不知道蹲守在唐颂家那边的人有没有新发现。
估计用不了几天,局里也该让咱们撤人,毕竟警力有限,每天那么多事还等着咱们去处理呢……”
老警员同样感觉无力:“我估计挺悬,就看局里怎……”
老警员话没说完,直接跳出车门,往马路对面的小区冲过去。
小警员定睛一看,对面三人中,两人不正是他们苦苦寻找了几个月的唐颂和顾敛吗?当下泡面盒子一扔,也冲了出去。
唐颂和顾敛二人,其实已经在明城隔壁市的一个小镇上安了家。
两人携款逃走的时候战战兢兢,没想到一路逃离明城,到小镇上安家的过程,期间包括换假的身份证明,处理到手的财物,置办房产,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两人一度怀疑曲行风根本就没发现家里珍宝被盗的事实,或者发现后,没有报警。又或者说报警了,但警察对这种案子也无能无力,于是便放弃了。
不管是哪种结果,都让两人惊喜不已。
两人行事也就由一开始的小心谨慎到胆大无所顾忌,甚至忘了他们两人已经在警察那边挂上号了,要猥琐发育的事实。
年后,唐颂肚子越发大起来,人也开始变得敏感,夜里想吃一口亲妈做的酸菜鱼想的睡不着,谁知道这玩意儿她以前是闻都闻不得,每次家里做酸菜鱼,她总觉得酸菜的味道臭的她鼻子疼。
顾敛无法,一连三天从外面店里给唐颂找酸菜鱼吃。
结果唐颂就是觉得没有家里那个味道,发了好大脾气,直接将自己给气哭了,顾敛觉得唐颂就是给馋哭的。
顾敛一想,刚好,之前家里因为他的事,连夜搬家,日子肯定不好过。现在他和唐颂这边变卖了曲行风的东西,手头宽裕,或许可以回去看看?
两人说干就干,乔装打扮一番,带上早就办好的假证,出现在榕树街这边的顾家楼下。
刚好遇到出们的顾东。
顾东一开始的情绪很激动,对顾敛破口大骂,但当顾敛拿出银行卡,告诉顾东里面有三十万,让顾东好好收起来,留着以后家用的时候,顾东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甚至热情的邀请顾敛和唐颂二人上楼去坐坐:“妈最近又病了,起不了床,天天念叨你。哥,我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怎么还清之前那笔债的,既然来了,就去看妈一眼吧……”
说话时,顾敛和唐颂是背对这街道的,老警员出其不意,将顾敛按到在地的时候,挺着大肚子的唐颂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老警员是抢劫的路人。
只等另一个小警员将唐颂也给拷起来时,这个想吃家里母亲亲手做的酸菜鱼的女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顾敛的突然出现,情绪大喜大悲,最终手握三十万巨款,心情激荡的顾东,就这么迷茫无助的看着大哥顾敛和大嫂被警察带走,一时不知何去何从,仿佛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差点儿将银行啦攥成两半的力道,泄露了他不安的情绪。
“顾敛是个硬茬子,咬死了不说,唐颂那边倒是很快都招了,但情况不容乐观,你父亲价值三百万的财产,大约只能追回来不到十万。”小警员一脸无奈的对时砚道。
时砚挠挠眉心,不解道:“可刚才不是说,顾敛给了顾东一个三十万的银行卡?”
小警员脸上再次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那是顾敛骗顾东的,卡里只有三万,他当时为了摆脱顾东的纠缠,故意那么说的。
听说顾东那人从小就特别虚荣,也特别看重金钱,顾敛就是拿准了这一点,才……”
好吧,那兄弟两,确实一个比一个奇葩,时砚对此深有感触。
“现在的情况,是我爸他已经知道他的钱追不回来了吗?”时砚觉得肯定是这个原因,才会让曲行风再一次于派出所奔溃大哭,搞的一群警员束手无策。
“差不多吧,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时砚想象不到那个场景,决定眼见为实。
结果推开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哎哟喂这都是什么天煞的傻逼玩意儿,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他们两个早就搞到一起了,这是合起伙儿来骗我钱啊,两人搞的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甚至为了这么个水性杨花不知羞耻的骗子,和好好地一个霸总离婚,我这是多大的损失哟,谁来陪我的损失费?
我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心肝儿疼的喘不上气哟!我不活了,这世道不给我们这种智商低的人活路啦!”
时砚额角忍不住的抽搐,但还是要说:“或许,你可以听了我这个消息后不用这么伤心,高兴还来不及呢。”
“既然人家小夫妻关系好着呢,夫妻双双进局子,同甘共苦,同生共死,那唐颂肚子里的孩子,也许就不是你的呢,你不用担心以后多一个人和你要抚养费。
一下子就省了一大笔钱,是不是很开心?”
时砚问的并不十分走心。
显然这对曲行风来说,算不上一个好消息,因为唐颂,他失去了太多。
刚才卡在嗓子眼儿里的哭腔瞬间接上,声音比之前更高亢了几分,语调哀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这么单纯善良的人,为什么总能遇到心怀不轨的骗子。
对我骗财骗色,骗身骗心,我太难了!这个社会到底是怎么了,好人没好报,坏人逍遥快活!呜呜呜呜,我真的好难过,为了一个骗子,我失去了太多!”
曲行风自成一道风景,不管旁人什么眼光,都入不得他的眼,他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时砚面无表情的站在曲行风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椅子上捂着小手绢嘤嘤嘤的曲行风:“不是说还有十万吗?也不算血本无归。本来就是卫姨留给你的,等你找到下家嫁了,还留着卫姨给你的东西在身边也不好,容易影响夫妻感情。
哭会儿发泄发泄情绪,回头还要好好努力,为实现你的终身理想而努力,你也别太难过,世上霸总千千万,没了这个,下一个更好。
不是说最近又有了新目标吗?有空在这里大喊大叫给人看笑话,不如留着时间精力去应对新目标。”
曲行风像是被时砚说服了似的,捂着小手绢擦干并不存在的眼泪,抬起头,声音沙哑的问时砚:“爸爸刚才哭的真情实感吗?”
时砚想了下,对旁人来说,或许很假,但对曲行风来说,大概,是真情实感?
反正他是没看出来曲行风有多少伤心的。
但时砚不想自找麻烦,于是点头:“很真情实感,打动人心,让人跟着不由自主的悲伤。”
时砚发誓,这是他这辈子说过最虚伪的一句话。
没想到曲行风拿起手里的手机,一顿操作,这才起身,认真对时砚道:“爸爸将刚才这一段真情实感的悲伤发录音发给了新任女友,希望能借此卖卖惨,升华一下我们二人的关系,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时砚:“……”
不知道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吗?
既然曲行风是装的,这里就没时砚什么事了。
但他是真没想到,曲行风这次找的富婆,口味这么奇特,还真就喜欢曲行风这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一款。
两人刚在小警员一脸敬佩的目光中出了大厅,曲行风的手机就响了,这年头手机收音效果普遍不好,时砚不用仔细听,就把对面的声音听了个完整。
“大宝贝,你在哪旮沓呢?被人欺负了?老娘现在就杀过来!你等着老娘给你撑腰!”
曲行风报了地址,不到十分钟,踩着高跟鞋,穿貂皮大衣,一头大卷发,烈焰红唇的女人从一辆豪华跑车上下来。
这堪比模特的身材,说是性感辣妹也不为过,很年轻,不超过二十五,和曲行风以往的对象很不一样。
两人一见面,就先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说,是哪个兔崽子连老娘的男人都敢欺负,活的不耐烦了?这明城东南西北四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我林娇娇不收拾的他大碴子粥都喝不进去,就不是东北小霸王!”
很有东北女土匪的气势。
时砚用眼神询问曲行风:“怎么回事?”
曲行风一脸娇羞的靠在林娇娇身上,一米八的大男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很辣眼睛就对了。
但女土匪不觉得,还很享受的揽着曲行风的腰,让他靠的舒服些。
曲行风用甜腻腻的声音对林娇娇道:“娇娇,这是时砚,我儿子,之前跟你说过的!”
林娇娇突然就不好意思起来,收起之前大喇喇的气势,瞬间和曲行风互换身份,换成她十分不自在的靠在曲行风肩膀上,抿着嘴微笑,和时砚打招呼,声音甜腻腻的让时砚直呼变脸之快:“阿砚你好啊,我是你爸爸的女朋友林娇娇哦。
之前听你爸爸提起你,说你成绩很好,真是个好孩子呢!这次见面比较仓促哦,下次咱们专门约个时间,一起吃顿饭叭!”
时砚看曲行风好像也有些惊讶的样子,眼睛闪了下,突然就得这姑娘大概是对曲行风动了真感情了。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曲行风是个莫得感情只认钱的人,不管是谁,想要和曲行风谈感情,最后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最后,时砚在曲行风跟着林娇娇上车前,喊住他,认真道:“你知道能量守恒定理吗?爸你之前在唐颂那里跌了跟头,损失大笔钱财,这边就给你补偿,让你遇到林娇娇。
我看过林娇娇的面相了,是个大大咧咧又单纯善良的好姑娘,我建议你抓住机会,好好和人姑娘过日子。”
毕竟这位来自东北的煤二代,人家未婚小姑娘,配曲行风这种二婚软饭男,着实委屈了。
曲行风同样大大咧咧的:“时砚啊,你是知道爸爸的,只要她有钱,爸爸就能一辈子安安生生的跟她过日子。
但同样的,爸爸是真过不了苦日子,要是她没钱了,就是对爸爸掏心掏肺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要爸爸跟她一起吃糠咽菜吗?
如此的话,爸爸宁愿自己找个富婆嫁了,然后偷偷接济她,至少那样我们二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吃穿不愁,说不定她还能找个好男人嫁了,过上幸福快乐的小日子呢,岂不是比一起挨饿受冻的强?”
时砚:“……”
行吧,虽然想法奇葩,但在曲行风的世界里,是有完整的逻辑链的,时砚也无法轻易打破。
这位来自东北煤二代经营着一家画廊,生意做得不错。
打这儿之后,每周都要例行公事一样,用非常热情的语气邀请时砚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婉拒了两次后,时砚以为总该让对方知难而退了。
没想到,第三次的时候,他收到了两人准备结婚的喜讯,速度之快,不仅时砚惊呆了,就是林娇娇的老父亲也惊呆了。
这位富一代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角色,听闻女儿的决定,一路从东北老家,杀到林娇娇的住处,让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十分不客气的将曲行风连带他的行李扔到了门口,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准备和女儿好好谈一谈婚姻大事。
龙腾别墅里,曲行风坐在沙发上揉着膝盖,唉声叹气的对时砚道:“好事多磨,就是你爸这膝盖,再被老丈人扔上几次,怕是就不成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不比那些小鲜肉强健。”
时砚闻言,头从电脑上暂时移开,面无表情道:“这就叫上老丈人了?问过人家东北富一代的意见了吗?
难道他们家黑衣保镖给你印象还不够深刻吗?是什么让你膨胀至此,觉得你能拿下那个出入带着十个以上黑衣保镖的东北壮汉?”
曲行风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一个红本本在时砚面前晃悠:“凭这个。”
时砚:“你们领证了?”
曲行风得意道:“嗯呢,你林姨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出,早在放出消息前,就偷了家里户口本,然后和我去领了证,所以这声老丈人,我还真就叫定了。”
时砚手底下的工作不停,闻言淡淡提醒:“能结就能离,不是什么难事。”
曲行风露出一抹淡定从容的笑:“不,这次我请了你卫姨去做说客,以前听闻你卫姨和我那老丈人是生意上多年的伙伴,交情匪浅,请她去说服林父,这件事成功的概率很大。”
时砚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送给曲行风一句:“贵圈真乱”。
没想到曲行风还能在卫观面前说的上话,这倒是让时砚大感惊奇,不过他也不好奇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就应该关注小孩子的话题。
比如,这次月考,十八班共七十二人,年级排名五百到四百名之间,一人。六百到五百之间,三人。七百到六百之间,三十五人。
八百到七百之间,三十人。九百到八百之间,两人。
其中一人还是总和时砚过不去,坚定拒绝参与时砚组织的补课活动的张志森同学。
这对于总是和十九班一起牢牢霸占后两百名的十八班学渣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惊喜,是对他们这段时间绞尽脑汁学习的肯定。
看看周围同学、老师、家长们不可置信的目光,十八班同学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骄傲,什么是扬眉吐气,什么是挺胸抬头,光明正大的做人,好像十几年间得不到承认的怨气,一直憋在心口,总算是找到了发泄的途径。
十八班一战成名,这个平均分,比十五班都高了零点五,现在要是重新划分班级,十五班就要降成十六班,十八班横叉在中间了,可谓是一举震惊了整个学校和家长圈子。
同时也给石见教育好好的打了一波广告。
但这些秦开荣都不关心,看着手中的成绩单,卫暖和曲时砚并列第一,而他秦开荣,以足足二十分的成绩差,排在两人后面,叫他郁闷不已。
这一刻,秦开荣的脑回路和那些家长们神奇的重合了,他觉得一切都是源于那个见鬼的石见教育。
为了搞清楚曲时砚和卫暖在石见教育都发生了什么,秦开荣做了一个和明城的学霸们同样的决定——申请去石见教育体验生活。
说白了就是免费给人家当老师,做白工。
时砚听程华生说了此事,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便宜不占白不占,白占谁不占?再来几个这样的才好呢!”
程华生再一次感叹:“老板,您这运气,真是绝了!您这心肠,真黑!还是那句话,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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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状元
不过秦开荣这个白工也没用多久, 到了高二后半学期,秦家老爷子如期病倒,终于想起秦父这个发配边疆, 这两年踏踏实实做事,且做出了一番成绩的儿子, 于是将一家三口调回京城, 准备分家产。
秦开荣和唐诗这对苦命鸳鸯不得不面临分离的局面,两人都是信心满满,相约京大再见。
而彼时的时砚,已经成了常年和卫暖两人并列年级第一的神奇存在, 他身边的人,包括十八班的同学, 以及龙哥等一众兄弟们, 都在他的影响下,有了或多或少的改变。
至少龙哥每天晚自习偷偷跑到十八班教室后门偷学,持之以恒, 一学就是两年的功夫没有白费, 现在龙哥每次考试, 年级排名都轻松进入前三百。
十八班同学的成绩在时砚惨无人道的摧残下, 更是突飞猛进, 年纪前两百的常客,经常能看见十八班某些同学的身影,让人不得不感叹。
同学们痛并快乐,家长们乐的合不拢嘴。
在十八班的刺激下,在龙校长大力抓教育的前提下,学校的整体学习氛围空前浓厚,学习成绩在期末的全市联考中, 有了整体提升,在全市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
龙校长走路带风,春风得意,意气飞扬,激动之下,期末出成绩那天,大手一挥,让后勤部给每一位同学准备了一份学校特定的年礼,一时成为佳话。
此种情况下,石见教育早在明城打响了名声,是小初高所有学生的噩梦,是所有家长心中最后的希望,是所有明城大学生做家教兼职的首选。
那里因为种种原因,汇聚了无数明城的学霸,周末在那里谈天说地,讨论理想,顺便给同龄的同学们讲课,交流考试的经验。
可惜这种事情不是每次都能遇见,靠的就是一个运气,若是有人幸运,遇到这些学霸集体开班授课,必定受益匪浅,回头学习的时候就像是打了鸡血,劲头十足,感动的家长们累热盈眶,老师们频频点头。
可惜的是,其他人想知道学霸们都讲了什么,只能报名石见教育,才能看到他们的内部视频,也不是没人动歪脑筋,在学霸们开课的时候偷偷录视频,录音,拿出去倒卖赚钱,但被石见教育以雷霆手段,一纸诉状告上法庭,维护正当的商业利益,打击盗版,让倒买倒卖者赔的倾家荡产,痛哭流涕,在整个社会都引发了一阵强烈的讨论后,震慑力十足,就很少有人敢顶风作案了。
而程华生,石见教育明面上的老板,早就从当年那个被三十万债务压垮,想要轻生的男人,成了明城赫赫有名的程总,事业上春风得意,家庭美满,婚姻幸福,女儿孝顺,要说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自家女儿的脑回路,还是一如往常的清奇。
在外面给学生上课总能妙语连珠,舌灿莲花的程老师程总,在家里总能因为辅导女儿功课,气的血压飙升,久久无语。
日子痛并快乐的过着。
深藏功与名的时砚低调又宣扬的度过了自己的高中三年,彻底体验了一回从学渣到学霸的巨大转变,踏踏实实的上了三年高中,作为一个平凡又有点不凡的小少年,成功迎来了自己的高考。
高考前,卫暖特意从京城打来电话,预祝时砚高考胜利:“期待我们在京大相遇,到时候我就是你们的学姐了哈哈哈哈!”
电话里,卫暖笑的十分嚣张。
时砚无语的揉眉心,不明白卫暖为什么总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上有着迷之坚持,非常喜欢给人当大姐大。
或许这个年纪的天才,都有一些说不出的中二病吧,时砚心里如是想。
哦,忘了说,卫暖作为学神,自然不会和普通学霸一样,按部就班的等到高三,乖乖参加高考。
因为高二去京城参加某个比赛,结识了当时京大某两位大佬。
在大佬的撺掇下,卫暖放弃了当一个普通人的想法,高二的时候参加高考,成功拿下当年的高考省状元,将明城一中带飞一波,自己也成了明城一中载入建校史的人物。
当年秋天开学,明城一中的生源,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现在,卫暖作为一个大一的小学妹,正在学校被两位大佬偏爱,放眼望去,周围全都是形形色色的学长学姐导师教授,她就是最小的那个谁都能上来指点一句的小师妹。
卫暖自然不服,心里憋着一口气呢,面上说的轻松,心里早就想好将来要怎么以小师妹的身份,将这些对着自己指点江山的学长学姐们远远地甩在身后,并为之付出了艰苦的努力。
这天,林娇娇女士带着曲行风,和卫观三人,一起陪时砚吃了一顿午饭,预祝他高考旗开得胜。
说起来,曲行风能在东北富一代煤老板老丈人手底下活到现在,且活的有滋有味,还要得益于当时他成功说服卫观,请卫观出山,说服多年的合作伙伴林老板同意他们二人的婚事,一定程度上,卫观就是曲行风和林娇娇的媒人。
针对三人的关系,时砚不置可否。
卫观一直不死心,眼看着卫暖没有继承她家业的想法,就想将她一直都非常欣赏的时砚培养成继承人,她相信卫家的产业交给时砚打理,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但可惜的是,时砚并未对此表露太多兴趣,让卫观失望的同时更加欣赏,于是更加想将手里的事业交给时砚。
眼看马上就要高考,卫观试图劝说时砚:“大学的专业就学企业管理好不好?到时候毕业就来卫姨的公司实习,卫姨一直将你当自家小辈看待,保证给你最好的舞台发挥才能。”
林娇娇因为曲行风的缘故,也是对时砚照顾有加:“去我家公司工作也行,我爸一直念叨,说你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将来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要是将来有你辅佐,我们家的生意能更上一层楼之类的,我一个经营画廊的也不懂那些,但不会亏待你就是了。”
可惜时砚的选择要让他们失望了。
等高考成绩出来后,看到省状元的名字,明城几所高中的老师同学们虽然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谁让这人多次在联考中,都稳稳地占据了第一的宝座,稳定不动摇的将第二名甩出了二十多分,一骑绝尘,不给旁人一点儿机会,让众学霸们咬牙切齿又毫无办法。
于是这一年来,时砚成功的将卫暖身上吸引的仇恨,转嫁到自己身上,让一众学霸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他身上无法移开。
顺利且简单的将一众学霸们安排的明明白白,让学霸们给石见教育打白工不要太开心。
话说回来,时砚成功拿下省状元的头衔,不出所料的报了京大,没给其他学校招生办老师一点儿发挥的余地,让众老师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带上了哀怨,时砚宛如一个只撩不娶的渣男,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渣男气息。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时砚竟然报考了考古专业,消息一出,所有人都不理解,实在是,这个专业,过于冷门!
历数数年来各省的文理科状元,从未有人选择这个冷门专业,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再说,你一个理科状元,报考古专业,不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吗?
不管旁人怎么看,时砚的成绩,再一次给明城一中刷了一波声望,连续两年高考出了省理科状元的事实,让明城一中成了无数家长学生心目中的圣地。
同时得益的还有石见教育:“据统计,十八班共七十二人,其中三十人成绩达到一本线,三十人成绩达到二本线,十人成绩达到三本线,两人则非常遗憾。
一本中,五人成绩达到重本线,一人乃是省状元。
成绩不理想的两人中,其中一人是张志森,就是一直倔强的拒绝参与所有集体性补课,这两年越发阴沉,总是在各种公开场合诋毁你带头孤立他的那人,一直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有如今的结果实属正常。
还有一人,是平时学习非常认真,但每次考试都会超级紧张,发挥不出真实水平的刘林,他本身是有实力的,我的建议是复读一年,高强度有针对性的让他考试,适应那个环境,一旦适应了,他的成绩上一本院校足够了。”
程华生非常激动的坐在时砚对面,说的眉飞色舞:“老板啊,您不知道,咱们石见教育长达三年的投资,总算是到了收割成果的时候,我已经请人将这件事拍摄成纪录片形式,并且提供了咱们三年来收集的关于这群学生的所有信息。
包括当初的入校成绩,三年来的点点滴滴的变化,每一次成绩的提升,每一天的辛苦付出和收获,家长们态度的改变,周围人眼光的变化。
那边已经将剪辑出来的样片给我看了,别说其他家长,就是我这个看着他们成长的人,也忍不住被他们激的热血沸腾!
我老程向您保证,这次的视频投放出去,咱们石见教育打开全国市场的钥匙就到手了!”
程华生到了这时候,还不忘拍老板彩虹屁:“还是您有先见之明,让人将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没想到会有这般效果!当初我还担心咱们无条件的在七十人身上投资三年,是笔亏掉裤衩的买卖,现在看来,还是我短视了!
老板您不知道,每天光是十八班那些学生的家长们自发安利,慕名而来的人就有这个数!
这在两年前,我是想都不敢想!”
时砚看着程华生伸出来的手指,笑眯眯道:“往后,怕是还有更加不敢想的数等着你呢,还要劳烦你多上心!”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感觉这个世界要结束了,每天都觉得还有事情没交代清楚,这次真的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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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
大学期间, 时砚跟着导师参加了不少大型古墓的发掘,专业性学术论文发表了不少,到了毕业季, 已经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新星,得到许多老前辈的看重。
老前辈们都想将时砚收归门下, 好好教导, 继承自己的衣钵,时砚宛如一个香饽饽,被无数老头子争来抢去,很是在圈子内出了一回名。
不过时砚之前就有自己看中的老师, 依然没给众老爷子什么希望,直接拜入师门, 成了全师门最受宠爱的小师弟, 跟着老师继续深造,进沙漠,入森林, 哪里有古遗迹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始终走在考古的最前线。
时间一晃就是几年。
京大附近一条小巷子内的烧烤摊子上, 穿着花裤衩, 大拖鞋, 头戴草帽的龙哥,和一身干净白衬衫,斯文俊秀的时砚,两人大喇喇坐在摊子上,就着一桌的烧烤啤酒,举杯对饮。
都是大喇喇的坐相,偏一个看起来像不正经的二流子, 一个像刚从讲台上下来的大学老师。
事实上,龙哥的气质,太给他的社会地位拉胯,他可不是真的无业青年。
当年在时砚的拉拔下,龙哥专业素养过关,加上文化课成绩成功超越一本分数线两分,上了赫赫有名的体校,毕业后继续深造,现在是京大某高校的体育老师一名,在圈子里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物。
可惜性格使然,永远看起来没正行,走在外面,经常被人误会成没有正当职业的二流子,遭受了不少路人的白眼,属实无奈。
尤其和曾经的京大校草,现在的京大最帅男老师时砚走在一起,对比太过强烈,曾经以及现在,让不少京大学子担心他们心心念念,单纯,醉心学术,不谙世事的曲老师,被隔壁大学大学那个不着调的体育老师给带坏了,为此操碎了心。
龙哥狠狠地咬下一口烤茄子,无奈道:“哎,你不是在沙漠铲沙子,一铲就是大半年吗?怎么那里的风沙一点儿没把你吹糙了呢?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女学生女老师,知道咱两关系好,私底下求我帮她们打听你的护肤秘籍。
天知道,你家里连一瓶最基本的爽肤水都没有,洗脸只用最简单的自来水,每次我这么跟他们说,都能收获一堆不信任的大白眼,我实在太他娘的难了。”
时砚耸肩,表示爱莫能助,优雅的吃掉一串烤面筋,说起另一件事:“我在沙漠这半年,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不了解,怎么一打开手机,推送的全是关于秦开荣的花边新闻?”
说到这个,龙哥就来劲儿了,一拍大腿,一口啤酒下肚,说的那叫一个幸灾乐祸:“那小白脸当年不是回京城争夺家产吗?还和唐诗约定京大再见。
这事儿几乎整个明城一中的同学都知道,结果见是见了,小白脸一转身,恢复京城贵公子的身份,身边还有一个日天日地的未婚妻方枚,整的还是什么豪门联姻,反正我这种屁民是不懂豪门生活。
搞的唐诗跟个小三插足人家未婚夫妻生活一样,名声扫地,谁见了不来气?幸好方枚是个明白人,看清了秦开荣虚伪的面孔,转头和唐诗成了好朋友,才算是挽回了唐诗的名声,否则你说她一个小姑娘,无亲无故的,在那种情况下,怎么在京城生活四年?”
这件事其实还有时砚的一份功劳,当时方枚想和秦开荣退婚,瞅准时机,利用唐诗,同时败坏了唐诗和秦开荣二人的名声,成功说服家里最疼她的爷爷,帮忙退婚。
但社会对男人本就更加包容,对女人苛刻许多,更何况一个是有权有势的男人,一个是贫民家庭出生的女人,待遇更是千差万别。
当时时砚刚好从云南一处密林结束考古工作回来,遇上唐诗想要寻短见,救了对方。
想着唐诗是他见过的最上进,三观正常的女主,顺手帮了一把,将唐诗和方枚约到一起把事情说开,没想到两人竟然意外的谈得来,后来甚至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同时唐诗终于看清了秦开荣凉薄的本性,果断与其分手,专心学业,年年拿奖学金,得到不少老师的看重,毕业后好几个导师几乎明示让唐诗考他们的研究生,虽然最后唐诗直接进入社会打拼事业,但和学校导师们的关系都很不错。
龙哥喜笑颜开道:“唐诗毕业后不是进入石见教育上班,经过几年努力,也是一个高管了吗?
曲哥你还记得当初带着一帮子学霸在石见教育帮人补课,体验生活吗?那可是咱们老家出来的企业,你可能不太关注这方面,人家这几年已经遍布全国啦!唐诗能走到高管层,是真的不容易,我都佩服的不行!”
龙哥说到这里,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上了,美滋滋的喝一口啤酒:“唐诗前几天还跟我打听你来着,说是要结婚了,想邀请你参加,你知道结婚对象是什么人吗?就是方枚的堂哥,听说是和秦开荣一个圈子的。
两人好像还是方枚给做的媒,有共同话题,能聊得来。
那位方大少跟秦开荣可不一样,洁身自好,认真追求,为人低调的很,自己在外面有事业,根本不需要回家抢家产,事业上可高调的很呢!”
龙哥对秦开荣的态度多少年如一日,始终如一,坚定的很,就是看不上,方方面面的看不上。
“这不,秦开荣那会儿和唐诗分手,还死皮赖脸的纠缠了人家几回,后来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副纨绔作风,换女人如换衣服,故意给唐诗看,一副唐诗和他分手,是天底下最大的损失似的。
毕业后继承家族产业就更了不得了,真当自己是霸总,那些网红啊,娱乐圈的明星啊,什么有名的美女主持人啊,投行交际花啊,几乎哪个都跟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几年前不是被家里按着结婚了吗?还暗戳戳特意跑到唐诗跟前炫耀来着?刚好被咱们碰见,好不尴尬。
媒体吹了两个月,说是什么世纪婚礼,豪门真爱,青梅竹马,命定姻缘。结果婚后孩子都会打酱油了,那些闲的蛋疼的媒体今天发现了疑似秦开荣和某明星过夜的消息,明天发现疑似秦开荣私生子私生女的传闻,就没消停过。
这不方家放出他们家孩子要和唐诗结婚的消息,又发疯了,在外面使劲儿展现他的魅力呢,呸!屁的魅力,也不怕被榨干了。娱乐圈儿公用的有钱又傻的鸭子,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谁他妈真瞎眼了往上凑啊?
傻叉,该!”
时砚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高清镜头下的秦开荣,帅气,多金,多情,对情人大方,确实是很多人的目标。
不过时砚看着秦开荣现在的面相,子女缘旺盛,虽然知道秦开荣不会傻到随便让人给他生孩子,将来分薄秦家的家业,但要是女人们动了心思,防不胜防啊!
啧啧,时砚已经预料到秦家将来一堆私生子和婚生子争夺家产的热闹场景了,确实挺活该的。
和龙哥分别,时砚转身去住所带上特意给小孩子准备的礼物,往林家赶。
每次在野外进行考古工作,至少失联三个月,出来后,各种聚会就像是赶场子似的,不去不行。
这次要去的是曲行风和林娇娇的家。
几年前,曲行风不知是何原因,断断续续的做梦,说是梦到他和卫观离婚后,做生意投资被人骗钱,最后穷困潦倒回到老家开了一家五金店醉生梦死。
然后被对面酒楼的老板娘相中,给大他十几岁的女人做小相公,给人家孩子当后爹,日子着实憋屈。
曲行风将这段神奇的梦境告诉周围人时,大家的反应都很统一:在家闲的无聊,想多了,建议多出去走走,别整天在家当咸鱼,家庭煮夫。
只有时砚知道这是原剧情中曲行风的既定命运。
时砚建议曲行风找一个发泄的出口,将这一段经历记录下来,只要发泄出来,就不会耿耿于怀。
曲行风选择的方式是画画,谁都没想到曲行风竟然是个意象派,画风天马行空,独具一格,富有灵气,一系列名为《软饭男的后半生》作品从他笔下诞生。
画作被林娇娇看中,放在自家画廊里,不出所料得到不少圈内人认可喜爱,叫出了高价。
虽然很多人诟病曲行风的画作一看就没有基本功,不配称之为作品,但也有人觉得这种充满了灵气的作品,不该被所谓的基本功束缚,就要这样自由自在,毫无拘束。
曲行风现在在圈内也是小有名气,有人戏称是体验派画家,自己当软饭男,笔下的软饭男也十分有灵气。
曲行风也不恼怒,不解释,但他通过这一系列的画作,确实心境平和了许多,开始正视周围人的付出,开始热爱这个世界,学会了正确对待身边关心他的人。
这几年和林娇娇的感情像热恋似的,两人三年前生了个女儿,可可爱爱,曲行风给取名——林时月,随了林家姓,排了时砚的辈。
为此,那位东北的老丈人总算是对曲行风看顺眼了不少,甚至为了和外孙女多亲近一会儿,彻底将曲行风当成他们老林家的儿媳妇对待。
没错,就是儿媳妇,因为老林一辈子就林娇娇一个女儿,是当成儿子培养的,林娇娇本人一身的大男子主义,当初看上曲行风,也是觉得这人给她当媳妇儿挺不错的。
两年前,林娇娇将画廊开到了艺术气氛更为浓厚的京城,事业做得有声有色,一家三口定居京城,接触的多了,小姑娘林时月对时砚这个哥哥表现的非常喜欢,自从会说话起,会叫的第一个人既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哥哥。
每天都嚷嚷着要哥哥抱,要找哥哥,要听到哥哥的声音才会乖乖睡觉,让曲行风夫妻嫉妒不已。
时砚对这个妹妹的耐心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看他整天一副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人会想到他会抱着两岁的妹妹去参加高中同学的聚会,熟练的喂小孩子吃东西,细心的给小孩子擦脸擦手,声音温和的耐心和小孩子讲道理,简直想换了个人似的。
一众和时砚认识十来年的老同学仿若见了鬼似的,恍惚觉得,时砚不是带着妹妹,而是养了个闺女。
时砚可不知道旁人对他的看法,小日子过的舒心自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淌,偶尔在电视里看到个社会新闻,恍惚了一瞬,才想起事故的主角,曾经和自己还有那么一点儿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预估错误,大概要明天结束这个世界。
结束
新闻很简单, 市民吴谋和顾某因为经济纠纷,个人恩怨,二人从城中村三楼的阳台上掉下去, 一死一伤,死者吴某,伤者顾某。
顾某下半身残疾, 后半辈子大约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新闻上放了两人以前的照片, 时砚一眼就认出, 这二人是吴影和顾东。
这让时砚想起好几年前的事情。
高中三年, 吴影靠着偷盗为生, 转学到七中也不消停,被学校勒令退学,此后的人生更是彻底放飞自我,堕落不已, 因为偷盗瘸了一条腿。
同时不断地的对顾东进行敲诈勒索, 顾东一方面受他哥入狱的影响,一方面受吴影毫无止境的敲诈,心态崩溃,本来是学校老师看好的重本苗子,最后只考了个本地的三本院校。
高三毕业后, 顾东终于受够了吴影的纠缠,引导对方偷车,然后暗中联系警方将其捉拿归案,由于当时吴影已经年满十八,当时涉嫌金额巨大,被关在里面好几年,让顾东大学期间过了几年轻松日子。
但看新闻上的描述, 时砚猜测,应该是吴影出狱后继续找顾东勒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顾东被迫接受吴影的威胁,忍到今天终于爆发,和吴影来了个同归于尽。
可惜吴影确实死了,但顾东下半身瘫痪,就是可怜了顾家老两口,一辈子兢兢业业,胆小谨慎,没想到养出来的两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操心了一辈子,临了是这么个结局,还不如养块叉烧。
不过算算时间,顾敛应该快出来了,当年因为曲行风的经济案涉嫌金额巨大,顾敛进去这么多年,时间差不多了。
想到这个,时砚就不由自主想起当年的唐颂,唐颂的事情还是无意间听唐诗说的,当时唐诗提起这个表姐的表情,复杂至极。
唐颂身为孕妇,虽然和顾敛是同谋,但待遇上还是有所不同,她的处理结果是监视居住。
等她结束哺乳期,正式接受法律的制裁。
唐颂为了逃避入狱的可能,在孩子没出生前,快速在城中村找了个老鳏夫嫁人,老鳏夫年轻时在工地上干活瘸了一条腿,妻子死后两个儿子见他越老越没用,直接赶到城中村居住,甚至断绝关系,任他自生自灭。
唐颂病急乱投医,着急忙慌的就和老鳏夫领了证。在第一个孩子出生后不到三月,处在哺乳期,快速和老鳏夫在一起,再次怀有身孕,成功避开入狱服刑的可能。
同时陷入不停怀孕生孩子的死循环之中。
现在两个大人带着一连串儿的小萝卜头靠老鳏夫捡垃圾以及周围人的施舍为生,一家人挤在狭窄的城中村地下室,穷困潦倒,当年明城大学有名的系花,现在变成了刻薄麻木的老妇人,明明三十岁的年纪,弯腰驼背,满脸沧桑,看起来至少有六七十岁。
一家子在明城城中村那一块儿非常有名,是出了名的又穷又能生,外人不理解这两人自己都养不活了,干嘛还要生那么多孩子?自己受罪,孩子也受罪。
唐颂的父母来劝过女儿几次,见她执迷不悟,两人彻底死了心,索性当没这个糟心的女儿,带着儿子去外地过活,好多年没回过明城。
不过后来,听说唐颂从生孩子中发现了财富密码,竟然铤而走险,将生下来的拖油瓶找人卖了,想要改善生活,一举两得。
大概是忘了她还是一个监视居住人员,不久就被警察带走,数罪并罚,这次是不想进也得进,该来的迟早要来,逃不掉的。
而老鳏夫在之后的一次外出捡垃圾中一去不回,关在家里的一串儿孩子最后被人发现,饿的奄奄一息,经过当地社会救助组织的帮助,全部送到了福利院,算是勉强有了一条出路。
不得不说,人一生的际遇,真的很难预测。
这些事情,在时砚脑子里一闪而过,想想就过去了。
作为一个在京大任职的年轻教授,时砚活的低调又单纯,在好多学生眼里,这位老师身上有种当代人少有的不谙世事和天真。
是京大出了名的外表高冷帅气,内里傻白甜的代表,每每面对他,都能让学生产生无数想要保护老师不受坏人干扰的想法。
时砚不太明白学生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但他觉得这样也很有趣,之后没少往这方面引导,看学生们急得跳脚,仿佛出了京大,外面全是坏人,千万不能让他多接触的样子,时砚就觉得好玩儿。
每次时砚出差,他手底下的学生都要写满满的三页a4纸,事无巨细,从衣食住行别人给的水不能喝,不要轻易和陌生人说话,到什么样行为举止的人看起来可疑,是坏人,遇见了千万要躲开,要如何自保,如何求助,一一叮嘱,恨不得亲自跟着走一趟。
时砚从中充分体会到了当老师的乐趣。
甚至觉得以后的世界有机会,可以继续。
不过,时砚的伪装,大概过了今天,就无法继续下去,多少让他觉得有些可惜。
起因是央视有一个采访类节目,这次邀请到的嘉宾,是石见教育的创始人程华生先生。
石见教育这些年在国内快速崛起,以明城为中心,辐射全国。好几次历史变革的浪潮中,都能准确抓住时机,趁着时代改革的东风,发展壮大自身,最近一次,更是趁着互联网和智能手机普及到千家万户的东风,发展线上付费教育。
一举占领了国内线上教育的市场,吃够了红利。
今年来,石见教育的业务已经发展到国外,业务拓展的风风火火,让无数跟风的同行眼红不已,同时吸引了无数观望者入行,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课外补习机构这个新兴行业。
同时,石见教育也投资了无数新兴行业,有些还发展的很不错,让人不得不佩服程华生的眼光。
许多人都在等石见教育上市,预估到时候程华生将会成为国内新一代首富,然而石见就跟老干爹似的,坚持走民营企业不动摇的路子,压根儿没有上市割韭菜的打算。
创始人程华生先生,更是为人低调,从不接受媒体的采访,只有被媒体称之为“石见小公主”的程朵朵女士,偶尔还能被媒体捕捉到些许镜头。
今次,程华生第一次接受正规媒体的采访,竟然就爆出这么大一个雷,怎能不让人惊讶?
记者:针对外界传闻,若是石见教育上市,您将会成为国内首富的事情,您怎么看?
程华生:都是无稽之谈,我只是一个给老板打工的小弟罢了,老板看在我工作认真又勤劳的份儿上,奖励我一部分股份,我内心已经感激不已,谣言传的都太离谱了,继续传下去,万一被我老板听见,怕是要炒我鱿鱼啊,恳请大家嘴下留情,嘴下留情!
记者丝毫没感受到程华生的幽默,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震的不知如何是好。
记者:能冒昧问一下,您老板是?
程华生:哈哈,你不问我也是要说的,多年前,我和老板打赌,我不主动说出石见教育背后真正的老板,二十年之内都不会有人发现这个事实。输的人就要吃一整管的芥末。
程华生:我以为事实很快就会被人揭穿,然后我就能看到一向冷静的老板面无表情吃芥末是什么样子,当时我已经想好,要用两部手机,三台相机,全方位将老板当时窘迫的样子拍下来拿回家给女儿看,让她知道,她最崇拜的人,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程华生抹一把脸: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没有人发现我只是个弟弟的事实,今天刚好是二十年的约定期限,我老板又一次赢了。所以,这管芥末我是吃定了,还是由我亲口向全世界宣布吧,否则,二十年来,这个秘密憋得我实在太难受了。
记者有些迫不及待,身子稍微往前倾:所以,您老板是?
程华生:曲时砚。
记者:曲先生?据我所知,国内富豪榜上没有姓曲的先生。
程华生:当然,我老板的口头禅就是——我只是个单纯的考古工作者,清贫的大学教授而已。所以,他只是京大考古系平平无奇的一个教授而已啦!
程华生脸上的笑容十分狡黠。
采访的最后,程华生,这个纵横商业二十年,一手撑起石见教育帝国的传奇男人,十分认真的对着镜头道:曲先生是我见过最睿智的学者,没错,在我心里,他不是商人,是学者。当年在我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是陌生的曲先生,通过网络,给了素不相识的我活下去的希望。
程华生:没人能想到,二十年前的三十万,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们全家,至今仍然铭记曲先生的恩情。
平平无奇,清贫,单纯的曲教授这下算是彻底出名了,一个二十年前就能轻易拿出三十万的高中生,可真的太清贫,太平平无奇了。
京大学生感受到了来自老师的深深恶意,心里想了无数再也不理会曲老师故意卖可怜让他们心生怜惜的理由,但一见到曲老师那张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淡漠又带着几分无辜的脸,就怎么都无法彻底狠心。
只能暗恨自己不争气,含泪一日既往管不住自己的手,再次将对方当成那个除了专业问题,什么都不关注,也不懂,还很容易被象牙塔外面的坏人欺骗的曲教授。
时间久了,发现曲教授真的跟之前他们相处时没什么两样,很多时候同学们都想不起他就是那个传说在商业帝国中纵横捭阖,所向披靡,踩着无数中小企业的脑袋跨上顶峰,让无数男人拜倒在他西装裤下的大佬。
这就很神奇了。
时砚对自己的表演非常满意,现如今,石见教育已经全球化,外界虽然知道京大考古专业的曲教授才是石见教育背后真正的推手,但明面上,还是程华生在处理一切。
且石见教育发展至今,人才济济,当年吸引了无数明城学霸的加入,后来扩展至全国,设立的慈善机构也培养了许多人才,正是蓬勃发展的时候。
夜间,在卫暖的家里,已经五十岁依然优雅从容的卫暖女士,早就是航天方面的大佬,从月亮一号的参与者,到月亮五号的总设计师,卫暖一路走来,充分让人知道天才的世界,就是这么炫酷不讲道理。
“少吃点儿,待会儿不是有车来接你嘛,一路都有媒体跟随,你穿着定制的旗袍,小腹微凸,可就毁了你在国民心目中优雅女神的形象啦!”
年近五十,面上看起来依然如三十岁的时砚,毫不客气的抢过卫暖手里的橘子,塞进自己嘴里。
砸吧砸吧嘴,美滋滋道:“共和国勋章啊,可惜卫姨在国外修养,无法赶回来,要不然得多开心呢!这个便宜就只能被我给捡了,啧啧。”
卫观最后培养了卫家一个远房侄子做接班人,有卫观在上头盯着,那侄子做的还不错。
退休后的卫观也是个优雅得体的老太太,人到中年,遇到了人生中难得的爱情,之后与对方满世界溜达。
近两年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修养,受不了长途跋涉。
卫暖极不优雅的翻个白眼儿:“你这幅不要脸的样子,你那群愚蠢的学生们从没见过吧?你到底是什么恶心的恶趣味啊?
好几个学生脸上的褶子看起来比你都深,还把你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每次出远门都像是叮嘱第一次离家独自上大学的闺女似的,千万个不放心,恨不得关在象牙塔一辈子不出去。
那样子,我想起来就起一身鸡皮疙瘩,太可怕了。”
时砚乐的不行:“姐你不懂,逗小孩子玩儿有多快乐,你这种研究狂人没体会过。你连自己的孙子都不逗,着实没趣的很。”
卫暖何止不逗她的孙子,当年生下儿子就扔给丈夫自己转头投入到紧张的科研工作中去,孩子都是丈夫一把屎一把尿给拉扯大的。
气人的是,孩子偏偏就跟卫暖和时砚这个舅舅更亲近,对卫暖的丈夫,时砚的姐夫,孩子的亲爹,总能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脸,让姐夫对时砚这个小舅子充满了怨念。
时砚笑而不语,卫暖原本的生命线中,是没有姻缘的,一辈子都献给国家的女人,心里装不下小家。但受时砚影响,卫暖结婚生子,所以孩子跟时砚亲近很正常。
时砚在家看着电视直播,直播中卫暖手中捧着共和国勋章,笑的一脸优雅从容。
时砚想象了一下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老中青三代粉丝们为他们的女神欢呼庆祝的场景,觉得这一生中,国泰民安,生活安宁,是难得轻松的好日子。
这个世界,时砚一生未婚,三十岁往后,已经成了考古界有名的大佬,是从未亲临商界,商界却一直有他传说的男人。
彼时,林时月和程朵朵,已经凭借自己努力,进入石见教育的高管层,是商界出了名的女强人,两人合璧,做了好几个能记入教科书的案子,声名赫赫。
临终前,时砚将石见教育交给程朵朵和林时月二人,走的了无牵挂。
陷入沉睡的瞬间,时砚迷糊听到小甲不舍的嘤嘤:“还差最后一步,我就通关了啊啊啊啊!”
时砚当时的想法是这样的:差点儿忘了这辣鸡系统的存在,他是默不吭声的打了几十年游戏吗?
等时砚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沙发上,耳边充斥着一首类似于《玫瑰玫瑰我爱你》的欢快曲子。
放眼望去,周围的布置,以及场中戴着面具跳舞的男男女女,充满时代特色的伴奏风格,无无一不在说明,这是一个类似于民国的时代。
这具身体大约十几岁的年纪,一身衣服价值不菲,面前的桌上还放着一杯没喝完的红酒,酒杯旁随意散乱的扔了一盒香烟,一个火石打火机。
时砚将打火机握在手里把玩片刻,索性也不着急,挥退了想要上前添酒的服务员,先接收剧情。
时砚现在姓闻,闻时砚,父亲闻道远,母亲沈明月,两人青梅竹马,两家强强联合,家里还有个姐姐今年十八,正在读女子大学,唤闻时薇。
闻家是海城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传承百年,家里有人从政,有人从商,子孙昌盛,繁盛一时。
沈家是典型的书香世家,可别以为书香世家就意味着清贫,这不可能。
但凡称得上一声世家的,就跟穷这个字不沾边儿,沈家随便一本老祖宗留下的手札,放在外面就是天价,有价无市的那种。
再说了,文人的爱好高雅些,但不一定省钱,价值千金的笔墨纸砚,前朝名家的书法字画,哪一样放在外面不是让人疯抢的好东西?
生在这样家族的时砚,按理说不走偏路,就算在乱世,也有自保的办法。
但偏偏,在闻家上演了一出真假公子的戏码,时砚就是那个假公子,不是闻家真正的大少爷,而真正的大少爷另有其人,且在不久的将来,高调归来。
时砚这个冒牌货,自然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这件事,还要从时砚母亲沈明月,和她的那个被父亲收养的妹妹沈明心那一辈说起。
沈父年轻时有个白月光,两人暗生情愫,但沈家这种大家族,孩子是没有婚姻自主权的,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利益,就要为家族做出相应的贡献,婚姻就是维持家族稳定的一种强有力手段。
因此沈父和沈母的联姻势在必行,沈父和白月光的分开是命中注定。
婚后,沈父对沈母爱护有加,是海城出了名的好丈夫,从不在外面沾花惹草,脾气温和,对待子女亲切耐心,家庭美满。
很多人早就忘了沈父当年和白月光有过那么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于是在沈明月八岁时,沈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小姑娘,说要收为养女,取名沈明心的时候,沈母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等到家中孩子逐渐长大,闻道远和沈明月青梅竹马,互相爱慕,两家长辈自然而然的给这对金童玉女定下了婚约。
这时候,沈明心突然出声反对:“既然是两家联姻,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是姐姐?我也喜欢可闻道远很多年啊?姐姐什么都有了,就不能在这件事上让一让我吗?”
所有人都觉得沈明心不可理喻,但不知为何,沈父却被沈明心说动,想要成全养女的心愿。
沈母自然不会同意,不仅沈母不同意,闻家也不同意,他们要的是沈家正儿八经的小姐,你送过来一个养女,或者说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算怎么回事?真当他们闻家是收破烂的了?什么货色都能光明正大的走进闻家大门呢?
没错,外界包括沈家自家人和沈明心本人,对沈明心的身份一清二楚,知道沈明心是沈父和那个白月光的女儿,所有人都瞒着沈母和沈母生的孩子而已。
一计不成,沈明心又生一计,想要勾引闻道远成其好事,两人若是发生了实际性关系,不管闻道远和闻家愿不愿意,她沈明心都做定闻家的少奶奶了。
但闻道远作为闻家精心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在海城名利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虽然年纪尚轻,但心思深沉,一眼看透了沈明心的小算盘。
闻道远不动声色,将计就计,最后沈明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和陌生男人大白天在别人家聚会上偷情,意乱情迷间被众人看见,彻底坏了名声。
不得已,沈父迫于家族内部压力,只能快速将沈明心嫁给对方,免得出来更多流言蜚语,害了全部沈家女儿的名声。
沈明月同年嫁给闻道远,姐妹两几乎同时怀孕,姐姐沈明月幸福美满,家庭和睦,妹妹沈明心因为名声有碍,不受婆家待见,日子过得憋屈。
因而怀孕期间,对沈父哭诉了几回,沈父一时心软,将女儿接回娘家安胎。
后来两姐妹都住在当时海城最有名的大医院生产,以防不测。
意外就是这时候发生的,沈明心偷偷换掉了她和沈明月的儿子,沈父发现后,为其扫尾,事情一瞒就是十几年。
而闻家的真少爷,就是这个剧情的男主,沈明心为其取名温时临,膈应沈明月的意图十分明显,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温家对男主这个男丁,明显的爱不起来。
沈明心不可能真的对男主真心相待,表面严厉为了儿子好,实际上动不动就棍棒加身,惩罚他犯的错。温家又因为沈明心的关系,对她生下的孩子重视不起来,因此男主在温家的日子,过的着实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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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
而作为男主的温时临, 在回归闻家后,故事的女主也浮出水面。
女主不是别人,正是温时临的妹妹温云。
要说温云的身份,也是好大一盆狗血。
这年头, 有钱有势的人家, 真正能守着一个人过日子的男人终究是少数, 普遍在外面沾花惹草, 甚至男人间互相攀比红颜知己的数量,已经成了一种流行趋势,谁的知己红颜要是少了,免不了被人一阵嘲笑。
在彼此的家人面前打掩护,早就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实。
说到底,还是女人地位低下的缘故。
温家也不例外。
当初,沈明心算计闻道远不成,反被闻道远反将一军, 将她与现在的丈夫温到缘在大庭广众之下捉奸在床。
虽然温到缘对沈明心有兴趣,但因为沈明心,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 甚至不得不迫于沈家的压力娶沈明心,就不乐意了。
这些年过来,因为上面有一个爱多管闲事的岳父压着,温家表面上对沈明心还说的过去,但私底下, 温到缘在外面没少惹出风流韵事。
温到缘的态度很明确,虽然他们温家势力低沈家一头,但两家人不在一个领域混,温家不靠着沈家过活, 岳父在有能耐也管不到女婿的床上去。
再说,岳父你自己就在外面养了小的,还不讲究的哄着妻子将小老婆养的女儿带回家,放在妻子名下教养,在这方面,就更没理由来管他这个女婿,毕竟岳父他老人家也气虚不是。
因此,温到缘家里虽然和沈明心只有温时临一个孩子,但外面着实算的上儿女双全。
女主温云就是最得温到缘喜爱的一个孩子,算是在温家过了明路,一年中有大半时间以表小姐的身份住在温家,上的是海城最好的学校,接受的是当下最好的教养,可以说,温云就是典型的女凭母贵。
因为温云母亲是温到缘的白月光。
温时临虽然不受温家人待见,但他好歹是沈家的外孙,温家不可能做的太过,生活起居上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差,就是教育方面,也没比圈子里其少爷少了什么。
但在核心事务上,温家是不愿意告诉他的,比如温云的真是身份,并不是他的远房表妹,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他就对温云这个温柔娴雅,善解人意的远房表妹产生了别样的情愫。但温时临作为男主,智商在线,终究在家人对温云特殊的态度中,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在知道他对亲妹妹产生了感情后,温时临痛苦不已,痛定思痛,直接出国留学,是逃避,也是给自己时间遗忘。
结果等温时临留学归来,圈子里突然爆发出一件惊天大事,他温时临,成了闻道远和大姨母沈明月的亲生儿子。
而那个闻家高高在上,受尽万千宠爱的表弟闻时砚,才是温家真正的孩子。
换回自己身份后,温时临得到了闻家所有人补偿性的宠爱,虽然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但他内心还是生出了一份窃喜,因为他终于有和温云在一起的可能了。
温时临觉得,依照闻家人对他的宠爱,他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们都能二话不说,想办法给他摘下来的性子,他想和温云在一起,他们必定会第一时间表示支持。
有了家人的支持,他和温云的事,瞬间就能从几年前的遥不可及,变成触手可得,让他很是激动。
但这次他注定失望了,经过换子风波后,沈明月母女终于知道了沈明心和沈父的真正关系,从此对白月光,私生女之类的词恨得咬牙切齿,听都听不得。
结果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竟然看上了仇人温家的女儿,还是温到缘白月光给他生的私生女,这简直就是戳在了沈明月的肺管子上,叫她怎么能忍?
沈明月第一次对这个愧疚不已的儿子发了脾气,坚定的表明自己态度,她是不可能接受温云做自己儿媳妇的,如果温时临想要和温云在一起,除非他沈明月死了,管不到他们了。
但男女主不愧是男女主,他们通过重重努力,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后,终于得到了沈明月的首肯,可以迈入婚姻的殿堂。
就在众人以为这是一个大团圆结局,可以直接拉灯的时候,闻道远站出来,不得不告诉众人一个可怕的事实。
温时临和温云,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能结婚!
原来,当年温到缘曾经带着白月光参加过一场宴会,那场宴会闻道远也参加了,席间闻道远喝多了酒,迷迷糊糊找客房休息的时候,遇到了同样喝的醉醺醺的温到缘白月光。
当时那位白月光醉的迷迷糊糊见着人就扑过来,往闻道远怀里钻:“到缘,到缘,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呀?我头好晕呀,我要休息了,你抱抱人家,人家站不稳了嘛。”
两人迷迷糊糊成就好事。
白月光半夜醒来发现枕边人竟然不是温到缘,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这件事不能让人知晓,必须死死地隐瞒下来,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溜走,但她到底是记住闻道远这个人了。
闻道远第二日一早醒来,想起昨晚之事,心虚不已,但看在对方识相,乖乖走人的份儿上,自然乐的装作这件事不曾发生。
毕竟他是有家庭的人,他深爱自己的妻子。
但该来的总会来,谁都没想到,那位白月光竟然生下了两人的孩子,且他闻道远的儿子,竟然和素不相识的女儿经历重重波折恋爱了,简直就是报应。
当时温家因为沈明心换子事件,所有人都担心闻家因此迁怒他们,温家可以不怕沈家,不鸟沈家,但闻家和沈家不同,地位不同,所代表的含义不同,在海城,没人能真正无视闻家的存在。
何况闻家将他们温家的孩子捧在手心里宠爱,而他们温家对闻家的孩子什么态度,众人心里都有数,谁都不敢拍着胸口表示自己问心无愧。
担惊受怕了好一阵,突然听到温时临竟然要和温云恋爱,没人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也没人深思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更没人想到,万一这件事是两人还是兄妹时就有了苗头,就是兄妹□□的丑闻。
他们只觉得兴庆,温家所有人都将温云高高捧起来,希望她能成功拿下温时临,到时候两家联姻,温家得到的好处将数不胜数。
温家所有人都很开心,包括温到缘的前妻沈明心,她觉得这就是报应,是沈明月的报应,沈明月不是看不起私生女,不是恨私生女吗?现在她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私生女要死要活,倒要看看沈明月还能不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只有一个人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那人就是温到缘的白月光,温云的母亲。
当时所有人都不能理解,觉得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但事实证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反对,温时临和温云这对情侣,从一开始同父异母的兄妹,到最后同父异母的兄妹,期间经历多少波折,最后也只是一场悲剧。
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这出故事中,没有胜者。
至此,两人各自远走他乡,闻道远最终失去了让他愧疚不已的儿子,温家到头来也没落到好。
至于时砚?从高高在上的闻家大少爷,沦落成爹不疼娘不爱,还没回温家,父母就因为各种矛盾爆发而离婚,差点儿无处可去,最终回到温家,却没一个人给他好脸色的小可怜。
受不了其中的落差,短短两年,就抑郁而终。
时砚接收完所有剧情,再一次觉得不幸才是常态,像上个世界一般轻松自在,是少数。
缓缓起身,看着场中的热闹,时砚回过神,想起现在是他从国外留学归来,闻家为他举办的一场重新回归上流社会圈子的聚会。
这场聚会十分热闹,不仅来了海城圈子里的同辈,就是长辈们也来了不少,说是给时砚面子,倒不如说是闻家这两年因为家里叔父们在政府职位上升的原因,让这些人趋之若鹜。
毕竟,外面的局势越发混乱,高门大户也要提前了解情况,尽早布局,该跑路跑路,该投靠投靠,该出国出国,就是抱大腿,也有个先来后到不是?
时砚姐姐闻时薇是个非常乐于交际的女子,爱憎分明。
不管在哪里,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小姐妹,众星捧月,高高在上,脾气难免有几分骄纵。但谁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闻家的家世摆在这儿,只要闻家还在一日,闻时薇就有高高在上的资格。
见时砚呆呆地站在场边,闻时薇甩开身边的一群女孩子,端着一杯红酒晃晃悠悠的站在时砚身边,脸上还带着化装舞会面具,火红色,像极了她的性格。
顺着时砚的视线看过去,不屑道:“呵,那是温时临和他们家那个表小姐温云。”
闻时薇说“表小姐”三个字的时候,格外用力,什么意味不言而喻,温云的身份,在外面人看来,已经不是秘密。
“听说那位也是最近才从国外回来,之前和你去的还是同一个国家呢,巧得很,阿砚你是学医的,温时临也是学医的。”
闻时薇对温时临和沈明心的讨厌,从来都不加掩饰,有一部分是受到了母亲沈明月的影响,也有一部分,是她真的和小姨沈明心气场不和,见到对方惺惺作态的样子,就忍不住膈应。
对温时临,只能说是恨屋及乌。
“小姨那人样样都要跟妈比,虽然都是外祖母养大的孩子,但她不会真的忘记自己身份,觉得她能比得上真正的沈家大小姐吧?
就连给儿子取名字,也要照着你,时砚,时临。
啧啧,咱们家膈应不说,温家就能高兴了?我没记错的话,温家这一辈男子可是取的‘从’字辈。
她倒好,直接态度强硬的越过温家老太爷,给儿子莫名其妙取名温时临,完全不把温家人放在眼里,不是给自己儿子招黑吗?我有时候真的怀疑,她是不是脑子不好?”
闻时薇抿一口红酒,转头看时砚:“一家子蠢人,没什么好看的!”
时砚欲言又止,心说:那可是你亲弟弟,将来知道真相,想起今天这番言论,不知道会有什么精彩表情,时砚不敢想。
时砚的视线还停留在舞池中央跳舞的那对男女身上,时砚觉得,剧情介绍实在过于模糊了,眼前那对男女,眼神粘在对方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之前是站在男主温时临的角度,并不知道女主温云的态度,现在看来,两人虽还是兄妹,但明显早就互相看对眼了,根本不是男主一个人的单相思!
闻时薇顺着时砚的视线再次看过去,也忍不住皱眉,迟疑道:“阿砚,你有没有觉得,那两人,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时砚心说,可太不对了。
面上露出了闻时薇同款迟疑:“好像,有些奇奇怪怪的?”
闻时薇眼睛微眯,不敢确定道:“我听说,温云和温到缘的父女关系,是温家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温时临不会不知道吧?他可是沈明心唯一的儿子,这种事情,沈明心不可能不告诉他吧?
你看他小心翼翼生怕对方随时消失的样子,难不成真将对方当成什么莫名其妙的远房表妹,放在心尖尖上疼爱了?”
闻时薇说着,自己就先乐了:“这感情好啊,要是咱们那个好小姨知道她儿子对私生女这小心翼翼的态度,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说着就心情愉悦的灌了一大口酒。
时砚动手将对方手里的酒杯放下,微微摇头:“算了,大喜的日子,说点儿开心的。”
时砚碍于自己尴尬的身份,觉得尽量避开和温时临正面撞上比较好,但姐弟二人一转身,就见小姨沈明心,正光彩照人婀娜多姿的远远朝二人走来。
时砚以前对沈明心的态度十分冷淡,虽不至于像姐姐闻时薇一般冷嘲热讽,但绝对好不到哪里去,现在知道他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还一手主导了换子风波,这心态就更加爆炸了。
闻时薇揽着时砚的手臂,靠近时砚,小声道:“这女人怎么阴魂不散呢?脸皮这么厚的吗?这次根本就没给她发请帖,是又打着咱妈亲姐妹的名声,仗着没人敢拦她,厚脸皮的跑进来的吧?
你说她到底是什么心态,从小到大见了你就亲亲热热,反倒是对温时临这个亲生儿子,非打即骂,有时候我都要错觉的以为阿砚你才是她亲儿子。
你说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可能真有毛病,一种名为嫉妒的毛病,这辈子是治不好了。
在时砚看来,沈明心对时砚这个亲生儿子并没有多少疼爱和关心。她换两家的孩子,也只是出于报复沈明月的心理,并不是真的让自己儿子去过人上人的生活。
毕竟温家也不算寂寂无名,时砚在温家也是正儿八经的少爷,过的日子绝对称得上好。
常常在沈明月的眼皮子底下关心时砚,也只是出于满足她本人一种无处安放的得意之心。一种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得意无人欣赏,只能通过这种隐晦的暗示稍微满足一下自己。
以至于后来时砚和时临的身份曝光,时砚回到温家后,已经和温到缘离婚的沈明心,更是一眼都未曾看过时砚这个儿子,与之前的态度可谓千差万别。
从头到尾,那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心里只有她自己。
不管是一开始的闻道远,还是沈父,亦或者时砚这个儿子,都是她达成目的的工具,工具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自然千好万好,一旦没了价值,沈明心不会多给工具任何一个眼神。
否则,后来也不会因为爆出沈父当年替沈明月扫尾,闻家因而迁怒沈父,沈父的日子一直不好过,沈明心作为沈父最偏爱的女儿,却不曾去看过对方一次,甚至偷偷将沈父的收藏席卷一空,带着沈父的大半身家跑路的事情。
但整件事在沈明心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她并不是真心想嫁给温到缘,打从心底看不上温家一家子,和温到缘生孩子也不是出于自愿,而是两人成亲后,温到缘恨她算计他,倔脾气上来,强迫与她。
她有苦难言,没成亲,还能说是温到缘强、奸她,但两人都已经是夫妻了,床上的这种事,说出去顶多就算个情趣,没人能理解。
亲生母亲让她赶快生个温家的儿子稳固地位,一向最疼她的父亲,也说男人都是这样,做妻子的温柔小意哄一哄,就能让对方千依百顺,男人都喜欢性格温和的贤妻良母,就是装也要在丈夫面前装出贤惠大度的样子。
没人能理解她的痛苦,还劝她大度。没人替她考虑,她为自己考虑,有什么问题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沈明心心里想的通透,反正她打死都不要回到八岁之前,和母亲在外面躲躲藏藏,被巷子里孩子带头喊没爹的野孩子的日子。
凭什么都是父亲的孩子,一个是高高在上,是海城名媛,享受公子们的追捧?一个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能吐露半分,回自己家,还要假装成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管那个讨厌的女人叫娘,管自己亲爹叫义父?
整天看人脸色过活,费尽心思的哄那个女人开心,小心翼翼,生怕身份被发现,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凭什么在自己家,还要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沈明心至今也想不明白这些事,索性也不去想了,反正沈明月自认为高高在上,却将她沈明心的儿子捧在手心呵护。
而她沈明月的儿子呢?在温家宛如透明人一般。
同样都是留学归来,她沈明心的儿子闻时砚,拥有全海城都注目的盛大宴会,而沈明月的儿子温时临,只有在角落悄无声息无人关心。
想到这里,沈明心嘴角的笑差点儿就压不住了。
闻时薇忍不住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小声对时砚道:“这女人怎么回事?笑的也太恶心了吧?”
确实,时砚也这般想。
沈明心已经快速飘到两人面前,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慈祥的拍拍时砚胳膊,满脸温和道:“阿砚,你回来已有半月,还是小姨第一次见到你,算起来,自你出国留学,咱们也有三年未见了,你可有想小姨?”
时砚被对方特意温柔的语气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一次见到如此矫揉造作的人,怪不得闻时薇这种暴脾气的人忍不了,就是时砚本人,也略感不适。
这,白莲花,绿茶婊,各路茶艺大师,时砚不是没见过,但这种浮于表面,十分不敬业,差点儿就将“我就是故意假装关心你,恶心你妈”的表情写在脸上了,实在少见。
怕也是仗着沈明心为了脸面,不好直接和她撕破脸,才故意的吧。
果然,时砚这个亲生儿子,就是她用来表演的一个工具。
既然这样,时砚也就不客气了。
直言不讳:“小姨,您要是实在不知如何温和慈祥的与小辈说话,也不用勉强自己,您现在说话的语气,实在是……”
时砚停顿一下,才想出一个词儿:“辣耳朵。”
或者,时砚好心建议道:“您多跟外公他老人家学学,我瞧着外公每次跟您说话,就温和慈爱的很,您多留心,这么多年了,怎么着都能学会一二,除非您心里一点儿都不在意外公。
这样的话,我可真替外公他老人家感到难过,毕竟他对您这个养女如何,这么多年,整个海城的人都有目共睹。
要是您资质愚钝,这么多年用心了却学不会,我这里能给您唯一良心的建议,就是您在外人面前,少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天生就一副刻薄相,以为沈家不会教导女儿。带累了母亲和姨母们的名声,实属不该。
克己树礼,还望您谨记。”
沈明心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一向只对着她冷脸,从不给她好脸色,却也从不屑于和她多说一句话的小兔崽子白眼儿狼,竟然对着她一顿输出。
一时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反映过来的闻时薇忍笑忍的辛苦,挽着时砚手臂的手,紧紧地攥住时砚,生怕自己在这种场合大笑出声,毁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海城名媛好名声。
表情不能崩,但该说的话不能省:“阿砚,以往你不是说,大丈夫当心胸宽广,不屑与愚蠢的女人争论长短吗?今儿怎么想通了?”
时砚淡定道:“姐,做为一个名媛,该有的礼仪不能少,说话怎能如此刻薄?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何就成了与女人争长道短?
你可别冤枉我,要是让爸爸知道我这般没出息,回头定要教训我的。”
闻时薇心情大好,看见从舞池退出来,瞧见这边阵仗,疾步来走的温时临,心下也不觉得烦躁,甚至有些期待温时临过了三年,到底有没有长进。
反正自家弟弟的长进她算是见识到了,这嘴啊,是真毒。没见对面那个女人,气的手都抖了,还在咬牙忍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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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业
这么多年, 温时临就算再傻,也能感觉到,母亲沈明心对他的不喜,何况他又不是真的傻。
虽然这个事实很残酷, 但不得不承认, 这世上, 就是有沈明心这种不爱自己孩子, 且要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往孩子身上强加各种责任的母亲。
同时他也明白,虽然温家因为不喜母亲的缘故,都将他当个透明人一般,但该有的物质条件,一样都没少了他的。
因而,温时临非常善良且有责任感的,自觉在外面维护温家的体面。毕竟温家没脸, 他脸上也不能好看。
自小就知道母亲每每对上闻家的时砚表弟,就会展现出特别的热情,也明白表弟心里是十分看不上母亲的行为, 只不过看在两家亲戚的面上,不愿让人过于难堪罢了。
温时临知道今日母亲没有请帖,偷偷跟来的事情,虽然好不容易有了和温云在一起单独说话的机会,但不得不时刻盯着母亲那边, 以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不管如何,在闻家的地盘上,对上闻家下一辈掌权者,母亲都讨不了好, 何况旁边还有个脾气火爆的时薇堂姐。
温时临远远地看见母亲和时砚姐弟气氛僵硬,不得不站出来缓和气氛。
“阿砚好久不见,昨日在福安街远远地看到一个背影与你有几分相似,没敢相认,生怕咱们几年没见认错人导致尴尬,今日这一瞧,昨儿个表哥应该没认错人才对。”
很正常的一番寒暄。
时砚和这个表哥的关系其实挺好,虽谈不上无话不说,但两人彼此间都是认可对方的为人处世和能力,因而时砚以往倒是乐意给这个表哥一些面子。
“这要是真把你表弟放在心上,别说一个背影,就是你表弟化成灰,时临你也该认识才对啊,说到底,不还是你和阿砚关系不够亲厚所致,说什么怕认错人,全都是托词罢了。”
时砚没开口,倒是旁边被他气的手抖的沈明心,闻言习惯性开口怼儿子,让他难堪。
这话说的,不仅让儿子温时临没脸,还顺便将时砚也一并诅咒到里面。显然是故意回击刚才时砚让她没脸的行为。
温时临面色尴尬,虽然从小到大他母亲就是这般,不顾场合的让他下不来台,但这种感受,依然无法让人习惯。
就是时砚和时薇,也对沈明心这番作态心中早有预料,谁让这个女人就是这么疯呢,这种场景从小到大不知见了多少次,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温时临这个儿子和她有仇呢。
以往时砚都是视而不见,不去掺和人的家事,但这次时砚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沈明心,脸色冷淡,拿出闻家继承人的款:“沈女士,还望您慎言,什么叫做我化成灰了别人也该认识?
知道的以为您心直口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一把年纪了还口无遮拦,诅咒自己的外甥去死呢。
咱们自家人,自然知道您这么没遮没拦的惯了,都是被外祖父宠大的,不知天高地厚,骄横跋扈些我也能理解。
说一句几十岁的老孩子,不懂事,一笑而过。
但您在沈家这般也就算了,毕竟沈家有外祖父护着您,我们闻家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放肆的地方,您再这般心直口快的话,我少不了找温家老爷子和外祖父谈谈您的教养问题了。
听说您这些年在夫人太太间十分威风,但还请您记住一点,您和我母亲,并不是亲姐妹,外人给我母亲面子,称呼您一声沈女士,您自己可要心里有数,别忘了身份才是。”
不知道沈明心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听到这番话的温时临和温云,一点儿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甚至有种愉悦的爽快!
以往沈明心仗着沈家女的身份,以及和闻家主母的姐妹关系,没少在家里家外作威作福,肆无忌惮口出恶言,温时临和温云深受其害,终于听到有人这般不客气的教训沈明心,除了爽快,还是爽快!
但这种隐秘的心思怎么能让人知道呢?
于是两人微微低着头,好似难为情没脸见人一般,隐藏自己内心的小情绪。
沈明心确实被气着了,她自从嫁人后,沈父看在当年对她多有亏欠的份儿上,更加宠爱,温家碍于沈家面子,不好和她计较,行走在外面,又因为她有沈明月这么一个姐姐,不管她行为多嚣张,旁人也不敢得罪,日子过得着实风光。
已经很多年没人敢指着她的鼻子教她做人了。
沈明心嘴唇哆嗦,一副受了天大侮辱的样子:“阿,阿砚,你,你怎会这般和姨母说话?你的教养都到哪里去了?姐姐就是这般教你的吗?
还是说,你去外面留学几年,就学会了如何顶撞长辈?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实在太让姨母失望了。”
时砚微微颔首,说的云淡风轻:“我只尊重正儿八经的长辈,像您这样口口声声盼着外甥化成灰的,可别自称长辈了,说出来我都替您羞臊的慌。
再说我的教养如何,自有我们闻家长辈评判,轮不到您来操心。您有这份闲工夫,不如去外面报个女德班,德容言功,从头开始学一遍吧,阿砚瞧着这些年您将小时候外祖母的教导全都忘到脑后了,着实辜负了外祖母的一番心意。”
时砚说完,径直拉着姐姐闻时薇离开,实在是时砚这幅白斩鸡的身体,经不起闻时薇使劲儿捏,时砚猜测,在闻时薇憋笑的这段时间,他的胳膊早就青紫一片了。
不过,临走前,时砚多看了温时临一眼,总觉得这人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那种熟悉似有若无,时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一离开几人的视线,闻时薇就靠在时砚身边哈哈大笑:“太好笑了,这话也就是从阿砚你嘴里说出来,那个女人才能含血忍下,要是换成姐姐我,怕是还不会服气,能刺激的她当场和我打起来!
看她那副憋气的样子,实在太解气了,你不知道这么多年,看她那副仗着长辈身份,颐指气使,矫揉造作的样子有多恶心。”
这边两人倒是快活了,另一边的温时临和温云兄妹二人,站在角落成了沈明心的出气筒,沈明心对着二人一顿输出,什么话难听又戳心窝子就说什么,一开始两人可能还会难过,现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过心。
谁让沈明月骂人从来就是那一套,十几年不换词儿,只要她一开个头,两人就能背下去了。
两人甚至还有闲心想:这大概就是读书少的缘故吧,骂人也总是那一套,词汇量贫瘠,翻不出花样,看来人蠢就要多读书,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说起来,温时临之所以会觉得温云是个温柔娴雅,善解人意的姑娘,还要得益于沈明心的这一番操作,让两人从小就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一起挨过骂,一起罚过跪,一起饿过肚子,一起被沈明心当成出气筒揍,两人互相扶持,彼此鼓励,十几年一路过来,这么铁的关系,就算没有生出不该有的情愫,也是能为彼此付出生命的铁兄弟。
要时砚说,两人之所以能有往后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那是打小就奠定了基础的,好在两人心性坚定,要不然面对沈明心这么一个神经病,怕是早就心理崩溃了。
温时临面对这种情况驾轻就熟,看母亲骂的差不多了,适时的开口打断:“妈,时间差不多了,您再不出去,怕是会有人找过来……”
沈明心一噎,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回去收拾你们,胳膊肘往外拐,吃里扒外的东西。”
转身带上一副温柔娴静的笑容,款款走向人群,继续社交活动。变脸比翻书还快,就是沈明心这些年的唯一修养。
温时临和温云对视一眼,眼里全都是了然,默契十足。
有些话温云不好说,毕竟是温时临的亲妈,她也不能直接告诉温时临:这几年家里没了你这个出气筒,你妈的脾气越发古怪,加上有你那个爱多管闲事的外公撑腰,她是连自个儿的公公婆婆都不放在眼里。
家里爷爷奶奶为了避免看见你妈就来气的情况,已经搬去别苑修养,老宅近两年就住着她一个人,往后,大概还要加上时临,毕竟别苑那边看起来并没有让时临住过去的意思。
这在整个圈子里已经是个笑话。
但温云不说,温时临也会看啊,这次回来,他明显感觉到,有些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甚至有人有意无意的躲着他走,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此种情况下,温时临心里第一次产生了离开温家,自己出去单干的念头。
另一头时砚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宴会结束后,他开始和闻父商议:“我在国外学了三年,自认学到了一些东西,想在海城开一家诊所,学以致用。”
闻父大手一挥道:“阿砚想干一番事业,索性直接建一座医院好了,开诊所,着实不像咱们闻家的风格,太小气,到时候阿砚你就是院长,手底下有个医院,也算是有正经事业,将来接手家业,也能更名正言顺。
这个想法不错。”
闻母也道:“东城那边刚好有一块地,地方很合适,旁边还有几间没拆的老房子,想要重新盖大概需要些时间,但可以先在老房子挂牌,等医院建成,直接搬过去,两边儿都不耽搁。”
时砚心说:要是你们知道一年后,海城这片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地界,将会成为炮火连天,民不聊生的人间地狱,被侵略者占领,就不会这么想了。
于是时砚道:“我想先开间诊所试试手,不用如此大动干戈,建医院的事让我再想想,毕竟是我第一次正经做事,想由我一手操办,刚好我也想看看自己的能力,将来能不能撑起一间医院。”
闻父很欣慰,点头道:“好小子,不愧是我闻道远的种!爸就看看你小子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闻母不放心道:“若是有需要,随时和家里开口,都是一家人,这个家迟早要传到你手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时砚的小诊所低调的开起来,地址选在一个并不繁华的街道,位置有些偏,处在海城文明与混乱,贫穷与富贵的交界处。
街道左边是海城有名的贫民聚集地,三教九流的人混迹其中,一个小小的院子挤着好几家外来户,共用一间厨房,每天都为了谁家偷偷多用了一勺水吵的面红耳赤,街道上全是两边住户泼出来的生活用水,尤其下雨的时候,泥泞不堪,人走在其中,就像摸着石头过河的毛驴,十分狼狈。
右边放眼望去,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坐在黄包车上的夫人老爷们,一个个衣着光鲜,举止得体,出入各大舞厅,银行,面包店,鲜花店,百货商场,身边有人拎包伺候,嘴里讨论的是谁家即将举行的宴会,明日约了哪家太太喝下午茶。
时砚将地址选在这里,闻父十分不解:“这两年,外面的世道不太平,巡捕房近来从十里铺抓出来好几个闹、革、命的,可见咱们海城也不完全安全。
咱们家这样的身份,谁都想从身上扯下一块肉,你那诊所立在那里,就是一块明晃晃的靶子。”
闻父这般说,只是为了给儿子一个警醒,让他知道外面的形势,免得大意着了别人的道,其实心里十分有数,在海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人敢胆大包天,轻易动他闻道远的儿子。
时砚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与闻父说了另一件事:“时临表哥也是正经学过医的,我想邀请他来帮我,若是合作顺利,日后我们也能互相成为帮手,不失为一件美事。”
本来时砚是想尽量避开与温时临的接触,免得将来尴尬,但那次见面,他事后越想越觉得温时临身上的气息熟悉,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时砚的天人感应十分灵敏,总觉得这件事对他十分重要,因此也不迟疑,将人想办法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搞清楚才行。
闻父有些沉默:“那个孩子啊,可惜了。”
闻父看来,时砚是想拉一把温时临,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你想要帮手,自家的堂兄弟姐妹二十几人,还不是随你挑,哪儿用得着这般麻烦?毕竟是明面上的温家独子,就怕好心办坏事,你小姨和你外祖父啊……”
要不是有看在妻子的面子上,闻道远是十分不想和岳父还有沈明心那边来往的,那对父女的关系,闻家人心知肚明,但为了妻子的感受考虑,闻道远一直没告诉她真相,以后也没打算让妻子知道,省的恶心自己。
但看不上的态度,一直都表现的十分明显。
一般情况下,闻道远表示了明确的反对态度,时砚就该知道分寸,及时打住话头,但这次时砚意外的坚持:“爸,说到底,时临表哥姓温不姓沈,温家只是不想和护女心切快要疯魔的外祖父正面对上,又不是真的怕了沈家。
只要表哥坚持,沈家也无可奈何。
再说,我只是开一个小诊所,没必要让堂兄弟姐妹们放下手头的事情,陪我胡闹,耽搁大家时间,他们又不是这一行的,去了能干什么?帮我跑腿吗?”
这还真是个问题,诺大的闻家,从政从商的不少,但学医的,时砚还是第一个,要不是这几年西医兴起,在洋人中很是吃香,闻家也不会让自家大少爷跑去国外学医。
要知道,本土郎中的地位,那是一点儿都不高,说出大天了还是伺候人的活儿。能同意时砚学医的请求,还是无奈之举。
闻道远不是被时砚说服的,而是时砚第一次这般坚持的想要做一件事,不忍心拒绝,勉强答应下来。
时砚可不管闻父是不是真心实意的支持自己,他开诊所的目的本就不单纯,不在意这点儿小事,将来闻父会感激今天他做的决定。
说服了闻父,回头还要去找当事人温时临。
两人直接约在了时砚的诊所见面。
诊所才开张没几天,店里清净的很。
左边儿贫民小病靠忍,大病忍不了,也宁可去找更便宜的土郎中开几剂方药吃。吃活了就是命大,吃死了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普遍默认他们没钱进洋人的诊所。
而右边儿的富人区,一般看病有自己用熟了的大夫,对时砚这种一看就十分年轻,没什么经验的小孩儿,压根儿谈不上信任。
因此有时候一天到晚也接待不了几个病人。
温时临到的时候,打量了一眼诊所内的布置:“外面看着不显,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什么都不缺,尤其这中药西药都很齐全,没想到表弟你在国外,竟然也涉足了中医领域。”
诊所角落摆放着一组竹制桌椅,是时砚专门用来接待朋友的,邀请温时临坐下,给两人斟好茶水,时砚也不拐弯儿,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来往的行人,缓缓将自己目的说了。
温时临有些惊讶,不过他的关注点在另一件事上:“表弟,你这诊所,看起来挺清闲的,怕是有一个坐堂大夫足矣,再多也是白白浪费功夫。”
时砚对闻父没说出的计划,对着温时临倒是吐露了一点儿:“表哥可知外面局势乱到了何种地步?”
说着时砚就从桌下拿出让人从外面买回来的报纸,推到温时临面前:“北边已经打起来了,距离海城最近的苏城已经沦陷,虽然最近双方政府正在议和。
但表哥,这种被人打上家门,占我山河后,扛着枪,炮,趾高气昂的议和得来的表面安稳,到底能维持多久,谁又能知道呢?
覆巢之下无完卵,我大好男儿,躲在后方,真就能无动于衷吗?”
别的富家公子或许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觉得敌人打过来时,他们早就跑了,死伤多少百姓与他们有何关系,才不会在意几个贱民的死活。
但温时临不同,这位当年可是差点儿就北上跟人闹、革、命去的主儿,要不是当年实在稚嫩,行事不密,行踪被温家老爷子发现,一顿好打,几个月下不了床,现在什么情形还真说不定。
这几年在温家老爷子的监视下,虽然面上看着老实下来,忘了这一茬,但心里怎么想的,怕是只要他自己知道。
温时临将报纸细心的折起来,缓缓对时砚道:“这些我都看过了,但我家里你也知道,有心无力,有心无力啊!”
时砚稍微压低声音道:“表哥不打算听听我的计划吗?”
一看温时临的样子,就知道他对那件事还不死心,每日悄悄关注外面的局势,于是时砚稍微向他透露了几句:“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听闻有人做出了青霉素,大家都是学医的,不用我多说,表哥也知道青霉素意味着什么吧?”
“这是自然,若是国人能用上,战场上也不会死伤那般惨重!可惜作为重要的战略物资,一直被严格管控,就是他们本国许多专家都无法接触到核心机密,何况咱们这些外国人。”
时砚一脸神秘道:“我这里有一半儿青霉素的方子,怎么来的你别问,你只要知道这东西肯定是真,为此,我不得不提前回国……”
话没说完,温时临就激动的握住时砚手臂:“果真?”兴奋又要强压激动,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时砚,手都是颤抖的。
当然都是时砚胡扯的,虽是为了稳住温时临,但想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做些什么的心,也是真的。
这个年代,要查一个人在国外的事情,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时砚早有准备,就算将来穿帮了也有完美的说辞。
时砚淡定的点头:“自然,我拿在手里研究过一段时间,已经验证过了,基本方向和思路都没问题,后面也推测出来一部分,做出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就这时间问题,才是目前最大的问题,我一个人忙不过来,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帮忙。”
温时临赶忙道:“我可以!表弟,我可以!”
时砚拍拍温时临手臂,让他淡定:“这就是我今天找表哥来的目的,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其中的危险性想来不用我说,表哥也能知道,咱们家里人都不会同意咱们掺和到危险之中。”
温时临连连点头:“我明白,对外就说咱们兄弟二人志趣相投,在一起研究制药,年轻气盛,一腔义气,想做出一番事业罢了!”
时砚摇头:“这本来就是事实,怎么会是对外托词呢?”
温时临反映过来,连连点头:“对,事实如此,明天我就来你这边上班!”
时砚满意的将自己整理的一张纸交给温时临:“这是我整理出来的思路,表哥你拿回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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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
时砚和表哥温时临两人沉浸在医药研究中不可自拔, 尤其是两人都有钱有人脉,需要什么设备都能想办法弄来, 就更加不在意诊所好几天都无法开张的情况。
没来这里上班前,温时临还会偶尔担心收入问题,上班后,发现时砚表弟在医药上竟然有这么多新鲜的想法,好似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般,那真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满心满眼只想把半张青霉素方子复原。
时砚就更加不在意了, 他若是想赚钱,有的是办法,不急在这一时。
谁都不知道,两个青年在这间小小的诊所背后, 正在做着怎样伟大的事情。
时砚很满意温时临现在的状态, 温家人见温时临和时砚这表兄弟突然亲近,也只当是两人学医,有共同语言, 丝毫不觉得奇怪,甚至乐见其成。
闻家态度很无所谓,闻家太子爷想找个伴读,这话要是放出去, 整个海城不知道多少人要为之打破头,只为换取一个靠近闻家的机会。
一切全凭时砚自己喜好, 他们都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干预。
不过也不可能完全放任不管, 十里铺的诊所,全天都有人盯着,就怕有不长眼的冲撞他闻家的大少爷。
晌午闻时薇给弟弟送完饭回去, 对上眼巴巴看过来的父母,无力的坐到母亲身边,略带绝望道:“我先在诊所外面偷偷观察了半个小时,又在里面待了半小时,出门后让司机将车停在拐角,又等了半小时,算上留在那边的人说的,今天一整天,诊所一个病人都没进去。”
闻母略焦急道:“阿砚多骄傲的一个人,第一次在自己擅长的领域碰壁,不知心里该如何难过呢!这几天晚上回家,我瞧着阿砚面色还算正常,难道都是强颜欢笑,哄我们开心,不让咱们担心不成?”
闻父也有些不淡定,虽然早就预料到如今场景,没有提前提醒儿子,就是想让他碰壁,接受社会的毒打,但儿子真被毒打了,心里多少还是舍不得:“诊所开了小半个月,一共进去三个病人。
一个是我的人去查看里面是否有安全隐患,随口说肚子痛,被阿砚识破,赶出来。一个老太太饿晕在诊所门口,阿砚又是吃又是喝还帮忙在那边找营生,倒贴出去不少,还有一个十里街附近的小混子被人弄断了腿。
手头没钱去医院,找上阿砚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阿砚技术倒是没问题,可那小混子全身上下一共三毛钱,够干个啥?
还有时临那边,是阿砚请人过去帮忙的,工资不能少了,这么下去可不行,日后被人知道,少不得背地里嘲笑阿砚。”
闻时薇靠在母亲身上,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爸妈,你们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另一头的诊所后面有一间布置十分现代化的实验室,里面的研究正进入紧张阶段,温时临很多时候甚至忘了他是来这里上班当坐堂大夫的,彻底将自己放在研究员的位置上,经常兢兢业业待在实验室一整天都不出来。
要不是温家那边,温云每日会按时按点的来送饭,温时临连吃饭的事情都能忘。
每次研究进入瓶颈期,时砚就是不着痕迹的提醒几句,温时临茅塞顿开,继续投入研究之中,这间奇怪的没有病人上门,两个年轻帅气的医生却每天按时按点儿上班的诊所,也渐渐在十里铺有了名声。
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就是了,至今也没一个病人自愿走进这里一步。
时砚诊所开的低调,除了自家人,圈子里也没什么人知道闻家太子爷最近在做什么,一直约不到人,只当人家跟着父亲学习掌家之道,也没人敢不长眼的上去打扰。
因此时砚这边才能安静一段时间,不过,这日从上班开始,时砚和温时临就没机会去后面的研究室看一眼。
诊所的病人络绎不绝,都不是什么大毛病,但这时候的人,身上的小毛病也不少,有穿着棉布长衫的,有衣着破烂短打的,有码头上的工人,有报社的编辑,还有每日在街头卖菜的阿婆。
时砚记性好,甚至在排队的人群中见到了好几个十里铺讨生活的人,没说什么,一直忙到中午,眼看外面还有人往这边而来,时砚索性将诊所大门一关,暂停营业的牌子一挂,才有功夫喝口水润润嗓子。
温时临像个毫无理想的咸鱼一般,累的瘫倒在沙发上,呈大字型摆开,完全不想说话。
好半天,伸手摸了一杯早就凉透的茶灌下去,长长的叹口气,才懒洋洋道:“这事不对劲,阿砚你怎么看?”
时砚的弱鸡体质让他不得不和温时临一般咸鱼躺,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挡住外面直射进来的阳光,无奈道:“肯定不对劲儿,十里铺这些讨生活的人,穿的鞋子脚指头都漏在外面了,有看病的几个大钱,宁可省着买两斤肉,或者扯几尺布冬天做衣服穿。
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不可能因为一个咳嗽专门来就医,自己去郊外山上找甘草熬一熬就能好的事,何必呢?”
温时临同样无奈道:“我是第一次见来看病还喜气洋洋,像是从地上捡了钱似的高兴的病人,还不止一个人高兴,是一群人,或者说一早上所有人都很高兴,那种心情是瞒不了人的。”
时砚无语:“说不得还真是捡到钱了。”
温时临反应过来,侧头看时砚:“阿砚你的意思是,有人雇佣这些人来的?我今早忙的没空去后面实验室瞧一眼,耽搁我多少功夫!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主意?目的是什么?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这目的可就太复杂了,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目的不尽相同,应对方式也有不同。
时砚倒是淡定的很:“到底是谁,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反正知道咱们在这里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于是,中午闻时薇几乎和温云同时到达诊所门口,两人见诊所竟然提前关门,脸上表现的都很纳闷儿。
时砚的解释是:“早上病人太多了,实在忙不过来,我和表哥差点儿累个半死,提前休息一会儿,下午再开门。”
两人表现的都很能理解,毕竟都是从小前拥后呼长大的少爷,吃不了苦这点,很有说服力。
温时临饭后照例和温云在另一边的角落说话,期间状似无意道:“今早来的病人都奇奇怪怪的,一个个生病了瞧着还挺开心,我觉得里面有古怪。”
说罢就盯着温云的脸看。
温云一脸紧张,捏紧手里的帕子,看看时砚方向,才小声道:“怎么会这样?按理说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年头海城还有人不怕闻家的吗?时临哥,难道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这不应该啊,这不是顺便把闻家大少爷也给得罪了吗?”
温时临看温云脸色焦急,不像作伪,判定她不知其中内情,安慰道:“无事,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恶意,来的病人都是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要寻衅滋事也不可能在这上面,你别着急,或许是我想多了。”
另一头,时砚就直接多了,正吃着饭和闻时薇漫无目的的闲聊呢,在闻时薇精神放松的情况下,忽然非常自然的来了一句:“今早送来的那些病人,花了不少钱吧?”
闻时薇一时不查,直言道:“也不多,几天的零用钱而已,回头让妈给我补……”
话没说完,终于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时砚,一脸心虚。
时砚同样睁大眼睛看着闻时薇,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时砚先开口,拍拍闻时薇肩膀:“姐,这件事别让咱妈知道,回头我给你补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边的事,心里有数,急不来的。”
反正已经被戳破了,闻时薇也不遮掩,急道:“这有什么不行的?阿砚你不偷不抢,靠真本事给人家看病,他们有钱拿,还看了病,拿了药,占了大便宜了。
回头帮你在乡邻间宣传宣传,口碑也就打出去了,不是一举双得的好事吗?为什么不行?”
时砚无奈,这就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见闻时薇是真的不明白,只能将事情说得更清楚:“姐,你知道你找来的那些人,大多都是什么毛病吗?
长期吃不好,营养不良,饿的。长期住在阴暗潮湿的地方,骨头缝里发寒,冬天没有暖和的衣服穿,冻的。长期干体力活儿,累的。
这些毛病,除了好吃好喝好生将养,没有其他法子。
你给他们的钱,对这些毛病来说,杯水车薪。你以为他们自己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吗?一个个心里全都跟明镜儿似的,只会觉得咱们人傻钱多,压根儿不觉得我这医术有什么了不起。
他们清楚的知道,要是他们手里有钱,吃饱喝足住暖,身上百分之八十的毛病压根儿不用医生也能好。
这叫他们如何能真心实意的帮我宣传呢?他们只会拉帮结派,喊各自的亲戚过来,一起挣你这笔钱,其余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闻时薇被弟弟一番话说的愣怔好半天,不知在想什么。
时砚起身,看着窗外为生活奔波往来的人群,对闻时薇道:“姐,这世上,唯有一种病医生治不好,那就是穷病。
等到我们国家富强,社会安定,人民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没有战乱,敌人不敢轻易来犯,山河无恙的一日,这些病自然就没了。”
闻时薇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看着背着手站在那里的时砚,第一次觉得弟弟那样陌生,仿佛浑身都发着光似的,这些话从弟弟嘴里说出来,像是有一种坚定的力量在她心里支撑起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虽然微弱,但终究有了改变。
闻时薇不知自己何时起身,站在弟弟身旁,两人一起看着窗外,她听见自己问:“会有那一日吗?”
“会的。”
她听见身旁的人坚定的告诉她。
不知何时,温时临和温云站在时砚另一边,同样听到了时砚那一番话,时砚话音落下的瞬间,温时临同样坚定道:“会的!”
“嗯,会的!”
四个年轻的男女,在这个普通的午后,齐齐站在窗后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各自心里想了什么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今日发生的事以及时砚的一番话,都给几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午夜梦回,垂垂老矣的那一日,想起今日一幕,依然能让人热泪盈眶。
没了闻时薇暗中送病人,诊所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温时临在时砚的影响下,彻底佛系了,对诊所没有收入来源一事看的十分开,甚至很高兴没人来打扰他的研究。
这日傍晚,时砚刚准备出来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关门回家,就从十里铺窜出来一伙儿人,追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在街上狂奔。
手里拿着斧头木棍,还有人拿着铁锨锄头,听起来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虾兵蟹将。
其实不然,看对方一群人都穿着黑色细棉布做的短打,上面连个补丁都没有,脚上的鞋子是整整齐齐的千层底,就知道是某个帮派上的了排面的打手。
这样的场景对于见多识广的十里铺人,或者对整个海城人来说早就不新鲜了,这条街上哪天不发生几场械斗?
甚至警察署和帮派火、拼的事也常有发生,夜间的木仓只要不打进自家院子,听着听着也就习以为常了,伴随着外面的嘶喊声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巷子里的血水用井水一冲,该干啥干啥,日子还得继续。
众人一见,远远地躲开,等人走了,继续手里的活计,就想刚才一幕是个幻觉似的,要不是地上还有几滴血水残留,都要以为这地方一直是歌舞升平的样子。
一群人路过时砚身边时,带起一阵风,风里传来的血腥味在时砚鼻尖飘散不去。
时砚看清前头被追的人手背上的标记,淡定的转回身,对温时临道:“待会儿有病人上门,我等一等,你先回家?”
温时临也没问时砚怎么知道等会儿会有病人上门。反正在他心里,这个表弟就是个天才,方方面面的天才,天才的世界,凡人进去了也搞不明白,还不如不要自寻烦恼呢。
不过天才的脑子也扛不住人家的斧头砍刀,这条街到了晚上十分混乱,于是想了下摇头道:“我再去实验室待会儿,有个问题或许多想想就通透了,咱们一起回家我比较安心。”
时砚将诊所的灯打开,自己坐在桌边翻开一本医书静静观看,透过窗户看进来,这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看书的画面。
很美好,同样也很好控制。
于是本来就没关严实,一直等着病人上门的诊所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进来两个手持木仓,身穿深蓝色棉布短打,面色凶狠的男人,直接冲向坐在桌边的时砚。
来者不善,挟持人的目的非常明显。
一人用木仓顶着时砚脑袋,一人看时砚没有激烈反抗,十分配合的样子,对时砚恶狠狠道:“算你聪明!乖乖配合,我们自会放你一条生路,不会伤及无辜!”
转身在门口对着对面黑漆漆的街道不知打了什么手势,很快就有另外一个人背着一个已经昏迷过去,身上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昏迷之人正是时砚傍晚在街上见到的那个被人追杀的男人。
时砚直接无视指着自己脑门儿的木仓,指着另一边的手术床:“人放那边去!”
那人愣了一瞬,很快选择听从时砚的意见。
时砚又指着另一人道:“门后有拖把抹布,将地上的血水给我擦干净,我讨厌不请自来的人将我的地盘弄得一团乱。”
那人一脸凶狠,咬牙捏着拳头和时砚讲道理。
时砚丝毫不带打怵的,就在那□□头过来的一瞬间,几人都没看清时砚的动作,那人的拳头直直的冲向了拿木仓指着时砚的同伴脸上。
“啊!唔!”
一声惨叫还没彻底出口,不知从哪儿来的毛巾就快速塞进手持木仓之人嘴里,强行咽下痛呼,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看打人的同伴,又看看在一旁光风霁月,好似刚才一切都是错觉,什么都没发生的时砚。
不明白刚才的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时砚朝那人扬了扬手里的木仓,撇撇嘴:“能拿到这种货,看来有点儿本事。”
那人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威胁人的木仓,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个看似文弱的医生手里。
时砚声音淡淡,但这次谁都不敢将他当成普通的医生对待:“可惜,我最讨厌别人指着我脑袋,不管是用什么。”
“这位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四海帮从不滥杀无辜,我们只是请你帮忙救助我们大哥!请你相信我们的诚意!”
这时候,那个背人进来的男人,将昏迷的人小心放倒在床上,缓缓蹲下,手里的木仓放在地上,举起双手,后退两步,表示自己的诚意。
同时对另外两个早就懵逼的同伴道:“手里家伙交给这位先生,救大哥要紧!”
几人心里非常清楚,时砚的身手明显深不可测,刚才那一幕三人有目共睹,他们三人加起来都不是时砚的对手。
即使他们手里有家伙。
加上大哥的伤势经不起拖延,整条街上稍微有点儿名气的药店都已经被人牢牢守着,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只有这个开起来不久,像是随时要破产,每天都在破产边缘挣扎,但就是不破产的小诊所,因为外界传闻这里住着两个人傻钱多的年轻人,因没病人上门,还花钱雇病人陪他们玩过家家,一看就不像有真本事的样子,可能脑子还有病的原因,被对方轻易排除在外,成了漏网之鱼。
这种地方能找到治疗木仓伤的大夫,简直是人间奇迹,他们也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
但现在看来,外界的传闻,十有**,都是假的。
时砚用木仓指着还没回过神的两人道:“继续擦地,要是回头我这边忙完了,地上还有一滴血,嗯,你懂的!”
“还有你,去关门,顺便将窗帘拉上,给我烧一壶热水,动作麻利点儿!对了,塞过你嘴巴的毛巾回头自己带头,百货商场的牌子货,两块钱一条,记得给钱,我从不接受人来我这里吃霸王餐!用霸王毛巾也不行!”
黑漆漆的木仓口对准两人,两人敢怒不敢言,心里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这他妈的到底谁才是黑、帮?
时砚将地上的木仓捡起来扔到旁边一个抽屉里,大大方方毫无遮掩的让三个一直暗中观察他的人看到抽屉里躺着好几把更加明亮黝黑的木仓。
一看那型号,三人都哑火了,这次是踢到铁板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三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大夫凶起来是真凶,医术也是真好,虽然他们不懂,但看对方在自家大哥身上利落的行事手段,下刀时毫不迟疑的样子,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后来震惊麻木,也只用了短短一小时。
躺在病床上的人呼吸逐渐平稳,身体温度逐渐恢复,三人就知道这小大夫是有两把刷子。
完成最后一步,时砚处理了沾血的东西,亲眼看着东西全部化为灰烬,才仰着下巴对三人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吃晚饭,我这里不留人过夜,你们自便。”
说着从抽屉拿出三人的木仓,卸掉里面的子弹,扔给三人,顺便自己手里握着一把闻父专门找来的最新款木仓,对准三人,冷酷的下逐客令:“给你们十分钟时间离开,记得不要弄脏我的地板。
对了,好心提醒一句,病人不能颠簸,你们抬的时候最好注意这一点,要不然出了事,售后就是另外的价钱!”
至于价钱多少时砚并没有说,几人心里都有数,反正他这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时砚的样子,比土匪还土匪,比黑、帮还黑、帮,几人心里再一次怀疑他的正经职业是混黑的,副业才是医生。
不过再如何怀疑,他们也知道不能在这里久留,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等时砚敲门喊温时临回家的时候,温时临揉揉眼睛,好奇道:“病人呢?”
时砚说的云淡风轻:“小毛病,扎两针就走了。”
“哦,那就好,能不生病还是不要生病。”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更新时间,正常是中午十二点,要是十二点没更,就是有事耽搁了,一般下午六点前会更哦~~么么啾~~感谢在2020-10-02 14:37:46~2020-10-03 12:4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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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疼
要说时砚为何会救那人,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对方手腕上不小心露出来的青竹标记,只有青竹帮上层才会有那样似竹似龙, 极其考究的刺青。
青竹帮, 总部在沪城, 和当局几方都有着深重的利益纠葛, 是沪城赫赫有名的民间帮派组织,远在海城的人,都听过对方的威名。
据时砚所知, 对方的势力现在已经渗透到海城,目前还在暗中发展, 但不出几月, 就会因为一件事而浮出水面, 到那时,海城当局才会猛然惊醒,这头猛兽堪堪露出獠牙, 已然如此惊人。
至于那几人情急之下喊出的“四海帮”,时砚不置可否,行走江湖, 没几个心眼怕也活不到现在,他要真是个普通的医生,说不得还真就相信了。
至于诊费, 这不就送上门了吗?
这天一大早, 时砚和温时临二人准时上班,一打开诊所大门,时砚就察觉到了不对,拉了一把一无所觉往前走的温时临:“有人来过。”
温时临一惊, 第一反应是往实验室跑:“我的实验器材!”
看都没看两人办公桌上多出来的一个明晃晃的木盒子。
时砚:“……”
算了,时砚扫视一圈儿,发现对方已经离开很久,诊所内这会儿并无外人,不再阻拦,任由他去。
径自抓了桌上的一枚钢镚儿,“铛”的一声,距离几仗远,打开了办公桌上的木盒。
盒子里的东西在阳光照射下,明晃晃的差点儿闪瞎人眼,很好,一盒子金条,不愧是家大业大的青竹帮。
走近一看,金条上还放着一张纸条,上书:“闻公子,感谢救命之恩,区区诊金,不成敬意,望能交个朋友。”
落款是“竹容”。
这话就很有意思,直接称呼他闻公子,表示对方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送上重金交个朋友,自报家门,用了真实姓名,也能看出诚意。
时砚稍一用力,纸条在他手里化为灰烬,拍掉手上沾染的灰尘,眉头微挑,没想到他随手一捞,竟然捞到这么大一条鱼。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青竹帮老大有个侄子,就叫竹容吧。
温时临一脸庆幸的从后面实验室出来:“实验室果然也有人进去过,不过他们应该对实验器材不感兴趣,转了一圈儿就走,没动里面的东西!
要是敢破坏我的研究成果,我必定跟他拼命!”
说到这里,才注意到办公桌上放的那一盒金灿灿的东西,吓了一跳:“这,哪儿来的?”
时砚淡定道:“无意间救了个有钱的病人,对方送的诊金。”
温时临就这么信了,松了口气的同时自行将逻辑补充完整:“大户人家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可真多,一次送这么多诊金,肯定还有封口费的意思。
既然人家不想让人知道,阿砚你就别告诉我了,免得坏了规矩。”
时砚:“……”
时砚:“嗯。”
不过这件事,就算时砚不说,温时临也要知道了。
这天,温时临的实验遇到想不通的问题,心情烦躁之下,在前面诊所走动,一脸焦躁。
时砚安静的坐在办公桌后看书,也不打扰对方一个人的沉思。
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到了下班的时辰,两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结果一个身穿青灰色短打的男子,扶着同伴跌跌撞撞的冲进诊所。
没看清人,时砚先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彼时温时临刚好在门口附近转悠,见此情形,二话不说,先指着一边的病床道:“扶人躺到床上去!”
被扶进来的人明显意识不清醒,躺到床上后,温时临才看清对方的面容:“宋克己!”
时砚换好医生的白大褂,手里拎着医疗设备走到跟前,瞧了一眼:“是他。”
宋克己和时砚他们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年龄相差不大,年纪轻轻,已经是海城最繁华一片区域的警察署署长,是宋家极有出息的后辈,为人方正,从不沾染圈子里二代们乱七八糟的毛病,时砚和对方打过几次交道,是个很有抱负的青年。
扶宋克己进来的毛头小子这才看清时砚二人的面容:“闻大少!温公子!怎么会是你们二位?”
显然一副认识时砚二人的样子。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那人对着时砚二人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两位行行好,我们署长受伤的事不能让外人知晓,大医院是绝对不能去的,还要有劳二位了!”
之所以和盘托出,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赌一把这两位少爷对他们的事不感兴趣。
躺在床上的宋克己被这一番动静折腾的清醒了一点,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时砚和温时临后,心态非常放松的朝两人勉强笑道:“为兄这条命,今日就交到两位贤弟手里了。”
说完头一歪,带着病弱的笑容,彻底晕过去了。
时砚一瞧:“得了,这是彻底赖上咱们了。”
说话的功夫,时砚和温时临准备好了手术要用的器材,换上手术服,将碍事的小子赶出去,手上一点儿不含糊的开始行动。
两人经过这么多天在实验室的磨合,即使这是二人第一次合作手术,依然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需要什么。
说实话,宋克己的情况十分危急,耽搁下去必然会危及生命,本来温时临是没把握的,但现在时砚担任主治医生,他配合,见到时砚有条不紊的动作,温时临慌乱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就在两人抢救的同时,外面带宋克己来的人只能强迫自己冷静,守在外面,保证没人打扰里面的手术。
没有宋克己的命令,他甚至不敢暗中联系他们的人。
内奸还没找到,一旦泄露消息,后果不堪设想。
只能焦急的等待,期待这两位大少爷是真的有医术,而不是出来玩玩儿。否则,亲手将自家老大的交到对方手里,他都不知到时要怎样谢罪。
好在,时砚做事有谱,很少让人失望。
这人能想到的事,温时临自然也能想到,有些疲惫的和时砚从手术室出来,摘下口罩,手术过程中没发现,出来后才发觉他出了一身的汗。
“手术很成功。刚才没空想其他的事情,现在突然开始后怕,宋家最看重的后辈万一在咱们手下出了问题,到时候不知该如何收场。”
时砚脱下手术服,淡定道:“咱们做医生的,尽了最大努力,问心无愧便好。”
那人听见动静,眼巴巴的看着两人闲聊好半天,欲言又止。这要是面对的是普通医生,怕是有什么问题,早就开口直言了。
但谁让他跟着自家老大见了不少世面,知道这两位的大少爷的金贵呢,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惹得起的。
就是自家老大,见了人家不一样要客客气气的吗?
小警员生怕自己言语不当,搞的这两位少爷脾气上来,扔下自己老大不管,那才是让他欲哭无泪,手术室没有两人的允许他都不敢随意进去。
只能忍着心里的焦急,期待从二人脸上看出个结果。
时砚喝口水缓缓,看看外面天色,态度很随意:“时间不早了,今天耽搁不少我回家吃晚饭的时间。
人暂时没事了,联系你们的人将人带走吧,我这里的规矩,不留病人养病,不留人过夜。”
小警员心说,瞧瞧这大少爷做派,哪像是出来行医的,海城最大的医院也没有这般豪横,将尊贵的病人往外赶的道理。
但这两位好歹是有点儿真本事,木仓伤都能医治,可见不是出来玩儿过家家的。
所以面上的感激非常真诚:“是是,多谢您二位,小的这就带我们老大走,今日之事,烦请您二位保密,老大的事小的做不了主,等人醒来,小的定会告知他实情,您二位看?”
问的是两人,但眼神一直盯着时砚,显然他看出来这个诊所,时砚说过最管用。
显然小警员不知道上一个来这里求医的人是被时砚用木仓顶着脑袋送走的,要是知道的话,就会发现,时砚今天的态度,堪称温柔。
时砚坐在椅子上歇口气,随意摆手:“走吧,我在这里的事,也要保密,懂吗?”
小警员恭敬的点头:“小的明白!您放心!”
心里忍不住发苦,这种事,他们能撞上,别人自然也能撞上,迟早都会被发现,要如何保密?
不过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终于得到时砚的允许,一溜烟儿跑进手术室,见自家老大虽然还处于昏迷状态,但气息平稳,面色逐渐恢复,一颗被高高挂起的心才噗通一声落地。
真正确定人没事后,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于是,等几天后的早晨,两人开门上班,又一次在办公桌上见到一盒金条作为诊金,以及里面宋克己亲手写的纸条后,温时临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
“所以,阿砚,上次的诊金,也是这么来的吗?”
时砚眨眨眼,再眨眨眼,看温时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淡定的点头:“是啊。”
温时临有些焦躁:“可是这很危险,阿砚,救宋克己是因为咱们对他知根知底,但上次的事,你不该瞒着我。
现在外面很乱,能受木仓伤的谁身上没有一堆麻烦事?好歹我还能帮你分担一点。”
时砚没说话,淡定的从办公桌下拿出一把消音木仓,对上一脸懵逼的温时临:“说个位置。”
温时临:“啊?”
时砚耐心道:“随便指个位置。”
温时临听话的随意一指:“就那个眼睛吧?”
诊所装修的时候,时砚让人挂了几幅古代仕女图,仕女的眼睛小小的一点,距离时砚大概有个十七八米远的距离。
时砚无语的看了温时临一眼,果断开木仓,消音木仓动静极小,但落在仕女眼睛上,周围瞬间烧焦一片。
准头极好,没有丝毫偏差,甚至连瞄准的时间都没有。
温时临惊了。
时砚收起木仓,冷酷道:“这都是小意思,表哥你想怎么帮我?”
这可真是为难温时临了,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人使用木仓,他虽然在温家不受待见,活的宛如透明人,但温家大少爷的身份,就是天然的保护,危险和战乱,距离以往的他,非常遥远。
遥远到,他今天才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世道真的不太平,表弟这样的世家公子,已经早早地学会了靠自己的力量防身。
温时临受到的打击也仅仅只有一瞬,随即就生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来,磕磕巴巴道:“阿,阿砚,我,我能学吗?”
时砚将手里的木仓扔给对方,温时临手忙脚乱的接住,就听时砚道:“拿着,从明日起,晚上下班后,跟我训练一小时,不求你成神木仓手,但求你能自保。”
时砚在温时临身上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非常温和,充满了善意,时砚曾经是个差点儿飞升成仙的老妖怪,非常相信天人感应,于是决定认真教导温时临,让他逐步从小情小爱的束缚中走出来,放宽眼界,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温时临通过每日下班后的一小时,像是被时砚强行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接触到了以往他完全不了解的一个领域,充满了新鲜感和使命感,让温时临心甘情愿为此吃苦受累。
跟着时砚学了一些时日,温时临也发现了诊所周围的不对劲:“有人盯着咱们诊所,人数不少,加起来最少也有十几人。”
时砚很欣慰,但这些还不够:“还有呢?”
温时临一听,就知道时砚早就发现其中的不对了,站在诊所内一株高大植物背后,瞧着外面那几个很像样的擦鞋匠、卖菜的、挑货郎、还有每隔几小时就经过一次的报童好半晌。
“不对,他们是两拨人,彼此还互相防备,比如那个擦鞋匠,偶然间看向货郎的眼神,就十分戒备,其中好几人都是这种情况,这可真是怪了。”
温时临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做事要这么鬼鬼祟祟的,跟了他们这么多天,也不见什么动作,让人一时说不好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能看出这些就够了,时砚主动给温时临解惑:“不用理会,一拨是宋克己警察署那边的人,还有一拨是青竹帮的人,算是报答救命之恩吧,咱们坦然受着就是了,他们警匪之间的矛盾,只要不牵连到咱们身上,便无碍。”
温时临反应过来:“青竹帮,就是上次送金条作为诊金的那人?”
“嗯。”
时砚还有心思开玩笑,指着外面的街道,对温时临道:“表哥,从今往后,咱们这个小诊所,在海城这片地方,也能称得上一句脚踩黑白两道了!”
温时临接了一句:“日后就算接不到一个正常病人,也不用担心没生意做,这么想确实算是件好事。”
但两人都知道,这话的自嘲意味比什么都大,外面的世道越发混乱,海城还能偏安一隅多久呢?作为医生,两人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将剩下的半张青霉素方子研究出来。
温时临没再多说,眼神盯着外面行人,再一次觉得自从跟着阿砚表弟学了这些后,看到的世界与以往大有不同,着实应了那句话,无知的人最幸福。
而小甲有个疑问已经很久了:“组长,你手里有完整的方子,为什么还要折腾温时临呢,直接拿出来不是效果更快吗?”
时砚眼底的情绪看不分明,语气淡淡:“仅凭我一人能做多少?今日是青霉素,明日是什么?将来我不在了,又该如何?
历史的进程是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阻挡的,只有顺应历史洪流,利用他,改变他。
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培养出更多像温时临这样,有研究精神,研究能力,凭靠自己微弱的力量,不放弃,努力钻研的研究人员。
任何时候,不依赖别人,靠自己,才是生存的最大保障。”
别人不知道两人在这个能闲出屁来的诊所忙什么,因此非常不解温时临为何会在短短一月内,变成如今这个又瘦又黑,笑起来一口大白牙的小子。
同样不明白,同进同出的两人,时砚白白净净,光风霁月,手指修长白皙,像是艺术品。温时临黑瘦黑瘦,皮肤粗糙,手上全是老茧,像是干惯了苦活儿。
每日前来送饭的温云看着温时临身上发生的变化,隐约有个猜测,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并未向任何一个温家人提起。
又因为温时临最近借着和母亲关系不睦的原因,搬出温家老宅,独自在外面租房子住,很久没见到温家人,温家对他的变化一无所知。
以前的温时临身上总有一种非常矛盾的气息,像是某种化不开的结,随时能将人压垮似的,不明显,但近距离了解他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压在心里的痛苦。
短短时日,那些曾经让他痛苦不堪的东西,像是已不再重要,他心里有了更加在意,让他快活的东西,整个人变得坚韧不拔。
有时候温云对上他的目光,能从中看到芸芸众生,他的眼里心里,看见的,装下的人和物更多了,他的世界不会再围着一两个人转。
温云有时候觉得这种转变非常好,有时候又很恐慌,害怕自己和对方早就没有了共同话语,害怕等在原地的,只有她自己。
时砚将一切看在眼中,不戳破。
倒是闻时薇,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得很,私底下就差拧着时砚的耳朵质问:“你明明和温时临同进同出,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我就不信他做了什么你不知道?
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哼,除非你想让爸亲自来问你。”
这事倒也没必要瞒着闻时薇,时砚还顺手送了闻时薇一把木仓,在闻时薇震惊的目光中,淡定的告诉对方:“爸私底下让人弄来的,在外行走不安全,我和表哥私下练一练,万一能用上呢?
姐你要是感兴趣,能吃得了苦,也可以让爸请人教你,我可以帮你在爸那边敲边鼓,不过你要是吃不了苦就算了,毕竟女孩子家嘛,将来嫁个人,会相夫教子就行了。”
闻时薇一听就不乐意了,这下直接上手拧着时砚耳朵教训道:“好啊,闻时砚,我没想到你一个整天喊着解放女性,平等自由的小伙子,心里竟然这么看不起女人!
谁吃不了苦?你等着,我非要让你瞧瞧,到底是谁吃不了苦!我一定要将你这话告诉外婆,让她老人家好好评评理!”
说罢就气哼哼的直接拎着木仓去找闻道远说训练的事情。
两人的外婆,沈明月母亲,是一位非常开明,眼界高远,走在时代前沿的才女,在海城最大的一家报社担任编辑,在整个文人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闻时薇的很多观念,就是从小受外婆耳濡目染。
时砚看着闻时薇离开的背影,有些耳朵疼,为了激这丫头练一身防身本事,把自己给搭进去可还行?
那位外婆的嘴,可真是骂人不用一个脏字,让人听的面红耳赤,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时砚一点儿都不想接受对方的洗礼。
不过这对时砚来说根本算不上烦恼,因为很快就有更大的烦恼接踵而至。
十里铺诊所位置非常特殊,左边是贫民聚集地,生活环境脏乱差,简直是各种疾病滋生的最好温床。
这天临近中午,刘阿婆着急忙慌的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进了诊所,一进来就对着时砚方向大喊:“闻大夫,闻大夫!您快来瞧瞧,这孩子是怎么了?”
刘阿婆就是当初饿晕在时砚诊所门口,时砚事后还帮忙找工作,安置住所的老人,老太太在战乱中与儿女失联,手脚勤快,还有一手好厨艺,时砚帮忙牵线,在附近一户人家做帮佣,好歹有个容身之处,能养活自己。
就是格外见不得街上流浪的孩子,一瞧见就想起家里的小孙子孙女,经常用工钱买了馒头接济附近的流浪儿。
时砚闻言戴上口罩,安抚了老人,仔细询问症状,检查过后,神情严肃。
腹痛,腹泻,便血,里急后重,脱水,高热,初步判定为痢疾。这种疾病全年散发,高发期在五到十月,易感人群为儿童和青壮年。
事情麻烦了。
时砚开了方子,简单说了自己的推断,让温时临看着抓药煎药,先让病人吃下去退烧。
自己出门径直走到街对面一个擦鞋匠身边,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直言道:“借用你们几个人手,跟着我走一趟,回头我自会跟你们宋局长说。”
随后又走到不远处一个卖香烟的男人跟前,照旧直言:“找几个人跟我走一趟,有什么问题我和竹容解释。”
很快聚集了二十多人,时砚将手里的一沓口罩分给众人,盯着他们戴上后,才将任务一一分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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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理服人
痢疾是可传染性疾病, 主要通过消化道传染,苍蝇蚊子可感染人正常使用的食物和水。若是急性痢疾,来势凶猛的话, 必须及早就医, 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时砚首先想到的就是十里铺左边的柳树胡同里糟糕的生活环境, 若说附近的高发地区,柳树胡同还真就是不可避免的存在。
带人进去主要是动员里面的病人及时就医,不要等死,顺便让众人统计排查已经表现出这种症状者人数多寡。
时砚给众人的口罩中夹着他闲来无事自制的中草药包, 能顶一时之用, 进去前, 就将此行的目的和可能遇到的危险与众人解释清楚。
“不想去的现在就可以退出, 一旦进入柳树胡同, 还请万分小心!痢疾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不是闹着玩儿的。
还有我说的自我保护的法子, 一定要记住, 小命只有一条, 对自己负责!”
痢疾放在后世, 最多住两周医院的事儿, 治疗急性痢疾的抗生素,常用药物为喹诺酮类, 一般会选择环丙沙星, 正常医院常备药品。
但放在眼下,这些药物还未问世, 就显得极为尴尬,只能用中医积累的方子慢慢治疗,治愈率并不高, 早发现,早治疗,才是王道。
不过时砚也不慌,心里有成算,让他稍显意外的是,这些人明明面上都很紧张甚至恐惧,但没人选择退出。
让时砚明白他在竹容和宋克己那里的地位,比他自己想的还要高。
时砚将手里让温时临紧急准备好的药包交给众人:“遇到疑似患者,让人直接来诊所就医,记得说清楚,免费的,不要钱!
若是实在不肯来的,将药包交给对方,让他们自己熬了喝。这里还有一份统计表,烦请诸位按照上面的要求填写相关病人信息。”
不过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其中一个领头人犹豫的告诉时砚:“闻大少,咱们兄弟识字的不多……”
也是,这年头稍微识字的,也不可能去给人做打手,刀口上讨生活,随时都能没命,就是被派来保护时砚这个大少爷,现在不也面临着被痢疾感染的可能吗?
时砚:“无碍,识得几个字的出来我瞧瞧,每个小队有一个识字的就行!”
勉强出来几个,时砚给几人分了组,准备带人进柳树胡同排查。
温时临不知听了多少,冲出来阻拦时砚:“阿砚,我和你一起去!”
时砚面色十分平静,拍拍温时临肩膀:“表哥,我只是进去排查,顺便说服里面的病人出来就医,小心防护,无碍的,你留在外面,让人按照我写的方子去筹集药草。
若是里面感染的人不多也就罢了,万一人多的话,咱们手头的药怕是不够,及早备着吧!”
温时临学的是西医,对中药的了解,仅限于跟着时砚这些天了解的一些简单知识,也看不出时砚写的方子究竟如何。
见温时临还想再说什么,时砚直言:“柳树胡同的情形我比你熟悉,自从搬来这边,我至少进去过几次,表哥你从小到大就没去过这些地方。
进去了也是抓瞎。”
过于真实,温时临无法反驳,只能满含担忧的看着时砚带人浩浩荡荡的进去。
一行人带着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大马金刀,脸色不善,气氛凝重,要不是每人手里都拎着大大小小的药包,胡同里的人又要以为是某个团伙火、拼来了,准备四散逃跑。
熟练逃命的样子,让人心疼。
进了柳树胡同,几个小组分开行动,才走了不到五十米,路边就有好几个上吐下泻,浑身乏力脱水,连路都走不动,面色青灰,直接躺倒在墙角的。
见此情形,小组的气氛更加凝重,情况比时砚想的还要严重。
时砚示意众人赶快行动。
小组里一个小个子娃娃脸的青年好声好气和街角几个靠在一起等死病人说话,劝他们去时砚的诊所治病,不要钱,免费治疗,对方觉得这人是个骗子,对他不怀好意。
“呸,我都病的要死了,天杀的还有人打我这一身衣服的主意?我就是把自己烧成灰,连人带衣服全都带去地下,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娃娃脸瞬间冷了脸,但想起自家老大的交代的在闻大少面前要注意影响,要听话,要给闻大少留个好印象,以后兄弟们有困难,还能找这位医术高超的大少爷帮忙,咬牙忍下。
在距离几人三步远的地方蹲下,耐心道:“我们真不是骗子,你瞧瞧我们身上穿的,都是细棉布,脚上穿的,可是千层底棉鞋,能看上你这一身棉花都漏出来的破袄子吗?
你们都病成这样了,怕是自己也能感受到时日无多了吧?否则也不可能离开家,集体躺在这儿等死是吧?
死马当活马医,免费治病,说不得真好了,不就白捡一条命吗?”
其中一个面色苍白,勉强能说出几乎话的挣扎道:“呸,洋鬼子的走狗,我可是听说了,那些洋大夫动不动就开膛破肚,还拿活人做什么实验。
连死人的尸体都不放过,医院里就有那什么标本,全是死人的尸体,缺了大德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骗我过去,将我做成标本,让我死后都不得安生呢!”
娃娃脸的拳头早就硬了,手按在腰间的家伙上,咬牙忍了又忍。
想说只要人闻大少开口,就是黄花大闺女都上赶着往上贴,人家要你一个病病歪歪的老白菜帮子做什么?留着辣眼睛吗?
再说能留在这里的都是自家老大的亲信,对于闻大少的医术,那可是在老大那里早就听闻了的,人家直接在病人身上动刀,根本不需要拿你练手好吗?
娃娃脸试图再劝说两句,不知何时,时砚手里举着家伙站在他身后。
用木仓指着病人脑袋,眼神冷漠,声音清冷:“老子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儿这么多叽叽歪歪的?
我们小诊所做事,哪儿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不想现在就死的,你今儿就是爬,也要给老子爬去小诊所!
滚!”
那人也不管时砚说的是小诊所还是大医院,甚至不管他这辈子听都没听过这个地方,瞬间屁滚尿流,爆发出了极强的求生意志,面对黑漆漆的木仓口,竟然真跌跌撞撞的朝巷子口走去。
看样子被吓得不轻,也是真没想现在就死。
时砚将木仓对着周围一片和他带来的人唧唧歪歪,死活听不进去劝的病人,突然朝天开了一木仓,上空一只正快速飞过的鸽子从天而降,死的不能再死。
更加让人惊悚的是,子弹将鸽子头直接打爆,一击毙命,不给鸽子丝毫反抗的机会。
要说这是巧合,那也太他妈巧了。
胡同里死一般的宁静。
清冷的声音在空气中传开:“我喜欢听话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木仓。都瞧见了,我的木仓非常听话,指哪儿打哪儿。
现在,我数三声,所有最近出现腹痛腹泻便血头晕耳鸣脱水现象的人,全部去小诊所排队等待治疗。
若是你们的亲友谁身上有这些症状,一并带去十里铺的小诊所,若是让我发现你们有所隐瞒,后果不是你们想接受的!”
说罢不给众人反驳的机会:“一,二。”
突然间,巷子里刚才还和时砚带来的人叽叽歪歪,死缠乱打,丝毫不将他们说的话听进去,眼看着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死的病人,瞬间爆发出常人想不到的求生意志。
黑压压一片,朝着胡同口一拥而上,速度看起来丝毫不比健康的年轻人慢,对生的渴望超出了一切。
好死不如赖活着,在这一刻被演绎的淋漓尽致。
时砚满意的收回木仓,口罩下的脸看不出太多表情,对早就惊呆的警察署下属和青竹帮小弟们淡定道:“继续,下一个目标。”
众人:“……”
他妈的现在的大夫都这么凶残的吗?
怪不得自家大哥千叮咛万嘱咐,在闻大少面前一定要乖,要听话,对方说什么是什么,千万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原来根本原因是,你可能反抗了也没用,甚至还会将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
这他妈实在太惊悚了。
不过时砚的行为,也给了众人灵感,都是在街面上混大的,吓唬人谁还不会?
接下来的行动,在木仓加大棍的加持下,简单了许多,可真是应了那句话,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就在时砚带人进了柳树胡同的同一时间,竹容和宋克己留在这边的人也快速将消息传回去。
两边的反应都很迅速,宋克己甚至第一时间找到小诊所,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温时临尽管说。
温时临这边已经有病人陆陆续续前来就诊了,诊所平时就他和时砚两人十分自在,但到了这一刻就显得人手十分不足。
只有一个刘阿婆帮忙,温时临忙的脚不沾地。
他对宋克己的印象很好,见对方没有任何防护就在诊所里乱窜,先给了对方一个时砚特制的口罩戴上。
闻言也不客气:“派几个懂医术的来帮忙抓药,实在没有懂医术的,识字的也行,还有煎药的人手也不足。
对了,需要人在外面维持纪律,让这些病人不要和街上其他人接触,也不要三三两两聚成一堆,先排队,不要到处乱躺,免得传染正常人。现在没有隔离条件,只能这样了。
最好能请几个人帮忙缝制一批临时用的口罩给病人戴上。”
说话的时候,温时临已经快速抓了好几服药交给刘阿婆。
刘阿婆将药拿出去,在诊所外摆了整齐的一溜儿药罐,有几个还能动弹的妇人,被刘阿婆组织起来,帮忙煎药,各个忙的焦头烂额,半条街都被药味弥漫。
还有煎药工具,已经不局限于药罐,几个妇人将家中能用的锅碗瓢盆都搬来了。
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小诊所是真心实意相帮他们,既然有活命的机会,谁想平白无故去死呢?
因此一开始被迫来这里的人,见此情形,慢慢回过味来,能动弹的都在刘阿婆和宋克己带来的下属的组织下,帮忙抓药煎药,做力所能及的事。
温时临好不容易腾出手,指着身后的药柜对宋克己道:“我对中医并不十分了解,这里用的两幅方子是阿砚临走前给我的。
虽然我已经让人去附近的药材铺子买药了,但眼看着病人远超我的预想,怕是远远不够,宋兄你要是有门路,这事儿还得拜托你。”
宋克己还没答话,一道浑厚的声音先传来:“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温时临抽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三十上下,一身灰色长衫,很有几分文人气质的男人从门口灵巧的绕过病人朝他走来。
温时临有些疑惑:“这位是?”
来人取下头顶的礼帽,微微欠身:“竹容。”
温时临心下有数,青竹帮的竹容,给阿砚送了一盒金条做诊金的那位。
虽然觉得对方的气质和黑帮大佬不太相符,但眼下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温时临从抽屉拿出一个口罩看着对方戴上,将小诊所的需求与竹容又说了一遍。
抹一把额头上出的汗,手底下的功夫不停,着重强调:“病人越来越多,眼下抓药的就我一人,实在忙不过来,能找几个大夫来帮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其余事我一个大夫也不懂,就拜托二位了!”
温时临不是没有能力去组织其他事情,但眼下这里最少也有上百位病人,后面还在源源不断的往进涌,他要诊脉,要简单检查,还要抓药,实在有心无力。
小诊所外面是前所未有的热闹,病人来了就不想走,诊所里面人太多待不下,领了药,整整齐齐蹲在诊所外面,守着自己的药罐子等待吃药。
沿着街道在宋克己的人主持下,长长的队伍排到街对面。
每个人都戴口罩已然是奢侈,只有组织人员勉强每人能戴上一个散发出一股药香的口罩,然后在组织这些病人排队的同时,尽量让街道两边健康路人和这群病人隔离开。
一开始,路人不明所以,还聚在周围看热闹,但这些人感染了痢疾的消息,渐渐在整条街传开,不知何时,小诊所旁边的几个店铺,包括糕点店,鲜花水果店,理发店,全部都关了门。
店里的老板伙计捂着口鼻,几乎是逃一般从店里冲出来,想要离开这条街。
一早上还热热闹闹,喧嚣不已的街道,不知何时,除了偶尔不得不出来的行人,只剩下这些孤零零的病人。
这里的情形很快就惊动了闻家人,闻父闻母第一时间让人来十里铺将时砚带回家:“我们闻家大少爷,怎能为了那些病痨鬼,搭上自己的小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阿砚这是将我的教导全都抛之脑后了啊!他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做父母的知道了会有多担心?”
闻母第一次对当初让儿子学医的事产生了后悔情绪:“当初就不该让阿砚学医,现在为了几个病人,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那痢疾是那么好治的吗?那可是会传染的,尤其是体虚之人和小孩儿,简直是走哪儿传哪儿。
才学了几天医就当自己无所不能了,那痢疾感染上弄不好是会死人的,圣玛丽医院都不敢保证能将得了急性痢疾的人救活,阿砚怎会那般莽撞?”
闻时薇最近跟着闻父找来的人训练,一身的气质有了明显改变,当即跺脚道:“爸妈你们别担心,我去十里铺将阿砚带回来!还有温时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现在是逞英雄的时候吗?真是气死个人了!”
小儿子还没找回来呢,大女儿也跟着添乱,闻父当即让闻时薇回房间好好休息。
说是好好休息,其实就是关在房间,门口有人守着不让随意乱跑。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现在的闻时薇可不是一个月前的闻时薇,她胆大心细,借着房间外的地形,悄无声息的从窗户翻出去,离开了闻家。
经过一上午的消息传播时间,十里街爆发了传染性痢疾的事几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小诊所外的街道上不再有任何路人经过,病人索性从自家带了药罐炉火,直接在街道两边的铺子旁,找个避风的位置给自己熬药,只要还能动的,都在艰难的挣扎求生。
时砚回来后见现场被控制的很好,快速检查了几个病情严重,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困难的病人,改了方子,让人抓药强行灌下去。
又检查了已经喝过药,靠在墙角取暖的病人脉相,询问了几人几句,看看街道上不知是宋克己还是竹容让人送来正在燃烧,供人取暖的炭火,无声的叹口气。
转身找到在人群中帮忙的宋克己和竹容二人,表达了感谢。
宋克己只道:“应该的,职责所在。”
竹容拍拍时砚肩膀:“你闻大少这个兄弟,我竹容认定了!”
时砚找到温时临,温时临正靠在办公桌上抓药,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这位少爷从出生起,就没干过这么累的活儿。
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理,都面临了巨大的压力。
行医以来,手底下过的病人寥寥无几,没想到突然一次性来了几百个传染病人,不仅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且急症病人一个处理不好,随时都能一命呜呼,偏他自己还不擅长这方面的东西,只能尽力按照时砚给的方子酌情处理。
遇到棘手的问题,想找人问一句都不行,在现场所有人看来,温时临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不能表现出丝毫不自信的神色,免得病人更加绝望。
种种原因聚在一起,温时临回头看看情绪已经安定下来的病人,觉得自己抗住压力没崩溃,简直是个奇迹。
时砚看看药柜边戴着口罩熟练配药的两个大夫,再看看温时临,无声的拍拍对方肩膀。
温时临疲惫的朝时砚露出一个笑容,指着两个大夫道:“宋署长和竹容已经尽力了,咱们这里爆发了传染性痢疾的事已经在整个海城都传遍了,没人愿意来送死。”
时砚淡淡道:“有我在,不会让你送死的。”
温时临想说吹牛,但看着时砚露在口罩外淡定的双眼,心里的迷茫不安突然就平静了许多。
什么都没说,歇口气,继续给人抓药,隔段儿时间帮病人进行简单的量体温,检查身体。
整体情况很快有了好转,温时临心下松了口气。
这时,时砚找上宋克己,仔细将痢疾的形成和传染原因认真讲给对方听,最后说出自己的想法:“幸好现在气温不高,不以利痢疾的大肆传播,还算能控制,目前没有十分有效的预防途径,只能切断传染源。
我想组织柳树胡同的人清扫街道,街道上的人畜粪便,苍蝇蚊子蟑螂,就是最好的传播途径。如果没有条件勤换洗衣物,也要做到勤洗手,讲究个人卫生。
想来这次柳树胡同大规模爆发痢疾,能让大家对这个问题提高警惕。刚好病人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
没事儿容易多想,我这里编一段顺口溜,告诉大家如何预防疾病,让大家闲着没事多背背,回头回到家里,顺便给家人朋友街坊四邻也宣传宣传,让大家都重视起来。”
宋克己看时砚的目光十分复杂,最后全部化为欣赏:“闻兄,你与时临兄,以往是我误会你们了,你们,都是好样的!”
时砚道:“宋兄在我这里,一如既往。”
宋克己没有多加解释,时砚也没说,两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宋克己管理的不是十里铺这一片,能为了柳树胡同的百姓身先士卒。时砚更是和柳树胡同的百姓没任何关系,第一时间进去排查。
再瞧瞧十里铺这一片的警察到现在都没出现,还有竹容,不管是做什么营生的,能在第一时间为了时砚这个救命恩人,带着兄弟们来这里帮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时砚带着宋克己的手下,二进柳树胡同,组织人清扫街道,宣传卫生知识,这次熟门熟路,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配合,举着手里的木仓,招呼所有待在家里的人,全部扛上扫把铁锨出来干活儿。
众人敢怒不敢言,被逼着干活儿,心里还担心那些被赶到小诊所的亲人,心绪复杂难言,但手底下一点儿也不慢,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木仓子儿落的地方就不是脚下,而是自个儿身上。
时砚像个真正的冷酷老大,手里扛着木仓,带着身后一众狐假虎威的小弟,磨刀霍霍向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很满意众人的效率。
好不容易从温时临口中得知时砚去向,一路找来的闻时薇,远远地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如果对面不是一群扛着扫把铁锨打扫卫生的普通百姓,闻时薇都要怀疑她误入了什么邪恶组织的威逼利诱现场。
时砚见到闻时薇,淡定的收起手里的木仓:“这只是我以理服人,说服人的一种手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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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
闻时薇也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她分明是偷偷跑出来要带弟弟回家,别让爸妈担心的,但怎么就不知不觉接替了弟弟的工作, 干的这么起劲儿!
虽然想不通, 但工作依然努力,见到有人偷懒, 一扬手里的木仓,带着口罩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语气凶狠的对着人群道:“手脚麻利点儿!这么冷的天儿,早点儿干完早点儿回家歇着!你们不冷本小姐还嫌冷呢!”
她闻大小姐从小到大,都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
其实,感觉还挺带劲儿是怎么回事?
身后宋克己的下属们一抹脸,也跟着道:“快点儿快点儿!这么点活儿磨磨蹭蹭要做到什么时候?知不知道胡同外面还有多少事等着咱们去做呢!少他娘的浪费大家时间!”
心里纷纷在想:不愧是闻大夫的姐姐, 这凶残程度如出一辙, 一家人,亲的。
时砚看闻时薇很能扛事, 招了个领头的人过去交代一番, 转身去小诊所帮忙。
那边大夫人手严重不足,眼看着就要天黑了,晚上尤其冷, 小诊所住不了多少人,几百病人晚上过夜就是个问题。
不过时砚返回小诊所的时候,发现这个问题, 竹容那边已经想办法尽力在解决了, 竹容的手下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棉衣棉被,加上宋克己让人弄来的炭火,条件已经是众人想象不到的好, 三三两两靠在各家铺子门口围着炭火取暖,眼神里已然多了几分对生的渴望。
时砚这才有空对跟在身后的几人道:“你们跟了我一下午,我不阻止,是因为想让你们看看我和姐姐在做什么。
现在你们也看到了,回去吧,别在这里给我添乱,回头我父母问的时候,如实说我不想回家,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
其中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汉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牙道:“大少爷,我们出来的时候,老爷让大小姐在房间里休息,我没想到会在这边见到大小姐。
您有自己的事要忙,翁叔知道说服不了您,要不,您劝劝大小姐,让她跟我回家吧,大小姐一个姑娘家,没必要吃这个苦……”
时砚打断翁叔的话,语气非常平静,但话却一点儿都不客气:“翁叔,您知道海城外面乱成什么样了吗?这吃人的世道,吃起人来,可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是普通百姓还是大家小姐。
远的不说,岛国人连夜打进江城的时候,那些没来得及连夜撤离的富贵人家的小姐太太们是什么下场,您比我更清楚。
江城有名的姐妹花开木仓自杀于家中都没躲过被人奸、尸的下场,甚至有畜生将她们临终前身上穿的内衣明晃晃放在拍卖场拍卖。
生时山河飘零,死后不得安宁,还有岛国的走狗发文称,江家姐妹花遭此劫难,乃是因为她们生前长相过于艳丽,声名远扬,不守三从四德所致。
翁叔,这样的事,在海城外数不胜数,谁能保证将来不会在海城上演?覆巢之下无完卵,让姐姐亲自出来见见现如今的世道没坏处。”
时间紧迫,时砚也不多说,拍拍翁叔肩膀:“您是家里的老人了,我说的这些您都明白,回去吧,有我在这里,定然保证姐姐的安危,别让我父母担心,每隔两小时,我会让人给家里报平安。”
翁叔目光复杂,最终全都化为浓浓的欣慰,非常老派的给时砚行了个礼:“回头翁叔以自己的名义让人给您这里送一批棉衣棉被过过来。”
说罢也不等时砚回答,带着人转身大踏步离开。
时砚明白翁叔回家会帮他说服父母。
转身,在诊所门口见到出来透气的温时临,对方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羡慕。
时砚敢想说两句安慰一下这可怜孩子,结果远远地过来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用头巾将自己包的只剩下一双眼睛还留在外面,滴溜溜一转,说不出的猥琐,一副不想接近,又不得不接近的样子,不情不愿的凑到两人跟前。
看着病人不像病人,帮忙不像帮忙的。
直到人开口,瓮声瓮气的喊了一声大少爷,温时临才反应过来:“栓子”。
栓子,温时临母亲沈明心身边陪嫁奶娘的儿子,这几年一直帮沈明心跑腿。
温时临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到底是眼神里有了光。
谁料栓子埋着头,一口气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夫人说,您在十里铺和这些传染病人待在一起一整天,说不定身上都带着病毒,这段时间就先别回家了。
左不过您在外面有住处,等风声过了再说其他,要实在想家人,可以先去别苑那边看看老太爷老夫人。”
说完头都没抬,直接闷头一溜烟儿跑了,就像温时临身上真的带着什么病毒,多待一秒就能传染到他身上似的。
时砚眼睁睁看着温时临眼里的期待碎成了渣渣。
这样子,时砚都想直接告诉这可怜的娃身世真相算了,可惜,他没证据。
这会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宋克己通过关系弄来了几袋子糙米,一群人在宋克己的组织下,中午用来熬药的锅碗瓢盆,又拿来煮粥,空气中都是浓浓的米香。
闻着空气中的香味,看着眼前这群艰难求生的病人,温时临无力的靠在门框上,对上时砚关心的视线,淡淡的摇头。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温时临将时砚当成朋友,在他心里,时砚亦师亦友,加上两人表兄弟的关系,对时砚不再有什么隐瞒。
一声苦笑,用下巴指着在街两边屋檐下避风的人:“这些病人里,有自知得了传染病主动离开家里的,有被家人发现得了传染病赶出来的。
但说到底,都是无奈之举罢了。
就算这样,好些病人的家里人下午偷偷摸摸在街口放了吃的用的,内心还是希望他们能平安。
与之相比,我也不知自己是幸还是不幸。”
温时临看起来很伤感,可惜现实不允许他有太多伤感时间,陷入悲伤情绪还没一分钟,刘阿婆就在那边大喊:“温医生,温医生!这边有人发烧了,您快来瞧瞧呀!”
这种事一开始温时临还胆战心惊,经过一下午的磨砺,早已驾轻就熟,一秒换上镇定沉稳的表情,转身就是那个让现场几百病人都信服的温医生:“别担心,我马上来!”
竹容不知何时出现在时砚背后,声音温和:“听闻今天闻大夫大发神威,提着木仓要求病人配合你,很是威风呢!
我还以为闻大夫单单对我是这种态度,难过了好几天,没想到竟然这般有原则,一视同仁呢!”
时砚不用转身就知道来人是竹容。
竹容上前两步,和时砚肩并肩看着眼前的一幕。
此时夜幕降临,几百个被人抛弃,又被时砚捡回来的病人们三三两两占据了半条街,街道上火光明明灭灭,空气中是米粥的味道,如果忽略这些人一脸病容,气氛是难得的静谧。
竹容道:“真的难以想象,原以为会死很多人,甚至要彻底封死整个柳树胡同,直到里面没有一个活人,竟然在短短一天时间内,情况就稳定下来,闻大少,闻名不如见面啊!”
时砚说的很实诚:“全靠大家的帮助,我一个人能力有限,精力有限,并做不了太多。”
竹容偏头看了时砚一眼,察觉时砚是真这么想,也真这么说,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转移了话题:“方才我的人来报,街头有个姑娘在那里徘徊,听说是来找温医生的。”
时砚转头,没看到人,眼里的疑惑写的清清楚楚:人呢?
竹容终于被时砚直接的反应逗笑:“你以为所有的姑娘都像你大姐那样不怕死,柳树胡同说进就进,我要拦还敢对我拔木仓!
木仓指着我的脑袋,一脸不耐烦的对我说滚,真他娘的带劲儿啊!
人家小姑娘说了,希望温医生去街头见她,她有话想单独和温医生说。”
时砚了然,来人应该是温云,怎么说,都应该告诉温时临一声。
时砚打算去接替温时临的工作,让他过去一趟,临走前,还警告性的对竹容道:“别打我姐姐的主意。”
别以为他没听出这老男人提到闻时薇时,口中浓浓的兴味。
竹容摸摸鼻子,不确定的问时砚:“我也没有很差吧?”
沪城青竹帮竹老爷子的亲侄子,配海城闻家大小姐,放在前朝,可能是他高攀了,但乱世之中,说一声门当户对也不为过吧!
时砚头都没回,声音清晰的传到竹容耳边:“你太老了,老男人。”
也不看看,闻时薇今年才十八,这老男人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竹容一噎,不敢置信得到的竟然是这么个理由,刚好宋克己吩咐人处理了一些公务,从旁边路过,竹容喊住对方,不确定的问:“我很老吗?”
宋克己一脸认真的点头:“跟我比起来,有些老,跟闻兄比起来,非常老。”
说完一脸“老子很忙,莫挨老子”的神色,淡定的离开,哼,别以为他没听见,这老男人竟然想打时薇的主意。
都是男人,谁不了解谁?见了一面就感兴趣,说不是见色起意,他宋克己不信!
打今儿起,时砚就是他认准的兄弟,时砚的兄妹,就是他宋克己的兄妹!敢对自家妹妹见色起意,也就是看在眼下这一摊子的事情还需要竹容这个老男人帮忙的份儿上,要不然他早就翻脸了!
闻时薇可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成了宋克己的妹妹。
经过一下午的磨炼,早就和宋克己的属下们混熟了。风风火火的带着一众兄弟们将时砚交代的任务圆满完成,闻时薇内心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这种满足感,是在聚会上穿着最新潮的裙子,戴最耀眼的珠宝,得来众小姐夫人们艳羡的目光,获得别人家公子少爷们热烈追求时无法比拟的。
这种感觉让闻时薇着迷,冥冥中好似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天生就该这样。
闻时薇有些迷茫,又有些感谢当初在弟弟的激将法下,她咬牙坚持,学了木仓法,锻炼体魄。
娃娃脸凑近闻时薇问:“大小姐,这街道打扫的可比十里铺铺面还干净!就连这些人家中的院子都没放过,咱们的人盯着一并清扫了一遍!
按照闻大少的要求,该掩埋的掩埋,该焚烧的焚烧,您瞧瞧还有哪里不满意?”
闻时薇大手一挥:“兄弟们,收工!回头这里的事情结束,请你们五味居吃饭!”
一群毛头小子瞬间激动的围着闻时薇起哄,热热闹闹的离开了柳树胡同,如果不是每人脸上戴着口罩,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是来做防疫工作的,倒像是小学生出来郊游,簇拥着闻时薇往十里铺去。
闻时薇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好似在今天,接触到了一个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一面。
她决定稍后好好和弟弟说说今天这事儿。
被闻时薇念着的时砚,正接替温时临的工作,在诊所内外忙活。
但刘阿婆发现,这些病人都怕闻大夫的样子,闻大夫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效率大大提升,提升之高,让人不敢置信,让她心里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该!一群不识好歹的东西!
就像现在,闻大夫手指移动,指着几人道:“你们几个,吃了饭去量一□□温,记下温度,回头跟我汇报。”
那几人就小鸡啄米似的,乖乖排队去找人量体温,量完后,一个个主动来找闻大夫汇报结果,生怕比别人晚了一刻,成为最后一个前来汇报的。
全都眼巴巴看着闻大夫,就怕从闻大夫嘴里说出什么不满意的话。直到闻大夫面无表情的点头,几人才悄悄松了口气。
又比如下一刻,闻大夫一转眼,指着几个嘴唇干涩,看起来一整天没吃饭的人道:“这几人的组长是谁?谁负责的?怎么回事?”
负责的小组长立马冲出人群,急急忙忙的朝闻大夫解释:“一时忙的没注意到,我这就去想办法解决,您别生气。”
闻大夫语气没什么变化,态度堪称和蔼:“我没生气,你别害怕。”
刘阿婆明显感觉到那小组长更加惶恐了,一叠声道:“是是是,小的不害怕,小的这就去处理!”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刘阿婆不明所以,小声朝在旁边烤火,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很好说话的竹容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闻大夫人这么好,为什么大家看起来都很怕他?
之前温医生在的时候,还有人倚老卖老,欺负他年轻拿不住事,想抢诊所里的几张病床,差点儿打起来。
怎的我瞧着闻大夫一来,这些人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乖巧听话,简直违背人性!
再说了,闻大夫多好一人啊!当初我老婆子饿晕在街上,谁都不愿意搭一把手,只有闻大夫,给吃给喝还帮忙找工作,活菩萨一样的人,有啥好怕的?”
竹容想起当初手下误打误撞,带他来这里就医时时砚拿木仓顶着手下的脑袋让他擦地的事,想想听下面人汇报,今天时砚是怎么那木仓威胁这些病人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点头道:“没错,闻大夫确实是个很好的人,没什么好害怕的。”
刘阿婆听这个看起来很有学问的老爷同意自己的观点,高兴道:“是呢是呢,我就说这闻大夫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会让人害怕呢,肯定是我老婆子看错了!”
时砚将在场的几百人又挨个儿检查了一遍,最终放下了心,药很对症,加上就医及时,没什么大毛病,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再有两天,这些人就能回家休养了。
闻时薇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回来时,时砚刚检查完最后一个病人,见她被一群人簇拥在人群中央,意气风发,眉眼飞扬的样子,时砚没忍住打心底里笑了。
闻时薇远远地见自家弟弟笑的那么好看,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弯弯,仅凭借一双眼睛,都能成为整条街最靓的崽儿,和身边娃娃脸说了什么,快步走至时砚跟前。
一副心虚样儿,小声道:“爸妈有没有让人来找你麻烦?”
时砚摇头:“我让翁叔回去了,每隔两个小时,我会给家里送口信报平安,家里翁叔会暂时帮咱们顶着。”
闻时薇欲言又止。
时砚索性把话说开了:“行了,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在前头顶着,定然不让爸妈找你麻烦总行了吧?”
闻时薇一听顿时放下心来,疲惫尽显,脸色苍白,还是细心的将下午的事情仔细的跟时砚说了:“今天我们已经挨家挨户的强调过,让他们往后注意卫生,但我觉得有些人可能不会听,等我们走了就固态萌生。
明天我带人突击检查一遍,也就这两天的事儿,检查也是治标不治本,往后主要还是靠他们自己。”
时砚没想到闻时薇还有这觉悟,这是真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当回事情在办,而不是一时图新鲜,觉得刺激有趣才接手。
时砚有种自家崽儿终于长大的感觉,用欣慰的老父亲眼神看了一眼闻时薇。
就这一眼,被闻时薇敏锐的发现了:“闻时砚你那是什么眼神?”
时砚只好转移话题:“这里暂时没什么事,只要过了今晚,病情没有恶化,往后两日小心处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家里让人送来的饭菜,我放刘阿婆给你热着呢,快去洗手吃饭吧,有事咱们回头再说。
表哥去了这么久,我有点不放心,我去街头瞧瞧,姐你这边有事就去找宋兄,我和他打好招呼了,别不好意思。”
本来已经走远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来,在闻时薇一脸莫名的表情中,认真道:“离竹容那个老男人远点儿。”
远远看见闻时薇回来,特意过来送饭菜的竹容:“……”
在沪城还是人见人爱,千金小姐名门名媛们追捧对象,夫人太太们心目中最佳女婿人选的竹容,到了海城突然就成了所有人口中的老男人,竹容有那么一刻,突然就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老了。
偏闻时薇也是个不懂客气为何物的主儿,见竹容拎着饭盒站到面前,跟个女流氓似的摸着下巴围着人家转了两圈儿。
口中啧啧称奇:“阿砚说的没错,确实有些老了。”
说完同情的拍拍竹容肩膀:“没关系。”
竹容心情突然雀跃。
闻时薇:“我们家阿砚交朋友,大概可能不会在意年龄吧。”
竹容:“……”
竹容心情五味杂陈。
整个十里铺,因为白天的事情,到了夜间,更是无人出入,时砚脚步轻缓,手里的手电筒不用打开,就能看清一切。
一路找到街头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一男一女的争执声。
时砚没有停下脚步,单手插兜,保持之前的速度不便,不急不缓的继续往前走,这黑漆漆的街道,还有他几近于无的脚步,特殊的隐藏方式,都让前方争执的两人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等距离两人几步远的位置,时砚无奈的找了个位置坐下,双手环胸,闭上眼睛翘脚懒洋洋的休息,顺便等两人吵完,带温时临回去。
幸运的是,两人的争执已经到了尾声,时砚猜测,不用他等太长时间。
温时临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阿云,你回去吧,诊所那边还有几百个病人等着我,他们需要我,我不能撇下他们不管,我今天太累了,没力气说其他的,有什么事咱们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再说好吗?”
温云声音里充满了祈求:“时临哥,你跟我回去吧,你知不知道,夫人她今天冲到别苑,和老爷老太太说,你翅膀硬了,不听话了,让你去相亲你不去,整天和一群贱民混在一起做些不知所云的事情,不务正业。
夫人指责这一切都是老爷和老夫人教唆的。
否则她好好听话的儿子,最近为什么总是做出忤逆她的行为?
老爷老太太气坏了,让人将夫人赶出别苑,扬言要休了夫人,还让人找你回去,要好好问问你,他们到底怎么教唆你忤逆母亲了?
时临哥,你再不回家,就两头不是人,温家哪儿还有你的位置?”
温时临转身往回走,声音中带着悲伤:“难道以前的温家就有我的位置吗?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阿云,不要执着于不属于我们的东西。”
说罢又缓缓转身,在温云惊喜的目光中,认真道:“这里很危险,无事别来了,还有夜间不安全,我看着你上车后再走。”
温云一脸失望的坐车离开,温时临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汽车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手里的手电筒垂下,只照亮了他脚下的一块儿地方。
“难过的话,兄弟的肩膀可以借给你哭一哭。”
时砚突然出声,温时临缓缓回神,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都看见了?”
时砚:“一点点。”
温时临:“谢谢,这个提议很糟。”
时砚伸开双臂,主动抱了一下温时临:“我不觉得。”
就在温时临感慨万千,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时砚快速放开温时临,催促道:“快走,我担心我离开太久,竹容那个老男人又打我姐的主意。”
温时临:“嗯?”
温时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作者有话要说: 老男人竹容:有没有搞错?谁老?正宗霸道总裁好吗?感谢在2020-10-05 14:02:01~2020-10-06 18:0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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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我是人
外界在第一时间, 就有人提议,要将柳树胡同,包括十里铺在内的区域全面封锁起来, 政府和各大警察署已经准备行动。
全部被闻父一力阻拦,这时才有小道消息在圈子里传开, 闻家的大少爷和温家的大公子正在十里铺给病人看诊。
消息真真假假, 外人也不敢进十里铺求证,闻家又一副不理睬谣言的样子, 让人一时摸不清真假。
闻父闻母二人连着两晚没睡, 熬的眼睛通红, 神情憔悴, 要不是每隔两小时,十里铺就有报平安的消息传来, 两人大概要亲自冲进去将两个孩子带回家了。
闻母疲惫的坐在沙发上, 闭着眼睛休息:“阿砚一个男孩子, 将来要继承家业, 有担当也不是坏事, 但时薇一个姑娘家家,性子这么野,要是被人知道,将来亲事都不好找。
这次回来,说什么都要好好管一管,你和阿砚别再撺掇她练木仓了,管教女儿的事有我这做母亲的做主, 你们父子都别插手,我定要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
你听听外面的传言,幸好他们不知道时薇也偷跑出去了, 要是知道的话,还不知道能编排出什么难听的话。
要不是有你在前边儿挡着,这几个孩子也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大的事情!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闻父也躺在沙发上休息,闻言不以为然:“我闻道远的孩子,不管是闺女还是儿子,都是好样的!闻家的小公主,哪儿轮得着别人挑三拣四?我闺女能看上谁家小子,那是别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偷着乐吧!”
闻父想了下,在夫人不满的眼神中,慢悠悠转移注意力:“这次宋家也暗中出了不少力,否则单凭我们闻家,怕是还有的周旋,我怀疑宋家那小子也掺和进去了。
希望人没事吧,否则……”
事实上,这次的事情结束的比外界预料的要快很多,就是宋克己和竹容这两个已经做好了至少坚持半个月的人,也没想到只用了短短三天,几百号病人就恢复了八成,病情被控制的出乎人预料的好。
一批批病人被有组织的送回柳树胡同,一早上功夫,时砚和温时临两人挨个儿给剩下的病人检查身体。
确认无碍的,开方子抓药嘱咐几句记得复诊,周而复始,重复相同的动作,忙的脚不沾地。
被通知可以回家的病人千恩万谢,欢欢喜喜。
有提前知道消息的家人在胡同口踮着脚等待,果真瞧见亲人气色转好,走路带风,高兴的互相抱头痛哭。
本以为必定要失去的亲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失而复得的喜悦,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感激的冲小诊所方向磕两个头,暗暗记下这个恩情。
竹容和宋克己那些看着凶神恶煞,前些天还拿木仓指着病人的脑袋逼他们做事的手下,这几天也没少帮着做事,临了,得了不少人真心实意的感谢。
许多人去而复返,从家中拿回两尺布,一双鞋,一把干菜,两双鞋垫,什么话不说,见了这些人就往怀里塞,塞完就跑,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一群警察署的狗腿子和帮派小混混,往日在街上鬼见愁的家伙,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待遇,木呆呆地不知作何反应,面面相觑后,忍不住都笑了。
被人送东西最多的还要属时砚几人,病人家属们直接将谢礼放在小诊所门口就跑。
不一会儿功夫,最后一批病人还没回家呢,前头回家的病人家属就用小礼物将小诊所门口堆的高高的,要不是有人特意处理,小诊所大门都要被谢礼堵上,影响出入了。
见此清醒,众人心思各异。
不到中午,小诊所只剩下零星几个病情严重,暂时不能离开的病人,街道上的炭火垃圾全部被清扫一空。前天夜里,数百病人沿街取暖的场景仿似幻境一般,让人恍然生出不真实之感。
消息传播的非常快。
中午一过,十里铺已有商家试探性的打开店门,开门迎客。
傍晚时分,整个十里铺已然恢复往日的喧嚣。
街道上人来人往,出门讨生活的,逛街买菜散心打探消息的,瞬间让街道恢复到三天前的热闹。
像是没任何变化。
要说唯一的改变,大概就是那间往日无人问津的小诊所,突然在整个十里铺,或者说,在整个海城声名大噪。
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往来的街坊邻居路过此地,有事没事打声招呼,顺便将菜篮子里刚买的大白菜送给两位大夫一颗。
形势可谓一片大好,此次病情抢救工作大获全胜。
送走了宋克己和竹容,诊所只有三个躺在病床上的病人由刘阿婆照料,天色渐黯,三人愣是待在诊所,屁股都不挪一下,即使手底下都没什么活儿,心里无聊的数绵羊。
刘阿婆擦完了桌子窗户,又认真拖了地,不解的指着门口两辆不同样式的小轿车道:“闻大夫,温医生,那边的人已经等了你们两个小时,天色不早了,你们不打算回家吗?”
刘阿婆是真搞不明白这几个年轻人的想法,按理说,做了这般了不起的事情,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道儿,尘埃落定,第一时间想的难道不是回家吗?
三人一听,心里一噎。
面面相觑。
闻时薇是没想好怎么和家里解释。
温时临是经过这三天的时间,心境有了极大转变,完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温家人做无谓的周旋上,烦人。
至于时砚则非常纯粹,就是陪这二人坐坐,显得他和他们是一条心,很讲义气罢了。
时砚手里的医术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缓缓合上书本,起身放回书架,伸个懒腰,活动下筋骨,单手插兜。
对着两人突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走吧,待会儿上了车,可不要太惊讶才好!”
显然这两人现在没懂,两分钟后就完全懂了。
打开车门,几乎是同一时间,两辆车外传来相似的疑问和惊讶。
闻时薇:“爸,您怎么在这儿?”
温时临:“阿云,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时砚耸肩,给了温时临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直接从后门上车,坐在闻父旁边,将副驾驶的位置留给闻时薇,隔开这对一点就炸的父女,就是他能为姐姐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司机将车缓缓开回正路,在闻父的示意下,车窗紧闭,一看就是有脾气要发的样子。
闻时薇通过后视镜,努力给时砚眼色:弟,上啊!你说过要保护我到底的!
时砚收到信号,回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
闻父将两人的举动尽收眼底,冷哼一声,手里的拐杖重重的在车上一杵:“被整个十里铺百姓感谢的时候,不是能耐风光的很吗?
可真有本事,这几天,多少人明里暗里打听十里铺主持治疗工作的是不是你,我闻道远低调了大半辈子,有一天声名大振,还是沾了儿女的光。
面对病人不是很能说吗?现在怎么就哑巴了?”
闻时薇打定主意不说话,让时砚处理,在前面闭目养神,假装自己不存在。
时砚靠近闻父:“爸,您在车上都瞧见了吧?这说明我的选择没错,我心里有数呢,不会因为这点小问题把自己给坑进去的。”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闻父更来气,轻轻拍了时砚后闹手一巴掌:“还小问题?你知不知道,当天下午,就有政府部门的官员提出要彻底封锁十里铺,切断传染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是要活活将你们饿死在里面,甚至已经做好了一把火将你们烧成灰烬的打算,你是要气死我这个当爹的不成?”
时砚笑眯眯道:“我这不是知道外面有爸您顶着,才敢放心大胆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嘛!”
时砚看闻父还想说什么,突然凑近闻父,感情十分真挚道:“爸,谢谢您。”
闻时薇找准时机,从前排转过身,一脸感动道:“爸,您真好。”
闻父被一双儿女的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气早就没了,就是样子也装不起来,只警告性的对二人道:“回家见了你妈,也这么机灵就好了。”
这就是暗搓搓的提醒两人:虽然我这边没事了,但你妈那边,哼哼。
闻母显然针对的是闻时薇这个不省心的女儿,闻时薇早有预料,有错就认,态度良好,会不会改,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对于接下来母亲要求的在家好好待着不到处乱跑,闻时薇接受良好,反正她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母亲又不可能将她关在家里一辈子。
她,闻时薇,迟早还会回来的!
经此一事,小诊所名声大振的同时,生意也好了许多,闻家大少爷和温家公子合伙儿开诊所的事情在海城传的沸沸扬扬,鉴于两家的社会地位,更加没人敢去那边捣乱。
来了更多的病人给温时临练手,实践经验飞速增加的同时,少了很多研究时间,温时临果断将晚上时间抽出来进行研究,丝毫不觉得辛苦,只感叹这样的日子过得踏实。
病人一多,时砚索性请了个药童帮忙抓药熬药跑腿,活儿不复杂,但很耗费时间,刘阿婆见状,果断辞去主家的工作,来这里帮忙做些扫撒洗衣做饭的杂活儿,好让时砚和温时临专心忙自己的事。
这天时砚在前面坐诊,来了个妇人抱着孩子,脸色虽有焦急,但并不十分担忧。
在时砚替孩子检查身体的时候,轻声将孩子症状说了:“这几日孩子一直嚷嚷肚子疼,我实在忙的抽不开身,没怎么注意,今早起来发现孩子肚子疼,咳嗽发烧,起不了身。
我瞧着症状和之前的痢疾有些相似,这才带着孩子来您这里。”
若说之前,谁家孩子染上痢疾,那就是听天由命的事情,一家人愁云惨淡,食不下咽。
现在则不同了,经过上次柳树胡同几百人痢疾事件,谁不知道这里的两位大夫在治疗痢疾上是一把好手?
别看两位大夫年纪小,医术那真没的说,还菩萨心肠,他们这些穷人来看病,开的都是最便宜最有效的草药,能给得起药钱的就给,给不起的,随便是一把青菜还是两碗豆子,人家大夫也不嫌弃,最让人放心不过了。
因此妇人虽然焦急孩子受罪,但并无多大担忧。
时砚仔细检查过后,对妇人道:“并不是痢疾,肚子里长了蛔虫,回头我搓个药丸让孩子吃了,将虫子拉出来便无碍了。”
妇人听了一呆,没明白时砚的意思。
时砚比划了个大小:“就是这么长的虫子,在人体肠道内寄居,人自然会感觉不舒服,肚子痛,咳嗽发烧都是正常现象。
一般都是因为平时喝生水,吃不干净的食物所致,这方面还是要注意,有条件的平日多喝白开水,别看这病一开始不严重,时日久了,也是能要人命的。”
妇人听时砚的话有些害怕,那么长的虫子,一长就是好几条,还整天在人肠肚里爬来爬去,想想就毛骨悚然。
同时有些不知所措:“这,咱们在城内生活,一捆柴要几个铜钱,尤其冬日里,洗衣做饭烧炕所需柴火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若是日日都烧开水喝,时日久了也是好大一笔开销,大家都是能省则省的……”
时砚也知道民生艰难的道理,谁不知道冬天喝一杯暖洋洋的热茶舒服啊?但就是有些人家,连冬日取暖的炭火都没有,哪儿还能日日都喝上热水?
看妇人局促,时砚也不为难她:“这样吧,我这里想要一些山货留着过年送亲戚朋友,不拘是山上的野生栗子还是木耳蘑菇豌豆。
回头你跟附近的乡亲们都说说,让孩子们闲着无事去山上找一找,找到的话送来诊所,我也不说市场价怎样,只让人看着给孩子们糖丸吃。
这糖丸能治蛔虫病,有病治病,无病防身,最不济,也能甜甜嘴,若是孩子们愿意就来吧。”
妇人心里十分感激时砚,她丈夫就是上次被时砚救治的众多人中的一员,时砚治好了人没收他们家一文钱,最后还让丈夫将他晚上穿过的一件棉衣带回家,八成新的棉袄,厚实又暖和,接下来两个冬天都不用愁,丈夫现在已经能正常上工养家,时砚就是他们全家的大恩人。
这种感激,在看到自家孩子真的从肚子里拉出一尺长的虫子后,到达了顶峰。
因此更加不愿意占时砚的便宜,好心劝道:“闻大夫,这时候山上的野生山货哪儿还有品相好的?谁家送人不是挑着能拿出手的好东西往外送,要这些品相不好的,只能自家留着慢慢吃。
多了吃不完,放着也是浪费。
闻大夫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大家伙儿不能这般不识好歹,总占您便宜。”
时砚微微一笑,安抚道:“无碍,我家里人多,有个亲戚在部队当兵,过年寄过去让他战友一起分分,也不在意品相问题,就是个心意。”
时砚将治蛔虫的药,带着温时临和药童以及刘阿婆做成宝塔糖。
一开始,附近的孩子们听说时砚这里有好吃的糖丸,因此十分卖力的山上找野生山货和时砚换糖丸吃,并没有将蛔虫的事情当真。
直到有小孩子孝顺,得了糖丸没舍得吃,给了家中生病的大人,结果大人吃了糖丸,当下就在厕所待了大半日,看到自己拉出来的东西时吓了一大跳,出来后神清气爽,腹痛的感觉也没了。
出现这种情况的不止一人,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道那宝塔糖也不只是甜嘴的糖丸,而是治病的良药。
且那病也太可怕了,只要一想到肚子里有小儿手臂长的虫子在里面吃喝拉撒,是个人都不能淡定。
为了让家中每人都吃上两粒,有病治病,无病防身,附近小孩儿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本来开开心心捡山货换糖丸的好事情,被逼无奈成了必须捡足够的山货,给全家人换糖丸吃。辛辛苦苦换回来的糖丸,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吃,自己在旁边咽口水。
只能说,小孩子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小诊所里,温时临看着摆的结结实实,只留了一条单人能通过的小道儿的门口,无奈道:“咱们也不缺这点儿东西,靠自己吃,怕是要吃到猴年马月去。
我就是想送人,也不知道要送给谁,回头还要请人搬运,这些东西本身又不值钱,何必折腾人呢?”
时砚摇头:“斗米恩升米仇,上次的痢疾是无奈之举,若是次次如此,养成了众人占便宜的小心思,觉得咱们免费是天经地义,一旦收费就是伤天害理,岂不是害人害己?
且白得来的东西都不会珍惜,你瞧这些孩子,我送他们一颗宝塔糖,有孩子可能会拿着和人打赌输掉,但若是他们辛苦劳动换来的,说什么都不会轻易让给别人。”
温时临也知道时砚说的有道理,但:“这才两天功夫,门口就被堵得严严实实,我看这形势,附近的大人也加入进来想要宝塔糖,明日只怕送来的山货会更多。
到时候咱们要往哪里堆放?”
时砚淡定道:“无妨,这个有人抢着要呢,刚好还了上次欠的人情。”
温时临没懂:“这些东西说是山货,但我看过了,里面混杂的很多都是野生豌豆,比山货还不如呢,乱七八糟混在一起,就算真有人收购,也不能要这种,光是分拣,就是好大一笔人工,怕是要倒贴不少进去。”
时砚还是那句话:“表哥你放心,保证傍晚前,有人将这些东西带走。”
结果还没到傍晚,宋克己的人就开着卡车,轰隆隆将东西装走了。
临走前,娃娃脸青年一脸感激的对时砚和温时临道:“我们家老大让我代他再次感谢您二位的仁义,若您这里往后还有的话,说一声我们的人立马拉走!”
说着还很认真的朝时砚敬了一个军礼表示感谢。
时砚拍拍娃娃脸的肩膀:“倒也不必如此,你们拉走也算是解决了我的一桩麻烦,我这里估计到年前一直有货,往后每逢双数,你们直接让人过来拉走就行。”
等人都走了,温时临一脸纳闷儿:“宋兄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时砚提醒他:“宋克己军校出身,且他本家就有人在前线战场上拼命,这两年为了支援前线,给前边儿送粮,宋克己几乎花光了身上的每一分钱。
在咱们眼里一无是处的山货,到了前线可能是救命的东西。”
时砚这头话音一落,竹容身边的大长脸小弟从车上下来,满脸含笑的朝站在门口的时砚二人行来。态度之亲切,对比前些日子相见,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很让温时临怀疑对方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谁知那人到了跟前,笑的跟朵花儿似的,一个劲儿对时砚道:“闻大少,接到您的口信我们老大实在抽不开身,就让小的过来走一趟,您千万别见怪。”
时砚疑惑道:“不是让你明天来吗?”
大长脸连连摆手:“这怎么行?您闻大少的事儿,就是咱们青竹帮的头等大事,哪儿敢怠慢啊?”
嘴上这么说,眼睛一个劲儿往时砚身后瞧。
时砚直言:“别找了,今天的刚让送署长那边拉走,你别和我客气,竹先生前段日子对我的帮助,我铭记在心,往后每逢单数,直接让人过来拉走就行。”
被时砚拆穿,大长脸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
送走了大长脸,温时临不解道:“阿砚你不是说青竹帮是沪城有名的大帮派吗?他们又不需要上战场,应该不用这些东西做口粮吧?”
时砚点头:“他们不需要,但他们背后支持的人需要,否则你以为堂堂青竹帮老大的亲侄子,放着好好的沪城不待,千里迢迢跑来我们海城做什么?”
温时临认真的看了时砚好几眼,摇摇头:“虽然你说的都是真的,但肯定还有重要的事情瞒着我没说。”
时砚挑眉:“比如说?”
温时临:“比如说,你想用这些粮食还了竹容上次帮忙的人情,这样一来,竹容还欠着你一条救命之恩。
如此,下次你骂竹容老男人,让他滚远点儿,不要往时薇表姐身边凑的时候,就能更加理直气壮。”
时砚坚决不承认:“我不是这样的人!”
温时临:“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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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行(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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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砚坚定地认为, 他不是温时临说的那种人,温时临用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注视着时砚,让时砚自己体会。
两人第一次发生争执, 不是学术问题也不是原则问题,竟然是这么个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着实让人想不到。
不过这点儿小事丝毫不影响两人的关系,不仅不影响,发现了完美的表弟身上竟然有这种小毛病, 让温时临感觉时砚更加真实可爱。
当然这只在温时临自己心里想想罢了,他自认为了解表弟, 这些话说出来表弟一定会炸毛, 自己知道就行。
但平时生活工作中,温时临眼神难免会泄漏几分“表弟还是个孩子, 他怎么这么可爱”的情绪,让时砚一度以为温时临哪里坏掉了,需要他亲自上手给对方修一修。
因此时砚最近看温时临的眼神也不太对, 他开始怀疑他的天人感应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怎么会觉得这个脑壳不好使的家伙气息熟悉呢?
难道自己以前真的品位独特, 和这种沙雕关系莫逆?
怀着这种疑惑, 下班后, 时砚和温时临各自分开回家。
温时临念念不舍的表示:“最近的研究有了新进展, 我想多在诊所待一会儿, 万一能有新发现呢!”
时砚非常冷酷的拒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保重身体,按时吃饭睡觉休息,才能有一个精力充沛的身体支撑大脑去做繁杂的研究,不要本末倒置。
况且, 最近我们和青竹帮以及警察署走的太近,难免被人盯上,为了保护自己,保护我们的研究成果,也该做出一副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的样子,以免露出马脚。”
温时临一言难尽道:“你以为经历上次的痢疾事件,咱们在大家眼里,还是默默无闻的小大夫吗?
醒醒吧阿砚,虽然你不承认,但咱们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有心人的眼里了。这时候做与不做,都会让人想多。”
时砚坚持:“想不想多是别人的事,做没做多是我们的事。不是一味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闷头研究就能出成果,必要的时候,抬头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推荐给你的书,若你真的都吃透了,研究上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多问题。”
其实按照温时临的进度来说,对方在医学上属实有天分,但面对目前严峻的形势来说,这点儿天赋还远远不够。
研究也是需要输入的,若是一直输出而没有输入,迟早要陷入死胡同,时砚是真的为了温时临好。
这么想着的时砚,脚步一转往隔壁街走去。
早上出门前,被禁足在家的闻时薇,听说十里铺隔壁街新开的那家外国化妆品铺子新推出了一款润肤膏,效果极佳,很受圈里夫人太太们推崇。
特意请时砚晚上下班帮忙带回一盒,也不是自己用,单纯想用润肤膏贿赂讨好一下母亲沈明月女士。
顺便请求沈明月允许她出门。
时砚瞧着每日被沈明月耳提面命的闻时薇,十分同情对方的前提下,非常自然的答应了这个请求。
一早就打电话过去预定好了,距离十里铺不远,时砚选择步行而去。
感受着路上的人间烟火气。
时砚喊住在街上穿梭的报童,要了一份儿今日没卖完的报纸,在时政版块找道需要的内容,草草扫过一眼后,无奈的垂下双手。
环视四周,车水马龙。
小贩的吆喝声,黄包车车夫从身边一闪而过的身影,街道上传来的饭菜香味,小吃摊子前围满了馋嘴小孩儿吸溜口水,一切都充满了生活气息。
难以想象,眼前的繁华将会在一年后,于岛国人的炮火下,化为灰烬,只余下断壁残垣,一片焦土。
战争机器带给人类的苦难过于沉重,几乎压弯了这个民族的脊梁骨,差点儿让一个民族从此再也站不起来,谁都无法想象,这场战争,会持续多长时间,会付出怎样沉重的代价,甚至会不会胜利,于现在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未知数。
大家只知道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上,早已硝烟四起。
有人纸醉金迷,有人奋起反抗,有人还在报纸上大放厥词,想要抱紧敌人的大腿谋求和平,有人同样在报纸上对喷,认为割地赔款屈辱换来的和平长久不了,号召四万万民众一起奋起反抗。
时砚重新折起报纸,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去化妆品铺子买了闻时薇需要的润肤膏,一抬头,就看见街上一辆无人驾驶的小轿车正无声无息的往前滑行,速度还不慢。
而车前还有两个一无所觉的孩童蹲在地上玩耍,如果没人及时阻止的话,绝对会是一场人间悲剧,而那两个笑嘻嘻玩耍的孩子,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周围几乎没人注意到那里即将会发生什么。
时砚快速穿过人群,抱起两个蹲在地上的孩子转身离开原地,将一脸懵逼的孩子放在台阶上,快速又灵活的从小轿车车门钻进去,将滑行的车辆停在马路中间。
等时砚从车中出来后,周围的众人才明白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纷纷用敬畏的眼神看着时砚,有人认出时砚是十里铺小诊所的闻大夫,远远地朝他竖起大拇指,和身旁人说着什么,一脸的骄傲。
之前因为他一身贵气,穿着打扮不凡而不敢靠近的人,纷纷朝时砚竖起大拇指。
人一多,就有胆大的气愤道:“太缺德了,人不在,车停在路边不熄火,不刹车,这不是故意害人是什么?”
“就是,今儿要不是闻大夫出手,那两孩子可不就糟了吗?这岂止是害了两条人命,这是要了黄家一家子的命哟!”
还有激进仇富的,在人群中煽动百姓:“我看这车就是祸害,没有小轿车的时候,从来不会发生这么危险的事情。
自从有了小轿车,这条街上出了多少事故啊!我看今天大伙儿就应该替□□道砸了这车!”
时砚本也不是为了听众人的夸奖。救了人,孩子母亲牵着孩子,站在时砚面前,满脸感激,一个劲儿冲他道谢,转头对两个孩子道:“快跪下给恩人磕头!”
这年头,整个海城街道上行驶的小轿车也不足百辆,平时最多的还是黄包车,车速有限,因此孩子在大街上玩儿其实相对安全的很,发生这样的事,也是众人都想不到的。
两个孩子现在回过神,也明白方才捡回了一条小命,因此乖乖听话要跪下给时砚磕头。
这个头没磕下去,旁边就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让王五爷瞧瞧,到底是什么人的命这么金贵,竟然能抵得上我宋家一辆进口小轿车的价钱!
呵,好大的口气,想砸我宋家的车?你们这群贱民,就是全家都死了我宋家也赔的起,今儿要是这车哪里坏了,定要让你祖宗八代赔的倾家荡产!”
人群瞬间安静,尤其是之前说话的几人,缩着脑袋偷偷溜走,丝毫没有之前威风的模样。
这时一个一身痞气,吊儿郎当,满身烟味儿的男子拨开人群,大大咧咧的走出来,用下巴看了一眼从人群中溜走的几人,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痰:“就这点儿胆子,还敢在你王五爷面前抖威风!
没有卵蛋的玩意儿!呸!”
随手点燃了手中的香烟,火柴梗仍在地上狠狠地一脚碾上去,猛吸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儿,一副瘾君子的样儿,眯缝着眼朝四周道:“老子下车买个香烟的功夫都能搞出这么多事儿,真他娘的觉得你王五爷好欺负不成?”
说罢朝时砚方向冷哼一声,用斜眼儿看时砚:“知道我宋家的一辆车有多贵吗就敢上手开,弄坏了你赔的起吗?哟,长得还挺好看,这样子,附近学校的穷学生吧!
今儿你陪王五爷一起乐呵乐呵,要是伺候的好了,王五爷大人大量,放过你怎么样?”
时砚面前的母子三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妇人双腿发软,还是坚持小声对时砚道:“恩人,这人是宋家宋二少的司机,平日里在这一片白吃白喝,仗着宋署长的名声为非作歹谁都不敢惹,被他缠上了很难脱身,您快走吧!”
时砚从兜里摸出两颗宝塔糖递到两个脸色发白的孩子手里,摸摸两人脑袋,弯腰温声道:“男子汉,要学会保护自己家人,先带你们母亲回家,乖!”
母子三人十分担忧的离开,时砚缓缓站直身体,单手插兜,空余的手还拎着给闻时薇买的润肤膏。
朝人群中蠢蠢欲动的司机保镖打了手势,让他们稍安勿躁。
这才偏头冷眼看着一脸得意的王五,选了个合适的空位置将润肤膏放在地上,活动了下手脚,解开衬衫袖口两颗不方便活动的扣子,将衣袖缓缓折起。
动作优雅,气质沉稳,让人一时忘记这是一个逼良为娼现场。
有好心人冒着得罪王五的风险,在人群中着急的提醒时砚:“闻大夫,您快走吧,这王五不是个好东西!”
王五朝人群中喊话的方向看去,没找到人,也不在意,得意一笑:“走?往哪儿走?我王五看上的人,就没有得不到手的!”
围观群众:这么好看文弱又善良的美男子,今日惨遭王五毒手,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有人甚至捂上眼睛,不想看到不堪的画面。
时砚缓缓一笑,整理好衣袖,二话不说,在围观群众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冲上去对着王五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拳拳到肉,每一下都能听到王五惨嚎的肉搏,全是往人身上最疼的地方招呼,保准让人挨上一顿,能记一辈子的那种。
完全没有打人不打脸那一套讲究,确定将人打成一个猪头,时砚才满意的从地上起身,顺势踢了对方一脚。
捂上眼睛的人察觉气氛不对,放下手,看到眼前的一幕,震惊的嘴巴里能塞两个咸鸭蛋。
围观群众:他妈说好的文弱善良美男子呢?
就这?
时砚重新系上袖口的扣子,一副“我天生身份尊贵,你这种货色少爷我心情不好,想打几个就打几个”的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死猪一样,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散发出怨毒的光的王五。
王五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还不忘警告时砚:“你等着,宋家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时砚心里摇头,觉得刺激还不够。
于是语气十分淡漠道:“你们宋署长见了我都要礼敬三分,你一个给送二开车的司机,算个什么东西?”
这时在外围的司机保镖齐齐站在时砚身后,其中一个保镖上前,看都没看躺在地上肿成猪头的王五,恭敬道:“大少爷,七点十分,回家晚了耽误您的晚饭时间。”
时砚淡定转身:“走。”
身后传来王五意味不明的声音,声音里夹杂着怨恨,愤怒,不甘,甚至喜悦,唯独没有畏惧:“你是闻大少?”
本来这种事时砚没必要理会,一个宋二少的司机而已,和闻大少对话的机会都没有。
宋二少本人就是个在宋家吃白饭的,何况他的司机?在闻家大少爷面前,价值与地上的蚂蚁无异。
但在保镖司机不解的眼神中,时砚意外的回答了对方:“是。”
身后传来王五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好一个闻大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旁人只当是王五被揍疯了,神志不清。
但唯独时砚知道王五是真心的。
因为当年沈明心在圣玛丽医院一手促成的换子事件中,王五是仅剩的知情者和幸存者。
当年,为沈明心操作换子事件的是她身边的陪嫁奶娘采荷,采荷不可能自己出手去办,且她独自一人也无法在闻家和温家的眼皮子底下换掉两家的孩子。
于是采荷将主意打到了在圣玛丽医院当护士的侄女身上。
经过一番威逼利诱之后,采荷的侄女答应了帮她换子的事情。后来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沈明心也很满意当时的结果。
事后,沈父发现了沈明心的举动,但错已铸成,在沈父眼里,当然要利益最大化。
若是当时揭穿那事,不仅沈明心这个他最偏爱的女儿会被闻家责罚,还会被温家不喜,多半儿是被夫家休弃,名声扫地,后半辈子孤苦伶仃,远嫁他乡的下场。
而沈明月这个优秀的大女儿也会因此和妹妹沈明心离心,甚至和沈家离心,牵动到沈家的利益,别说是沈父,就是家主,也要慎重对待。
还有沈母那边,怕是也要与他好一顿闹腾。
对沈父来说,这件事当时揭开,最轻也是一个家宅不宁,往严重了说,闻家因此记恨沈家,影响的是整个沈家的利益,沈父一人承担不起。
百害而无一利。
因此,种种私心作祟,沈父当时毫不迟疑的选择了隐瞒,并帮女儿沈明心扫尾。
沈父出手的后果,就是沈明心身边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不知不觉中,以各种合理的理由慢慢消失,包括沈明心的奶娘采荷,以及经手这件事的护士。
但谁都没想到,当年那个小护士无意间偷听到了姑姑采荷与沈明心的计划,知道要掉包的两个孩子,竟然是海城鼎鼎有名的闻家大少爷和温家公子,并不是姑姑口中无关紧要,两个得罪了沈明心的乡下妇人的孩子。
小护士心下胆怯,自己不敢动手,私下将事情透露给了情郎王五,王五是个狠心的,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见护士不中用,索性咬牙帮助护士完成了沈明心的整个计划。
事后拿到沈明心给的酬金后,小护士还没来得及高兴几天,就在夜晚下班的路上,被几个流氓给霍霍后跳河自尽了。
王五收到消息后,一开始虽然震惊,但并未有怀疑,甚至还有几分窃喜,因为小护士得到的那笔钱财,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放在哪里,现在小护士人没了,那么多钱,不就成他一个人的了吗?
但一个月后,王五听到消息,小护士的奶娘出城办事的途中失足掉下山崖摔死了,直到这时,王五才慌了,他觉得这是沈明心那个女人在杀人灭口,因此慌慌张张收拾东西,带着那笔钱财,连夜逃出海城。
王五一开始因为有银钱傍身,日子过得潇洒。
结果经常出入烟花之地,和不三不四的人结交,染上了烟瘾,赌博。手头的钱很快就花的差不多,这几年为了吸大烟,没少干缺德事儿。
年前不得已被追债的人追杀,逼不得已逃回海城。
索性这些年过去,海城能认出他的人寥寥无几,王五好不容易结识了宋家二管家,给对方送了一个淸倌儿,才得来给宋二少当司机的机会。
本来他是不敢去招惹沈明心那个疯女人,怕被对方杀人灭口,也没机会接近闻家人,探听闻家的事情。
但时砚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顿狠揍,彻底将王五脑子里仅剩不多的理智给打没了,王五痛苦的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脑海里的想法逐渐疯狂。
他一心想将高高在上的时砚给拉下来,让他低入尘埃,受万人唾弃。
到时候,还不是他王五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王五就觉得……身上的伤口更疼了。
但让王五郁闷的是,他这身上钻心的疼,去诊所治疗,结果医生经过一通检查过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先生您难道没发现,您身上没有一点儿伤痕吗?
倒是您这猪头,我瞧着更需要治疗。”
王五心里对时砚的恨更上一层楼。
但他妈的,真是邪了门儿了,王五一连找了好几个诊所,大医院去了,江湖郎中看了,都说他身上没任何毛病,偏他整晚整晚疼的在床上打滚儿。
更让王五觉得惊悚的,是他身下每日在窑姐儿身上驰骋的家伙好像已经好几天没挺起来了,王五一开始没在意,人都要疼晕过去了,哪儿还顾得上这档子事儿啊?
但时日一久,总能注意到。
这一注意可不得了,王五当即顾不上医治浑身奇怪的疼痛,一心找大夫瞧他的不举之症。
瞧的大夫多了,病情不管是哪方面都没有好转,风言风语倒是传出来不少,王五不举的消息很快就在附近的小圈子里传开。
这年头,城外猎户不行,儿子是老婆和别人借种生的这种事情,海城不管是哪个圈子,都有人当笑话讨论。男人不举可是大新闻,没几天,宋二少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特意找王五过去询问。
宋二少一个日天日地的纨绔,可不懂给家里司机留面子,当着一众损友的面儿直接问王五:“听人说你突然不行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甚至在几个损友的撺掇下,当场给王五送了几个窑姐儿,不由分说,让几人隔着屏风,伺候王五享受一回。
几人就在屏风背面欣赏。
王五赶鸭子上架,被几个拿钱办事的生猛窑姐儿扒了裤子,无论怎么努力,好半天都没反应。宋二少和一众看热闹的损友们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场将王五好一顿嘲笑。
临了,宋二少扔给王五几十个银元,一脸无所谓道:“我宋二少怎么说也是海城排面上的人物,不能让一个全海城人尽皆知的废物给我当司机,这些钱你拿着好自为之吧!”
王五只觉得屈辱极了,手里捏着银元,将罪魁祸首时砚恨得咬牙切齿,要是时砚现在站在跟前,恨不得直接从他身上咬下一块儿肉来。
另一头,小甲对时砚的举动感到很困惑:“组长,这些事情可是剧情里没有言明的部分,你怎么确定王五就是那个关键人物呢?”
时砚淡定的很,眼瞧着闻时薇将他带回来的润肤膏当着全家人的面儿送给沈明月女士,然后使出不要脸大法,用尽平生所学,将沈明月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让沈明月不得不松口同意她外出的请求,才缓缓告诉急的跳脚的小甲:“很简单啊,我不喜欢打无准备的仗。
因此顺着已知剧情,推测出王五的存在,然后让人帮忙打听王五的生活轨迹,成功获得王五现在的身份和工作生活地址。
因此,虽然我从未见过对方,但今日王五出现的一瞬间,表露出的关键信息,就让我确定他的身份。
于是我顺势而为,帮助他早提下定决心,推动剧情。”
说实话,这个剧情,对时砚非常不利,且这件事,谁来揭开都行,就是不能他来,因为作为一个完全不知情的既得利益者,他没有动机。
小甲才不信时砚的鬼话呢,幽幽道:“组长,难道你就没有非常直接的理由吗?”
时砚放下手中的医术,顺势缓缓起身,眉头微挑:“比如呢?”
小甲:“比如,你单纯只是想凑他,出一口心中的恶气。甚至当时将王五想象成沈明心那个你不能亲自动手揍的人,一顿拳打脚踢后,好不快活!”
时砚:“你胡说,我不是那样的人!”
小甲:“你就是!”
时砚觉得最近身边的人一个两个对他的人品存在很大的误解,真是让人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出去玩儿去了,回来晚了
感谢在2020-10-07 17:07:39~2020-10-08 23:4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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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男人
按照时砚原本的推测, 他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儿,将王五一顿狠揍, 把王五的尊严按在地上摩擦,按照王五睚眦必报的性格,应该早就开始针对时砚的复仇行动才对。
但他没想到, 对目前的王五来说,寻时砚报仇不是最重要的, 找大夫医治不举之症才是王五要面对的头等大事。
王五始终不相信,也不甘心他会成为一个海城人人皆知的废物,走在街上都觉得别人对着他的□□指指点点。
王五觉得因为不举,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以往那些他瞧不上的泥腿子, 都能高高在上的嘲笑他,甚至当面讽刺他没种,这叫他如何能忍?
因此怀着对时砚的恨意, 在海城大夫无法医治他身体的情况下,王五直接前往隔壁市寻医问药。
这让一直在等王五报复的时砚大感失望。
“我好像没告诉他,我在他身上下的禁制是有时间限制的, 前后三个月, 时间一到,无需做什么,自然会解开, 真是可惜了。”
时砚对小甲说着可惜的话, 语气里一点儿可惜的意思都没有,面色淡淡,手下翻书的节奏都不曾打乱。
小甲不得不再次感叹:“组长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不过统儿喜欢,嘿嘿。组长,统儿刚才读到一段感人肺腑的青春伤痕文学,记忆深刻,久久难忘,统儿读给你听鸭~”
时砚听小甲的语气就很无语:“少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这样听起来非常猥琐。
还有我不得不提醒你,局里的年中考核快到了,别以为局里正乱,你就能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可以不用参加今年的理论考试。
作为一个学渣统儿有多痛苦,我这种从小到大的学霸是无法与你感同身受的,只能对你报以最真诚的祝福。”
小甲觉得他被时砚给针对了,但他没证据。只能哭唧唧放下其他统儿传过来的传奇故事,磨磨蹭蹭复习考核资料。
时砚对这个效果非常满意,没有小甲在耳边声情并茂的读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并且随时随地可能被小甲真情实感的嘤嘤嘤给吵醒,耳根子清净了许多,时砚整个人舒了口气。
继续翻着手里的医书,静静坐在办工作桌边,安静静谧,仿佛只要这个人坐在那里,就已经无形中成为这间小诊所的主心骨。
刘阿婆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轻手轻脚的擦玻璃拖地,药童按照时砚给的方子,认认真真的搓糖丸,温时临在后面的实验室忙碌,不时进来几个用山货换糖丸的孩子,药童和刘阿婆两人就能轻松应对。
偶尔有几个病人出入,都不是大毛病,时砚应对的非常轻松。
如果不是温时临眼神慌张的出来,避开来往的病人给时砚打眼色的话,这里的生活称得上岁月静好。
时砚起身找了个借口让刘阿婆和药童在前边儿支应着,他跟着温时临直接去了后院。
值得一说的是,当时的时砚虽然只开了一个小诊所,但小诊所的总占地面积并不小,前面是给病人看诊的地方,后面专门修建了两间实验室,实验室后,还有一个供人休息居住以及放置杂物的院子。
院子里三间房,一口井,一家人住在这里完全不成问题。
温时临带着时砚往后院走,避开人,小声道:“我去后院散心整理思路,在后门那块儿见到一个受了木仓伤昏迷过去的人。
那人出现的蹊跷,无声无息出现在后门边儿上,受了木仓伤,周围又没有落下血迹。
我检查了周围环境,怀疑那人是被人特意从后门扔进我们院子的,我担心其中有诈,没敢动他。”
说话的功夫,时砚进了后院,直接关上通往门诊的大门,在后门位置见到那个身着黑衣,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躺在地上的男子。
时砚最满意温时临的就是这一点,虽然是个医生,但一点儿没有圣父情怀,没有不分场合,毫无坚持,见到个病人就往家里捡,想上手救一救的毛病。
两人靠近躺在地上男子的同时,手里的木仓片刻不离身,浑身防备。
不过事实证明,这人已经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只能毫无反应的任由时砚二人处置。
两人没在这人身上找到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时砚注意到这人的手上老茧的位置:“是个练家子。”
温时临犹豫:“我怀疑这人的出现,是熟悉咱们之人所为,十里铺附近的人只知道咱们小诊所会治疗一些疑难杂症。
确定咱们能治木仓伤的,寥寥无几,现在救还是不救?”
“你还不如干脆说怀疑竹容和宋克己二人呢,迄今为止,咱们小诊所一共就收过两个木仓伤病人。
但对方偷偷摸摸将人从后门扔进来,可见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人和他们的关系。这行为,可就不地道了。”
话虽如此,时砚还是让温时临搭把手,将人从地上抬起来。
不管是那两人中的哪一个,让人欠他一个人情,不是什么坏事,至于说担心救了这人惹来麻烦什么的,时砚还真就不怕。
温时临去前边儿叮嘱药童和刘阿婆:“我的研究有了新发现,要和表弟一起深入探讨一番,这两小时内,不要让任何人来后面打扰我们,以免干扰我的思路。”
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次,刘阿婆和药童,甚至附近的病人们都很熟悉。因此刘阿婆并未怀疑,满口答应下来,并且安慰了温时临几句:“哎我知道了温医生,老婆子会如实告诉前来看诊的病人们的!
您和闻大夫安安心心做研究吧!不管外面人说什么都别听,他们就是嫉妒你们年纪轻轻有一手好医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就算真的没出什么成果,你们二人也是整个海城最好,最年轻的大夫!咱们大伙儿心里有数呢!”
温时临哭笑不得,他知道外面不少人觉得他和阿砚表弟异想天开想做研究,说什么的都有,没想到连刘阿婆也知道此事。
时砚在后面的地下手术室准备手术用具,等温时临回来,时砚这边已经做好了术前准备。
说起这个地下手术室,是在小诊所开起来前,时砚让人秘密建造的。
当然当时建造的时候,只说是想储藏药品,让人的做的精细点儿,施工的人包括闻父,都没多想,只觉得自家孩子,只不过想用一个精细点儿的储藏室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只有温时临和时砚二人知道这里的真正用途。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度过,诊所后门外的巷子里,一个头戴草帽看不清容貌的货郎在两个小时内已经路过这里五六次,这人长相普通,混进人群毫无特色,如果不是特别关注他的人,很难发现这么多次路过的都是同一个人。
后门始终没有打开,里面也没传来什么动静,看时间差不多了,这人挑着货担,从容的离开小巷子。
直到转了个拐角,和诊所前面一个刷鞋匠对视一瞬间,双方微不可查的摇摇头,像是素不相识的那般,自然的分开。
货郎一路挑着担子从一个卖香烟的人身前经过,不经意间,身上掉下两个铜板,自己毫无所觉般继续向前,嘴里吆喝声从未间断。
而卖香烟之人表现的非常像个贪财之人,对于白捡的两个铜板,直接将高兴地情绪全写在脸上,当即香烟也不卖了,转身进了身后的面包店。
兴冲冲指着其中一盘卖相不好的边角料,对面包店的伙计道:“这个,给我两个铜板的!”
等伙计靠近的时候,小声道:“人没出来,里面毫无动静,具体情况不明。”
然后在伙计絮絮叨叨的嫌弃声中,拎着一小块卖相不好的面包,十分珍惜的咬了一小口,惹来周围同伴的艳羡。
而诊所内,下班时间一到,时砚对刘阿婆与药童道:“我们这边暂时还有个实验没结束,说不好要何时离开,你们先回家吧!”
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发生,两人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也只用了不到两月。
刘阿婆淡定道:“闻大夫那我们先回家,您这边也别太晚,我听人说,做研究是一项长久战,不能急于一时。”
等人都走了,时砚关上诊所大门。
关门前,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外面各路探听消息的人马,目光太过明显,以至于让探子们有一刻深深地怀疑他们是不是早就暴露了。
不过时砚目光像是不经意间扫过一样,很快收回视线,从里面关门落锁。
然后回到地下手术室,和温时临一人一边儿,守着那人等着对方醒来。
温时临看时砚还有心情看书,难得叹口气道:“前两次病人好歹还有同伴,事后有人带他们离开,诊金也知道找谁要。
这次瞧着孤零零一人,咱们怕是做了一笔亏本买卖。”
时砚惊讶的瞧了温时临一眼:“表哥,你一向不将俗物看的太重,这是怎么了?咱们诊所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不会入不敷出。”
温时临用看败家子的眼神看着时砚,幽幽道:“且不说前期的实验器材有多耗钱,单说这段日子,咱们的实验过程,哪天不是在烧钱?
还有上次的痢疾事件,不仅没收一文钱的诊金,米面粮油棉被炭□□材搭出去不少。这段时间的宝塔糖药材不要成本的吗?
就换回来一堆质量参差不齐的山货还全部送人了。
平时来看病的病人都不是什么富裕之人,诊金都是意思意思要点儿,药材几乎便宜到白送。
还要支付刘阿婆与药童的工钱。
阿砚你自己算算,咱们诊所从开业至今,有哪一天是没有倒贴的?从长此以往,咱们怕不是要喝西北风?”
时砚默默提醒:“表哥你少算了一点儿。”
温时临一愣:“什么?”
时砚面无表情道:“咱们二人至今为止,也是打白工的,没给自己发过一毛工钱。”
温时临:“……”
温时临:“谢谢,你的提醒,让我更加心酸了。”
不是温时临斤斤计较,而是医学研究实在太耗钱,加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桩桩件件花钱如流水,花钱速度让温时临这个从小到大不缺钱的主儿,也开始心惊。
索性时砚还能稳的住:“最近花的都是我这些年用不完的压岁钱,才花了不到十分之一。再说万一我的压岁钱花完了,还有我姐的呢,她存下来的比我还多。”
温时临一噎:“你这么说,我突然好仇富啊!该死的有钱人!”
时砚本想逗一逗表哥,但突然感觉到什么,转头眼神冰冷,对着躺在病床上的人道:“既然醒了就自己起来离开,别让我动手请你!”
温时临一惊。
只见那人果然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一片清明,显然不是刚醒的样子。
气息还有些弱,虽然躺在病床上,但语气意外的坚定,视线锁定在时砚身上,缓缓开口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时砚并不领情,从沙发上起身,上前几步,站在距离男人三步远的位置,居高临下道:“回头诊金记得补上。”
两人像是鸡同鸭讲一般:“在下江建月,往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二位的,敢问这是哪里?”
时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眨了一下,突然出声问:“你是竹容送来的?”
虽是问句,语气非常肯定。
这下不仅病床上躺着的江建月激动的挣扎坐起来,就是温时临也诧异的看向时砚。
怎么突然就确定了人选呢?
江建月很担心他的身份暴露了,但随即反应过来,身份暴露,就不是眼下的待遇,落在敌人手里,严刑拷打才是基本操作,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养病是不可能的。
这才轻轻松了口气:“您是如何得知?”
时砚心说,当然是因为剧情中偶尔提了一嘴,说是青竹帮联合国党在海城的负责人,于苏城做了一件惊天大案。
成功刺杀岛国在苏城的主要负责人,最后成功逃走,引得岛国人愤怒不已,一路追杀到海城没找着人,最后几乎在全国登报,追杀双方。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海城各大报纸一连登了好几天,时砚自然也有个印象。
虽然剧情中只是草草一笔带过,但时砚没记错的话,其中一个追杀对象,就叫江建月来着。
想来这位老兄还不知道将来他在外面的名声和影响力。
时砚神色淡淡,回答的非常敷衍:“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江建月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简单探查过所处环境,但很可惜,只能看出是一间手术室,其余的一概不知。
这也是他为何会在醒来后装睡的原因。
不过眼下看来,不管眼前之人如何得知他和竹容的关系,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江建月挣扎着下床,脸色苍白的对时砚道:“两位恩公,就此别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时砚打断对方的客套,还是那句话:“不用你报答,诊金记得如数送来,咱们是普通又单纯的医患关系。
别搞得那么复杂,我不喜欢。”
温时临顺口补充了一句:“别以为说什么无以为报,就想不报,顺势赖掉诊金,虽然你现在一穷二白,但这不是你不给诊金的理由。”
江建月差点儿没站稳摔到地上。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眼前两个年轻人说的,竟然是事实!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可悲可叹!
时砚看出对方的窘迫,非常善解人意道:“不若这样,你留一样信物,回头我找竹容要也是一样的。”
江建月心里又是一哽,他和竹容的关系,根本就是单纯的利益关系。
他们联手在苏城干掉了岛国的负责人,但他当时找上竹容帮忙的原因,是因为组织调查到竹容的一个堂兄,也就是竹老爷子的亲儿子,就是死在那个岛国人手上。
竹容和对方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双方利益一致,目标相同才能暂时凑在一起。
现在两人短暂的利益联盟结束,他一路逃回海城,身受重伤,还有意识的时候,就知道是竹容下令,让人将他送来这里的。
迷迷糊糊间,他还听到竹容对他说了:“给你找了个能救命的好大夫,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至于大夫会不会救你,就不是我能管的事儿了,只能听天由命。”
江建月清楚的知道,从竹容让人将他送来这里那一刻起,竹容和他就彻底没了关系。这是双方的默契。
时砚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出于想给竹容那个老男人找不痛快的隐秘心理。
江建月心里窘迫的厉害,面上不显,淡定的当着时砚和温时临的面儿,给两人写了张借条,让两人拿着借条去找竹容要诊金。
时砚漫不经心的捏着那张借条,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建月,直把江建月看的心虚不已,差点儿扛不住心里的愧疚。
这才收起借条,挥手让人离开。
等人走了,时砚和温时临收拾好地下室,直到看不出做过手术的痕迹,两人才慢慢悠悠的打算下班。
温时临一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直接问:“那个江建月,真的和竹容关系很好吗?对方从头至尾都没承认过这一点,我感觉咱们这次的诊金,又黄了。”
谁能想到,庞大的实验费用,让一个从不缺钱花的大少爷,开始在意这三瓜两枣的诊费了呢,可见生活,真的是一把杀猪刀,刀刀催人成熟。
在现在的温时临眼里,表弟是如何得知第一次见面的江建月和竹容之间的关系这种事,完全不重要。
辛苦一回,拿不到诊金,才是最让人难过的。
时砚给了温时临非常肯定的答案:“大概他和竹容,非常不希望有人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吧!”
温时临一噎:“那诊金岂不是真的黄了?那江建月从一开始就在驴我们,表弟你明知道为何还要收下他的借条?”
时砚淡定的表示:“这借条别人给竹容,竹容可能不会认,但咱们小诊所给竹容,他打碎牙往肚子里吞,也得认。
除非往后青竹帮真的不想和小诊所有丝毫往来。”
至于竹容替江建月付了诊金后,他们两人之间会发生怎样的爱恨情仇,就不是时砚所关注的了。
事情和时砚想的差不多,江建月亲笔所写的那张借条辗转到了竹容手里时,一条胳膊吊在脖子上的竹容气的直拍桌子:“老子日他江建月姥姥!他那一身木仓伤,送到别处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为了他的安全,老子费心费力的把人送到闻大夫手里,生怕他被人闻大夫一个气不顺,一木仓给崩了,让人一天一夜的守在小诊所外面。
看在他帮老子解决了那个岛国鬼子,帮堂哥报仇的份儿上,救他一命,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那老东西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这点儿默契都没有,还敢出来混?”
大长脸手下十分担忧,拔出腰间的木仓,询问道:“老大,要不我带人去解决了那个老王八蛋!我们之间的合作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岛国人顺着线索查到我们头上就糟了。
毕竟海城不是沪城,咱们在海城根基浅,和岛国人正面对上胜算不大。”
竹容微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一刻安安静静的他,无形中散发出的气息,让大长脸大气不敢喘。
这才是真正沪城青竹帮继承人该有的样子,什么书生的温和儒雅,偶尔的不着调,都只是他的伪装罢了。
“不,江建月我们暂时不能动,暗中派人保护他,关键时候帮他一把。”好半天,竹容给了大长脸手下这样一个答案。
手下不解:“为何?”
竹容漫不经心道:“以防万一罢了,真东窗事发的一天,有江建月和他身后的势力在前面顶着,咱们也能安稳的在海城发展不是吗?”
说到这个,竹容终于气顺了点儿,手中的借条随手扔到地上的火盆里,看着纸条化为灰烬,竹容摸摸受伤的胳膊,对手下道:“记得将闻大少的诊金给他。”
收到诊金的时砚本人一点儿都没感到开心。
竹容特意让人挑了中午闻时薇来给时砚送饭的时候过来,如数奉上诊金的同时,还对着闻时薇大献殷勤,胭脂水粉,珍珠钻石,出手那叫一个大方。
“啧啧,这礼物,价值是咱们诊金的几十倍不止,咱们辛辛苦苦工作几小时,和死神作斗争,得到的还不如人家随手讨好姑娘来的多,不知道我现在去佛前许愿,想做一个女孩子还来不来得及?”
温时临真心实意的酸了。
“这老男人,是不是从来没照过镜子,不知道他那一张老脸,和你站在一起有多违和,简直是活生生的父女相吗?他怎么有脸对着一个能当他女儿的小姑娘献殷勤的?”时砚将桌子拍的咣咣响,吸引闻时薇的注意力。
“我跟你说姐,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温时临附议:“我也不同意!”
闻时薇不得不提醒两人:“竹先生只是送了一点儿礼物而已,并未多说一个字,你们脑补的过了。”
两人丝毫不觉得:“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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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飘了
时砚觉得竹容简直蹬鼻子上脸。
给闻时薇送礼物, 送个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他还能忍。
结果对方最近大有将他的忍耐当默认的意思,不年不节, 连借口都懒得想,就天气好,心情好,想送礼,诸如此类, 直接让人将礼物送到小诊所。
专门挑闻时薇给他送午饭的时间来,让时砚眉头紧皱。
虽然闻时薇对此不感兴趣, 这种浪荡子追求好看的姑娘的手段, 闻时薇见的多了,每每都要评价一句:“果然老男人的手段就是俗套。”
时砚还是觉得不爽, 看着闻时薇毫不在意的将今天来代替竹容献殷勤的大长脸, 连人带礼物一并打发走。
微笑道:“姐, 和你商量件事儿,从明天起, 你就别来这边给我送午饭了,随便打发个人来,家里实在不放心的话让翁叔来也可……”
时砚话没说完,闻时薇一脸受伤的捂着胸口,泫然欲泣道:“阿砚, 你要和妈一样, 剥夺我仅有的快乐吗?”
时砚没好气道:“别演了, 一点儿都不像好吗?我不让你来这边,是有正经事要和你商量。”
说着就从抽屉拿出最近特意找来的报纸资料放在闻时薇眼前:“你先看看这个,感兴趣吗?”
闻时薇上的学校是海城有名的女子大学, 能接触到现在最前沿的教育,教师队伍包涵中外,眼界开阔,放眼全世界,让闻时薇看事情的时候,格局就比一般人大气。
但同时也有时代的局限性。
比如相夫教子,女性该有的美丽,烹饪礼仪插花等课程也是必修课。
可以说,闻时薇这样的,就是当下最典型的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但时砚觉得,闻时薇的人生,不应该局限于此,还有无数种可能性等着她去探索。
只要他在后面稍微推动一下。
因此,时砚给闻时薇的是许多关于金融方面的资料。这些资料不是普通的诸如闻家生意往来信息,而是放眼国际,在遥远的地球另一边华尔街的资料。
闻家本就是个大家族,家里从商的不在少数,闻时薇从小耳濡目染,就算没有特意了解过,时砚给的东西也能看明白一二,这一看,她就被深深地吸引了。
时砚也不着急,亲自动手收拾了桌上的杯盘碗碟,给闻时薇留下安静的空间。
转身就见温时临用下巴示意闻时薇的方向,小声道:“我看你最近一直在找金融方面的资料,还以为你要抛弃我们的事业,转而投入金融的怀抱,心里着实忐忑了两天,原来是找给时薇姐的啊!”
时砚也不隐瞒:“一来是想隔开竹容那个老男人和我姐的接触,二来也是真心想让她做点儿感兴趣的事。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姐就不是个能安生待在家里相夫教子的性子,强行让她过那样的生活,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我也舍不得。”
温时临拍拍时砚的肩膀,用手指隐晦的指了指另一边窗下发呆的温云,一脸为难道:“阿砚,你主意一向正,帮我也给阿云想个能消磨时间的事情。
自从上次和温家的关系闹僵后,阿云帮着我在温家说了几句话,惹得全家人不开心,阿云自个儿在家里也尴尬。
我估摸着老爷子是想将阿云送走。我也不瞒你,阿云对外说是我表妹,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她被送回去,在她母亲那边肯定要遭埋怨的。
最近阿云整天浑浑噩噩,我劝了也不听,实在叫人着急。”
时砚注意到温时临在说到温云是他同父异母妹妹的时候,眼神里有几分强压下去的黯淡,也不觉得惊讶。
温时临很聪明,这点他从不否认,按照时间线算,温时临从出国留学前就知道了温云是他妹妹的事实。
时砚一直将温时临和温云之间称得上同生死共患难的感情看在眼里,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两人之间,还真不像是有爱情的样子。
时砚自己虽然单身了几百年,但见过的爱情比旁人吃过的盐还要多,他觉得温时临和温云之间,应该是一种错位的执念。
却被两人误以为是爱情。
眼下温时临对自己这般坦诚,时砚欣慰的拍拍温时临手臂。
“我瞧着温小姐对咱们诊所的东西十分好奇,且非常好学,你不妨问问温小姐,对学医有没有兴趣。”时砚给出了他通过这段时间观察发现的事实。
不知道温云对学医有没有兴趣,闻时薇对金融方面的兴趣倒是非常大,一坐就是两个小时,一动不动,除了偶尔翻书发出的动静,周围安静的仿佛自带隔离结界。
最后还是因为脖子酸疼,起身活动身体时才从着迷的状态清醒过来。
临走前,时砚又送了闻时薇几本特意托人从外面买回来的书:“拿回家慢慢儿看,我会继续帮你留意,往后就不必你亲自来送午饭了,要是真能吃透这几本书,比给我送一辈子饭都值得!”
最好不要给老男人一丝一毫靠近的机会,时砚心想。
闻时薇十分开心的收下时砚的礼物:“姐没白疼你,还是你了解姐的性子。”
说着十分珍惜的收起书,突然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时砚:“真想亲眼去华尔街瞧瞧那里的风景。”
“会看到的。”时砚说。
另一头,温时临真没想到,闷闷不乐了好多天的温云,竟然真的被他提起的关于学医的话题吸引,心情放松了许多。
温时临将手中保存的非常仔细的笔记本小心递到温云手里:“阿云,这是我读书时自己整理的笔记,你先拿回去看,哪里有不懂得回头可以来问我。”
温云欲言又止,对上温时临那双永远都看起来十分温和的眸子,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知道了?”
温时临明白温云在问什么,抿抿嘴,认真点头:“我早该明白的,处处都是破绽,我却像个呆瓜一样,是不是很可笑,妹妹。”
温时临这一声妹妹出口,温云再也没了侥幸,脸色苍白道:“奶奶说,三年前你之所以出国留学,就是接受不了我的身份,感觉你受到了很大的欺骗,无法面对我,是这样吗?哥你恨我吗?”
“不恨。
阿云,因为长辈们的关系,你我二人的童年,战战兢兢,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可这一切既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一开始我是怨过的,我怨母亲为何总是借着为我好的理由,不停的做伤害我的事。怨父亲为何总是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和母亲,在外面找一个个女人,生下数不清的私生子私生女。
怨爷爷奶奶为什么宁可偷偷摸摸去看那些私生子,也不愿和我多说一句关心的话。
知道你身份的时候,也曾矛盾的想,你和你母亲是抢走我父亲的凶手,我们之前同甘共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温时临很自然的抬手揉揉温云头顶,声音温和:“可是阿云,人总得往前看。当我在意那些的时候,就会不停的钻牛角尖,为了那些事情痛苦难过,难以自抑。
可如今我找到了更值得我用心对待的事情,那些事情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荒唐可笑。”
温云道:“哥,我呢?我对你也不重要了吗?”
温时临笑的十分温和:“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相依为命的亲人。我放下了,阿云你也要尝试放下,走出来,瞧瞧外面的世界。”
温云脸上终于露出了这么多天第一个笑容,笑着笑着就捂着嘴哭了。
温时临难得没有像以往一样那般上前安慰,只道:“回吧,往后不管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来找我,我还是你哥。”
从这天起,闻时薇和温云二人不再来小诊所给时砚二人送午饭,竹容的人白跑了好几天,慢慢回过味儿来,知道他们这是被人给嫌弃了。
大长脸一抹后脑勺,十分不解:“嗨!这年头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真是太难伺候了!要是有人每天给我送金银珠宝,我怕是睡觉都要乐醒!”
身边的弟兄调侃大长脸:“首先,你得是个女人!咱老大可不搞男人。”
大长脸笑嘻嘻道:“若是我是女人,老大会这般大方的送我金银珠宝,我现在就想办法做女人去!”
私底下口嗨,面对老大竹容时,大长脸还是要小心翼翼的遣词造句,尽量将他们被人嫌弃的事实,说的委婉好听一些。
但再好听,他也摆脱不了青竹帮竹容被人三番五次嫌弃的事实,竹容心里老不得劲儿了,觉得闻家这兄妹,生来就是克他的,让人又爱又恨,咬牙切齿。
不过想想刚收到的消息,竹容又觉得心情愉悦了:“江建月可不是普通角色,我倒要瞧瞧,那家伙要如何应付。”
竹容这头心情一愉悦,时砚就不开心了。
彼时,时砚下班路上,被人邀请到茶楼喝茶,出于好奇,时砚并未拒绝,在茶楼包间见到了眼前这个自称刘仁的男人。
时砚面色淡淡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先生你也看见了,我们这里只是一个小诊所而已,无法提供你们需要的东西。”
刘仁笑的像个弥勒佛,很好脾气道:“闻大夫,或许我可以说的更加清楚一些,是江建月江先生推荐我来的,我知道您有这样的能力完成我的要求。
我诚意十足,希望闻大夫能好好考虑我的请求。”
时砚面上一副“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样子:“我们闻家是正经做生意的,从不掺和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可别说你是什么普通人之类的鬼话,普通人没人会大批量的要伤药。”
刘仁态度非常诚恳:“闻大夫,您能救素不相识的江建月一命,可见是个悲天悯人善良大度的性子,想来您也能明白,这批伤药到了我们手里,能挽救多少人的性命。
请您别急着拒绝我们。”
时砚非常淡定,他算是听出来了,这人的目的,不仅是想让他帮忙制药,还想空手套白狼,这能忍?
“别,千万别给我扣高帽子,我就是一普通大夫,别说我手里没你们要的东西,就是真有,也不可能因为你说两句好听的话,就倒贴钱给你们弄。
要是我来做这笔生意,该有的药钱一分都不能少,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建月想赖掉我的诊金,你想让我出钱出力给你们做白工。
大白天的,怎么一个个竟想美事儿呢!”
刘仁面色有一瞬间的尴尬,组织上活动经费不足,只能他们这些跑腿的舍下脸皮去办事,没想到这小大夫年纪轻轻,说话这么不客气。
要不是江建月那小子打包票,说闻大夫有能力帮他们造那批药,他是不敢冒着被敌人发现的风险,亲自找上时砚的。
也不是他想占谁便宜,成本还是要给人家的。但事情还没进展到谈价钱那一步,就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时砚,也是刘仁没想到的。
这可真叫人为难!
时砚总觉得这件事还有哪里不对,江建月,江建月,按照当天的情况,这人坑了竹容一笔,要不是时砚和竹容有交情,那张借条也会顺便坑了时砚。
可以肯定的是,当时江建月的举动,对时砚并没有任何善意,时砚若不是因为闻家大少的身份,直愣愣的拿着那借条找上竹容,肯定讨不到好。
没想到那样的事情过后,这人竟然还敢让人来找他。
好胆量!
突然,时砚想起另一个名字,岳见江。
江建月,国党在海城的地下工作者。
岳见江,红党后期非常有名的作战负责人。
时砚食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眼眸微眯,让人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好半天,在刘仁坐立难安的时候,时砚突然出声道:“这批药我可以给你,成本价也行,想必你们都知道我和朋友在进行一项研究,我手里还有比这种药效果更好成本更低的特效药,但我有一个条件。”
刘仁听到第一时间,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心生警惕,他总觉得眼前的少年,心思深沉,宛如一片沉静的看不清底的大海,与江建月口中那个单纯善良的闻大夫有天壤之别。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但从一开始,他就失去了这场谈话的主动权,不管时砚说的是真是假,他已经找不到比时砚更合适的人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咬上时砚给的鱼钩。
“您请说。”
时砚淡淡道:“我要你们帮我在安城建立一所医院,我要当院长。”
刘仁猛然一惊,瞬间眼神锐利的看向淡定喝茶的时砚,随即明白过来他的反应过激了,很快收敛神色。
摆出一脸“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的神色,对上时砚的视线:“谁都知道,安城如今是红党的大本营,想在安城里面建造一座医院,对普通人来说,难如登天,加上现在局势不稳,此事难度就更大了,您的要求并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虽然刘仁的反应很快,但仅仅一瞬间,时砚就确定了刘仁的身份,他是为红党做事的人。旁人听到安城的反应,不应该这般大。
那么,也更加从侧面印证了江建月的另一个身份。
呵,这年头的男人,出门在外,还真是谁都有两副面孔呢。
时砚饮下最后一口茶,缓缓起身,一手按着桌面一角,轻轻叩击两下,神色淡定道:“我这里有样半成品,可以让你先拿回去试试。若是你们觉得效果好,我不仅要医院,还要有相应的药厂。
这就是我的条件,不接受反驳,你可以回去和你身后的势力商量清楚了再来。”
说着,时砚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两个透明小瓶放在桌面上转身离开。
这东西是温时临今天做出来的半成品,已经非常接近成品,效果虽然大打折扣,但没什么副作用,比市面上现有药效好上不少。
时砚本想拿出去半路销毁,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也算是物尽其用,没有浪费温时临这段时间的辛苦。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刘仁没再出现,时砚一点儿都不着急,和温时临互相配合,进行青霉素研究的最后收尾工作。
温时临在做出那两小瓶半成品时,兴奋又紧张,精神高度亢奋,晚上下班不愿意回家,直言要住在实验室直到研究完成。
结果是被时砚给赶回家休息的。
过了十几天,情绪终于稳定下来,越是接近成功的那一刻,温时临越是镇定,与之前简直有天壤之别。
这几天,两人为求工作高效率,早睡早起,按时吃饭,甚至在时砚加班的时候,温时临主动喊时砚休息。
生活作息突然规律的像个养生老太太。
时砚知道温时临对青霉素研究投入了多大的精力,每天查阅大量资料,做无数笔记,面临数不清的失败实验,在时砚的监督下,只勉强睡够五个小时。
吃饭睡觉走路,温时临心心念念的都是实验,连温家上个月闹着分家产,老爷子通知他回去,温时临都没空搭理。
这个实验的成功,对温时临的意义无疑是巨大的。
两人在休息间隙,时砚站在窗边看外面的街道,突然问温时临:“你有想过实验成功后,要如何处理吗?”
温时临一愣,反映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时砚在说什么,直言不讳道:“当然是交给你阿砚你处理啊!
我没忘这一半儿的方子是阿砚你拿回来的,我想为了得到这一半儿方子,一定付出了我想象不到的牺牲和努力。
所以,这方子不仅是阿砚你的,还属于当初为此做出奉献之人,我不能也无法据为己有,阿砚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我非常满足能有机会参与这伟大的时刻。”
时砚对温时临的反应有些意外,仔细一想,又仿佛是意料之中,于是将那天见到刘仁的事情与温时临说了。
“我怀疑刘仁是在为安城的红党做事,江建月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通过观察和各方的已知的消息来看,我非常看好安城的发展,因此我想在安城建立医院,青霉素就是我们的敲门砖。
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不仅拥有治病救人的医院,还有自己自主研发生产药物的药厂,学以致用,兼济天下,这是我学医的初衷。”
温时临几乎没有迟疑道:“我跟着你,阿砚!”
时砚偏头看一眼同样站在身侧看窗外风景的温时临。
“这是一种直觉,小时候靠着这种直觉,我轻而易举的明白我母亲不喜欢我,温家所有人不待见我,在国外留学期间,靠着这种直觉,我成功躲过了好几次勾心斗角的算计。”
温时临突然一笑:“这次,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要抱紧表弟你的大腿,你能带我飞。”
时砚心里感叹,多好一孩子,可惜被沈明心那女人给嚯嚯了。
不过算算时间,王五那边该回来了,这种错位的人生,应该快结束了吧,时砚心想。
这些事情对现在的时砚来说无关紧要,想法从脑子里一闪而过,就消散无踪。
时砚走到办公桌后,招呼温时临:“趁着休息间隙换换脑子,想想咱们的医院和药厂有什么要求,先想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温时临一噎:“我才说了你能带我飞,你这就飘了啊!刘仁那边还没有一点儿反应呢,你就这么自信?”
说话的功夫,时砚手底下已经写了两个要求,顺便开始办公室草图:“安城,甚至国内,都没有几家像样的药厂。
单是看在药的份儿上,医院也得给咱们建起来,我想不到他们拒绝的理由。”
好吧,这方面的事温时临不懂,但他说了相信时砚,就不会质疑他的判断,干错加入时砚的队伍,两人一起商议以后他们的地盘该如何建造。
说的兴起时,两人甚至将安城的地图翻出来,对照着地图,开始操心要在安城哪一块儿地方建一所医院才最让人满意。
温时临觉得自己飘了,就是在海城,他们温家也没有满地图上,看中哪一块儿,就让人在哪一块儿给自己建一座医院的能量,何况在安城?
偶尔想提醒表弟一句,要不还是等等安城的消息,根据那边的反馈确定后续事情发展。
就算安城的反应如表弟猜测的一般顺利,选址也是一件非常繁杂的工作,需要实地考察,然后做出一二三个方案,再次结合实际进行分析,最后选出最优秀的方案。
不是轻易就能定下的事情。
但看到表弟十分认真,结合各方条件,有模有样的分析记录规划时,温时临提醒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算了,就当是满足表弟的偶尔小任性吧,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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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场砸子
虽然两人将医院的地址都隔空选好了, 但一切的前提是,青霉素成功做出来,目前看来,还有最后一步没走, 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 两人还需继续努力。
临近年关, 街上到处张灯结彩,和乐融融, 春节对国人的特殊意义不言而喻,家家户户走出家门,开始置办年货, 十里铺不少相熟之人置办年货时, 特意给小诊所准备一份。
东西不多,就是个心意,这家一把菜, 那家一碗豆子两尺布, 来了也不多说,放下东西就走,积少成多, 近日刘阿婆为了整理这些东西,每日就要单独劈出来两个小时。
为此药童和刘阿婆跟着沾了不少光,两人今年的年货算是有着落了。
尤其是刘阿婆,她的的家人还没找到,单身独居老太太, 在从在小诊所工作后,将住的房子租在柳树胡同。
现在的柳树胡同,经过上次痢疾之后的整顿, 整体环境好了太多,加上刘阿婆是小诊所的人,在柳树胡同人心目中有特殊的意义,大家都对她十分照顾,刘阿婆在柳树胡同住的很开心。
刘阿婆瞧着时砚分给她的年货,哭笑不得:“闻大夫,这东西大多都是这条街的街坊们送的,布料还好说,但是这吃食什么的,那是一家一个做法儿,万一我拿回去,被旁人看到是他家送给您的年货,那可就真热闹咯!”
时砚倒是没想这么多:“我拿回家也吃不了,最后还是要送人的。”
单凭刘阿婆和药童,两人不可能内部将这些年货全部给消化了。
于是时砚和温时临每日下班回家,家里司机都要先下车往后备箱塞进去好几袋年货,看的周围店铺唏嘘不已,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不过谁让人小诊所的两位小大夫称得上是整个十里铺的恩人呢?大家只能心里酸一酸,见了面,还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否则这生意怕是都难在十里铺立足咯。
当然时砚他们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小心思的,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他们的目的,从来就不在这些人身上。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些年货歪打正着,做了不少好事。
温时临一个在外租房,单身独居男子,还是一个很宅,将所有下班时间都用在读书学习上,丝毫不考虑和周围邻居搞好关系的男人,竟然因为这些年货吃不了,不得不分给邻居们,导致他最近在街坊四邻里名声好的出奇。
好到不少闲的发慌的老太太已经热情的要给温时临介绍女朋友。
温时临将这种现象称之为:“吃人的嘴短。”
当然这招在闻家同样有用,时砚将东西带回家给家里的老人,亲戚朋友多多少少都分了些,并且言明是十里铺的街坊邻居送的,大家接受起来都很开心。
这些年货在闻家的亲戚里面,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这种百姓自发送来,带着感恩心意的年货,在闻家这边儿,有点类似于古代百姓送给官员的万民伞。
都是能让人沾喜气的东西。
就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中,逐渐走向了年尾。
小诊所往外派发了几个月的宝塔糖,从一开始的柳树胡同到整个十里铺,之后扩展到全海城买不起药的人家,连续几个月,时砚凭借宝塔糖,给宋克己和竹容那边运送了大量物资。
用闻时薇的话说:“海城周边山上的地皮被人趴下一层,全都进了你们小诊所。”
这话闻父闻母也十分赞成。
时砚非常认真的纠正:“是进了宋克己和竹容的腰包,外面的事情和我没关系,我就是一小大夫,只想在海城推广一下宝塔糖而已。”
闻父隔空用手指点了一下儿子脑袋,笑而不语,他觉得儿子虽然还小,但做事已经有滴水不漏的样子,这样的时砚,让闻父有一种后继有人的欣慰感。
尤其让闻父满意的一点,是时砚弄出来的宝塔糖,单从每日门前堆积如山,只能用大卡车拉走的山货就能看出,那东西有多广阔的市场,是个人就知道,那里面有多大的利润空间。
利益使人失去理智,私下里不是没有大药房,老字号药店买回去想办法破解方子,但至今为止,无一人成功。
有蛔虫问题,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的去小诊所买宝塔糖?
闻父对这一切心知肚明,私底下聚会时,因为儿子在事业上的成功,没少低调的在朋友间炫耀,偏旁人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内心又酸又妒的听着,内心盘算回家将不听话的儿子揍一顿出出气。
别人看不惯又干不掉的样子,让闻父虚荣心爆棚。
时砚瞧着闻父样子,将装无辜进行到底:“用我的良心发誓,我说的是实话。”
闻父想说自家这个儿子表面看着白嫩嫩的,内里黑的很,一看就是他们老闻家的种,有没有良心这种东西还很难说,但碍于闻母和女儿在旁边瞧着,闻父只能做出一副信任儿子的样子:“是,爸爸也用良心起誓,相信阿砚你说的一切。”
闻母看看父子二人和谐相处的场面,生出一种此生足矣的感慨。
但时砚说的也不算假话,他的初衷就是推广宝塔糖,经过这几个月时间,最近半月送来的山货大量缩减,不到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一,时砚估摸着已经差不多了。
因此亲自写了通知,贴在诊所门口,告诉众人,用山货置换宝塔糖的事情彻底结束,往后有需要可以直接上小诊所购买。
因此,宋克己和竹容那边的供应,从今天起算是彻底断了,两人分别欠时砚一个人情。
看着娃娃脸亲自带人将最后一车山货押送走,时砚满意的伸个懒腰,望向一旁盯着盆栽发呆的温时临:“还在想那件事?”
温时临如实点头。
这件事,还要从三天前,时砚和温时临终于将青霉素成功制出来说起。
本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虽然整个海城,也就两个当事人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只有两个当事人互相庆祝,不能与旁人分享那一刻内心的喜悦。
但终归是放下了一桩心事,值得喝一杯。
于是两人决定提前下班,去外面吃一顿,喝一杯,放松之余,也是犒劳自己。
正在两人美滋滋毫无心理压力,轻松吃饭碰杯的时候,消失了很多天的刘仁,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温时临还吓了一跳。
时砚大大方方向刘仁介绍了温时临的身份,让刘仁明白温时临在他这里,关于这件事,是没有秘密的。
温时临这才将时砚口中大腹便便的笑面虎与眼前之人对上号。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温时临不多话,认真吃饭,做一个合格的工具人,将发挥的空间留给表弟。
刘仁也不扭捏,想来是对温时临的身份十分了解,因此直言道:“闻大夫你给我的东西我送回去让人试验过了,效果非常好。
我们是有意愿与您合作的,但您提的要求恕我们实在无法满足,且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需要请示过上面人才能给您答复。”
时砚咽下嘴里的一口糖醋小排,食指屈起,敲敲桌子:“直接说重点,照你这样的说法,等你说完,黄花菜都凉了。”
刘仁好脾气的笑笑,也不恼怒,直言道:“闻大夫,还请您谅解一二,我只是一个替人跑腿的,很多事情要请示上面的人。
对于您提出的要求,上面的人说了,安城本来就有医院,可以安排您和温医生过去工作,副院长的职位可以为您争取,其余的,实在是条件有限,不好实现。”
温时临本来是打定主意做一个安静吃饭的工具人,闻言忍不住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问刘仁:“你觉得海城闻家大少爷,加上我温家大公子,在哪儿不能做个院长?
也就是懒得折腾,才开间小诊所度日,要真想当院长,自己建一座医院难道不香吗?
还千里迢迢带着身家倒贴你们,给你们打工当个没什么话语权的副院长,看不起谁呢?
说这话的人,脑子没毛病吧?”
刘仁脸色有些尴尬,但他们也是有苦衷的:“温医生您别生气听我说,虽然我个人是相信您二位的能力,但旁人不曾亲眼所见,单凭我一己之言,旁人很难相信那般复杂的研究,是出自您二位之手。
且那药,说到底,还是半成品。”
当然,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关键问题是,组织上十分不理解这两位一心要扎根安城的动机。
正如温时临所说,海城闻家和温家的大少爷,金尊玉贵,奴仆环绕,要什么有什么,为何要跑到安城去受苦?
安城的大环境远远比不上海城,生活条件十分艰苦。
目前的局势还不明朗,扎根在安城,就相当于是明目张胆的投靠了红党,一旦发生战乱,最后的胜者会是谁,谁都没有把握。
这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因此安城那边才会让刘仁来试探时砚的目的。
时砚慢悠悠喝一口汤,伸出空闲的左手在温时临面前:“将我出门前,让你准备的东西给我!”
温时临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从一边的公文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盒子放到时砚跟前,这东西都拿出来了,温时临也没必要继续生气,重新埋头吃饭。
最近半年心头一直被这件事压着,温时临感觉自己好久没这么轻松的吃过东西了,内心虽然觉得刘仁来的不是时候,但丝毫不影响他吃饭速度。
时砚没有打开,直接推到刘仁面前,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淡定道:“现在,我的条件也变了。”
说着,就从自己随身带出来的公文包里掏出前段日子就准备好的图纸放在盒子旁边。
这才继续道:“要在以前的基础上,再加两条。
第一,医院和药厂的选址,要按照我的要求来。”
时砚指了指桌上被折的整整齐齐的图纸,在刘仁不可置信的表情中,慢悠悠道:“第二,这里是关于药厂和医院建造的一些小要求,我希望你们尊重我的想法。”
没管刘仁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时砚指指盒子:“这里面是成品,给你们时间考虑,要是考虑清楚了,可以直接在安城动工。
我看到你们的诚意,自然一切好说。”
刘仁一惊,双手紧紧地压在盒子上,再次和时砚确定:“成品被你们做出来了?”
时砚点头继续喝汤:“是与不是,我相信你们有办法判断,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可以低于市场价,在年前先给你们提供一批,让你们对我们二人的能力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说到这里,在刘仁有些尴尬的眼神中,时砚慢悠悠道:“希望下次见面,刘先生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争取让我在安城当个副院长。”
刘仁心里清楚,若时砚和温时临真有自主研发的能力。时砚提出的要求还真不过分。
对目前的安城来说,时砚这种人才少之又少,两人若对安城不是别有用心,或者能确定两人不是其他党派的成员,两人的到来,是安城求而不得好事。
且自主生产青霉素,是一个天大的诱惑,不仅刘仁做不了主,就是他身后的人也做不了主,这件事必须回安城开会商议。
刘仁带着东西匆匆离开,温时临有些纠结道:“早知道有和对方谈条件实现愿望的一天,咱们选址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最起码也得找个去过安城的人打听打听吧?
万一咱们选的那几个地方早就被人占用了呢?搬迁起来非常麻烦,且我这几天找人打听了一番,安城的条件相对落后许多,这不是影响建设速度吗?”
在温时临心里,他现在有亲人和没有差不多,痢疾期间,温家人恨不得各个都跑到他跟前,拎着他耳朵告诫他:不要回家,要死就死远一点儿,免得传染给家里人。
加上前段儿时间,温家趁着他上班正忙的间隙,借着爷爷老了身体不好的由头,内部简单分了一次家,在他这个温家明面上唯一的少爷不在的情况下,他只得到了一点儿简单的现金,那个家就荒唐的分完了。
温时临知道的时候,心绪没有丝毫起伏,说到底,温家只是想借着沈明心将老爷子气晕过去的借口,不给他们母子财产罢了,这种情况,也只不过是温时临无数种设想里的一种,无甚特别,他早有预料。
反倒是跟着时砚做研究的这段日子,过的格外踏实,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钱财上也从未短缺过,这种能让他安心做喜欢的事情的环境,是他一直求而不得的。
因此,温时临早就认真的想过,他往后就跟着表弟混了。
现在遇到刘仁的事,自然第一时间站在时砚的角度考虑问题。
时砚不知道短短时间内,温时临想了这么多,只出言安慰:“那是表哥你对国人的基建能力没有一个清晰地认知,相信安城的百姓们吧,他们可比咱们先想的要优秀很多,只要他们想,修一修地球也不是没可能。”
两人这边讨论完安城的事就扔过手准备过年,丝毫不知安城内部,因为刘仁带回去的一盒青霉素以及时砚提出的看似蛮横无理的要求,还有时砚为了显示诚意,半价送给他们的一批用在刀刃上的青霉素,正在发生什么样激烈的争辩。
无数上层人士因为两人的事情,吃不好睡不香,连年都没过好。
不过,安城终于还是赶在年后,经过多方面的考量,同意了时砚的要求,并且在时砚提出的几个地址中,选择了一个,直接开始动工。
说到底,时砚的提议,也是安城正需要的,就算没有时砚,他们也打算在安城建立医疗系统,广招人才,开展工作。这一步棋早晚都要走,时砚只不过是推动了一把,在其中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
时砚得知消息的时候,面对笑的一脸憨厚的刘仁,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表示:“既然如此,我们从此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里会尽己所能,为咱们提供所需的药物。
且在适当的时候,赶去安城工作。”
刘仁对时砚的好说话感到意外极了,前两次见面,这人绵里藏针,口吐刀子,刀刀见血,扎的人心口疼。
时砚突然这么好说话,让刘仁之前准备的草稿无用武之地,一时竟有些不适应。
温时临一看刘仁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同情的拍拍对方肩膀:“习惯就好。”
刘仁不明所以,温时临不再解释。
于是这个表面看上去门庭若市的小诊所,私下暗中为安城提供包括青霉素在内的各种药物,翻过年,一切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为了防止方子外泄,很多事情只能时砚和温时临两人亲自动手,这种情况下,两人的工作量骤然翻倍,忙碌起来。
日子就在这种忙碌中悄然度过,等时砚抬头看看日子,再算算时间,满意的对着日历点点头。
出来喝口水的温时临不明所以:“阿砚你对着一本日历笑什么呢?还笑的这么奇怪,期待又满意,日历里又没有大姑娘,你这么笑真的很违和好吗?”
时砚听出来了,在温时临的未尽之言里,“违和”两字,就是“猥琐”的委婉表达。
不过时砚心情好,一点儿都不恼,还很同情的拍拍温时临肩膀:“希望过几日你还能这么坚强又乐观吧,我的好表哥。”
说到表哥这个称呼,时砚心想:到时候,我就该是你表哥了吧!
但被时砚给予厚望的王五,出场方式着实让他失望不已。
因着时砚很多时候下班回家都是直接乘自家车从诊所门口到闻家,身边还跟着好几个彪形大汉保镖,根本不给旁人一丝接近的机会。
王五躲在暗处观察了好多天,最后只能在赌场追债人的一再胁迫下,选择了一个中午休息时间,出现在小诊所内。
王五觉得时砚简直是个瘟神,自从上次在街上遇到时砚,被时砚揍了以后,他就一直倒霉。
先是浑身骨头缝都疼,医生愣是检查不出毛病。后是不举的名声传遍海城,让他不仅丢了工作,还无颜在海城混下去。
再是为了逃避也是为了治病,不得不出海城,去隔壁城市寻医问药。
幸运的是,在隔壁城市花了一大笔钱后,他的不举之症终于被治好。
王五激动异常,就想在女人身上将他这些日子受到的侮辱找回来,一来二去,作风稍微高调了些,就被有心之人注意到。
好巧不巧,当初他是欠了赌债逃回海城,欠的就有其中一个赌场的钱,这次直接被赌场的人在窑姐儿的床上堵个正着。
在对方的威逼利诱之下,王五掏空了身上所有的银子,对方还不满足,直接剁掉了王五一根手指,王五彻底怕了,求爷爷告奶奶,才让对方相信,他回海城就能弄到钱。
对让派了两个人跟王五回到海城,为了防止他弄鬼,那两人几乎与王五形影不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王五心下暗恨,表面上小心伺候。
没办法,王五只能将主意打到时砚身上。
他本想捏着时砚这个把柄,好好地磋磨时砚,但形势比人强,王五只能先用这个消息,从时砚这里换一笔钱财打发走这两个瘟神,其他的事只能往后再说。
别看在那两人面前,王五怂的跟个孙子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但到了小诊所,王五趾高气昂,大大咧咧将小诊所打量了一遍。
在刘阿婆一脸防备的眼神下,大喇喇坐在时砚的办公椅上,指着药童道:“闻大少呢?病人上门,这当大夫的怎么反倒不见人影?你们诊所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王五自认为手里有时砚的把柄,肆无忌惮,嚣张的很。
刘阿婆理都没理,拧着王五的耳朵将人拽起来:“你是不是瞎?旁边的凳子你看不见,偏要坐闻大夫的办公椅?故意找茬是不是?”
这么说着的刘阿婆,拧着王五耳朵,在王五的惨叫声中,将人拽到诊所外面,对着来往的行人,中气十足的大喊一声:“有人砸场子!”
话落不到一分钟时间,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像是丧尸围城似的,将小诊所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用不擅的眼神看着王五。
五六十岁的老爷子老太太,六七岁还流口水的小孩儿,背上背着娃娃的妇人,街上的黄包车夫,男女老少,全都涌过来,撸袖子,抄家伙,沉默不语。
刘阿婆将王五推入人群中,叉腰不屑冷哼:“敢来咱们小诊所砸场子,也不提前打听打听!”
作者有话要说: 刘阿婆:东南西北四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感谢在2020-10-10 23:45:58~2020-10-11 23:4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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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反杀
时砚和温时临在实验室忙的很, 等他从刘阿婆嘴里听到中午发生的事情,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
两人一出实验室,刘阿婆和药童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事情经过说的清清楚楚。
一提起那人, 刘阿婆就很不高兴, 手里的拖把十分用力, 把王五走过的路来来回回擦了好几遍, 心里还是不得劲儿。
“闻大夫您不知道, 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油头粉面,眼底乌青, 一双眼珠子滴溜溜打转,自从进了咱们这诊所就没安生过,跟偷东西的耗子似的。
一张嘴出言不逊, 老阴阳怪气了,老婆子我一路逃荒什么人没见过啊,一打眼就知道他是特意来捣乱的。
瞧着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蛋, 被外面的街坊们一吓, 当即就屁滚尿流, 告饶连天!”刘阿婆边擦地边说。
药童也很兴奋,但还是提醒时砚:“闻大夫,那种人最是难缠了, 我瞧着他是特意来找您的,一计不成, 肯定还有后续,往后您出入都要小心,别被缠上了。”
时砚一听就知道来人是王五,但温时临不知道, 用十分担忧的眼神瞧着时砚:“往后让保镖跟着点儿吧,免得被疯子缠上。”
时砚没想到王五这么不中用,第一次出场就被刘阿婆一个小脚老太太轻易拿下,简直让人失望。
不过王五已经被那两个跟着他来收账的赌场打手吓得不轻,对方见王五不仅没拿到钱,还差点儿被人给揍了,觉得王五可能在驴他们,对王五的态度越发不客气:“你是不是还想掉第二根手指头?要是真这般想,不用绕弯子,直接跟咱们兄弟说,自会成全你的。”
两个打手身强体健,面相凶狠,一言不合就对王五拳打脚踢,王五在小诊所吃了瘪,退而求其次,将目标放在温时临身上。
作为本来的闻家大少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温家透明小可怜,王五觉得温时临知道这件事后,怎么着也能给他一笔钱,让他打发走跟着自己的两个瘟神。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温时临最近在外面租房住,身边的安保没有闻时砚那般严密,他接近温时临相对来说要简单很多。
于是温时临下班前还劝表弟小心被疯子缠上,下班后在家门口,就被疯子找上门。
温时临不可置信的指着王五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和时砚表弟,身份互换?豪门换子?长辈恩怨?主使人还是我妈沈明心女士?”
温时临觉得他遇到了疯子,听对方拉拉杂杂的讲了半个小时,独自站在冷风中的自己着实有些傻逼。
别的不说,要是母亲沈明心真有这种瞒天过海的本事,这么些年就不会在温家和沈家过的这么不如意,需要拿他出气了。
在温时临看来,不是母亲沈明心没有这个心,而是她没有做下这一系列事情却不被人发现的实力。简单点儿说就是实力限制了沈明心的发展。
温时临非常同情的拍拍眼前人肩膀,此时他还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中午被刘阿婆赶走的王五,从兜里掏出一个银元放进王五手心。
“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人难免会想不通走上岔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今日你编故事骗我,我不与你计较,但日后继续这般,迟早要折在旁人手里,好自为之吧!”
说罢拎着手里的公文包,对王五的故事毫不在意,与王五擦肩而过,心里还在想今儿时砚要开的一个新项目,他现在毫无头绪,却觉得挑战十足。
手头的资料还没吃透,需要熬夜苦读,十几岁的少年人,陡然生出一种时间不够用的错觉,恨不得一分钟当成两分钟来用,丝毫浪费不得。
现在的日子简直就是他一直向往的生活。外面只要天没塌下来,温时临就不想将过多的心思放在不重要的东西上。
独留一辈子只在这件事上说真话却被人几次三番当成骗子的王五站在原地,握着手里的一枚银元,恶狠狠的盯着温时临的背影:“这是把我当叫花子打发呢?”
说罢手里的银元狠狠地朝温时临离开的方向扔去。
“当啷”一声,银元在温时临脚边落地。
说到底,王五还是怂,不敢真的将银元往温时临身上扔,只敢用这样的方式吸引温时临的注意,顺便发泄心中接二连三受创的怒火。
谁知温时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像是没听见王五的怒喊似的,弯腰捡起地上的银元,踹进兜儿里,理都不理无能狂怒的王五,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温时临心说:实验室每天都在疯狂烧钱,最近还半价给人送了一批药材,入不敷出,一个银元也是钱,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王五看着被温时临紧紧关上的院门,再瞧瞧左右两边将他夹击在中间的赌场打手,心下着急,连连道:“我,我还有办法,两位大哥千万别动手,我发誓,这次肯定行!”
不动手是不可能不动手的,两人将王五按在地上一顿摩擦后,在周围街坊一个个惊讶眼神中,十分变态的将王五亲亲热热带回家,再次给了剁手指威胁,让王五尽快解决问题。
然后拿着王五的积蓄,勾肩搭背的去外面风流快活。
王五躺在床上,眼神阴鸷,心中盘算一圈儿,再次改变目标,定在闻时薇身上。
闻时薇最近得到母亲沈明月女士的许可,可以出门走动。
但她自从被弟弟时砚诱惑,迷恋上时砚送给她的金融书籍后,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一发不可收拾,根本懒得出门,别说出闻家大门一步,除了吃饭喝水,闻时薇连自己房间门都不愿意出,搞的沈明月一度以为自己闺女又在暗戳戳酝酿什么巨大的阴谋,整天神经紧绷高度紧张,一直处于防备状态。
这天 ,闻时薇终于在母亲沈明月的催促下,出门和小姐妹聚会。
聚会地点约在海城有名的酒店,酒店是法国人建的,里面的饭菜好不好吃闻时薇说不好,但贵是真的贵。
一些为了迎合本地人口味做出妥协的法国菜上桌后,没几个人动筷子,一群小姐妹叽叽喳喳讨论最近新出的化妆品包包,圈里的八卦,谁订婚了,哪家夫妻貌合神离各玩各的,每次都是这些内容,每次都很新鲜。
说话之人十分了解讲故事精髓,钩子放的非常到位,将一众听客勾得精神亢奋,双眼放光。
“你们说的这些都不算什么,我家在沪城有个亲戚,家里丈夫留洋一去五载,每年都要家里漂洋过海辗转送去大笔金钱充作生活费。
妻子上伺候公婆,中间打理家务,下面还有教导才堪堪一岁的孩儿,结果她丈夫年后回来还给带了个洋妞儿姐妹,两人儿子都三岁了,全家帮忙瞒着,就连那家中的厨娘都知道大少爷在外面养了小的,偏妻子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丈夫还说什么和那洋妞儿是自由恋爱,和妻子是包办婚姻,两人之间没有爱情,娶原配妻子是出于无奈之下不得已的妥协。她公婆更是偏疼儿子,劝儿媳知情识趣一点儿,家丑不可外扬。
希望原配儿媳留在家中继续伺候他们老两口,儿子带着洋妞儿在外面风流快活,美其名曰他们老两口是永远站在原配儿媳这边的。
就这,那后头来的洋妞儿还不罢休,仗着生了个儿子,作天作地,说原配妻子是她和她家亲爱的之间的第三者,逼的丈夫和原配登报离婚才罢休呢!
现在人家两口子恩恩爱爱,沪城的大宅子住着,奴仆伺候,出入司机接送,一家人亲亲热热,可怜我那亲戚又做错了什么,孤苦伶仃,娘家嫌她没本事拴不住男人,家中兄弟嫌她被人灰溜溜赶回家丢脸,无法,只能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靠给人浆洗缝补过活……”
一众女子一个个听的义愤填膺咬牙切齿,都是接受过现如今最先进教育的贵族女子,夹在家族传统教育与先进教育的浪潮之间,听了这个令人唏嘘的故事,说什么的都有。
闻时薇听着一众往日的小姐妹叽叽喳喳的讨伐完男人的薄情寡信,话题很自然的扯到自古以来女人有多不容易,身家荣辱全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又是一通牢骚。
有人瞧闻时薇自从出来就很少说话,贴心的将话题递给她:“时薇,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小姐妹纷纷用关切的眼神看向她。
闻时薇轻轻摇头,温声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十分矛盾茫然,现在报纸上,外面,学校里,甚至我们家中兄弟姐妹口中,到处都在宣传男女平等。
可是我们心知肚明,女人这辈子能不能过好,未出嫁前要看娘家对你重不重视,出嫁后要看丈夫有没有良心,这种事情完全就是极小概率事件,倘若丈夫没有良心,即使他高官厚禄风光无两,可这些都跟咱们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在娘家没有继承权,在夫家只是个继承香火的工具,何其可悲,又哪里来的真正男女平等?”
闻时薇之所以这般说,完全是因为闻母这段时间,将她拘在家里,开始给她相看亲事有感而发。
沈明月对闻时薇亲事的态度看似很前卫:倘若你有心仪之人,且对方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爸爸妈妈自然是支持你自由恋爱的。
但你现如今已经二十了,没有心仪之人也没有交往对象,那就只能由妈妈帮你相看,否则过几年,姑娘家年龄大了,婚事就会成为一个非常尴尬的话题。
于是沈明月最近给闻时薇安排了很多门当户对的相亲宴会,可闻时薇沉迷书本世界,完全对这些不感兴趣,和母亲争执了几回,沈明月以闻时薇年轻不懂事为由,完全不将女儿的意见放在心上,依然兴致高昂的给闻时薇找合适的相亲对象。
闻时薇从小到大在家中受尽宠爱,知道母亲这般做是为了她好,但经过这半年发生的事,她总觉得人生不该这样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母亲的安排,并不是她想要的。
有小姐妹深有同感:“家中到了需要拿女儿联姻嫁给五六十岁老头子的时候,父母就开始跟我们讲现在社会,男女平等,我们享受了家族资源,就要为家族做出牺牲贡献。
可是家族资源,绝大部分不是家中父辈兄长们享受了吗?为何牺牲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我们女子呢?
再说我们享受的那些资源,真的就值得拿后半辈子去牺牲吗?这一切到底哪里平等了呢?”
别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们妆容精致,出入豪车接送,私底下的烦心事还真不少。
这一开头就止不住,闻时薇听着听着便觉无趣,于是找个借口出去透透气。
这一透气,终于给了早就在这里苦苦等待的王五机会。
王五已经接连在时砚和温时临那边碰壁,不想再出现意外失去第二根手指,于是长话短说,将他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希望这位大小姐真如传闻中那般性格张扬,脾气暴躁,眼里揉不得沙子。
那样一来,就算不完全相信他说的话,也能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结果,闻时薇摸着下巴,跟个女流氓似的,绕着王五转了两圈儿,二话没说,喊来饭店经理,指着一脸懵逼的王五道:“这人是你们饭店的吗?我好些日子没来,瞧着眼生。
神神叨叨的,一上来就拉着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别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混进来吧?那饭店客人还有没有一点儿安全可言了?”
经理看了王五两眼,就明白王五是不知走了谁的关系混进来的,根本不是他们饭店的人,于是笑着给闻时薇赔罪:“叨扰闻小姐是我们的不是,这样吧,今天闻小姐你们包间免单,刚好酒楼新出了一款糕点,等会儿我亲自给您送过去一份,烦请您忙着品鉴品鉴。”
闻时薇矜持的点头。
经理回头就对着旁边两个保镖道:“将这人带下去好好审审,特别注意查查他的背景。”
王五自然没什么背景,甚至前一阵子,他还因为不举的事情,成了整个海城的大名人呢,审到最后,什么都没问出来,经理只好认为王五在去年受到刺激,导致精神不正常。
也没法儿跟个神经病多纠缠,让人将王五扔出去了事。
王五又一次计划失败,前后一共花费了至少两个月,打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这次二话不说,手起刀落,王五又少了一根手指头。
而另一头,闻时薇在酒店打包了几个时砚和温时临二人喜欢吃的菜,辞别小姐妹后,直奔时砚的小诊所。
闻时薇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时砚和温时临二人才忙完从实验室出来吃饭,闻时薇的到来,刚好给两人添几道菜。
挨挨挤挤的将饭菜放在一桌,温时临继续之前的话题:“说到奇奇怪怪的人,我前段时间还真遇到一个,一上来就拉着我神神秘秘的说,我和阿砚自小就身份互换,其实我才是闻家大少爷,阿砚是温家小公子。
看起来疯的不轻,遇到那种人自己陷入幻境不可自拔的人,就算我是个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说人力有穷尽。”
闻时薇一听就来气:“我今儿也遇到一个,说的话跟你说的差不多,这年头,骗子的招数已经这般通用了吗?连词儿都不带换一下,这得是多不用心啊!”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想到了一处。
“右手缺了食指?”
“走路一瘸一拐?”
确认过眼神,遇上了同一个人。
时砚心想,王五也是不容易,不管是温时临还是闻时薇,都不觉得他故事中那个心机深沉,做下那等恶事还能面不改色,事后对他们那些经手人痛下杀手的沈明心,会是在温家作天作地,没有脑子的沈明心。
但现在事情走向已经这么明显了,这两人总该有点儿反应了吧?
结果让时砚非常失望,两人同时想到一件事,齐齐面向他:“阿砚,你在外面得罪人了!”
时砚:“……”
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是我给你们的安全感过了火。
这时候时砚不得不承认,他在将近一年的时间内,表现的过于让身边人信任,遇到这种事,眼前两人压根儿连怀疑都不带怀疑一下他。
这实在是叫时砚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时砚觉得这件事上,王五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放弃,还可以继续努力一把吧?
事实上,王五确实努力了,且这次似乎卓有成效。
他通过观察跟踪,将目标直接定在了沈明心身上,这个做法对王五来说十分冒险,毕竟在王五的记忆中,当年就是这个女人事后将知情人全部灭口了,心狠手辣程度,让王五一度做了大半年噩梦。
沈明心喜欢炫耀,喜欢众星拱月的生活,因此身边常年围着一群会追捧她的塑料姐妹,每周三下午,雷打不动的去戏园子消遣,有看得上的角儿,也会出手大方的捧一捧,这件事圈子里人尽皆知,王五只需要稍加打探就能知道。
于是王五成功在戏园子用二十文铜钱,在小二暧昧的眼神中,换了一个临时给沈明心送茶水的活计。
王五知道对方将他当成戏园子里那些想爬上沈明心床上位的戏子,但他懒得解释,进了包间,关上房门,面对沈明心,虽然心里虚的一批,但面上一副凶相,一脸彻底拿捏住了沈明心把柄,小人得志的样子。
王五没把握在沈明心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手里成功脱身,他现在只想从沈明心手里讹到一笔钱,打发了那两个瘟神,然后带着钱远走高飞,至于找时砚报仇什么的,只能是有机会再说。
小命要紧。
王五在沈明心惊讶不解的目光中,不疾不徐的将他的要求和当年的换子事件说了,大大咧咧的吃光了沈明心面前的两碟糕点。
拍拍掉在衣服上的残渣,随便折了窗边的盆栽开始剔牙,含含糊糊道:“温太太,您自己做过什么您心里清楚,这件事要是被捅出来,不仅您自个儿没好果子吃,就是您亲生儿子,怕也要被打回原形的。
只要你给我三千个银元,我王五保证守口如瓶,从此在海城地界上消失,定然不会出现在您面前碍眼。”
王五心里慌得一批,前几天断掉的手指还在隐隐作疼,他很担心沈明心不同意他的提议,甚至效仿当年,事后直接让人做掉他,以绝后患。
谁知沈明心垂着眼眸考虑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就对他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脸,温和道:“三千个银元,对我来说的确是九牛一毛,我可以花钱买个清净,但你要知道,敢耍我的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沈明心笑盈盈的对王五做了个抹脖子动作,吓得王五一激灵,就听沈明心道:“如若不然,我温太太可不是好惹的,明白吗?”
两人约定在三天后,老地方,一手交钱,然后沈明心的人亲自盯着王五离开海城。
事情出乎预料的顺利,王五有些晕晕乎乎的出了戏园子,心里还在想最后离开前,沈明心对他抛来的那个娇嗔的眼神,让他半边身子都酥了。
王五心里恶狠狠的诅咒了几句温到缘那个没种的男人,放着家里如花似玉的老婆不要,非要在外面养些不三不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简直有毛病。
要不是他知道沈明心的手有多黑,差点儿就被对方一个眼神给勾的走不动道儿。王五心里又恶狠狠的骂沈明心是个不守妇道的破鞋,成天和一群戏子混在一起,难怪家里男人都收不住。要是有一天他发达了,肯定要尝一尝这蛇蝎美妇人的滋味儿。
且不知他前脚走出戏园子,转个弯儿,还没来得及和家里两个瘟神汇报自己今天的战绩呢,就被沈明心的人一闷棍打晕,捆上手脚,套在麻袋里,准备抛尸荒野。
也不知该说王五命不该绝还是天意如此,一行人恰巧在郊外被路过的沈明月遇到,沈明月让司机保镖救了对方一命,本也没当回事,万没想到,会在王五这里听到这样让她心神震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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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饭险局
王五之前对时砚恨之入骨的时候, 不是没想过直接将这个消息捅到闻家人面前,让时砚一无所有,成为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可依照他的身份, 根本连接近闻父闻母的机会都没有, 更遑论让闻家人相信他说的一切。
但好在上天终于还是眷顾了他一回, 就在他已经绝望,以为必定要死在沈明心那个贱人手里时, 柳暗花明,竟然让他遇到了闻太太沈明月。
沈明月不像温时临和闻时薇二人,那两个孩子年轻, 是晚辈,不知道当年的沈明心为了闻道远, 做过多么疯狂的事儿。
也就不会明白,但凡经历过当年事件的上了年纪的老人,听了王五的话, 第一想法绝对是:这是沈明心那个疯女人能做出来的事。
沈明月更是如此。
因为和沈明心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起长大的原因, 沈明月对沈明心的了解比旁人更加深刻。对沈明心藏在骨子里的自私自利和疯狂,也就更多几分感悟。
当然让沈明月更加确信王五所说之事为实的,是王五说出了一件让她忽略很久的事:“我听说温太太和闻太太是姐妹,因而你们两人生的孩子, 也就是闻大少和温公子长相有些相似,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真相不是这样的。”
其实关于这一点, 沈明月本人也十分困惑, 这样的话十几年里她不知听了多少,现在的她还不知道沈明心根本不是父亲的养女,而是私生女。
在她心里,沈明心和自己没有亲缘关系, 但对方生的儿子的确和自家阿砚有几分相似,着实让她心里感到惊奇。
只不过每每产生这种的困惑,闻道远为了不让她继续深思,进而想到更加糟心的事儿上,都会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以至于十几年过去,这个疑惑也没在沈明月心中解开,只能将这一切归于缘分。
王五一脸恨意道:“玲珑是圣玛丽医院的接生护士,算是亲眼看着闻大少出生的人。她姑姑采荷要她换子,她胆小不敢去,私下里将事情全盘告知与我,是我帮着她一起做的。
才出生不到一天的孩子放在医院观察室里,虽然期间一直有人看管,但玲珑作为医院的护士,想引开她们一时半会儿还是很容易的。
我记得清清楚楚,孩子生下来都是皱皱巴巴的,加上两个孩子长相上还有几分相似,同住一间观察室,照顾他们的护士区分他们的关键点,就是身上穿的衣服和他们躺的位置。
玲珑亲手抱过闻大少,真正的闻大少右脚脚心有一颗黑痣,虽不明显,但稍微细心一些的人就会注意到。”
王五说的这件事,才是让沈明月真正相信他不是骗子的根由。
因为当年在产房内,千辛万苦生下孩子,她虽然疲累,但还是挣扎着将孩子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才舍得睡过去。
当时她明明记得儿子右脚心有一个黑痣,但一觉醒来后已经是一天后,再次见到儿子时,并未在阿砚脚心见到那颗痣。
当时她还询问过丈夫和母亲,但那是孩子出生大家太激动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孩子是不是健□□了个儿子,儿子的五官像谁这些问题上,没太注意到孩子脚心是不是有一颗不显眼的黑痣。
最终让她打消念头,以为自己太累产生幻觉的,是父亲的一番话。父亲说产房里刚出生的孩子一身的污血,可能是护士粗心没擦干净,以至于自己看错了。
但现如今想来,结合王五所说,当时她第二眼见到阿砚时,那已经不是自己辛辛苦苦生的孩子了。
这些事情辅以王五所说,沈明心身边从小跟到大的奶娘,还有奶娘的侄女玲珑,也就是那个护士,全都莫名其妙的在两个月时间内离奇身亡,更加让沈明月觉得里面的事情不简单。
王五还在说:“当年那两个孩子可是我亲手换的,我敢肯定,温家公子右脚心肯定有一颗黑痣!那才是闻太太您真正的儿子!您家里那个是贱人沈明心生的西贝货!”
其实现如今的王五根本不清楚温时临脚心到底有没有一颗黑痣,但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铿锵有力,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就是想让眼前的闻家太太去调差当年的事儿,就算温时临不是真正的闻家大少爷又如何,反正他闻时砚肯定不是闻家大少爷。
只要确定这一点,闻时砚高高在上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这可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王五得意的想。
沈明月想的比王五清楚,王五一直以为当年出手解决掉奶娘采荷的是沈明心,但沈明月知道,她那个妹妹疯狂却没大能耐,能将事情做的毫不引人怀疑,且一瞒就是十几年,还能无声无息帮沈明心的,沈明月几乎瞬间就敲定了一个人选。
她的好父亲,那个从小到大偏爱养女胜过亲女的沈父。
沈明月当了十几年闻太太,虽然被闻道远保护的过于天真了些,但天真又不是傻,没出嫁前,她还是整个海城无数男男女女心目中的女神呢,真有了怀疑,立马展开调查。
为了不打草惊蛇,沈明月没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让身边看着她长大的陪嫁奶娘私下里悄悄遣人去调查。
同时将王五扣押在陪嫁庄子上,好吃好喝的养着,就是不让他到处乱跑。
做了这一切,静静等待消息的沈明月,表面上不动声色一如既往,就连和她同床共枕多年的闻道远,也没发现妻子这些天有什么变化。
自从王五第一次出现在小诊所后,时砚就让人悄悄盯着王五的一举一动,自然知道王五现在落入了母亲沈明月手里,甚至王五之所以能被沈明月捡回去,还有时砚的一份功劳呢。
默默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时砚,可真是太期待沈明月调查的结果了。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第一次穿的这么憋屈,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有良心的人,对以往的他来说,沾了别人的好处也就沾了,回头想办法补回去就行了。
能量守恒定理,在这种地方也格外有用。
但这次不行,温时临这人,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前,时砚绝对不能让对方轻易变成悲剧男主。
不过据时砚看来,双重打击对沈明月女士来说可能过于沉重,以至于这位从事情发生一直都保持淡定的女士,这几天不管做什么都沉这一张脸,让人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无法,家里下人们只能战战兢兢小心伺候,就是闻道远这位好丈夫,也被沈明月冷冷的刺了两回,至于时砚这个罪魁祸首,在沈明月那里就更得不到什么好脸色了。
闻道远见一向被妻子偏爱的儿子也吃了瘪,对时砚露出了个同病相怜的表情。
时砚心说,现在是同病相怜,等真相大白后,您就明白今天的表情有多愚蠢了。
其实时砚能看出沈明月看着他的眼神中的复杂和矛盾,但这件事他没立场说什么,只能让她自己消化。
索性沈明月的不正常小情绪也只保持了短短半月时间,等谷雨前三天,沈明月给众人下帖子,言明要在谷雨这天于家中举办家宴。
邀请的人包括沈父沈母,沈明心夫妻外加他们儿子温时临。闻家这边就是时砚一家四口,人不多,确实算的上是家宴。
虽然宴会举办的时间定在谷雨这天奇奇怪怪的,敷衍的意味太浓,一副“我就是懒得想借口,反正我想让大家伙儿一起吃个饭聚一聚,来不来你们看着办”的样子,收到请帖的人,看在她是闻太太的身份上,还是来了。
就算他们是沈明月的亲人,在这一点上也不得不迁就她的心情。
虽是家宴,但作为宴会的主人,还是要穿的稍微正式一点,时砚是个行走的衣架子,早早地换好衣服,被闻时薇拉着帮忙解答一些她想不明白的金融方面问题。
时砚于短短半小时将她最近遇到的所有问题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说的清清楚楚,让闻时薇有一种醍醐灌顶的通透感,闻时薇十分佩服的对时砚道:“弟啊,你说你一学医的,怎么懂这么多呢?”
时砚将衬衫袖扣解开一颗,感觉自在多了,这才淡定回答:“多读书多看报,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说着还不忘鼓励闻时薇:“这都是我自学的,可能解答有些狭隘,往后若是有机会,姐姐你可以找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为你解答,说不定就有不同的感悟了呢!”
专业人士能不能让她有不同感悟闻时薇不知道,但这个弟弟懂的真多她算是看清楚了,收起书本起身,转到巨大的衣柜首饰柜边,展颜一笑:“阿砚啊,姐姐发现出了趟国回来,你的审美好了太多。
今儿你帮姐姐挑一套衣服首饰,一定要不经意又自然的展现姐的美丽。”
时砚欣然应允,大概过了今日就没这个机会了,满足小公主最后一个愿望还是可以的。
将闻时薇打扮的漂漂亮亮,关键是她本人也十分满意后,时砚再次不经意间对闻时薇道:“姐,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啊!”
闻公主骄傲的扬起下巴,自信道:“当然!”
闻时薇一身装扮既没有现如今圈子里的浮夸气息,又不显得落伍,自然又舒适的将她的青春美丽全部不经意间展现出来,对着镜子前后看了好几圈儿,闻时薇再次感叹:“我弟这么好的男人,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女人。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行医治病首饰搭配金融知识信手拈来,可惜不几年就要属于另一个女人,姐姐想想就心酸的厉害。”
时砚嘴角微抽:“谢谢,如果你没有对着镜子笑的这么开心的话,我大概就信了。”
沈明月一身得体的旗袍,通身气质温婉典雅,站在门口半个小时一直没出声,时砚都知道,但对方不想让他们发现,也就没点破。
现在终于笑着从外面敲门进来,对两人道:“时临一家快到了,阿砚你去下面帮妈妈迎一迎,妈妈和姐姐说几句私房话。”
闻时薇看母亲终于笑了,牵着母亲的手,心疼道:“妈,您这些天一直闷闷不乐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好多天没见您笑的这么开心了。
早知道一家人吃个饭就能哄您高兴,我就是忍着不耐烦也要提早将大家都请来!”
时砚转身离开房间的时候,假装没看懂沈明月眼中的复杂情绪,看来沈明月已经有了决断,时砚也不想继续拖下去,安城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呢。
这样就很好。
沈家外公外婆和温家小姨小姨夫几乎是同时到达,时砚在闻家大门口迎接众人进门。
外公还是那副温和儒雅的样子,见了时砚和温时临,将两人按在一起,慈爱的拍拍这个肩膀,又摸摸那个头顶,最后温和道:“都是好孩子,听说你们的诊所在海城做的很不错,找时间坐下来,咱们商量着给你们建一所医院,既然有这个才华,就不应该浪费在一所小小的诊所里。”
温时临情绪敏感,从小就觉得和外公单独相处时,外公看他的眼神十分复杂,像是愧疚,又像是不安,行动上充满了补偿的意味。
对他这个养外孙,比对阿砚这个亲外孙还要亲厚几分,以至于他从小到大没少听沈家的各种闲话,都免疫了。
至于沈明心,还真是一如既往爱出风头,都说了是家宴,这人穿的就跟去参加假面舞会似的浮夸,打扮的光彩照人。
一见时砚就热情的扑上去要来个拥抱,仿佛上次见面的尴尬早就烟消云散。时砚不动声色的躲开,对方也能贴上来。
帮时砚扯一扯本就端端正正的领子,拍一拍肩膀上不可能存在的灰尘,在众人面前状似亲昵道:“阿砚,好久不见,听人说你喜欢刘玮之的画,小姨好不容易托人找来一副,待会儿你可要仔细瞧瞧啊!”
众人对她这不着调的性子虽看不惯,但看了十几年,早就学会了视而不见。
反正在场大多数人心里,沈明心就是个很疯的女人,这种人做出什么事,众人都不觉得奇怪。
于是温时临将手中的伴手礼递给时砚,找了个大人们寒暄的时机,避开人私下里悄悄问时砚:“不年不节的,大姨怎么突然想起邀请大家一起吃家宴?
大姨不是一向最不喜各种应酬的吗?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两人站在闻家客厅角落,透过窗户,外面是大片的阳光照在树上,雨后花园里的玫瑰长势茂盛,到处都是花匠精心打理过的痕迹,看得人心情不由跟着好了几分。
时砚今儿穿的是白色衬衫黑西裤,和温时临的装扮差不多,单手插兜,十分淡然道:“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家人商议吧!”
温时临撇嘴:“在这些大人们眼里,不管咱们在外面做出什么样的成就,回到家里,咱们就是那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遇到大事,只有被动接受的份儿,还商议?倒不如说成通知更贴切些。”
听着客厅那边传来的寒暄声,温时临和时砚并肩站在一起,难得孩子气道:“有这时间,不如在实验室多做两遍试验呢,说不定就将昨天没想通的问题给解决了,待在这里简直是浪费生命。”
时砚偏头看温时临,见他一脸认真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对现在的人际往来也是发自内心的厌烦,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将温时临这个男主给养歪了。
这是在研究狂人的路上狂奔一去不复返了啊,也不知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实验室的事儿,突然就听客厅那边传来的动静有些大,两人回头,就见外婆拉着出落得越发美丽的闻时薇,指着温时临的方向道:“时薇啊,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外婆也不是老顽固,你觉得你时临表弟怎么样?
虽然他比你小两岁,但时临这孩子一向沉稳,是个会疼人的,你们自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要不……”
外婆话没说完,外公就大声打断:“说的什么浑话,明月已经在给时薇相看对象了,圈子里该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现在将两个孩子往一起凑算怎么回事?”
外公话说的很突兀,理由很牵强,人也有些失态,但谁都能看出他对这件事的不赞成。
时砚放眼望去,客厅里知道内情的沈明月和沈明心姐妹脸上神情晦涩难辨,闻父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营业式微笑,外婆一脸诧异,不明白丈夫这么生气是为了哪般。
倒是温到缘,像是突然被岳母一番话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恨不得当场将这桩亲事敲定下来,小心翼翼的顶着众人的压力开口:“我觉得岳母说的也有道理……”
话没说完,就被沈父狠狠地瞪了一眼:“蠢货,你给我闭嘴!”
沈父今天接二连三的失态了,这下不用人说,众人也明白他很不对劲儿。
打破一片尴尬沉寂的是沈明月:“本来想将你们喊来,吃最后一顿团圆饭,现在看来,这顿团圆饭也没吃的必要了。”
沈父眼皮子一跳,沈明心神色不明的打量一眼这个被自己耍了十几年的姐姐,父女二人不约而同的心下漏跳了一拍。
就连一向沉稳,面色看不出真实情绪的闻道远也惊讶的看了一眼妻子,不明白她今天攒这一局还瞒着自己是想做什么,心下难得生出了些许不安。
沈明月朝着远处窗边的时砚和温时临招手,温声道:“你们两人过来一起听听,说到底,这件事也和你们有关。”
时砚和温时临对视一眼,一个眼里全是茫然,一个眼里全是淡然。倒是都听话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此时的局面是这样的,闻家三口坐在一起,沈父沈母坐在一起,温家夫妻坐在一起,时砚和温时临两人坐在一起。
沈明心最先沉不住气,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语气尖酸道:“我说大姐,好端端的将爸妈喊来吃饭,结果进门到现在我们连一口水都没喝,尽看你摆脸色了。
我们也是有正经事情要忙的,没空陪你一天到晚的瞎胡闹!今天这饭,我们还能不能吃到嘴里了!”
沈明心这人心眼儿就那么小一丁点儿,从小到大,沈家别的孩子管沈明月叫姐姐,长姐,偏她不,人前人后一口一个大姐,不知道什么爱好,每每那声大姐从她嘴里出来,总能让人品出不同的味道。
沈明月没搭理沈明心,反倒是将视线对准了沈父沈母:“爸妈,在说这件事前,我想,咱们有必要理清楚,住在长河道27号的秀琴是什么人。”
沈母不明所以,沈父和沈明心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两人都想打断沈明月的话,但闻道远伸手握住妻子冰凉的手,眼神十分有威慑力的瞧了一眼父女两,两人瞬间一个字都不敢说。
闻道远这种不明情况还无条件维护的态度,让沈明月嘴角牵起一个浅淡的笑容,随即将目光从沈母脸上移到沈父身上,眼里的嫌弃一闪而过。
“爸,据长河道那边的老人说,那个叫秀琴的女人在那边住了小半辈子,是海城沈家四老爷养的外室,多年前生了个名为明心的女儿,在八岁时被沈四老爷接回沈家教养。”
沈明月冷笑一声,在沈父难堪,沈母震惊的神色中,淡淡道:“您就不打算和我们解释解释,我的好妹妹,我妈的好养女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多好笑啊,这件事在海城传的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母亲和我们兄妹几个,合着您也知道您做的这事儿有多无耻呢?”
沈父被女儿一番话说的难堪至极:“明月,这件事我可以解释,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回家关起门开说不行吗?这里还有小辈,你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我这个当父亲的难堪吗?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呸!看来明月说的都是真的了!既然是真的,你这老货做下这些无耻之事时不觉得难堪,被人说出来反倒觉得难堪了?
回家!我倒要回去问问家中族老,是不是欺我章家无人,全家上下合起伙儿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沈明月没开口,反倒是一直以来看似十分温和的沈母先爆发了。
瞧瞧这接受能力,虽然气愤,但理智在线,瞬间就听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听听这骂人水平,一上来就孤儿寡母,给沈父安了一个亡故丈夫的名头。
时砚之前还在为这老太太担忧,没想到这位的接受能力,反倒超出了所有人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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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定跟你了
看老太太的表现, 时砚合理怀疑老太太早就不想和这糟心老头子过了,只不过一直碍于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现下借口送到手上, 人立马就精神了。
老太太这外婆对时砚和闻时薇那是真没话说, 时砚觉得不能这么恶意揣测老太太, 于是压下仔细观察老太太微表情的冲动,收回视线,继续看大人们表演, 自己充当一个极度震惊的观众即可。
沈明月扶老太太坐下, 握住对方的手传递温暖, 不过让她有一丝疑惑的是,母亲的手,温暖,有力, 一点儿不像生气震惊后颤抖无力的样子。
不过疑惑一闪而逝,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沈明月还是温声道:“母亲, 这事是整个沈家和父亲做的不对,我已经给大哥二哥四弟发了电报, 简单将这事儿告知他们, 他们马上就会赶回来。
等他们回来后,咱们再找族里要个说法也不迟, 现在贸贸然上去,势单力薄,吃亏的是您。”
没错,沈明月母亲娘家章家这些年虽然不景气了,但她腰杆子还能这般硬挺, 一力抗住外界压力,在报社上班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孩子们都已成家多年,各个都生活的很好。
是沈家要靠着她的孩子们,并不是她扒着沈家不放。
沈父听闻这件事惊动了三个儿子,瞬间脸色阴沉,将桌子拍的邦邦响:“明月,你哥哥们都是有大事要忙的人,为了家里这点小事,耽搁他们手头的工作,着实不该!
爹看你近几年被女婿养的越来越天真不知事,分不清轻重缓急了!”
沈明月懒得搭理她爹,随意敷衍了一句:“在您心里,外面的人和事都是大事,家里人就是能被随意玩弄的对象。
可女儿不一样,在我和哥哥们这里,母亲的事就是头等大事,谁都比不上!”
沈父被气的脸红脖子粗,想反驳又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实在是他做的渣事被锤的太死,连一点儿狡辩的余地都没有。
本来这件事就是圈里人尽皆知,只瞒着妻子儿女,现在窗户纸一捅破,着实没什么继续遮掩的能力。
反倒是沈明心,冷哼一声,把玩着昨日刚染的红指甲,尖酸刻薄道:“我说姐姐,旁人都说你是海城名媛,是什么女神,知书达理,端庄娴雅,我看也就那样吧!
连跟父亲说话的礼仪都不顾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沈家,有没有父亲?这么多年你吃着沈家的,用着沈家的,现在对父亲毫无尊敬,冷言相讥,就是你名媛的教养吗?
父亲和我母亲本就是两情相悦的恋人,说到底,还是你母亲仗着家世好,横插一杠,嫁给了父亲。
要不是你母亲,我和我娘就是正儿八经的沈家夫人小姐,哪里用的着在外面过躲躲藏藏,见不得人的生活?
如此算来,还是你们亏欠我良多呢!”
沈明心这话虽有挑弄离间的意思在里面,但也是真情实感,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她这么多年当真是这般想的。
沈母都懒得和这蠢货计较,搭一句话都嫌掉价。
反倒是闻时薇,终于将里面的外外绕绕搞清楚,本就是嫉恶如仇,恩怨分明的急性子,当即反唇相讥:“呵,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心里没一点儿数?
难道外公这么多年就是这么教你这心爱的女儿的?别的不说,今儿外公就在这里,您当着他老人家的面问问,就你娘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没有我外婆,她能如愿嫁入沈家,带着你过人上人的日子不?
你问问外公他做得到吗?”
不用沈父回答,闻时薇就嗤笑一声:“他要是能做到,也不至于这些年,一边儿享受和章家联姻带来的好处,一边儿又放不下你们母女,却连在外婆面前给你们母女正经名分的胆子都没有呢!”
一句话将沈父和沈明心噎的半天回不过神儿,尤其被一个小辈一通指责,两人面上都下不来台。
想斥责几句找回场面,闻道远先一步开口:“胡闹,长辈面前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人家当爹的已经亲自训斥过了,他们这些外人就没了开口的理由,只能委屈的憋着。
语气轻飘飘的,看似指责,当谁听不出来语气里全是“闺女干得好!”的感叹呢?
时砚偏头看温时临的反应,亲生母亲陷入这般难看的境地,父亲在一旁无动于衷,甚至隐隐有几分看岳父和妻子好戏的意思,也不知道他这个给两人当了十几年儿子的人是何感受?
温时临对时砚轻轻摇头,低低的吐出一句话:“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外公这些年对母亲无原则无理由的偏爱就都说得通了,过往一些让他十分困惑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至于难过什么的,温时临表示完全没有,他对母亲的感情,早就在出国前的那十来年被磨得干干净金,一滴不剩,两人关系比陌生的仇人不差什么。
实在是,难过不起来。
时砚拍拍温时临肩膀,希望他等会儿还能这般淡定。
转头就见沈父猛地从沙发上起身:“走!回家!”
沈明心下意识起身跟着要走。
就听沈明月了冷冷道:“父亲,您在心虚什么?”
沈父脚步一顿,随即大步离开。
沈明月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随着对方离开的步伐越加冷淡,直到沈父走到大门口,才缓慢又清晰道:“将我亲生儿子换给您最喜欢的小女儿,这么些年,您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将在场除了时砚外的所有人炸得双目圆瞪,嘴巴开开合合,看看沈父,再看看沈明月,不知道该说什么。
实在是,信息量太大。
需要缓缓。
沈父脚步猛地停下,转身用锐利的眼神看向沈明月,像是在打量她话里的真假,又像是在逼迫她适可而止。
但沈明月要是打算适可而止,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了。
于是她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缓步走向沈父。
站在距离沈父三步远的位置,上上下下的打量沈父,最后冷笑一声,回到丈夫闻道远身边,这才用十分冷淡,甚至带着几分恨意的语气道:“您别想着怎么狡辩,没用的,我已经找到当年帮您动手的那几人了。
您有多少本事我一清二楚,手下常用的几个衷心下属,也抗不过我的威逼利诱,已经将什么都交代了,难道您就没发现,您身边那几人已经好几天都没出现了吗?”
沈父这才脸色大变。
但时砚注意到他最先看的人却不是女儿,而是闻道远这个女婿。
时砚心说,还真是跟沈明心一模一样,自私自利的很。
其余人可不像时砚这般淡定,全都惊讶的看向沈明月,希望她将事情说明白,尤其是闻道远,时砚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妻子说出这样的话,且看岳父的神色,这一切完全不像是假的。
若妻子说的是真的,那他养了是十几年的时砚是谁,他的亲生儿子又在哪里,中间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又是为什么会发生呢?
闻道远心里有许多疑惑,但看妻子伪装起来的坚强摇摇欲坠,眼神里满是悲伤绝望,他沉住气,扶着人坐下,温声安抚道:“别着急,慢慢说,一切有我呢。没我发话,今儿谁都别想离开咱们家,不着急啊。”
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沈明月身上,期待她将事情解释清楚,唯有温到缘,沈明心的丈夫,察觉事情不对,默默缩小自己存在感,一脸晦气后悔,时砚一瞧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算是渣的明明白白吧。
“爹,十七年前,我与沈明心同时在圣玛丽医院生产,且我们两人的孩子是放在同一个观察室的,沈明心让身边的奶娘采荷联系了当时为我接生过的护士侄女玲珑,偷偷将我们二人的孩子调换。
事后您出手处理了所有知情人,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您老人家与沈明心针对闻家有预谋的算计呢?
可惜您想不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年护士玲珑第一次做这黑心烂肺的缺德事,心下害怕,将事情告知她的情郎王五吧?
您也不必喊冤,我的性子您清楚,做事最是稳妥不过,所有的证人证据我是收集齐全才和您当面对质的,我敢保证,我手里的证据,送到官府衙门,能直接定你们父女二人的罪!”
沈明月目光下意识避开两个孩子方向,只用怨毒的眼神看向沈父。
所有人都震惊了,看看时砚和温时临,又看看沈父和沈明月,全都哑口无言,只觉得今儿实在过于刺激了。
倒是沈明心,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心里将沈明月当成傻子嘲讽,以为对方从未察觉她做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父亲为自己收尾。
怪不得,怪不得。奶娘采荷的意外身亡也有了合理解释。
“爹,这么说您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沈明心是真没想到,她做了这种可能为沈家招来闻家疯狂报复的事,她爹竟然还会为她背地里收拾烂摊子。
反正已经和闻家撕破脸了,沈明心觉得她没遮遮掩掩的必要。
沈父脸色黑的跟锅底灰似的,但没人在乎。
沈父从未有一刻觉得,这个女儿脑子这般不好使,完全是猪队友,坑爹也不是这么个坑法儿啊!
当时鬼迷心窍,觉得揭穿女儿的举动会招来闻家的滔天怒火,于是选择继续隐瞒下去,但他没想到这事会有被揭露的一天。
他是做好了瞒就瞒一辈子的打算。
这件事可比他在外有私生女和白月光严重太多了,前者是夫妻间的事情,后者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这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是利益相关者,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但有一件事十分确定,如果沈明月说的是真的,那温时临才是真正的闻家大少爷,而闻时砚则是温家公子。
闻道远冷冷的扫视了在场所有人,声音暗哑的问妻子:“阿月,你确定吗?”
其余人也在看向沈明月,虽然众人眼瞧着按照沈父和沈明心的态度,已经有了八分确定,但还是想听到一个确切答案。
沈明月闭上眼睛,缓缓点头:“我确定。”
自己的亲生孩子被亲爹和妹妹换了,还傻不愣登的将别人的孩子如珠似宝的疼爱了十几年,自己的孩子却在妹妹家过的人人皆知的苦日子,这叫她这个当娘的心里该有多难受多自责啊!
闻道远缓缓起身,直视沈父:“我最后叫您一声岳父,阿月说的事,您可认?”
沈父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你怕是不知道我这个女儿谨慎的性子,既然她能和我当面对质,就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事到如今,我认与不认还有何区别?”
闻道远不上当,只淡淡点头:“您认便好。”
沈父心下一噎,余光瞥见从一开始就站在一起,现如今还是面色冷淡的站在一起,从未开过口的时砚和温时临,瞬间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对闻道远说:“虽然时临是你亲生儿子,但你亲自教导阿砚长大,他如今这般优秀,你也不舍得让他为难是不是?
我对两个孩子多好大家有目共睹,看在孩子的面上,这件事我知道错了,咱们私下处理如何?”
要是被沈家知道,先不说闻家如何,家族内部肯定会为了平息闻家的怒火,将他推出去顶缸,那时必定没有好下场。
闻道远不屑的很,早知道岳父是个没担之人,没想到竟然怂至如此,简直丢人!
闻道远想说:你那是对两个孩子好吗?分明就是心里有鬼,心虚不已,才会对两个孩子好而已。
但他还没开口,从开始沉默到现在的时砚突然开口,语气淡漠:“长辈间的恩怨如何不是我能插手的。
现在真相大白,证人证据我就不瞧了,我相信母亲不会故意做这种事逗大家开心。
闻家养我一场,往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定会不遗余力。至于温家……”
时砚的视线从沈明心和温到缘身上扫过,冷冷清清,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只能说投身给你们夫妻二人做孩子是我倒霉,这个我认。
至于其他,出于道义,等你们到了养老的年纪,我会给你们养老,其他的,相信我们双方都不希望有更多牵扯。”
时砚说完,深深看了在场所有人一眼:“相信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我在场,我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干脆利索的转身离开。
终于结束了,等这一天等的太辛苦了,时砚心说。
时砚能感觉到身后视线对他的注视,不管是疑惑不解,惊愕,还是不舍,都和他没关系了。
一脚踏出闻家大门时,他听到了沈明月撕心裂肺的哭声,闻时薇喊哥哥的声音,还有沈母大声宣告她要和沈父这个老畜生登报离婚的声音,以及闻道远警告沈明心别搞小动作的声音,嗯,还有闻道远安抚温时临不要紧张的声音。
闻家下人还不知道刚才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早就被沈明月打发的远远地,见时砚出来,一个个笑脸相迎个他打招呼。
身后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时砚停下,就见闻时薇跑上来,拉着他胳膊,一脸焦急道:“阿砚,你要去哪里?
你别走,我去求爸,爸妈刚才没拦着你,肯定是因为太震惊,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针对你的意思,你别多想。
都是沈明心和外公做的错事,这跟你没关系,你别走,我不让你走!”
时砚停下脚步,转身拍拍闻时薇肩膀:“姐,你别担心,在我这里,你永远是我姐姐,爸妈也还是我爸妈,我暂时就住在小诊所,你想找我随时都能来。”
闻时薇摇头不说话,抓着时砚胳膊的手越来越紧,她心里明白,过了今天,一切都会不一样了,阿砚成了一个没家没亲人的孤家寡人。
爹不疼娘不爱,不再是她闻时薇的弟弟,不再是闻家大少爷,往日那些因为他身份而巴结讨好他的人,知道消息后会如何奚落,说什么难听的话,闻时薇都能想到。
她不想让这个从小像哥哥一样陪伴自己长大的弟弟过那样的生活。
闻时薇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出流:“阿砚,你别走,我去和爸爸说好不好?上一辈人的错,为什么要让你和时临来承担后果呢?这对你们来说不公平!”
时砚心下无奈的叹气,没想到这个家里看的最开的却是姐姐,使了个巧劲儿,轻而易举将胳膊从闻时薇手里拿回来。
轻轻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别哭了,回去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说罢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闻时薇大哭的声音,时砚没有回头。
人总要学会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也许就是闻时薇成长的代价吧。
时砚没有骗闻时薇,他确实直接回了小诊所,小诊所后面有三间早就收拾好的房屋一直没有住人,就是时砚一早就给自己准备的落脚地。
他没有旁人想的失落,难过,委屈,痛苦,只有一切回归原位的轻松。
在约定地点找到了刘仁送过来的信,普普通通的一封家信,像是送错了一般,即使旁人捡回去也察觉不出异样,时砚从中提取出了关键信息。
刘仁说,十日后,安城派人来接时砚还有时砚的实验室设备。届时分批次转移,希望时砚提前做好准备。
安城之所以这般重视,完全是因为时砚手里青霉素的方子以及他的科研能力,属于整个安城的稀缺人才。
时砚很满意安城的做事效率,从后院出来,什么都没说,埋首于手里的事,一切如常,根本看不出异样。
其后两天,温时临没来上班,刘阿婆好奇的问时砚:“闻大夫,这两天怎么不见温医生?”
时砚笑的很温和:“他家里有事。”
刘阿婆没再多问,在海城时间久了,刘阿婆听了不少小道儿消息,尤其是和警察署以及青竹帮的人混熟了,或真或假的消息就更多了,刘阿婆听说温医生家里都是不省心的,于是也没觉得这个理由哪里有问题。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时砚在早报上看到了闻家认子的消息。要在十日后为真正的闻家大少爷举办隆重的宴会,邀请亲朋好友前往参加。
同时,以前的闻大少闻时砚,则被闻道远夫妻认为义子。
对于他的亲生父母和身世,则一字未提,算是给足了颜面,最大限度的保护他不被外界伤害。
不过时砚想想闻道远老谋深算的性子,事已至此,定然要将利益最大化,他此举有保护时砚的成分,但想要笼络他将来为温时临所用的意思也很明显。
时砚摇摇头,收起报纸,继续手下的试验,这个试验已经做了很多次,每次都差一点儿,但时砚从未放弃。
时砚不为所动,但这个消息犹如一滴水掉进热油锅中,让整个海城为之沸腾了。
闻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那可是海城的百年世家,盘踞海城数百年,从前朝起,家中子弟在朝为官的就不在少数,时至今日,前朝覆灭,闻家人依然在政府部门混的风生水起。
且闻家的产业遍布附近五省,都知道闻家是海城第一富豪,但具体有多少财产,没人清楚。
这样家族的下一代继承人突然换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契机。
至于前继承人闻时砚?
不好意思,现在大家都忙着和新继承人拉上关系,没空搭理那个没用的废物。
奚落?嘲讽?
没看闻家还将他认为义子了吗?在没搞清楚闻家对他的态度前,是不可能主动上杆子去得罪人的,除非脑子不好使。
时砚安静的在实验室度过了一天,到第四天清晨,他再次于报纸上看到了沈父沈母登报离婚的消息。
老太太从小将时砚当成亲外孙疼爱长大,知道时砚身世后,不知以何面目来与时砚相处。
于是中午时砚就收到了老太太让人送来的消息,信中老太太言明,在银行给他存了一笔钱,希望他生活无忧。这件事中,时砚并无过错,希望他能没有负担的生活。她要离开海城,和大儿子一家生活,往后余生,不再相见,各自安好。
老太太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在海城人还在看她热闹的时候,老人家乘坐的火车已经离开海城,奔往她期盼已久的家。
时砚想想不久后这里要发生的事,觉得老太太离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直至第五天早晨,时砚打开小诊所大门的,见到眼睛布满红血丝,下巴上胡茬冒出来,满脸憔悴的温时临站在门口,一身寒气,身上的衣服有被露水打湿的痕迹,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
见到时砚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直接爆粗口:“豪门大少爷真他娘不是人当的,我决定往后就跟着表弟你做科研狗了,打死都不回去!”
时砚淡定的提醒他:“现在你是表弟,我是表哥。”
温时临:“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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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绑道架
时砚说的是实话, 沈明心的孩子比沈明月的早出生半个小时,这是不争的事实。
很自然的换了称呼,让表弟进来取暖, 时砚闲适的翻开桌上一本没看完的书接着昨日的位置继续看。
这么说或许有些奇怪,但温时临喊习惯了, 突然成了闻时临, 两人都不自在。
时临看着几天没来的小诊所觉得亲切极了,感觉这里的空气都透露出一股自由的味道, 让人为之着迷。
跟着时砚转出转进, 像个二傻子似的, 满脸带笑,标准的舔狗模样。
见时砚的样子一如既往, 待他的态度和以前没甚区别, 突然觉得来之前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假设无聊极了。
外人不了解表哥, 他和表哥一起工作奋斗了这么长时间还能不了解吗?时临有时候觉得, 表哥这样的人,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人能真正了解他的内心到底有多深邃, 他见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甚至闻家夫妻, 将表哥当亲生儿子教养了十几年, 自认对他了若指掌的人, 都没有真正看懂过表哥。
时临拎了把椅子坐在时砚对面, 笑的傻里傻气:“表哥,我说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时砚头都没抬:“不怎么样。”
时临不放弃, 继续道:“年前咱们不是说好了,你当院长,我当厂长,咱们一起在安城做一番大事业, 兄弟联手,建立实验室,走自主研发的路子,让外国佬也见识见识咱们的自主研发能力,让他们心甘情愿跪下喊咱们爸爸吗?
你这是要抛弃我独自飞翔了吗?”
时砚合上手里的书认真问:“闻家怎么办?”
从一进门,时临就一直避免谈这个问题,尤其是关于闻家的事,他担心这个问题会让时砚感到难堪,但闻家的事又是一道不可避免的天堑横亘在两人之间。
时临见时砚问了,对他倒没什么好隐瞒的,顿时大吐苦水:“我都不知道你以前怎么做到的,看起来轻轻松松,举重若轻,一点儿没有为难的地方。
白天在外面工作,晚上回去打理名下的产业,还要跟着爸处理家族事务,听叔叔伯伯们讨论家族大事,外面的风云变幻。回头还要抽时间读书搞研究。
我才在家呆了几天,每日光是应付来往的客人就头疼的厉害,一听他们说外面的弯弯绕绕就烦躁的要死,关键是我心知肚明,我对打理家族产业没有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丁点儿天赋。
爸和妈觉得我这个年纪才开始接触家族事务已经很晚了,为了我好,不得不每天给我安排很多老师让我跟着学习。他们以为是我刚接触不习惯,才会表现平平,但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就是觉得烦,就是没兴趣罢了。
我清楚的知道做试验的时候有多开心,跟着爸学习的时候就有多难熬。好几天没摸到实验器材,我好不容易培养的手感都没了。”
这话要是在别人听来,时临就有在时砚面前故意炫耀,刺时砚心窝子的意思,但这两人不是别人,内心坦荡的很,完全是知心好友谈心的样子。
嗯?
时砚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在原剧情中,只描述了时临在回到闻家后,和女主温云之间发生的爱恨纠葛,至于在打理家族产业上有没有天赋?
时砚仔细想了下,闻家在他手里发展的好像还不错,因为战争的关系,闻家的产业后期全部转移到国外,但后来一段时间,国内需要建设,需要引进外资,需要国际友人的支持,时临知道的时候,一口气以个人名义投资了好几个亿,不像是对商业没天赋,没兴趣的样子。
难道他将闻家的正牌继承人给养歪了,走上了科研狗的不归路?
“你确定?要不你回去再好好想想?”闻家那么大一块肥肉,现在错过,将来想起来后悔的时候,可没后悔药吃。
时临抹一把脸,长长的叹口气:“哥,我想的很清楚了,他们都觉得是因为我在温家没接触过现在的一切,所以才会不知所措。
但我明白的很,我想要的是什么,不擅长什么。前面十几年在温家被迫做了许多不愿意的事,那种痛苦不想往后几十年继续下去。”
时临看着时砚的眼睛,一字一顿,说的非常认真:“若是我从未体验过做自己喜欢的事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也许我会乖乖听从爸妈的安排,按照他们给的路走下去。
可事实是我已经体会过那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感受,再也不愿意再回去。”
时砚总算是明白了时临的转变是为了什么,这样一来也就说的通了。
时临看时砚不为所动,开始耍赖:“哥,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得为我负责啊!”
行吧,时砚看时临是铁了心了,既然如此,时砚拍拍他的肩膀:“给你半个月时间,解决好家里的事,半个月后我们按原计划启程去安城。”
时临得到时砚这话,高兴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去后院洗脸,在屋子的衣柜里准确找到他存放在这里应急的衣服换上,又觉得不对,脱衣上床,拉开被子,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闭上眼睛前,朝站在门口的时砚道:“哥,我好几天没睡醒了,先睡两个小时。”
话音落不到一分钟,床上响起了小呼噜声。
时砚关上房门转身去了前面。
为了带走时临,原计划五天后启程前往安城的事出现变故,时砚不得不联系刘仁,说明这边的情况,希望对方配合。
刘仁身为联络员,原本就藏身在海城某一处,对于海城这几天发生的重大事件一清二楚,本来还在担心时砚二人因为这个变故,使这一趟行程有异,一直在想怎么说服两人。
在刘仁的认知里,闻家发生那样的大事,时砚这个闻家义子为了逃避眼前尴尬的身份,跟着他走的可能性反倒是变大。至于时临,突然从小可怜成为手握半个海城的闻家大少爷,跟着他去安城受苦的可能性变成无限小。
但这二人于安城而言非常重要,安城一个都不想失去。
因此刘仁心中假象的主要说服对象就是时临。
现在突然收到时砚的消息,不用他去说服,人家主动要求随行,刘仁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配合,唯一担心的就是夜长梦多,发生变故。
不过时临为了梦想,认真起来,做事儿非常靠谱。
先是在闻家不动声色的扮演一个懵懵懂懂,谦虚好学还有些受宠若惊的大少爷,让学习就学习,让参加各种宴会就参加。
直到闻家的认亲宴结束,都没人发现时临的异常。
只能说,闻家人对时临还是不够了解,都以为他会短暂的被闻家的泼天富贵迷了眼,陷入其中不可自拔,还在不动声色的想办法开阔他的眼界,让他的视线从闻家走出去,放眼整个海城,整个国家,甚至国外。
不要太小家子气。
谁都没想过,时临,他根本就不稀罕闻家的这些东西。
是温时临的时候不曾羡慕,是闻时临的时候,只觉得是沉重的负担。
于是,在某天清晨,一向勤勉好学的大少爷错过饭点儿半个小时,佣人和家庭教师摸不准这位大少爷的脾气,不敢去打扰。
一个小时候后还不见人影,不得不同时禀告闻父闻母。
夫妻二人敲门得不到回应,两人的一致反应是时临生病了。
等从外面开门进屋,床上空空如也,只在桌上看到时临留的信后,夫妻二人先是生气,再是诧异,最后才是震怒。
闻父闭上眼又睁开,立马道:“去十里铺的小诊所找!要快!”
十里铺当然是找不到的人,那里已经被时砚转让给了旁人,里面正在敲敲打打的装修,掌柜的准备将那里改成饭店。就连刘阿婆和药童,也领了时砚半年的工资,去找下家了。
闻父气的在家里跳脚,一连摔了好几个他心爱的茶杯,碎片掉了一地,家里的佣人们吓得不敢靠近,远远躲开。
“时临肯定跟那个孽障跑了!我就知道他不是表面上这么安分,都是装出来给我们看的!偏你心软,暗中护着,不让人去打扰他!
你瞧瞧他都做了什么事儿?但凡还有一点儿良心,念着我们家养他十几年的恩情,也做不出这种事儿!这一年时间,那孽障将时临哄得服服帖帖,还不知道带着时临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呢!
时临无事便罢了,要是掉了一根毫毛,我要那个孽障好看!”闻道远愤怒的咆哮从书房传遍整栋公馆。
“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怎么就能确定时临是跟时砚走了?现在外面闹革、命闹的多凶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的不说,宋家几个孩子不就跟人偷跑去燕京闹革、命去了吗?
万一咱家时临也是这样,我倒宁愿他跟着时砚一起走了,至少安全。时砚这孩子做事心里有成算,不会自寻死路,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闻母对闻父这段时间强行给儿子灌输诸多知识的态度多有不满,在闻母看来,儿子刚找回来,丈夫还年轻,教导儿子不急在这一时,没必要将人逼得太紧。
结果丈夫非说时砚多优秀,时临不能比他差了,否则就是给外人或者家族内部攻击时临的机会。
道理她都懂,但看孩子每日疲惫的神情,做母亲的就心疼不已。
闻母甚至认为,时临这次不声不响的离家出走,闻父的这一番操作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闻父不好说自己孩子,于是将怒火转移到温家那头:“都是温家和沈明心将我好好的儿子给祸害了!
我们将时砚教导的有多优秀整个海城人有目共睹,走出去谁不说一声少年英才?你瞧瞧温家是怎么对待我儿子的?
除了医术,什么都不懂!这样就算将来继承了闻家,还不是被下面人糊弄的团团转?好歹温家也是海城数得上名号的人家,家里明面上唯一的孩子,任其野蛮生长!他们怎么敢?”
这件事简直成了夫妻两的一块儿心病,每次说起就恨不得将温家尤其是沈明心扒一层皮。
“就算沈明心和温到缘离婚了,我也不会原谅她,还有我父亲,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闻母恨声道。
闻父觉得妻子的手段太仁慈了,但他也不去打扰妻子发泄心中的怒火,这件事实在太叫人受伤,他们这样的人家,有能力,没必要憋在心里硬生生将自己给憋出毛病来。
暗下决心,对沈明心和沈父的惩罚,可以加快速度,他迫不及待想看到敢戏耍他的人家破人亡像条野狗毫无尊严的一天。
至于牵连到的温家和沈家,只能让他们自认倒霉了,谁让这两人和两家关系密切,利益相关呢?打击两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将两人背后的最大依仗给消灭了。
夫妻二人在书房争吵时,闻时薇将房间门悄悄关上,再次打开今早起来,桌上多出来的一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心里有数,一点儿不慌,淡定的翻开时砚半夜翻窗送来的一打书,继续学习。
此时,时砚一行人已经出现在距离海城上百里外的船上,他们是连夜出城的,就是为了防止闻家发现,暴露踪迹。
“我没告诉爸妈咱们的行踪,只说是去追求梦想了,让他们不要为了我担心,希望他们别太生气。”
时临靠在栏杆上,看着蓝天白云,闻着河面潮湿的味道,心里没来由的畅快,就连当年连夜逃出国,都没有这般轻松自在过。
时砚穿着一身青色棉布长衫,盘腿坐在船头垂钓,一身的贵公子气质掩盖不住。此时温度正好,是鱼儿成群结队出来的好时机,时砚坐了两个小时,旁边的桶却是空的。
闻言心里想的是:怕不是要气疯了。
嘴上说的是:“你吵到我的鱼了。”
时临嗤笑一声:“呵,我没记错的话,我站在这儿不到十分钟,包括这句话在内,说了总共不到十句,两个小时没钓上来一条鱼,这也能怪我身上?
哥,我的亲哥,做人不要太双标。”
时临现在喊时砚“哥”那叫一个顺口,刚开始稍微有点别扭,昨晚经过商议,往后时砚时临在外就以兄弟相称。
两人姓时,堂兄弟关系,时砚是大哥,时临是小弟,家里是南方望族,留过洋,为了拯救山河于危难之间,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想为这个风雨飘零的国家做些什么,他们一眼就选中了地处北方的安城,义无反顾的投向安城的怀抱。
而安城为了表达对两个人才的重视,应两人要求,专门建立相应的卫生医疗系统。
这套说辞很有说服力,两人的气质能力都能从中得到充分体现。刘仁同意将两人的新身份重新向组织汇报。
两人的真实身份在安城知道的人不多,也就一些上层因为两人看似狂妄的要求开会吵架时,将他们的家世扒了个底朝天。
但这年头出来参加革、命工作,隐姓埋名的不在少数,大多是为了保护家人和组织,自己挂了也就算了,不能让敌人顺着自己的名字身份,找到家人头上。这种行为安城那边很理解,并未有什么疑问。
这一趟人和实验室设备是分开走的,路线非常机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至于他们一行人的身份,时砚和时临是去北方游学的富家公子,而刘仁他们则是两人雇佣来的保镖,帮忙搬运行李,打理一路上衣食住行,顺便保护两人安全。
因此到了饭点儿,胖乎乎的刘仁作为佣人里的管家,一副非常狗腿讨好的样子来到两人身边请两人回仓吃饭,谁都不觉得奇怪。
只会心下暗自感叹同人不同命,有人为了上这条船付出所有,有人拖家带口佣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简直让人心里不平衡极了。
“明天中午这个时辰到了津城码头,下船后修整半日,这些人不能陪我们继续走,等到其他接应的同志,我们就要转陆路前往安城。”吃饭间隙,刘仁小声与时砚二人说了明日的行程。
事实上,这一路时砚他们虽然匆匆赶路,但与外界的联系从未间断,人在津城地界,从海城那边的人发来简短电报还是能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两人不可能真的没心没肺,一走了之,不管不顾,将家人朋友亲戚全部抛之脑后。
尤其是时临,和家里无冤无仇,要真的能说抛开就抛开,其他人才会觉得他可怕。
因此刘仁一直让海城那边的人注意着闻家的动静。
时砚也让人盯着呢,不过既然刘仁主动承担了这件事,时砚就没必要暴露自己的势力。
“爸对外宣称国内局势动荡不安,托人将我送出国留学去了。有了爸这个说辞,咱们也不用担心身份曝光的问题,挺好。”
时临是真想得开,本来就与闻家人没太深的感情,刚认回去又被逼着做了许多不愿意做的事,能有现在的结果,闻家没有大张旗鼓的登报找人,已经谢天谢地了。
不过转念一想,闻家下一代继承人失踪,对闻家的影响有多大,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种事瞒着都来不及,怎么会有人主动张扬开?
“嗯,我这个义子作为你的好兄弟,和你一起出国留学了,还真是他老人家的风格,这下算是将咱们二人彻底绑定在一起,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他老人家有情有义,深明大义。
白得了一个义子的同时,还给儿子找了个强有力的助手。且他可能猜到咱么的目的,算是提前投资,投资的同时,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给闻家找了一条退路,一举数得,精明的很。”
时砚调侃道:“若不是总用这种道德绑架的手段对付我的话,说不定我心里会更开心一些。”
时临耸肩:“哥你不是早想到这一点了吗?临走还送了爸一份大礼,希望他老人家接到的时候心脏能承受的住。”
时砚挑眉。
“我看见了,你给时薇姐送的书可不只是简单地金融材料,还有很多闻家内部核心资料,只有核心成员才知道的事,反正我敢肯定,家里好些个叔叔伯伯就不清楚那些东西。
你到底想做什么?”时临说的虽是问句,但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时砚肯定了他的想法:“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想让时薇姐替代咱们二人,继承闻家?这太难了,不说外面,就是闻家内部,怕也没人会同意这个疯狂的想法。
哥你知道古往今来能撑得起家族门楣,将一众兄弟姐妹,叔叔伯伯踩在脚下的女子能有几个?别人不说,就是爸妈都不会同意。”
时砚用下巴指着酒楼下面匆忙来往的行人,说的十分随意,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说到底,咱们欠他们一个家族继承人,还他们一个不就是了!
至于时薇能不能做到,那是我和时薇的事,既然你不喜欢也不擅长,就别管了,安心做你喜欢的事便可。”
时砚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个想法的,以前让闻时薇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不要被家里人将一辈子给安排的明明白白,那是因为他看出闻时薇是闻家众多兄弟姐妹中,少有的不安于现状,心里有自己想法还有能力之人。
因此愿意推一把。
直到换子事件爆发,时临依然愿意跟时砚一起去安城。将闻时薇往闻家继承人位置上推的想法,才在时砚脑中慢慢成型。
算是弥补闻父闻母失去继承人的痛苦,自己女儿总比兄弟家的侄子强吧?顺便也让闻时薇的人生发挥更大价值。
所以在等待时临的半个月里,时砚也没闲着,将他知道的关于闻家的所有核心资料全部总结了一份,留给闻时薇,相当于给闻时薇送了一个强有力的外挂。
至于其余的斗争手段,就需要闻时薇自己去学习,这点旁人的教导始终不如她亲自试验得来的好,况且时砚相信闻时薇的能力。
同时,也是因为时砚的能力和他掌握的这些东西,才让闻父一直拼命用道德绑架的手段将时砚绑在闻家的战车上下不来。
要不是闻父自负的认为他足够了解时砚,有能力将时砚掌控在手心,单凭时砚知道的这些秘密,早就被闻父追杀了几百里了。
时砚不负责任的想:可惜我对闻家的道德仅限于此了,不知道闻父现在有没有改变想法,有没有将肠子悔青了。
时临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于是爽快的点头答应:“行,能者多劳,这些事就交给你了。”
“包在我身上,你安心做研究便是。”
万没想到,这话说完没多久,时砚就被啪啪打脸。
作者有话要说: 时砚: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人能道德绑架我。感谢在2020-10-14 23:23:21~2020-10-15 23:4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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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生意
安城人对于时砚和时临二人的到来表现出了强烈的欢迎, 虽然环境艰苦,还是给两人尽量配备了最好的生活设施。
时砚和时临住在相邻的两个院子,院子不大, 一间正房一间书房外加一间厨房,墙角用篷布搭建一个低矮的遮雨棚, 里面杂七杂八放一些柴火, 冬天用来烧炕,平时用来烧火做饭。
已经算是安城这边领导层中的顶级配置了。
若是正常单身人士, 一般都是好几个挤一间院子。时砚两人之所以能有独立院子还要归功于他们手上有青霉素方子, 为了防止泄密,才这般安排。
其余的都要自力更生,比如柴火从哪里来, 饭菜要怎么做, 衣服要自己洗, 一切生活起居,全部都要自己动手处理。
说实话, 两人留学时独在异乡,都没这么艰难过。
“咳咳, 哥,难道我建设祖国大好河山的愿望,要胎死于烧火做饭了吗?”
已经一周了,时临这个真正在物质上没吃过苦的大少爷, 还是没学会熟练使用炉子灶台这些工具。
时砚假借以前在国外有过经验的借口, 教了时临两天, 时临觉得很简单,大脑说会了会了很容易,上手差点儿烧了仅有的一间厨房。
动静之大, 惊动了组织。
面对此种情况,时砚当时很淡定,主动接手时临这个大麻烦。
于是两人的一日三餐,就在时砚的院子里解决,时砚亲自动手,做什么时临吃什么,关键他觉得时砚做的还挺好吃。
时临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十分无用,主动帮时砚烧火,经常被熏得泪流满面,让路过院子的大娘大叔忍俊不禁。
时砚最后收汁,两盘漂亮的炒面上桌,锅里添一瓢凉水,利用灶膛的余温将水烧热,待会儿洗锅还能用。
配上两碟老乡送来的咸菜,时临吃的无比满足。他肯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哥做饭就是比家里厨子做的好吃,有烟火气,让人吃了心里踏实。
时砚倒是不知道时临想了什么,面对简陋的桌椅,忍不住叹口气:“这事儿我得仔细想想。”
当时的时砚非常乐观,因为在他看来,只要两人手头的研究出了成果,上面必定会派警卫员随身保护他们二人的安危,有了警警卫员,再多一个给两人烧火做饭的厨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两人都是忙大事的人,确实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洗衣做饭这些小事上。
但前提是,做出成果。
然而现实给了时砚蒙头一棒。
吃完最后一口面,眼见时临非常入乡随俗的喝了半碗面汤,吃的心满意足,时砚才告诉他一个,或者说好几个不幸的消息。
“昨天你带人去附近村里帮村民义诊,我亲自去那边查看过,咱们要的厂子是建起来了,里面的设备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只有一半儿且基本老旧到无法使用,想批量生产青霉素这事儿暂时别想了。
还有医院那边,咱们当初提要求时已经充分考虑到这边物质条件不充足,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开支,但实物……”
时砚着实一言难尽,有些东西能省则省,但有些东西,他根本就不是节省的事儿。
昨天时砚为这事儿专门去找过领导,上面确实困难,他大致了解过后也能理解。
但他依然想让时临尽快投入到研究当中,毕竟时间不等人,能早日实现批量生产,就能早日挽救几条人命,算得上人命关天的大事。
时临面色还算淡定,用帕子擦擦嘴,还反过来安慰时砚:“其实不用去,光是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我也能猜到一些,安城的情况比咱们想的还要艰难。
药厂没法儿实现批量生产,组织上也着急,会尽量帮咱们解决。现在还是将目光放在实验室研究上吧,我觉得咱们手头这个研究成果,对百姓同样重要。”
然而,这就是时砚要告诉时临的另一个坏消息:“试验器材和咱们是分开走的,护送器材那部分人前日在津城码头遇到不明势力拦截,人伤了三个,实验器材丢失了一部分,另一部分今早你去工作时已经运回来了,我让人放在医院那边。”
时临惊了一瞬,等彻底消化了时砚说的消息后,一脸肉痛,长长的吐出口气,不知道是安慰时砚还是安慰他自己:“人没事就好,好事多磨,不着急,咱们慢慢想办法。附近村子整个义诊下来少说也得一个月,咱们还有时间。”
这就是时砚说的啪啪打脸的原因所在了。
本来想让时临安心做研究,现在实验器材丢失一部分,研究是彻底没法儿做下去了。
海城小诊所的那一套实验器材,还是当初时砚通过闻家的关系从国外弄回来的,实验室布置加上器材,一共花了三十多万,可谓是价值连城。
闻家那样的关系,花了那么多钱,总共也只弄到了一套,就知道那东西的金贵,可以说有价无市。
安城这边的领导也知道那批器材的珍贵,因此早上人一回来,就特意找时砚去谈话,安抚他,顺便表达他们的歉意。
时临起身主动去洗碗刷锅,系上围裙,穿上土蓝色棉布衣服的小伙子因为听到刚才时砚所说的消息,显得心事重重,但手底下稳得很,不一会儿就将碗筷洗的干干净净。
时砚站在院里一颗枣树下看着远处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在时临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见他哥转身,一脸认真的对他道:“安城现在是百废待兴的状态,组织上有太多的事儿要着手处理,咱们不能单等着上面去解决,最好还是自己想办法。
我心里有个想法,不过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时临没再多问,这些事情他不擅长,但他很相信时砚能做好。
转而说起现下手头上的工作:“咱们来之前,安城是有医疗组的,但因为前方战事频繁,经常抽调医护去前线支援的关系,这边留守的一部分医护管理比较混乱。
为了深入了解这边的具体情况,我组织大家跟着我去周边村庄义诊,整理的相关资料放在你桌上。
但我能做的仅此而已,关于具体如何管理,还要靠你。”
时砚也不推辞。
时临想了下补充道:“我想你也发现了,安城医院原本是有主事人的,咱们空降过来,哥你更是直接成了院长,动了别人的利益,肯定有人不服气。
这些天暗中在我跟前打听的人不少,都被我装傻糊弄过去了,哥你心里要有数。”
时砚想了下道:“别理,等过些天,找个机会全部解决。”
时砚跟时临兵分两路,分别带人去村子里义诊。白天义诊,夜里熬夜做医院的管理规章制度。
这边的医生护士们早几天就听说医院新来了个院长,谣言传的非常夸张,说院长特别年轻,一身贵公子气质,脸嫩的像没长大的娃娃,像个学生多过像院长。
众人听说院长和时医生是堂兄弟,时医生他们已经见过了,医术上没的说,为人亲和,一张脸没长开的样子确实像个孩子。
对于这两个空降兵,众人一开始是不服气的,但时医生在这几天内,已经用他的实力证明了他有资格带领大家,于是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接受时临的存在。
至于时砚这位从一开始就没和大家相处过的院长,还有待商榷。
不过时砚是什么人,只要他想,就算顶着一张十六岁的娃娃脸,也有的是办法让那些四五十岁的老医生对他心服口服,刮目相看,承认他的能力水平。
何况他沉稳的气质,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龄长相。
众人跟着时砚,亲眼见证了他是如何给人治病的。
小毛病几乎一打眼就能看个八成,大毛病一摸脉差不多就稳了,开的药全都是便宜好找效果不差,普通百姓能吃的起的,让人大呼神奇。
渐渐地名声传开了,住在一条街上的人见了时砚,免不得打趣几句,让时砚帮忙瞧瞧他身上有什么毛病。
“听说时院长你在村子里义诊时瞧一眼就能看出对方身上有没有病,有什么病,要不你也瞧瞧婶子咋样?”
说话之人和时砚住在同一条街上,为人十分热情,时砚家的小咸菜就是对方送的,下饭味道特别好。
本是玩笑之语,并没有为难人的意思。
时砚和时临刚从外面回来,此时已是晚霞漫天,巷子里传来各种饭菜的香味,混杂着几声鸡鸣狗吠,处处充满了烟火气息。
两人身上的白大褂仿佛被晚霞染上了一层金色,脸上的线条也随之柔和了几分。
但这一切,都在时砚和时临的一个对视中打破。
时砚:机会来了!
时临:好机会!
两人非常有默契的从对方眼中得到了相同的信息,相视一笑。
时砚瞧了一眼那位婶子的脸后当即将对方身上的毛病全部报了出来,这还不算,但凡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时砚看过一眼的,就能将对方身上的毛病说个七七八八,让人目瞪口呆。
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而来,时砚没放过这个打出名声的机会,和时临一人一句,从街头到街尾,仅凭面诊,为整条街的人义诊了一回。
时临拿不准的就留给时砚,时砚都能将对方说的震惊不已。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两人一战成名,时砚更是因此得了一个“铁口神断”的名头。
那些私底下小动作不停,暗中给时砚找事的人面对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只好无能狂怒几句,不甘心的收起爪子,乖乖潜藏起来。
没了这些捣乱的人,时砚明显感觉工作进展的更加顺利,对这个效果非常满意,不愧他前面忍了对方好些天,给对方发挥的空间,任其自由蹦跶。
“我真是太善良了,扮演好一无所知的形象,没给对方一点儿难堪。”时砚如是感叹。
时临将手中的实验数据重新整理一遍,闻言点头:“是啊,你没给对方难堪,但是那位老先生和他的拥趸这几天见了咱们躲着走,暗中没少对着咱们翻白眼儿呢,是他太小气了。”
时砚来安城前,那位老先生是安城医院的代理院长,负责处理医院的大小事务,很得周围人的敬重。
那人一直反对上面空降院长的决定,认为空降来的院长根本就不了解安城的真实情况,很可能做出不切合实际的指导。
他一直的主张是:“既然都是为了革、命为了组织,那就应该一视同仁,不搞特殊,大家都是革、命工作者,为何有些人能提要求,一开口就要当院长,有些人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做着最苦最累的活儿?
我建议让两位小同志先在基层锻炼几年,等时机到了,表现优秀,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的话,慢慢提拔上来就是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是吗?组织不会埋没任何一个人才!”
胡搅蛮缠的劲儿十分足。
时砚之所以能提要求,是因为他手里掌握着青霉素方子,上层知道这个情况,自然不会同意那人的要求,这就导致那人越加看时砚不顺眼,自从时砚到安城,就处处与他作对。
那番话自从时砚来安城的第三天,就有人来悄悄找他说过了。
因此时砚应付起来驾轻就熟。
不出一个月,安城的大小医生护士见了时砚,一口一个时院长,亲切中还透着几分尊敬崇拜,看时砚的眼神,满满的都是爱意。
听说时砚的实验设备损毁导致无法进行实验,众人闲暇之余群策群力,想办法为他托关系,找门路,试图帮他补齐缺失的部分。
就连平时吃饭,都有热心的婶子看他们二人忙的抽不出空,特意抽时间上门帮忙做熟。
时临红着脸感谢对方的样子,惹得婶子笑了好久,扬言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不多了,一定要为时临介绍个优秀的配得上他的对象。
新的医院正式建成,所有医护人员和设备全部往新医院搬迁,时砚看时机差不多了,趁机提出了医院管理的规章制度。
具体到每一个科室,每一个办公室,每一个工作人员身上,责任到位,流程清晰。
虽然严苛,但每一项都合情合理,让人无可挑剔,很是得了大家的赞赏。
杀鸡儆猴处理了一个屡教不改触犯规章制度的老员工后,彻底让人见识到时砚这位院长不仅医术了得,管理人的手段更是英明。
人情和规章制度兼得,让旁人再也不敢小看时砚这位年纪轻轻的院长。
经此一事,算是彻底坐稳了时砚院长的位置。
以往众人称呼他为时院长,还带着几分打趣的意思在里头,现在是心悦诚服,心服口服,再无一丝质疑。
安城第一医院逐渐走上正轨,各部门分工合作,效率比以往高了许多,众人的工作和休息时间都得到了保障,很是让上级领导部门惊讶了一回。
时砚也因此得到空闲。
于是在医院内部找了几个比较看好的苗子,聚在一起开会:“现在条件艰苦,有些事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只能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我想咱们在治病救人的同时,也可以像我和时医生这样自己做点儿研究,有什么需要可以打报告,合理的话我会尽量满足大家。”
时砚也不卖关子,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淡定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最近安城不管是乡下还是城内都老鼠泛滥的情况,我想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老鼠对人的危害吧!
这第一个研究对象,咱们就定为灭鼠药吧!”
时临第一个举手赞同,来安城许久,热烘烘的炕他已经睡习惯了,自己做半生不熟的饭也能淡定接受。
唯独半夜从头上窜过去的老鼠,让他心有余悸。甚至听说乡下有老人半夜睡的太死,加之感知能力下降,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耳朵半夜被老鼠啃了半边儿。
时临最近每天晚上睡觉都将屋里边边角角拎着棍子检查一遍,然后将门窗关严实,以防有耗子和自己亲密接触。
几乎到了谈鼠色变的地步。
时砚看众人一副并不热衷的样子,出言道:“我也不是只让马儿干活不给马儿吃草之人,这样,大家都知道最近在组建医院内部小食堂的消息吧?
若是最终采纳了谁的方案,食堂免费吃一年。”
这下众人终于坐不住了,纷纷表示他们可以!完全可以!真的可以!看时砚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就跟时临瞅着他做饭差不多。
散会后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食堂免费吃一年实在太具有诱惑力了,之后两天,就连看门的老大爷都跑来问时砚:“俺老刘也有一些关于灭鼠的法子,不知道能不能参与竞选呢?”
自然可以!
安城第一医院第一场轰轰烈烈的全员研究运动,就在研究灭鼠药的过程中展开了,为了试验研究成果,医院附近的老鼠算是倒了大霉,不说全家死无全尸,跟灭九族也不差什么。
尤其是三天后食堂正式开启,菜色齐全,味道绝佳,红烧味的味道能飘出一里地,馋的人口水直流后,这股研究之风直接走上了高、潮。
毕竟是毒药,期间时砚组织了监察小组,将研究范围控制在医院内部,不允许任何可能危害公共安全的事情发生,违者严肃处理。
很快整个安城迎来了轰轰烈烈的灭鼠运动,从安城的大街小巷,到乡下的田间地头,全都用上了第一医院出品的灭鼠药。
老鼠为之一清,最为高兴的要数时临。
再也不用担心第二天一早醒来,耳朵少了一半儿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整个人都开始膨胀,走路能上天,每天带着几个工人,在药厂那边带着几个人研究能不能将目前仅有的那一半儿机器改装一下。
可惜的是,半个月下来,没有一点儿进展。
“实在太破旧了,我都怀疑是哪里淘汰不用才被咱们捡回来的,改装的难度太大,几乎不可能。”
两人正在饭桌上面对面吃饭,时临跟时砚说了今天的工作进展。
还有闲心调侃:“我这药厂的厂长有名无实,手底下真的就管着一个厂子,字面意义上的厂子,连一个正经工人都没有,仔细算起来,也就门口看门的大黄能算半个。”
时砚心说:改装还是能改装的,但没必要。
于是他告诉时临:“收拾一下,咱们可能要去一趟港城。”
时临很快反应过来:“为了设备?”
“嗯,昨天和上面领导谈过了,咱们的人利用关系在国外买了一批工厂置换的六七成新的设备,带回来改装一下就能用。
机器卡在沪城进不来,于是转道儿去港城,通过深城慢慢往回运,需要可靠的人去港城接应,我向组织举荐了咱们,顺便可以在钢城购置一批新的实验室设备,咱们的研究停留了太久,怕是要手生了。”
时临很激动,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问:“什么时候?”
“没问题的话,两天后出发。”
这次时砚和时临二人轻装简行,身份还是外出游学的学生,两人的装扮低调又奢华,走的不是安城这边勤俭节约的路子,一看就像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公子出行。
两人单独行动,不带其余人,到了地方和当地人联络即可。
时临有些愁:“实验设备没点儿关系,光有钱可不够,要是没有闻家的关系,单凭咱们两怕是不容易弄到手。
可若是动用了闻家的关系,咱们的位置也就暴露了。
还有一点,咱们两离开时带的钱放在平时是挺多的,但要置办一套最新的实验设备,怕还差点儿。”
彼时两人正在前往沪城的火车上,卧铺内只有时砚和时临两人,时临说话时还小心翼翼的,凑到时砚跟前,安全意识十分强。
时砚手中的书淡定翻页,闻言淡淡道:“我没告诉你吗?”
“什么?”时临下意识道。
“我用多到花不完的压岁钱,拜托竹容在沪城做了些小生意,一年来,赚得不算多,但也有当初投资的十几倍,买实验设备绰绰有余。”
时砚奇怪的看了时临一眼:“否则你以为咱们先去沪城是为了什么?”
时临有气无力道:“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咱们为何要先去沪城,能告诉我是什么赚钱的小生意吗?我也想……”
时砚:“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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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 竹容那个老男人除了在看闻时薇时眼神不太对以外,身为沪城最大民间帮派组织青竹帮竹老先生唯一的侄子,做事一向非常靠谱。
因此时砚当初想拥有一笔能躲过闻家视线外的钱财, 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竹容,时砚出资出主意, 竹容出人手帮着处理问题,买进卖出的生意做得低调不张扬。
近半年来,竹容发现时砚赚的盆满钵满, 早就对时砚赚钱的能力心服口服, 忍不住和时砚成了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跟着时砚赚了好大一笔。
用竹容的话说:“这他娘的比我们收保护费,开会所, 走私木仓、支弹药来钱还容易, 关键是他娘的安全,没有人员伤亡,我酸了。”
时砚只能说:“确实没有人员伤亡安全的很, 但很容易就让进去的人血本无归,直接跳楼了此残生。”
要说手上这笔生意来钱快,那也算不上特别快, 可对目前的时砚来说已经够了。
但这件事唯一的一个问题,就是赚的金条吧,只能时砚亲自去沪城银行取, 别人不行。
因此时砚此行去港城前, 还得先前往沪城取钱。
将这些事简单的对时临说了, 时临听得目瞪口呆,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哥,你给时薇姐那些金融方面的书, 该不会是你自己用过的吧?要不然你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找出来?让时薇姐去学金融,是不是你早就想好的事儿?
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去年的事情吧?你从那么早就开始打这件事的主意了,可真是个老狐狸!”
我可真是太感谢你的夸奖了!不过这也确实是个好问题。
时砚当然不会承认,只敷衍道:“我只是关心时薇姐,不想她整天无所事事不开心而已,就跟你关心温云姑娘,想让她找点儿她真正喜欢的事情是一样的,我们是亲人不是吗?”
说起温云,时临的悲伤情绪瞬间就上来了,穿着鞋躺在卧铺狭窄的床上,看着上铺的床板,情绪低沉道:“咱们离开的时候我没提前告诉她。
我们算是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兄妹,从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算上出国那次,这是我第二次不告而别,且归期不定。”
时临一条胳膊轻轻搭在眼睛上:“临走前,我让人打听过,温家现在很乱,温到缘和沈明心离了婚,外面有的是女人想光明正大走进温家。
据我对老爷子老太太的了解,他们眼里只有外面女人生的孙子,根本看不上那些女人的出生,大概率还是会给温到缘找一个门当户对女人结婚。
到时候温云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我留的那些钱财,对她一个弱女子起不来任何作用。”
时砚心说,温云可不是什么弱女子,或者说,人一生的机遇是非常难以预料的,虽然温云的前半生看似柔弱,一直靠着温家讨生活,但谁能想到,她在剧情中,经历了和时临一系列事件后,会变的那般坚韧呢?
不过这些事就不用时临知道了,一本书刚好看到结尾,时砚轻轻合上,外面走廊有乘务员对每一个软卧的客人温声提醒:“沪城车站就要到了,请您带好行李,注意安全。”
这年头能坐得起火车软卧的人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因此乘务员对每一个客人的态度都十分客气,这边小心谨慎的样子,和前面儿坐票车厢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人一个手提行李箱刚出火车站,时砚还在和时临商量:“前年有位住在沪城的长辈做寿,我跟着翁叔来过此地,不过当时的吃穿住行都有人打理,不记得哪里住宿比较方便,等会儿可能要多找一找。”
时临非常看的开:“我看这边很多拉客的黄包车夫,想来都是本地人,知道的很清楚,咱们随便问问就能知道。”
时砚摇头,算是彻底看出来这位大少爷在国外留学三年时间中,确实醉心学术,对民间疾苦一点儿都不了解。
于是耐心解释:“这边的黄包车夫和当地的一些旅馆都是有合作的,他们帮着拉客是按人头收好处费,回头多半要将我们带去隐藏在巷子深处不为人知的小院子,万一遇到图谋不轨的就糟了。”
时临虽然惊讶,他是天真单纯,又不傻,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门道。
两人正说着话,一回头,发现从人群中一溜儿十几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挤出人群朝着他们走来,大马金刀,一身煞气,气势汹汹,目标非常明确,让时砚想说对方找的不是他们也不行。
沪城人真是见多识广,第一时间远远地散开,将场地留给当事人双方发挥。
时砚直接将时临强硬的拽到身后。
领头人四十岁左右,小平头,额头上有一道不明显的刀疤,身穿黑色棉布长衫,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圆滑的样子,与他身后一群小弟格格不入。
仔细看的话,这人眼神非常冷静,比他身后那群人都要冷静,与他本人表现出来的圆滑气质也格格不入。
见人三分笑,走到时砚身前,手里拿着一张图对着时砚的脸瞧了又瞧,最后满意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收起手里的图纸踹进兜里。
语气十分客气,弯腰对时砚道:“闻少爷,敝姓赵,您可以称呼我老赵。
我们老爷子听闻您在海城对堂少爷的关照,知道您近几天要来沪城,特意让我们来接您,还请您赏脸,给我们一个略尽地主之谊的机会。”
时砚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都是竹容的功劳。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是他在出发前给竹容发电报,告诉对方他近期要来沪城取走那笔钱,因此才会暴露消息。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甚至可以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不知道出老爷子为何要见他,但既然竹容做了这个好人,时砚只能在心里默默感谢对方,并给对方发一张好人卡了。
但同时,这件事来的太过蹊跷,太过及时,显得跟提前精心设计过的一样,让时砚不得不提高警惕。
权衡过利弊后,时砚还是决定跟眼前人走一趟。
出发前,有件事时砚不得不提醒眼前之人:“赵叔,在下时砚。”
然后指着旁边充满防备的时临:“舍弟时临。”
“先生可以称呼我们小时。”
小时是不可能小时的,这人非常自然的称呼两人为时公子,一点儿不解和好奇的意思都没有,要么是真不感兴趣,要么就是对两人在海城的处境一清二楚。
时砚想,眼前这位很可能是后者。
赵叔想亲手帮二人拎行李,时临直接抱着行李箱不松手,时砚见状感谢了赵叔的好意:“里面有些东西对我们个人而言十分重要,还请见谅。”
其实这东西流落在外也不见得有什么危害,都是一些两人亲手设计,想要私人订制的实验器材,临出发前,熬夜画了好几天,是两人的心血。
落到不识货的人手中,最多是一打草纸,还要被嫌弃上面画了太多图,用起来不方便。
就算是落入同行手中,也最多能推断出这是要做某一项实验,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时临在学术方面就是有这样一种执拗,但凡涉及到专业领域,一切对他来说都很重要,时砚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也乐意护着时临的这份天真。
一溜儿汽车使出车站,时砚他们的车走在中间,前后被保护的密不透风,让时临有一种大佬出街的既视感。
“哥你在海城都没这待遇,没想到来沪城享受上了,还是托竹容那个老男人的福,啥感觉啊?”时临小心的拎着箱子问时砚,一点儿没有在别人地盘上说主人家坏话的尴尬。
甚至有几分刻意的意思在里面,反正他觉得尽管时砚和竹容私下里做了点儿小生意,赚了不少钱,但那点儿钱对上青竹帮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简直九牛一毛,绝对不到惊动竹老爷子的地步。
虽然他将大部分时间精力全部投入进医学研究上,但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因此时临才会出言试探一下赵叔的反应。
时砚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很快收回视线,淡定的回答:“都是出于安全保障的罢了,这般大张旗鼓,要么是有意为之,要么是不得已为之。
看这架势,要么是青竹帮最近不太平,要么就是整个沪城都不太平,但我看街上行人神色如常,消息最灵通的商家全部开门迎客,应该就是前者吧。”
时砚说的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小声说话的打算。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赵叔和司机自然都听到了,赵叔眉头一跳,通过后视镜看两人。
赵叔不意外时砚能猜到这些,让他惊讶的是,容少爷来信说闻家的事情非常复杂,但闻家这两位真假少爷的关系是外人想不到的亲厚。
以前赵叔是不信的,在道儿上混,什么样扭曲的事情没见过?但凡涉及利益,亲生父子都能反目成仇,提刀互砍,何况这种称得上仇人的关系?
但今日亲眼所见,从一见面到现在,两人的所有举动都在说明,这二人彼此间非常信任,绝不是装出来的和谐。
时临这位真正的闻家大少爷倒也罢了,是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年轻人,倒是时砚,果真如容少爷所言那般,是个让人摸不着底的人。
时临被时砚说的一愣一愣的:“那咱们岂不是很危险,这般高调,岂不是成了人家明晃晃的靶子了吗?”
时砚点头:“是啊。”
话音刚落,神色一廪,突然按着时临的脑袋往下一压,随后耳边响起木仓声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
周围很快响起成片的木仓声和呼喊声以及有人受伤的痛呼声,参战人数超标,显然双方是有备而来。
坐在前座的赵叔只来得及对司机喊一声“保护好两位少爷”人就直接借着车窗的掩护开门下去,手里的木仓砰砰砰响个不停。
事实上,被赵叔和司机保护着的时砚和时临,早在他话才出口的瞬间,人就悄无声息的靠着风骚走位以及精准的木仓法离开了小汽车。
一路上时砚只在下车后,小声对时临说了三个字“跟紧我。”
直到这时,时临手握木仓,每一次都能精准的命中一个想要阻拦自己的敌人,想都不想,几乎成为本能一般,快速的瞄准,射击,看到对面敌人毫无还收之力的倒下,时临才对他的真实水平有了一个清晰认知。
不得不感谢当初跟着时砚学习这些被他哥称之为生活小技能的东西,被他哥虐菜的时候,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现下跟这些人一比,高下立判。
不是时临臭不要脸的夸自己,但他就是能轻易看出眼前敌人的破绽,快速出击,和他哥互为依靠,很快突破敌人的防线。
虽然当时被虐的欲生欲死,一副马上就要成仙的样子,但真正遇上事儿,还是自己手里有真家伙,心里来的踏实!
很快就在时砚的带领下,两人找到一个很巧的位置躲过众人视线,凭借手里拎着的手提箱,成功以外地旅客的身份,混进人群队伍。
藏身于人群中,时临心跳非常快,感觉脸颊生疼,小心的伸手一摸,手指上沾染的红色血迹让他缓缓回神,想起刚才跟着他哥干了怎样一件牛逼的事儿,后知后觉开始害怕。
时砚从手提行李箱中翻出帽子戴在两人头上,稍微遮挡一下两人的容貌,见时临盯着手指头发呆,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第一次开木仓杀人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以前,完全想不起来当时是什么心情。
因而也不知道现在如何安慰时临。
于是只能伸手握住时临沾血的手指紧了紧,两人跟着人群缓慢的离开现场,小声道:“是玻璃碎片擦伤,很快就好。”
想了下,又补充道:“没事儿,别怕,有哥在呢,不会让你有事。”
时砚说的是实话,以他曾经差点儿飞升的实力,只要时临不是当场断气彻底死亡,他都能想办法给救活,只不过那种情况救活后,只能称之为医学奇迹,可跟他个人的能力不能有任何关系。
时临本来紧张到发抖的手指被时砚握住,听时砚这般说,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做都做了,刚才砰砰砰倒在自己木仓下的人那么多,现在害怕有个屁用啊?
不仅没用,还显得自己十分不中用!想想当初跟时砚学这些技术的时候,信誓旦旦表心意,说自己将来一定是最优秀的战士。
结果,就这?
时临觉得自己的表现十分丢脸。
想明白这一切的时临,低头一瞧,手指还握在他哥手心。
猛的用力,快速从他哥手心抽出手指,在时砚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病”的眼神中,理直气壮的反问:“大男人之间,这般娘们唧唧的行为,简直丢男人的脸!
咱们又不是那些还在上学的小姑娘,去个公共厕所还要手牵手,简直莫名其妙!”
两人被人群裹挟着进了一家茶楼,在一楼,木仓声隔着一道门仿若还在耳边一般。
事实也是如此,经过好一番折腾,时砚他们现在距离案发地不到百米距离而已。
找了个地方歇脚,这才有功夫回以时临一个嫌弃的眼神:“你以为我愿意?你刚才跟丢了魂儿似的,我要不牵着你,走散了让我上哪儿找去?
不让牵,难不成真想让我将你栓裤腰带上?”
想想那个场景,两人不约而同打个寒颤。
时砚连连摇头:“还是不要了吧!丢个人我有办法找到,丢这个脸实在没必要。”
被时砚这么一嫌弃,时临别说害怕,现在满心满眼就只剩下生气,要不是还有理智,差点儿连外面的木仓声都忘了。
不过时砚没给时临生气的机会,看周围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用眼神示意时临跟上,转身悄悄上了二楼楼梯。
楼梯间有些安静,两人的脚步声伴随着外面偶尔传来的木仓声十分清晰地回荡在两人耳边。
时临甚至有闲心根据外面木仓声的频率判断战况已经接近尾声,心里还在想,也不知道等赵叔回过神,发现他和时砚不见了,该是什么神色,一定很精彩就对了。
一边想一边警惕,随即就看到楼梯顶有两个保镖模样的人,手持木仓指着他们二人的脑门儿,声音冷酷道:“闲杂人等快快离开!”
时临惊了一瞬,他没看到这两人从哪里出来的,也没听到这两人的脚步声,可见两人的实力在自己之上,这让他对自己刚升腾起的能力有了些许怀疑,还没来及膨胀的自信心瞬间落地。
倒是时砚,十分淡定的对门内道:“晚辈海城时砚,向竹老先生问好。”
时临心下惊讶,就连两个守门之人看时砚的眼神也更加危险,狭窄的楼梯口瞬间充满了杀机。两人手里的木仓整装待发,随时能要了时砚和时临的命。
当然,这在时砚看来,只是守门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本来不确定的事儿,经过这一炸,彻底确定了。
时砚选择逃跑方向也不是无头苍蝇一样随便选的,早早地发现了这边茶楼二楼有人在观察战局,本来心里只是一个大概猜想,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阿威,请人进来吧!”
一道苍老中带着几分愉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被唤做阿威的男人收起手中的木仓,眼神不善,动作规矩的请时砚和时临进屋。
一进门,就见一个身穿青灰色棉布长衫,身形清瘦,精神矍铄的老者坐在轮椅上眼神慈祥的看着两人。
时砚的第一印象:青竹帮是有穿长衫的传统吗?从竹容到眼前的老爷子,还有赵叔,一路上在帮内稍微有点儿地位的人都这打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不是地下组织,而是教书先生呢。
时砚的目光在老者的轮椅和腿上停留一瞬,又再次扫了老者面部一眼,像是确定了什么,很快移开目光。
虽然针对今天的事儿,心里已经问候过对方家的祖宗了,但面上还要稳住,态度谦逊友好的和对方问好。
不过时砚的行动上,却是直接上前十分无礼的坐在老爷子对面,手里的手提箱轻轻放在桌上,给他和时临倒杯茶解渴。
两杯茶下肚,时砚笑眯眯的对上老者的视线:“晚辈一见您老人家顿感亲切,就跟见到了家里的老爷子似的,这问好的事儿就直接在心里做了,没跟您来那些虚的,您不会介意的吧?”
时临嘴角微抽,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时砚上,他只要扮演好一个沉默的工具人就行,平时他都做的挺好,但今天一时没忍住。
话说,闻家老爷子已经去了很多年了,道上混的都知道,他哥这话真不是说出来找打吗?
双方好像同时忘了刚才在街上发生了什么似的,老爷子转动轮椅,十分温和对时砚道:“听阿容讲,你与他是一见如故的好友,且对他有救命之恩。
既然你与阿荣平辈论交,唤我一声叔叔也使得。”
时砚连连摆手:“您老人家可别臊晚辈了,我与竹容各论各的,您与我爷爷称兄道弟好多年,今儿我这一声叔叔出口,我怕老爷子棺材板儿压不住了!”
工具人时临适时上线,充当一个十分看不懂眼色的被惯坏了的富家公子,用非常不懂事且屋内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口吻对时砚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般低声下气,肯定有所求,有阴谋!”
竹老爷子被这兄弟两一唱一和给逗笑了,这要是放在一般人身上,肯定就被兄弟二人的三言两语给高高架起,不管有什么要求都不好提了。
但老爷子不是一般人,不会被这点儿小阵仗给吓退。
顺杆儿爬似的对时砚道:“时临说的也对,老头子确实对你有所求。”
随即指着自己的腿:“听阿容说,你的医术十分了得,爷爷想知道,这条腿还有没有救了?”
时砚神色怪异:“您确定是想治腿?”
老爷子点头:“自然。”
老爷子身后早就对时砚二人露出不满神色的几人,此时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时砚。
谁知时砚漫不经心说出了一句叫他们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的话:“您老腿好好地,扔了轮椅现在就能站起来,不说健步如飞,想来去楼下小跑两圈是没问题的,着实没必要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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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选安选手
时砚话音刚落, 竹老爷子身后的人都对他露出十分不善的眼神,有个脾气暴躁的已经举着木仓顶着时砚脑门儿了。
“放你娘的狗屁!能不能治说句话,请你来是看得起你, 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敢拿我们老大开刷,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时砚这人很多时候都不愿意动手,但有时候,还真就是动手比哔哔有用, 因此在这人话落的一瞬间,时砚以极快的速度,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动手拿下了他手里的木仓。
然后用木仓顶着那人的脑门儿,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淡淡道:“我他妈特讨厌人指着我脑袋说话!”
工具人时临非常及时的送上一句:“妈的,最烦装逼的人了!尤其是装到我们兄弟面前!”
虽然这些人在二楼窗户口, 一早就发现了时砚的存在, 也被他亮眼的实力惊艳,但也紧紧是惊艳而已。
他的判断和走位以及木仓法, 都属于顶尖水平, 但青竹帮这样的高手也很多, 都是能训练出来的, 顶多是没时砚年轻而已。
表现出来这样的实力, 还在可控范围内,众人顶多是有些好奇海城闻家到底为何要将继承人培养成这样。
但现在时砚这一手表露出的实力,肯定是在场之水平人之上,具体上多少,谁心里都没数,这就很可怕了。
于是室内一时陷入安静。
只余下时临拿着桌上进口饼干咔擦咔擦啃的声音异常突兀。
这兄弟两的形象, 瞬间在现场众人心中,成了狼灭。
还是竹老爷子哈哈大笑声打破了室内的安静:“老三,去给阿砚倒杯茶赔罪。”
被时砚指着脑袋的人本来被时砚漫不经心的态度还有不可捉摸的实力惊得有些回不过神,但在老爷子开口后,瞬间像是忘了脑袋还被人用木仓指着,直接去桌边给时砚倒茶。
时砚眉头微挑,不客气的收起木仓,心说这老爷子也是真有意思,这称呼转变够快的,刚开始还让自己管他叫叔叔呢,话头一转,由时砚变成阿砚,自然的像是本该如此。
时砚重新坐回时临身边,老爷子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笑呵呵道:“阿砚,不若你跟老夫说说,我这两条腿,到底是如何好法儿?
整个沪城知道老夫双腿不良于行十数年的不在少数,这事儿不难打听,偏你的说法老头子听着新鲜的很。”
时砚缓缓抿口茶,好奇的提醒老爷子:“这十数年,您不是双腿不良于行,不好使的只有一条右腿,且很快就治好了。”
老爷子身后的人又是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时砚,这次眼神不再是凶狠,而是怀疑自我。
这么个庸医,连诊脉都不用,上来就一顿胡扯,真他娘是容少爷口中那个海城快速治好痢疾,让他推崇备至的名医?
看年龄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呢,怕不是容少爷搞错了吧?
就连刚才那个给时砚倒茶后,恭敬的弯腰举着茶杯站在时砚身边,时砚却不为所动,依然能神色淡然的老三,听见此话,手中的本来很稳的茶杯不可避免的晃了两下,茶水溅出来粘在手上而不自知。
抬起的眼神中,露出的全是怀疑之色。
只有老爷子盯着好吃好喝的兄弟两好半晌,突然很大声的笑了,笑声里的畅快是个人都能听明白。
笑的老三等人不明所以,反观时砚和时临,伴随着老爷子的笑声连吃带喝,自在的很,趁着空挡,时砚还有闲心对时临道:“这饼干太咸了,不是很合我口味,我还是比较喜欢苏式糕点那个味儿。”
时临又咔擦咔擦啃完一块儿饼干,非常诚恳的建议时砚:“哥,咱们自从离家出走后,已经好几个月没正经吃过好东西了。
现下白吃白喝有人请客,有的吃就不错了,别这般高要求,你想吃苏式糕点,我还想吃抹茶蛋糕呢,但想有什么用?还不如眼前的饼干来的实在。”
两人旁若无人的举动,很让老三等人怀疑:这兄弟两莫不是傻子?
不是傻就是心大,总之没有第三个选择。
时砚之所以这么淡定,不是全凭他的医术,他是见到竹老爷子第一面后,就发现对方面相很奇特,其他不论,单就身体问题上来讲,那可真是长命百岁,健康到老的样子,根本不存在什么双腿不良于行十几年的可能。
所以时砚当时瞧着对方坐在轮椅上,一副已经非常习惯的样子,才觉得奇怪。
果然老头子现在的反应就很能说明问题。
至于时临这般淡定,是因为他哥时砚早就给了他安心的眼神,要是情况不对,他哥早就给他随时准备跑路的信号了。
说白了,他就是相信时砚,宛如相信自己。
老爷子笑够了,时砚抽出帕子擦擦手,摆出一副很放松的姿态,就听老爷子声音里都带着愉悦:“好好!阿容说的果然不假,当代名医,名不虚传!”
老爷子说着就在他几个手下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来,脚步稳健的在地上走了一个来回,然后又坐回去。
若不是几个手下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咸鸭蛋的话,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老爷子还是那个不良于行的老爷子。
时砚给老爷子亲手倒了杯茶:“既然正事解决了,咱们说说今儿晚辈遇上的这一遭吧,您打算怎么补偿我们兄弟二人受到的损失呢?”
竹老爷子接过茶杯,含笑对上时砚的眼睛:“听阿容说,你是来取走你那一笔钱的,眼下你帮我老头子我这个忙,加上之前街上遇险的事儿,我给你十倍!”
时临之前听时砚说了那笔钱的大概数目,听到十倍这个数字后,快速在心里算了一下,眼睛瞬间就亮了。
同时心里唾弃自己:为五斗米折腰了,时临你变了!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心里只有研究的你了!
倒是时砚,神色未变,指着老爷子的腿道:“恕晚辈大胆猜测一番,您指的帮忙,是说从今往后,您这腿就是晚辈治好的了?”
老爷子没说话,左手食指在空中轻轻点了时砚一下,算是认下这个说法。
时砚摇头:“那十倍只能算是诊金,我和时临街头遇袭的事儿是另外的价钱。”
空手套白狼。
时砚可不管竹老爷子这双腿藏着什么秘密,要他担这个名头,那也不能白担。
老三又忍不住了,他已经顾不上去想老大当年受伤过后,明明沪城所有数得上名号的医生都请来看过来,所有人都说已经无药可医,十几年下来,早就认命了。
这次将这小子请来,也是容少爷极力推荐,老大看在容少爷一片孝心的份儿上,才勉强同意见这小子一面。
这小子究竟是如何看出老大腿上的伤早就好了的事实。
老三听见时砚这无耻的要求,终于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茶水直接从杯中溅出,桌子上瞬间湿了好大一块儿。
站在时砚面前,居高临下,面色不善的对时砚道:“小子,你最好适可而止!老大的腿是不是你治好的,你心里没一点儿逼数吗?
还有胆子开口要十倍的诊金,我看你是缺钱缺疯了……”
“咚”一声,老三神情中还带着懵逼重重倒在地上,刚好后脑勺着地,发出了令人牙疼的碰撞声。
时临淡定的收回手掌,对众人道:“我突然发现,不仅我哥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的装逼,我也受不了,见谅。”
说完坐在时砚旁边,继续旁若无人的啃小饼干。
竹老爷子一怔,看向时临的眼神终于多了几分认真。
还以为是被家里养的十分天真,骨子里充满了理想主义,很容易被人煽动,一眼就看到底的孩子,没想到也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是他看走眼了。
这可真稀奇。
没了总是出来找存在感的人,竹老爷子挥手让人将老三带下去,这才痛快的对时砚道:“那就二十倍,这笔钱就算是在沪城,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半是将你们二人牵扯进帮内斗争的补偿,一半是作为你治好老夫双腿的诊金。”
老爷子在说到诊金的时候,总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感觉在里面。
不过时砚并不在意就是了。
时临伸直耳朵听到这个结果,微垂的眼皮遮住了他的神色,但啃饼干的动作明显加快,很显然,他的心情非常愉悦。
“老大,那两小崽子在混乱中失踪了,我们的人将附近都找遍了还没找到……”
人未到声先至,语气还挺急,时砚一听就知道这人是之前去火车站接他们的赵叔。
火急火燎的赵叔本来是找竹老爷子汇报情况顺便请罪,之前打包票说一定要在混乱中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好容少爷的朋友,结果一回头的功夫,两活生生的人竟然不见了!
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失踪法,简直让赵叔头疼!
结果赵叔一进门,就见下面找疯了的二人,好端端坐在老大对面喝茶吃点心,一副非常惬意的样子。
赵叔瞬间就卡壳了。
时砚还很好心的回头和赵叔打了招呼:“看你们现场挺混乱的,就带着我弟弟先来这里躲躲,省的给你们添麻烦!”
赵叔一噎,算是明白了,感情这二位根本就不是他想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人家是自己无声无息的穿过层层防护,走到这里的!
淦!白担心一场!
本来按照时间算,时砚二人在取了钱后,应该直接赶赴港城,在那边等着和安城的人接应,顺便定制一套他们需要的实验设备。
但时砚现在作为竹容强力推荐给老爷子,且已经收了老爷子诊金的医生,就只能被青竹帮当成贵客一般,请回青竹帮的地盘,帮着老爷子治腿了。
虽然是走个过场,在老爷子院子里连时砚动手的必要都没有。
本来按照老爷子的意思:“怎么着也得两三个月,老夫才能尝试着站起来吧?”
时砚摇头:“按照晚辈的医术,真治的话,半月足矣。”超过十五天,赶去港城就没时间定制实验器材了。
两人煞有介事的讨论竹老爷子一双健步如飞的腿何如治疗,非常认真。
老爷子被时砚再次惊到,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大手一挥,又给时砚送了一笔诊金:“闲着也是闲着,不若老夫帮你找个病人暂时就住在老夫这里,你顺便给他瞧瞧,让老夫长长见识。”
时砚寻思竹老爷子这话也没错,他现在可是个没有家族依靠,需要自己赚钱做实验,买实验设备的可怜孩子,有赚钱的机会,不能白白放过。
遂安心的收了钱,才答应老爷子的请求。
据老爷子说:“这个病人十几年前受的木仓伤,当时求医不及时,早些年双腿就废了,只能在轮椅上度日,跟老夫在外的症状十分相似。”
时砚也不管竹老爷子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只安心当个治病救人的小大夫。
病人的情况在时砚的治疗下肉眼可见的好转,称一声医学奇迹也不为过,时砚将治疗过程搞的十分花里胡哨,中西医加冥想催眠,让外人无从得知到底是哪一步起了关键作用,不明觉厉,只能跟时临一起大喊牛逼。
在第十天时,病人已经能勉强坐在轮椅上,靠自己稍微动一动腿脚,老爷子亲眼见过病人后,再次见到时砚,真就把他当神医看。
本来只当是恰巧送上门,能让自己清除帮内叛徒的计划更完美的借口,谁知道会带来这么多惊喜呢?老爷子觉得天意这东西,有时候真的非常神奇。
彼时几人正在餐厅用早饭,沪城人的早餐和海城有挺大差距,豆花油条兹饭团,时砚感觉颇有些亲切。
时砚一碗甜豆花,时临一碗咸豆花,互不搭理,吃的美滋滋。
两人虽然前几天因为甜豆花好吃还是咸豆花美味的问题,在餐桌上发生了小小的争执,但本着兄弟之间应该互相友爱,互相包容对方缺点的原则,最终还是以假装不知道对方吃的到底是甜豆花还是咸豆花结束了这场可能看不到尽头的战争。
正在这时,赵叔行色匆匆从外面进来,脸色很不好看,瞧了一眼正在吃饭的时砚二人,咬牙将事情说了:“老大,昨日凌晨,岛国人攻入海城,海城彻底陷落,城内情况不明,据我们得到的可靠消息,容少爷他们提前撤离,现在驻扎在海城附近,伺机而动。”
时临惊的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碗筷跌落一地在厚厚的长绒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凶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时砚想的是: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怪不得赵叔这老头子不把我们当外人直接说呢,真的没一点儿不能言说的消息。
时砚放下手里的碗筷,伸手握住时临胳膊,强行将人按在椅子上,这才对赵叔道:“您有什么消息就一次说完吧!”
赵叔这才露出一抹难得的笑,转瞬即逝:“闻家在政府部门有人,应该提早得到消息,早就撤离海城,撤离途中还与容少爷他们有过短暂的相遇。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港城,看起来不像是毫无准备。”
赵叔将视线转移到时砚身上:“至于温家,当时比较混乱,具体情况如何我们的人没顾得上查看。”
其实海城陷落有迹可循,海城周边几个城市早在去年就先后落入岛国人手里,里应外合之下,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就知道海城的平安保不了多久。
只不过有人自欺欺人,抱着侥幸心理,不愿意去想罢了。
闻道远可不是什么愚蠢之人,早在去年,时砚就发现闻家逐渐往海外转移资产,想来是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因此时砚断定,闻家此举的目的地,不是港城,而是通过港城前往另一个国家。
至于温家,不管是时砚还是时临,那都是莫得一点儿感情,听说对方下落不明后,两人非常默契的同时忽略了这个问题。
时砚对温家那对父母是真的无语,当初他的身份被戳破,温家担心闻家的迁怒,温到缘直接和沈明心离婚,离婚的消息在报纸最大版面足足登了三天,一副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温家和沈明心毫无瓜葛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嗤笑。
而时砚身为两人的亲生儿子,海城的上流圈子全部知道他就住在小诊所,愣是没人去问一声。
时砚非常满意夫妻两的行为,这让他更加理直气壮的不管两人死活,简直不能太开心。
时砚不担心,时临却是急了,闻家夫妻怎么说都是他父母亲人,他又不是和家人有深仇大恨,听到这个消息怎能安稳如山。
于是时砚和时临火速与竹老爷子拜别,前往港城,希望能在港城与闻家人相遇。
当然,离开前,老爷子找来的病人看着时砚的眼神十分不舍,本来绝望的人生突然看到希望,现在希望就在眼前,已经能伸手触摸到了,结果这抹希望之火一个猛子又要蹦跶到港城去,大喜大悲之下,病人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时砚给病人开了几服药,让对方按时吃,虽然效果比较慢,但一个月后,怎么着也能起来走两步了。
病人果然如时砚所料,在一个月后能靠着自己下地走两步,接下来的复健工作在医生的陪同下进行即可,相对在轮椅上无法直立行走,都是小问题。
于是,沪城人如雷贯耳的青竹帮那个在轮椅上坐了十几年的老爷子,在神医的医治下,双腿已然恢复,能在人搀扶下走两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沪城的大街小巷,引发各界关注。
外面人只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医,能有这般医术,堪称奇迹。
青竹帮内部只觉得风雨欲来,眼看着要被时间熬死的老虎,突然露出了尖利的牙齿,他的第一个目标到底是谁?
当然这都是往后的事情了,当下,时砚二人一路风尘仆仆赶到港城找了间酒店住下。
因为财大气粗不差钱的原因,直接选了最好的酒店,因此对两人接下来打听闻家消息便利了很多。
入住的第一天中午,侍者送来丰盛的午餐,时砚坐在餐桌旁吃饭,时临着急的在一边转圈。
“安城的人不方便用,青竹帮的人在这边能力有限,竹老介绍的人也是道儿上混的,能不接触最好还是不要接触的好,免得他们拉着你,要求你帮忙治病,麻烦。
港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靠咱们两人,如何知道他们何时到达港城,又要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们?”
时临觉得脑袋都要想破了。
时砚慢悠悠道:“先吃饭吧,我知道他们来了会去哪里,待会儿出去找个人,让去那地儿守着就行,保证很快就有消息。
爸妈他们从海城出发,不可能比咱们早到港城,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时砚用下巴示意时临:“赶快吃,吃完了咱们还要去拜访一位教授,时间紧迫,浪费不得。”
时临听他哥这么一说,乖乖坐在对面,不确定的问:“哥你怎么知道的?”
“说来也巧,去年爸托人在港城买了一栋别墅,没告诉家里人,后来被妈发现。
为此妈还和他吵了一架,原因是妈认为这边的房子既然没人住,花大价钱买下来着实显得奇怪,因此怀疑爸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比如养小三之类的。”
时砚说着就眯起眼,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当时刚好是柳树胡同痢疾之后不久,我和时薇姐在后花园遛狗。
你知道爸的书房窗户打开,下面正对的就是后花园吧?他们吵架的内容我们听的一清二楚,爸让人买的房子就在距离酒店四十分钟车程的地方,一个很有名的富人区,很好找。”
时临一听放下心来,这才听见肚子咕噜噜抗议的声音,二话不说,埋头先将肚子填了个半饱,才对时砚道:“真他娘的都是老狐狸,看来早就留好了后路。
我就一傻白甜,替你们这些狐狸精瞎操心,他娘就是闲的蛋疼!”
时砚缓缓放下餐具,看时临的眼神非常微妙:“能问一下,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让你从一个斯文有礼的小伙子,变成了祖安籍选手的吗?”
时临抬起头,笑的露出一排大白牙:“是大哥你鸭。”
这次轮到时砚想说艹(一种植物)了。
不过很快,时临就和时砚一样,两人都很真情实感的对着天空,大声的艹来艹去,还觉得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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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你玩儿我
时砚将闻家在港城的房子地址告诉时临, 由他找人去那边盯着。而时砚自己则去找人定制实验设备,两人分头行动。
都是独自出过国的人,不至于这点小事还搞不定,时砚唯一担心的是时临出门在外容易被人骗钱。
不过这点小问题也很好解决, 多给时临钱就行, 反正这傻孩子一年到头出不了几次门, 花不了几次钱, 他们现在有的是钱。
由于时间问题,时砚直接放弃了之前的计划,找上了港城大学的一个教授,姓冯,中法混血, 家族产业庞大, 有资本支持, 加上本人有这方面的天赋,因此在这一行做的比较顺利。
对方手底下有一个实验室,和国外好几个大学有合作项目, 出了不少成果,对实验器材也很了解, 有相应的渠道。
当然时砚找上冯教授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人是时砚在国外留学期间导师的一位好友,时砚与对方接触过几次,双方的一些理念非常相合,两人算得上半个朋友。
不过冯教授到底有几个时砚这样的好朋友就不好说了。
两人约在港城大学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时砚简单说了自己的要求,报了心理价位,这位导师听后一次性给了时砚三个选择。
优劣弊端说的非常详细, 末了还欣慰的瞧着时砚道:“时砚,前年我就说你是做这一行的好苗子,你导师那个老家伙偏要说你志不在此,还不如回家继承庞大的家产。
哼哼,要是让那老家伙看见你今天的样子,他非要惊掉眼珠子不可!
好好干,我看好你!”
时砚心说:我导师看人还是很准的,当时确实没有做这一行的打算,只能说生命无常,人生多变罢了。
与冯教授研究一番最终确定一家生产商,冯教授答应做中间人帮着联系,暂时不用时砚操心,等着消息就行。
这一等就是三天,时砚再次接到冯教授消息,是对方接了时砚订单且约定了交货日期。
算算日子,大概率是赶不上接应安城生产设备的队伍,只能后续慢慢运送回安城,又是一笔不菲的支出,但没办法,只能说是为了生活。
一切谈妥后,冯教授看着时砚这做事的干脆利落劲儿,终于安耐不住朝时砚伸出了橄榄枝:“据我所知,国内这时候的科研环境非常差,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科研土壤。
不若留在港城,我很看好你,能给你最好的待遇,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我能满足的都满足你!”
时砚一个在行业里毫无名气的新人,能得到冯教授的这番承诺,要是让冯教授手底下那些学生听见了,怕是一个个要惊的合不拢嘴。
这哪里还是他们那个嘴毒心狠眼睛长在头顶谁都瞧不上的教授?
只能说同人不同命,天才的世界凡人不配踏足。
刚好冯教授和时砚都是天才。
对方给的条件非常优厚,足以打动任何一个挑剔的从业者,但时砚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冯教授的邀请,他的理由非常简单:“我的祖国需要我。”
冯教授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劝时砚,从国际形势到圈内动态到科研环境,为了今天,足足准备了两天时间,他相信他开出的条件一定能打动时砚,他是真的十分欣赏时砚,从时砚还是老友手底下普通的一个学生时,冯教授就这么认为。
时至今日,也不曾改变。
冯教授甚至发现,这次见面,时砚带给他的震撼和启发,以及他本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息,比当年更甚,也更加让他欣赏。
可惜,时砚这句话说出口后,冯教授就知道他没机会了。
于是嘟囔了一句:“又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你们这些理想主义者,可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固执的可怕。”
时砚不置可否。
为了感谢冯教授的帮助和表达拒绝对方真诚邀约的歉意,时砚决定送对方一点儿小礼物,谁又说的准,下次还会不会继续请人家帮忙呢,人情往来还是很有必要的。
“冯教授私底下有个收集青花瓷的爱好,刚好明天的拍卖会上有一件拍品,拍下来送给冯教授,想来他会喜欢的。”时砚放下手里的拍卖会拍品名单对时临道。
时临觉得十分肉痛:“这得花不少钱,虽然知道你这个决定是对的,但我只要一想,就自动将钱换算成实验燃烧的经费,心里难过的厉害!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免得看见心疼的睡不着觉。”
时临再一次觉得自己变了:“都说学会向现实妥协就是人成长的标志,那我这段时间成长的也太快了吧!我开始怀疑我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时临虽然嘴上抱怨,但最后还是去拍卖会转了一圈:“因为我要亲眼瞧瞧花了这么多钱的瓶子长啥样,好歹也要知道钱都花哪里去了。”
时砚本来想告诉时临,离开沪城前,他又和竹老爷子做了笔不小的生意,往后他们大概率是不会缺钱的,但看时临好像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觉得十分有趣,就忍着没说。
尤其是时临这种状态,嘴上成天喊着没钱缺钱哭穷的人,回头花起钱来,比谁都不眨眼,比谁都狠,比谁都不把钱当钱的样子,时砚真心觉得非常熟悉。
但就是因为太熟悉了,才不想当下就拆穿。
这是一种非常隐蔽的心理。
两人带着青花瓷瓶子送给冯教授,又慢慢悠悠从冯教授那里回到酒店,好巧不巧,在酒店前台见到了正在办理入住的闻时薇和闻太太。
闻时薇正转身和身边人说着什么,刚好看见了两人。
时临的第一反应,给闻时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指了个八楼的手势,然后使劲儿拉着时砚悄悄溜走。
不可否认时砚见到两人确实惊讶了一瞬,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显然是时临的举动。
八楼是酒店餐厅,全天候开放,酒店客人可以找个位置好的地方免费坐一整天,期间还有服务员贴心的服务。
现在不是饭点儿,餐厅稀稀拉拉几桌客人,时临拉着时砚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拒绝服务,这才心有余悸道:“差点儿被妈发现,要是被她老人家逮住,咱们偷跑出来的事肯定没完。
安城估计也回不去了,说不定还要被强压着留在港城。”
随即又很困惑:“守在那边的人没送来消息,说明他们是今天才到港城。龙港湾那边不是有别墅吗?
哥你那天说了之后我特意让人去打听过,那片儿确实有一幢别墅是咱们家的,妈和姐为何还要住酒店?让两个女人出来住酒店,身边既没有家里佣人,也没有爸陪着,简直不合常理啊!
会不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时砚安抚道:“刚才只远远瞧了姐一面,除了疲惫倒不像发生大事的样子,妈只见了个背影,无从说起,不过人平安出现在咱们跟前,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别说,等闻时薇出现,两人才知道,还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闻时薇坐在另一边,仔细瞧瞧两人,一脸庆幸道:“幸好你们跑出来的早,不用遭这个罪,大约一个月前,整个海城人心不稳,岛国人的飞机天天在头顶撒纸条,劝告海城主动投降。
人心惶惶,乱了好一阵子。爸说海城已经不安全了,国内已然有全面战争的征兆,连夜带我们出了海城,直奔港城。
刚出海城不到三天,就在报纸上看到海城沦陷的消息,有前线记者拍到的照片,真是……”
触目惊心。
那是闻时薇短暂的二十年人生中,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这个词所蕴含的毁天灭地的力量是多么可怕。
闻时薇说到这段的时候,眉头紧皱,整个人陷入某种艰难的回忆,忍不住双手捂住眼睛,趴在桌上低声哭泣,肩膀轻微抖动。
时砚看对方出来的匆忙,连一件外套都没穿,单薄的身躯看起来比以前更瘦了许多,默默将外套披在闻时薇肩上。
和时临二人谁都没说话,静静等着她发泄。
两人都懂,闻时薇一副明显有心事的样子,看来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事情,哭一哭,发泄出来就好,闷在心里,容易将人憋成变态。
时砚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一本医学相关的专业书籍,时临则翻出他的实验笔记在脑子里进行再一次的推演。
三人坐在一起,互不相干,本来还被人悄悄关注的神奇角落,这一刻气氛显得异常和谐。
窗外的阳光淡淡的照在三人身上,暖洋洋的,像是在海城闻家的后花园,某个午后,三人聚在一起悠闲的度过了一个下午茶时间般,让人心里十分平静。
闻时薇的肩膀逐渐停止抖动,呼吸慢慢变得绵长,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再紧绷。
时临朝时砚做了个口型:“睡着了。”
时砚点头:“让她睡。”
周围人看到这边的特殊状况,不发出一点儿动静,偶尔路过的脚步声几乎轻不可闻,活泼的小朋友在家长的提醒下,用小手捂住自己嘴巴,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三人。
此刻,整个餐厅对几人表达了他们最大的善意。
时砚为了表达谢意,写了张纸条交给侍应生,表示今天在座的每桌送一瓶上好的红酒,算作他的谢礼,充分给时临表现了财大气粗的样子。
抠门的时临面对时砚如此败家行为,这次却当没看见一般,除了觉得牙一抽一抽的疼外,脸上的表情都没变。
于是闻时薇就在港城最大酒店八楼的餐厅,趴在餐桌上,身边是她信任的两个弟弟,哭累了,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静静地睡了半个小时。
这段时间积累的疲惫,恐惧,还有深深地无力,让她整个人到了一种继续下去弦就要绷断状态,一切都在这半个小时得到了缓解。
梦里没有慌乱的逃亡,没有突然发生的家庭变故,没有死在自己面前脑花迸溅出来的佣人,也没有第一次真正开木仓杀人的恐惧。
家还是那个家,国还是那个国,日子还是海城那个温馨幸福的小日子,什么都没改变,她还是闻家父母的掌上明珠,海城名媛……
幸福的让闻时薇不想醒来。
时砚看时辰差不多了,和侍应生特意要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桌上。
果然,几乎在时砚杯子落桌的瞬间,闻时薇脑袋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缓缓抬起脑袋,一脸睡懵了的神情,顶着一头被胳膊衣服蹭的乱糟糟的头发,看着眼前的景象,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想开口说话,发现嗓子干哑,很自然的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
时砚指着她被压出印子的脸,轻声道:“旁边有洗手间,先去洗把脸,我和时临一直在这里,有什么话咱们等会儿慢慢说。”
看侍应生领着闻时薇走远,时临深有感触道:“沉默了许多。”
时砚合上书,招来侍应生,没看菜单,一口气报出十几道全是闻时薇爱吃的:“先这些吧,麻烦跟后台厨师说,我们要快,谢谢。”
这才有空回答时临的话:“也不见得是坏事,人总要成长,没有人能一辈子不经历一点儿风吹雨打。”
等闻时薇再次回来的时候,又是明艳端方的名媛一名,行止间自有一股大家族养出来的贵气和矜持,那是从小在金钱和众人的追捧下养出来的骨子里的骄傲,是旁人永远都模仿不了的东西。
见到桌上满满一桌都是她爱吃的菜,心知肚明的瞧了时砚一眼,什么都没说,坐下埋头就是吃,只是吃着吃着,眼眶又有些酸涩。
这次她忍住了,人可以软弱,但不能一直软弱,闻时薇想。
饭后,在两个弟弟面前,又是那个闻家活泼的大小姐。
时砚二人本就是在外面和冯教授吃过饭回来的,现在只不过是陪闻时薇,见她吃好了,两人也放下碗筷。
“现在可以说说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吗?看你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真丑!”时砚一开口,就对闻时薇发出了令人熟悉的嘲讽。
闻时薇被时砚这一说,眼泪差点儿又没忍住从眼眶流出来,这些日子,在路上担惊受怕,经历家庭变故,照顾生病的母亲,安抚身边的佣人,替无心理事的母亲处理一路上遇到的各种问题,都表现的非常坚强的闻时薇,突然间被时砚这般体贴关心,瞬间就觉得自己非常委屈。
一开口,就将时临震的愣在当场手脚不知如何摆放:“温云是爸和旁人生的私生女!”
时砚瞬间了然,怪不得觉得忘了什么,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将男主时临拐上了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子,女主还留在温家呢。
时临磕磕巴巴道:“姐,姐,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这一刻时临是真觉得这个世界非常之玄幻,以前他将温云当成表妹,对她有了朦胧的男女之思,结果发现对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为了斩断这不该有的感情,火速出国。
回来后那种心思倒是淡了,能心态平和的将对方当成自己亲妹妹对待,结果自己又成了闻家少爷,与温云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
结果他听到了什么?
就在他成为闻家少爷不久后,温云又成了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时临在心里不合时宜的想起时砚以前无意间调侃过的一句话:有情人终成兄妹。
不知不觉,心里就对老天竖起了中指:你他娘的玩儿我呢?
闻时薇神色冰冷:“如何会错?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海城的前一晚,周碧莲亲自上门,当着爸妈的面,将当年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还拿出爸当年出席宴会戴的戒指。说温云是她和爸的孩子,求爸带温云一起离开海城。
那戒指是妈特意找人订做的情侣戒,图案是她亲自设计的,巧妙的将对方的名字包涵在图案里,独一无二,绝对不可能有错。
据说爸的戒指丢了很多年,这些年每每在咱们面前说起此事,爸语气里满是遗憾呢。”
温云的母亲,周碧莲女士,是温到缘的白月光,这么些年,温到缘在外面不管找多少女人,生多少孩子,心里最疼爱的始终是温云母女,这点海城很多人都知道。
从他将温云接回温家,养在温家老爷子老太太膝下,让无数外面的女人孩子嫉妒的眼睛都红了也无济于事就能知道,这母女两在温到缘那里的特殊地位。
然而也是这位周女士,当年和温到缘正浓情蜜意的时候,被温到缘带去参加宴会,酒后和同样神志不清的闻道远,阴差阳错之间,因为名字相似的原因,发生了一段不可描述的关系。
事后周碧莲不想让温到缘知道,偷偷溜走。而闻道远,不想让妻子沈明月知道,自然也隐瞒下来。
谁都没想到,在没有男主的情况下,这件事会以这种方式爆出来。
当然对这一段,闻时薇知之甚少,她只是尽量平静的向弟弟们诉说她知道的事实:“周碧莲说,她偷偷听温到缘和身边亲信商谈出逃的事情,为了安全,不引起注意,温到缘只打算带走儿子。
至于女儿也不能浪费了,路上遇到麻烦送一个出去,就能解决一大半儿问题,必须全部带走。她不想让温云被温到缘那个畜生带走,被人糟、蹋了,走投无路之下,才来咱们家求爸妈。”
闻时薇说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不知是喜是悲:“其实我能看出她的无助,妈也能看出来,我们都知道,若不是走投无路,她断然不会来找爸,于是妈做主,将温云从海城带出来。”
这也就能说得通,沈明月为何会在初入港城的第一天,放着好好的家不住,偏带着女儿住酒店了。
“妈的性子你们也知道,和爸恩恩爱爱二十多年,同意了周碧莲的请求,不代表接受爸的错误,于是一出海城就病了。
这一路上磕磕绊绊,病就没好利索过,从不曾与爸说过一句话,两人平日也避着走,今儿说什么也不跟着爸一起住家里,我不放心她一人,只能跟着一起住酒店。
我出来前妈已经睡下了,也是我怕运气好,遇见了你们。”
时临长长的叹口气:“待会儿我们和你一起去看看妈,事已至此,事已至此,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时砚知道时临现在不好问,于是替他问了出来:“所以温云和你们一起来港城了?”
闻时薇点头:“嗯,她倒是乖觉,一路上苦活儿累活儿抢着干,吃苦受累一声不吭,哎,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不是她的错,咱妈也没错啊,为什么做人这么难?”
看时间差不多,沈明月该醒了,三人离开餐厅,跟着闻时薇去她们住的房间。
沈明月确实醒了,坐在床上发呆,见到两人,不显得惊讶:“出海城后曾经见过青竹帮那位,看起来跟你姐关系不错,透露了不少消息,说是你们要去沪城一趟,预计你们两的目标是港城,还真叫他给说对了。”
时砚的拳头瞬间就硬了:“那种老男人,不适合与我姐放在一起说。”
沈明月对上时砚,心绪非常复杂,自己放在手心疼了十几年的儿子,怎么可能说断就断?但不断的干干净净的话,局面将对她的亲儿子时临非常不利。
两人中,终究要有一个取舍,显然闻家夫妻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亲儿子时临,只不过闻家夫妻,或者说所有人都没想到,时砚和时临的关系,能好到这种程度,连互换人生的事情都能不放在心上。
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当然时砚二人也不需要别人理解就是了。
闻母略过这个话题,自然的说起另一件事:“妈也不问你们离家出走这段日子到底在做什么,但现如今既然在这里遇上,往后就别乱跑了,国内现在十分混乱,一点儿都不安全,你们小孩儿家家的,在妈眼前才让人放心。
何况我们在港城也停留不了多久,等法国那边的手续办理齐全,咱们就要启程前往法国,这一走也不知何时还能回来,或许这辈子都没机会回来,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才好。”
闻母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
看着时砚二人,这两个儿子,她私心里一个都不想失去。
但两人终究要让她失望了,才知道闻家人的终极目标不是港城的时临,那才叫一个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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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跑跑路
时临觉得自己难死了, 从小相依为命的妹妹几经波折,周周转转,到底还是成了亲妹妹。
现如今, 这个妹妹成了亲生母亲心里的一根刺, 直愣愣的刺在母亲心上, 以至于母亲和父亲关系不睦到如今地步。
他夹在中间, 不知该偏向谁, 但不管偏向谁, 都会伤害另一个。
“我就像三流画本子里那种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想左右逢源, 偏被现实逼迫,不得不做出选择,犹犹豫豫,无法抉择的渣男, 实在太难了。”
本来时砚和时临住两个房间, 但为了安全考虑,隔壁房间只是个摆设, 兄弟两平时都睡在这边, 行礼也放在这边,就是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发生, 好随时跑路。
从沈明月房间出来, 时临直接在小会客厅沙发上咸鱼躺, 一脸生无可恋。
时砚毫无诚意的建议:“或许她们并不需要你选择,你可以两头讨好。”
时临评价:“渣。”
时砚只能提醒他另一件事:“刚才糊弄过去了,但妈那边不会轻易放弃让你跟着他们去法国的想法,他们针对的主要目标肯定还是你,你最好心里有数。”
去法国是不可能去法国的, 但具体怎么个不去,还需要讲究策略,毕竟跟家里无冤无仇,之前也没什么矛盾,没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件事不好处理。
但是两人当下面临的最主要问题,还不是来自家庭内部的矛盾,而是外面关于那批机器的事情,之前的预定到港时间是后日,现在船在海上遇到了点问题,无法按时到达,前些日子做的计划需要做出相应修改,时砚要做好各方面的调度。
要说完全避开各方势力是不可能的,只能说尽可能不动声色,惊动最少的人,办成这件事,况且这件事想要完成,本身离不开一些相关人士的支持和资助。
时砚用了一下午,将计划完善好,又用特殊手法将消息传递出去,静观其变。
做完这一切,拉开酒店客房的窗帘,外面夕阳漫天,从高处往下看,是与身处红尘之中完全不同的感觉,是和安城,和海城,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
“接下来还有两天空闲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先把家务事解决了吧,妈虽然在和爸闹别扭,但遇到咱们这种事不会瞒着爸。
咱们也不能不声不响,连个告别都没有,直接离开港城,说不得这一别,往后就是多少年呢,总该好好告个别,让爸妈他们安心。”时砚看着窗外的景色,对正在不断推演实验过程的时临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按照爸对妈的态度,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杀过来,与其被赌个正着,不如咱们先发制人。”时临写完最后一笔,小心收起笔记本,对时砚道。
都是行动派,加之时间紧张,两人心下有了决断,干脆趁着夜色敲开了龙港湾闻家别墅的大门。
开门的是温云,穿着上倒是与以往没什么改变,就是脸色差了很多,精神头也不是很足,一副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
见到两人,尤其是时临,温云十分惊讶,站在门口好半天没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偷偷掐了好几下胳膊,胳膊迅速泛红,确认不是这些天伤心难过之下产生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眼眶瞬间就红了。
嘴唇开开合合,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泪眼朦胧的看着时临,就是没说出一个字。
见状时砚识趣的转身在前院儿的小花园里找了个秋千坐上去,晃晃悠悠,表达了不打扰两人的决心。
不过凭借他的耳力,就算有意避开,该听到的,还是一字不落的听到耳朵里了。
盯着不远处路灯橘黄色的灯光照在地上拉出的两道人影,时砚无声的叹口气,战乱年代,时局不好,哪儿有真正幸福的如意的人呢?
在时代的洪流中,每个人微小的宛若一粒尘埃,都在艰难求生罢了。
而不远处的温云轻轻关上房门,稍微找了个拐角,躲开闻家人的视线,才敢抱着时临压抑的哭出声。
温云一声“哥”,让时临瞬间心酸不已。两人静静拥抱,给彼此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温云没说她知道自己身世时有多震惊,也没说知道一向疼爱她的父亲爷爷奶奶,在最紧要关头,竟然想着将她带走送人时有多绝望,更没说在母亲的以死相逼下,她抛下母亲,将她一人独自留在海城,跟着闻家人上路时,有多难过。
有些事情,终究是独属于一个人的回忆,旁人不必知晓,无法理解,没有感同身受。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这个人出现了,就够了。
温云从小与时临在温家相依为命长大,时临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是如父如兄的存在,两人是兄妹,是战友,感情不是一句能能解释的。
甚至在最近一年里,时临对她的帮助和影响,宛如父亲长者一般,让她的人生发生了很大改变。
温云情绪稳定后,松开时临后退两步,与时临面对面,脸上带着泪痕,眼眶通红,一副明显哭过的样子,但语气很平静:“哥,你怎么会在港城?
当初你让人给我送了钱过来,还将之前你租的那个小院子买下来留给我,没过两天我就听闻家对外放出消息,说你和时砚表哥一起出国留学了,是发生什么事又回来了吗?
还是说,国外的局势也不稳定,闻伯伯,不是,爸,他将你们叫回来,希望大家在港城定居?”
时临一听,这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丫头,想起之前他听到闻母说,闻家人是要举家搬迁到法国,做好了往后几十年不再回国的打算后那种震惊,他都不知道怎么和温云说出口。
时临深吸口气,拍拍温云肩膀:“这件事很复杂,需要等会儿我们和爸仔细聊过才能知道。”
于是在客厅假装看报,其实正在头疼怎么做才能成功接近闻母,并且不被对方赶出来,最好能将人哄回家住的闻父,一抬头就见到三个熊孩子整整齐齐排成一溜儿站在自己眼前。
说实话,闻父是吓了一跳的。
等回过神,闻父终于想起生气,指着时临的鼻子道:“翅膀硬了是吧?不是很能耐要离家出走吗?怎么,这是知道外面不好混,回家啃老来了?”
本来是想连着时砚一块儿骂的,但想想之前做的那些事儿,双方关系特殊,时砚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就算再不舍,再不见外,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了,于是只能作罢。
淡定做回沙发上,想瞧瞧两人还有什么花招。
时砚给了时临一个“全靠你了”的眼神,和温云缩在角落看父子两发挥。
时临也不愧他理科式思维,上来就给闻父一个直球,丝毫不给闻父缓冲的机会:“爸,我不回家啃老,我哥有钱,我啃他就够了!”
像是对闻父的打击还不够似的,时临图穷匕见:“我们不是回来向您认错的,这不是巧了吗?刚好咱们在港城遇上,又听说你们过段时间就要转道去法国,以后山高水远,相思难寄,只好先来向您告个别。”
闻父捂着胸口,一脸不敢置信,心里则在想,真是气糊涂了,忘了这一茬,被抓住了话柄。
不过问题不大。
闻父将拐杖不动声色的放在手边,先从最简单的问题入手:“听说?听谁说的?你们见到你母亲和姐姐了?住在同一个酒店?那可真是太巧了,既然如此,等会儿爸和你们一起回酒店,让人将你们的行礼搬回家。
既然在港城有家,为何要浪费那个钱住酒店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心知肚明。
对温云和她母亲的事儿只字不提,看来是真的不在乎这两人,不过看这父女两的相处,想来是彼此互相不在乎的可能性更高一些,时砚想。
没给时临发挥的机会,闻父接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和你母亲就你和阿薇两个孩子,将来咱们家的家业可是要交到你手上的,若是不慎落入旁人手中,爸就是闻家的罪人,将来有何颜面去见闻家的列祖列宗?
我们一家人失散多年,好不容易认回来,相处不到一月你就弃我和你母亲不顾,留书出走。
阿临,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母亲都不年轻了,别人家父母像我们这个年纪,可能已经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一把年纪,孤苦无依,流落海外,远离故土,国将不国,有家不得归,那是你想看到的场景吗?”
闻父见时临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再接再厉,用更加温和的声音道:“阿临,爸知道你不喜欢打理家业,不喜欢和家里家外那些老狐狸周旋,为了几个钱操劳一生,觉得这样的人生虚妄又无趣,纯属浪费时间。
爸还知道,你喜欢在你那小实验室做实验,关在里面一天不出来都没事儿,你心里美着呢!
你喜欢这样的日子,爸和人打听过,法国那边的相关实验室和大学资质比国内强了太多,科研环境也好,爸让人送你去那边的大学读书。
你在这边要一切从头开始,在那边就相当于踩在前人的肩膀上,不比现在死扛着要好吗?人家都说学术工作者的到了一定年龄,精力不济,工作效率下降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留在国内就是是浪费你的学术生命!
还听人说,现在国内连像样的实验器材都没有,东拼西凑,很是艰难,这不是科研工作者生长的土壤!”
没有完整实验设备的时临时砚二人:胸口双双中刀!
闻父一番发言自认为拿捏住了时临的软肋,看时临眼中满是纠结愧疚之色,为了加大筹码,瞧见时砚旁边的温云,顺便道:“你不是从小和阿云关系好吗?
刚好阿云也会跟着我们一起离开,到那时你们兄妹就不用长久分开。”
温云欲言又止,但在场除了时砚没人注意她的表情,于是她无力的再次低下了头。
这下闻父觉得稳操胜券,本来按照正常的谈判标准来说,不能直接将底牌全部掀出来,要逐步试探,慢慢摸索对方的底线。
但在闻父这里,自认为知道时临的底线,且明白时临是个直性子,与时砚不同,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甚至有时候 他说话太委婉,这孩子明明能听懂,就是装作不懂的样子,我行我素。
于是闻父也打了一个直球,内心十分淡定的等着时临点头同意。
结果时临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爸,我承认您说的其他都对,但有一点,是谁规定了科研工作者该有的生存土壤具体是何模样?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在我这里,科研无国界,但科研人员有国界,我是华国人,现在我的祖国需要我,我就不应该离开。
至于您说的家产继承问题,我想这问题您想的比我清楚多了,不需要我插手。”
时砚在旁边啧了一声:这小子想了这么久的劝说方式,竟然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吗?真的很让人怀疑他在这两天里,在繁忙的实验推算过程中,到底有几分钟是分给这件事的。
时临在闻父更加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眼尖的发现闻父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摸上立在旁边的拐杖,他奇怪的第六感告诉他离得太近,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于是不自觉的倒退两步,站在时砚身边,身体里那种奇怪的预警感才消失。
这才在闻父有些失望遗憾的眼神中,继续道:“您别再劝我了,人生在世哪有两全?谁活一辈子能没有一丝遗憾?
我若是乖乖听您的话,跟着您去法国,一辈子按照您的要求去做,是,您高兴了,开心了,对得起闻家列祖列宗了。
但我呢?
我就活该年纪轻轻,不到二十,就活在所有人的期盼中,为了让所有人开心,牺牲自己的爱好坚持,愧对兄弟,丢下祖国当个逃兵,一辈子深受良心的谴责,夜不安寝吗?”
时临的话已然十分重了,闻父的神色,也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现如今十分平静,看不出情绪。
作为一个资本家,闻父觉得儿子的想法非常幼稚,资本的世界里,跟人讲良心,早就被人生吞活剥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资本本身就是靠长期剥削底层人民壮大几身的巨大机器,他不讲感情。
或许在有更大利益的时候,可以讲讲牺牲,讲讲奉献,但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不可能的。
闻父有很多更加残酷的社会现实可以教导时临,让他认清这个世界到底有多肮脏冷血,但看时临一副认定了就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样儿,闻父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来。
时临直言:“爸,前前后后加起来,我回闻家和你们相处的时间也没一个月,咱们之间论感情,除了血缘关系,那真没多少。
但我这人大概是打小没接受过什么来自周围善意的原因,别人对我好一分,我会加倍回报,现在你们真心为了我好,我也非常真诚的和您谈。
论利益,闻家庞大的家业拴不住我,本来我不打算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但我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有太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不想将宝贵时间浪费在处理生活琐事上。”
闻父明显不死心,但同样,这老狐狸也清楚的知道此时和时临对上,他讨不到什么好处,甚至可能将时临给惹毛了,给他再次来个留书出走。港城毕竟不是闻家的地盘儿,他还真拿时临没办法。
于是暂时妥协:“行,爸知道你的想法了,但你也要给爸一个接受的过程不是?总不能你上来噼里啪啦一顿说,然后就让爸当即接受你所有的思想要求吧?
这不现实。
先给爸一段时间,咱们各自冷静一下,先去酒店帮你搬行李好吗?”
时临觉得他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不管闻父是真的接受了还是在实行缓兵之计,他不接招,闻父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时临觉得这件事,问题不大。
于是不再纠结,带着温云先一步转身离开。
时临觉得,看他妈沈女士的态度,其实对闻父很有感情,但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可不管过去过不去,往后余生几十年在国外度过,闻时薇会嫁人有自己的家庭。
家里可能就剩下闻父闻母两人,若是长时间闹矛盾,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亏的只能是闻母,所以先让两口子解决家庭内部矛盾非常重要。
绝对想不到,闻父一转眼,就找上了留在后面的时砚。
至于时砚本人,看到时临的表现,粗中带细,对一个没心眼儿的科研人员来说,算是尽力了。
于是他主动留下来,和闻父谈谈。
说起来,这还是闻母上次在谷雨那天组织的那场家宴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都是老狐狸,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功夫一流,闻父笑呵呵的对时砚道:“阿砚你是个聪明孩子,阿临不懂的很多事情你都懂,你知道爸说的都是对的。
回头你帮爸劝劝阿临,爸就他一个儿子,闻家不能落到外人手里,否则我和你妈还有你姐姐,都没好下场,他必须跟我们走。
还有,爸是希望你和阿临能互相扶持,将闻家发扬光大的。”
时砚觉得可笑,可能这么多话中,就闻家落到外人手里,闻父闻母首当其冲落不着好是真的吧。
此时两人刚好走到车旁,时砚挥手让时临和温云两人去前面车上,他则钻进了副驾驶位置,和闻父上了同一辆车。
“爸,您都说了我聪明,就不该用这些事情来糊弄我,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到底我懂,您知道我的能力,能在外面有自己的家业,为什么要给阿临做下手打工呢?
义父义子的名头可绑不住我。
闻家养育我多年,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尽己所能的帮助,但不是这种将我的一辈子都搭给闻家去报答的方式。”
闻父觉得心口又开始痛了,接连被两个孩子怼的胸口疼,让他脸色非常难看。
此时已经到了夜里十点钟,街道两边路灯昏暗,偶尔路过还能看见几只蚊子聚在等下盘旋,而车内只开了一盏暖黄色并不明亮的小灯照明,时砚通过后视镜瞧了一眼,闻父的脸色在柔光下看起来有点点阴沉。
不过时砚并不在意就是了。
“我很清醒,因此也不会觉得沈明心女士和沈明月女士,以及您之间的恩怨,进而导致我从一出生,命运轨迹被迫偏离,过上了不属于我的人上人的生活,就对您和时临产生愧疚。
这么想是对我的道德绑架,明明错的不是我,甚至可以说是因为你们做长辈的在长达十几年间产生的矛盾,才有后面的事情发生,我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呢?
因此,您对时临说的那一套,就不用在我身上实验了,时临听不懂,我心情不好的话,可是会反唇相讥的,我担心我认真起来,您心脏受不住。”
说到底,当年沈明心算计闻道远不成,反被闻道远算计嫁给温到缘,沈明心就算再蠢,过了好几年也该知道她有那个下场全是闻道远推波助澜的后果。
那她换子,真的就只是嫉妒姐姐沈明月吗?没有一点儿报复闻道远的想法吗?
时砚觉得这件事闻道远自己心里有数。
后车座上异常沉默,时砚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小憩,他不觉得闻道远是个容易放弃的人,毕竟在闻家庞大的家业和儿子上,这件事拉扯上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是很常见的事。
但时砚的时间不允许。
时砚在心里盘算着今晚带着时临连夜跑路的可能,只要足够谨慎,在港城想要躲开闻家的眼线,不是一件难事。
尤其是下车后,闻父突然凑近时砚,意味深长的对他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在为安城做事。”
话里的威胁意味不要太明显,和安城不对付的政党可太多了,只要闻父狠下心,稍微透露出去一点儿,他和时临二人很可能就要前功尽弃。
这更加让时砚确定了连夜跑路的想法。
因此,在一行人到达九楼后,时砚不动声色的对闻父道:“妈她们住在十楼1081,您先上去,我和阿临收拾行李,等会儿跟您一起回去。”
临时一脸震惊:“不是,哥,咱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你怎么回事儿啊?这一回去咱们还能出来吗?”
一脸“哥你是不是沾上脏东西了,这根本不是你,快将我哥还给我”的眼神。
闻道远一点儿都不吃惊时砚态度的转变,非常满意时砚识时务的表现,拍拍他的肩膀:“阿砚你果然是个聪明孩子。”
时砚回以一笑。
等闻父带着温云上楼,时砚拉着时临回到房间,催促对方收拾行李:“咱们只有五分钟时间,五分钟后必须离开酒店。”
时临被时砚的行动所感染,快速收拾东西,顺便不解的问:“咱们这是干嘛呀?”
时砚:“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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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条三条腿
时临听时砚这么说, 没多问,直接收拾东西,非常低调的下了楼, 跟着时砚左拐右拐, 进了一条小巷子,在巷子末尾一家大门看上去锈迹斑斑的院门口停下。
时临一脸纳闷儿:“咱们来这儿做什么?”
时砚没说话, 从门口花盆底下摸出一把钥匙, 直接打开门进去。
进去后, 时临才发现院子外面看着不起眼, 里面五脏俱全,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手摸上去还是新的,桌椅上一层薄薄的灰尘,明显是最近有人来打扫过。
时临很快反应过来:“安城秘密联络点?”
“明面上, 这里是港城某富豪养在外面不敢带回家的外室的住处。”时砚仔细检查四周,确定没什么危险后,才对时临道。
时临没问时砚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只问:“突然离开酒店,是发生了什么吗?”
时砚坐在椅子上点头:“可以这么说, 爸那边不知怎么知道咱们在为安城做事的, 他要是真想将你带走, 手里最有利的威胁手段就是这个。
我不想和他老人家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伤了情分,所以只能先避开。咱们在外面,他手里的牌才不敢随意打出去,以免误伤。”
于是等闻父又一次被闻母赶出房间的时候, 沉着脸去找两个儿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两人不见了。
闻父将拐杖在地上敲的梆梆作响:“这两个孩子是真狠啊!比我这当父亲的狠多了!我不过是嘴上威胁两句,他们又给我玩儿不告而别这一套!”
闻父就是方才被时砚提出的,先去找闻母,这个诱饵给诱惑了,才没想到这一茬,现在回过神了,不得不再一次感叹:“温家不配有阿砚这样的好孩子!温到缘那个废物到底是怎么生出阿砚这么好孩子的?”
温云跟在闻父身后默默瞧着这一切没说话,想起方才在车上,时临对她说的话,眼中情绪变化莫测。
闻父来一趟,不仅没将老婆哄回去,还把好不容易才有了影儿的儿子又给弄丢了,心塞不已。真想直接掉头回家,但不行,只能硬着头皮,重新上到十楼,将事情一五一十跟沈明月说清楚。
不管夫妻两是如何想将儿子带走,时临铁了心留在国内,有时砚在身边帮忙,闻家人很难真的将人找到,即使时砚二人现在的住址,距离酒店不过隔着两条街而已。
在此期间,冯教授又联系了时砚一次,以他个人的名义,赠送给时砚一套他们实验室现有最先进的实验器材。
冯教授是真的欣赏时砚,虽然时砚拒绝了他的邀约,但他想和时砚做朋友,希望两人能保持友好的通信往来,同时也不愿意看到时砚大好的科研天赋因为没有合适的实验器材被浪费,这对时砚的生命来说,就是一种谋杀。
日子很快到了约定的交接日期,凌晨三点时砚二人就起床洗漱,将小院恢复成无人居住的状态,趁着夜色离开巷子,刚在街头停留了不到一分钟,就有人开车停在两人面前。
开车之人长相普通,属于仍在人群中从此再也无法寻出的类型,打开车窗对时砚道:“先生,借个火。”
时砚的大半儿脸藏在立起来的领子中,声音听不真切:“思威楼的火柴,要么?”
那人摇头:“那个味儿太冲,有保国牌儿打火机吗?”
“只有保国牌儿的火柴。”
说着两人视线对上很快又分开,时砚扔了一盒火柴给对方,和时临从后座上了车,车子以极快的速度离开原地,前座的司机对时砚道:“船在四点二十左右靠岸,你们只有二十五分钟时间。
港口每隔半小时就有督察组的人巡查,我们的人会尽量拖延督察组的脚步,但时间无法保证,你们尽快。
我们老大说,最近港城情况不对,上头查的很严,万一情况不好,扔掉机器保人,若是人落入英国人手里,会非常麻烦。”
人不能落在督察组手里,但机器也不能丢,时砚身上的压力非常大。
时临紧张的手心冒汗,时砚将车窗开了个缝儿,让夜风吹进来,凌晨三点多的港城,漆黑一片,不远处大楼灯火通明,时砚知道那是港城督察组所在的办公大楼。
在脑海里将各方面的人手布置重新过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偏头看时临。
时临察觉到时砚的视线,轻声道:“你放心,我能行的!”
时砚拍拍对方手臂,没说什么,人总要长大的,外面的世道乱,回到安城也不见得就一定安稳,退一万步说,将来回家继承闻家的家业,要面对那些老狐狸,一样刀光剑影,危险重重。
人,总要学会长大,学会自己迈出第一步。
车到码头的时候,时砚借车车内微弱的灯光瞧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刚好是四点整。
司机闷声对时砚道:“我们老大让我给你带句话,老大说,十分欣赏你这个同学,最近你们家发生的事情他略有耳闻,若是将来在安城过的不自在,乔家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时砚没说话,下车后,才在司机一脸期待的眼神中,冷声道:“另一条腿不想要了可以继续说骚话。”
司机这才恍然想起,少爷几天前出去见了个朋友,回头就被人打断了一条腿抬回来,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非要说是自己不小心摔断的。
老爷子知道后又气又急,要让人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被少爷撒泼打滚儿的拦下了。再想想自家少爷为了拦住督察组的人,今儿大半夜不睡觉,爬起来带着几瓶酒半路去撒酒疯的举动。
没忍住多看了眼前之人一眼,司机对时砚的崇拜之情瞬间飙升,能让自家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少爷那般维护之人,绝对是个蓝颜祸水。
司机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脚油门儿从港口离开,汽车尾气差点儿喷了两人一脸。
时砚抬手看看时间,还有五分钟时间,两人找个僻静的位置慢慢等待,时临没话找话,转移注意力:“哥,刚才那人什么意思?”
时砚双手插在大衣兜儿里,样子酷的不行,迎着远处的海风,发丝微微摆动,非常随意道:“哦,没什么,他性取向有些特殊,从上学的时候就对我有意思。这是咒我在别处混不下去,只能投奔他呢。”
时临惊的目瞪口呆,毕竟他是一个非常传统的男孩子,委实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弯绕,只以为是时砚找的熟人帮忙办这件事。
时砚看时临的反应有趣,刚好四周空寂无人,不妨再多说了几句:“知道这趟任务为何非咱们两新人不可吗?就是因为我在港城有能说得上话的关系。
那关系就是乔治安,前几天咱两分头行动,我去找他,他想借此要挟我陪他睡觉,然后我就用拳头告诉他,以前不搭理他是我两性别不对,现在不搭理他,是因为我就算想找男人,那也得是我睡男人,没有男人睡我的份儿。
乔治安不想被睡,又不小心在切磋中断了一条腿,只能愿赌服输,乖乖帮这个忙。”
乔治安,港城船王乔玉州的外孙子,也是乔玉州名义上唯一的继承人,说到港城船王乔家,几乎所有港城人都知道,乔玉州这辈子妻妾成群,至今为止就生了一个女儿,连个儿子的影儿都没摸着。
大家伙儿私下里传言乔玉州发家不干净,做多了缺德事,生不出儿子,乔玉州不信邪,为了生孩子,不知道请了国内外多少大师。
折腾了小半辈子,最后还是给唯一的女儿招了个老实上门女婿,女婿让他看着闹心,但两人生的孩子,也就是乔治安,十分得老爷子的喜欢,从小就带在身边教养,宠爱非常,是乔家的太子爷。
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老爷子其实在女儿十来岁的时候,还有个姨太太给他生了个儿子,结果那孩子命薄,小心翼翼养着,不到三岁,无缘无故一天夜里就去了,事后老爷子震怒,却没查出丝毫人为的原因,才逐渐信命,开始做善事,一步步成了港城有名的慈善家。
乔家的势力在港城虽说不上一手遮天,但遮半天绰绰有余,因此时砚才会第一时间找上乔治安。
时临一脸震惊的看着时砚,连紧张都忘了:“可是,哥,你,你真的喜欢男人啊?”
时砚心说,当然是假的,我只想独自美丽,至今没遇到心动的,谁知道那人到底存不存在,是男是女,何时出现?
但看时临的样子,时砚坏心顿起,认真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时临愣愣道:“没,没问题,我,我会替你保密的!”
看时间差不多了,时砚大跨步走出角落:“去吧,等会儿在我们在约定地点集合。”
时临本次的任务,是去船舱下面验货,这批机器是安城那边找国外友人帮忙采购的,那边也是托关系找熟人,折腾了一大圈儿才弄好,付了好大一笔押金,等这批货完整到时砚手里,安城确认无误后,那边的押金才会退回国外友人手里。
没错,这年头的跨国垄断生意就是这么牛逼,卖家收取买家高于实际价格三倍的押金,然后将多余的押金存入国际银行,若买家确认收货后,就去国际银行专属账号将多余押金取走。
若买家中途出事,那对不起,这笔钱超过一年时间不动,就只能无条件落入卖家手里了。
至于价格太高不想买,或者不信任卖家之类的问题那根本就不存在,全世界至今也只有那么几家相关生产商,一家更比一家黑,订单排到几年后,一般人根本没得选。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要拿出这么大一笔现金,对方肯定东拼西凑找人借钱了,为了不给对方造成资金链中断,时砚这边必须要快。
这也是为什么一听船在沪城不能上岸,需要在附近的海岛漂泊几天然后找机会上岸后,安城那边人就急了,根本顾不上时砚和时临还是两个才加入安城的新人,且两人是才十七岁的半大孩子,就敢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两人手里的原因。
四点十八分,轮船准时在码头靠岸,时砚逆着人流走上轮船,站在甲板上做好一个领导人该做的一切,所有人分头行动,时临远远地看了一眼衣角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时砚,转身跟着人往船舱入口跑。
港城码头停泊的船,百分之八十都是乔家的,剩余的百分之二十,也跟乔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时砚脚下这艘也不例外,船长提前得了少爷吩咐,暗中配合时砚,发现不对情况,会及时向时砚通报。
四点三十分,四周黑漆漆一片,正是人一天中最疲惫最放松的时候,距离上船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船上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装卸工人忙忙碌碌,帮着雇主扛货,周围嘈杂之声顿起,人一多,就更加容易暴露。
三分钟后,陆陆续续有人混在扛货的工人中,将零件抬下轮船。
虽然大家伪装的很成功,但时砚还是能一眼就认出自己人,这些人都是时砚这些天一个个亲手安置在相应的位置上,哪个人什么时候从哪里出发,要做什么,都有具体的划分,尽量保证每个人都发挥最大效力。
因为他们真的人手不足,这批机器又不能交给旁人接手,只能出此下策。
时砚在船板上来回走动,以便于观察附近的安全情况,码头上每日都有港城督察组的人清查,这边政府一向和津城政府走得近,万一被督察组抓到,就不是简单的非法走私事件,可能还会将安城拖下水。
有个工人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这一摔可不要紧,要是箱子里的东西掉出来,是个人都能看明白,可不是什么国外进口牛肉罐头。
时砚轻松将人扶住,顺手不动声色的将箱子轻轻放在地上,声音温润:“小心点儿,别砸到人。”
那人愣了一瞬,千恩万谢的抬着箱子离开。
时砚继续在船板上走动,宛若一个正常欣赏海上夜景的贵公子,非常显眼,由于太显眼,反倒没人会怀疑他此举的动机。
四点四十,时临从船舱满头大汗的跑出来,被外面的海风一吹,刚才由于紧张出的汗瞬间风干,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作为最后一个离开船舱的人,时临状似不经意间朝时砚打了个手势,然后像个调皮的跟家人走散的大男孩儿一般,紧追着前头家人的步子而去。
时砚亲眼看着他们下船,将货物一批批不动声色的往车上转移,转身和盘腿坐在甲板上沟通天地阴阳的船长表示了感谢。
船长从旁边的箱子里取出一瓶红酒递给时砚:“这是我出海回来后,最喜欢的一款红酒,每次回家能喝上一口,我就知道我又一次成功的活着回来了,他是我的幸运酒。
我或许没有告诉你,我爷爷的老家在安城,小时候爷爷总说,我们的根在安城,虽然我不是很能理解,也不知道你具体来自哪里,但我希望你能幸运,心想事成。”
时砚接过红酒,告诉船长:“或许等将来有一日,侵略者彻底从我们国家滚出去,你可以去安城瞧瞧,我想你会喜欢那里的,到时候你也许能明白你爷爷的话是什么意思。”
时砚拎着酒刚下船,看见远处时临朝他招手,刚朝前迈了两步,感觉不对,回头一看,远远地走来至少两队督察组,人数上就比之前了解的多一半儿。
明显是乔治安那边出了岔子,或者说乔治安也被人给装进套子里去了,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当务之急是将机器带出这地界。
时砚当机立断让其余人先带着机器走,自己转头去引开那些人。
时临一瞧就急了,眼见着时砚三两下挤入人群不见踪影,想追上去,被两个同伴直接动手拖走。
眼看督察组的人转了一圈儿,目标马上就要落在时临一行人身上,时砚直接朝着督察组头目开了一木仓,对方头上的帽子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督察组瞬间紧张,全员拔出木仓,戒备起来,顾不上去查时临一行人。
此时是凌晨四点五十八,码头已经有了天光破晓的征兆,海平面上一轮红日缓缓升起,视力范围瞬间扩大数倍,想做什么,很难继续隐藏在黑暗中。
时砚换了个方向,继续朝领头人的头发开了一木仓,子弹略过领头人的头发,带起的焦糊味儿弥漫在周围人鼻尖,最终落在前方空地上,地上瞬间出现一个小窟窿。
这群人算是看明白了,愤怒道:“这是逗我们玩儿呢!该死,到底是谁?一定要将人找出来千刀万剐!”
不远处站在木板后的时砚心说,那可真不好意思,没这个机会了。
这般想着,手下动作一点儿没落,干脆利落的将那群人的帽子全部打落。
一群人气急败坏的又担惊受怕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好半天感觉没动静,有人尝试走出一步,头上就传来一阵头发的焦糊味儿,顺便脚下多出一个被子弹打出来的小坑。
时砚愣是用这种小把戏,将这群人在原地困了半个小时,看时间差不多,最后朝天开了一木仓,将码头周围出来讨生活的百姓吓了一跳,周围瞬间混乱。
时砚在混乱的人群中,从容离开。
要说他为什么不选择和那些人正面刚,自然是因为他们的货,要在两日后才离开港城,现在将督察组的人搞死了,回头督察组将海岸拉上警戒线,严查进出人口货物,他们才是彻底走不掉了。
像这样,让人摸不清底细,分不清有没有恶意,才能被人忌惮。
原来的住处肯定是不能回的,这次又有新的窝点,在一处靠近港口的小巷子里,位置有些偏,外表看上去是两个职业舞女的住处,虽说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但附近人因为这里住着两个舞女,还听说这两个舞女是那种关系,就很看不上,且不愿意与这边走动。
生怕与舞女多说一句话,就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一般,刚好利于众人隐藏。
时砚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只剩下时临和另外一个年长穿着青布长衫的男子。
男子见时砚回来,拍拍时临肩膀:“两日后码头见。”
说完转身匆匆离开,时临这才后知后觉,这人是担心他不听话跑出去添乱,才特意留在这里看着他,且看对方的神色,他没少耽搁人家正事。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时砚安危问题。
“无碍,只是和督察组的人玩玩儿而已,没正面接触。”时砚主动解释。
“方才和乔治安那边联系的人送来消息,说乔治安昨儿半夜与督察组的人喝酒时出了点儿意外,现在人躺在医院,后面的事他有心无力了。”
时临很担心:“咱们后日离开是用乔家的船,乔治安因为咱们的事儿住院,会不会对此有影响?”
这个时砚倒是不担心,不过乔治安都已经住院了,他还是该送个果篮探望一下并表示感谢。
时砚的身份对于港城人来说,非常陌生,于是便光明正大踩着夕阳的余晖,拎着一个果篮,一身酷到没朋友的黑色风衣,出现在乔治安的病房。
乔治安正生无可恋的躺在病床上听广播,见到时砚双眼瞬间就亮了,开口不正经的骚话直往外冒:“我说老同学,你这样真是让我欲罢不能,帅的我合不拢腿,你真不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吗?
我们老乔家的产业与闻家相比只多不少,跟着我好处少不了你的!你看我为你先后断了一条腿加一只胳膊,毫无怨言,可谓是诚意十足,考虑考虑呗。”
时砚坐在病床边,全当乔治安在放屁,这家伙从上学那会儿起,只要见到长的好看的男生,上去就是一通告白,台词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多少年都没换过,为此没少挨直男们的揍,但乔治安本人乐在其中。
时砚爽快的接口:“倒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只睡男人,你要是能接受,我无所谓,乔家的嫁妆全给你留着压箱底,我一分都不动。”
乔治安长这么大,大总攻,第一次听说让他嫁人的论调,觉得十分新鲜,想想那个场景,忍不住打个哆嗦。
“艹,时砚,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我没办成,故意来恶心我的?你他娘的还是不是老子最好的哥们儿了?”
“不是,我是来确认一下,后天的事情不会再出现问题了吧?这次要是出问题,你先想想剩下的两条腿哪边儿不想要了,我好直接帮你。”
时砚说话的时候,手里的水果刀漂亮的削出一个莹润的苹果,刀尖儿在日光的反射下,闪出一缕幽光,威胁意味十足。
乔治安不由自主想起时砚那天动手揍他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夹紧双腿,总觉得再出现失误,自己的第三条腿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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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于刺激
别看乔治安表面上吊儿郎当游戏人间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事实上做事很靠谱,从他被乔老爷子带在身边教养大,且十几年过去, 丝毫不动摇他作为继承人的地位就可以看出, 乔老爷子心里非常中意这个外孙。
这次乔治安之所以住进医院,实属意外。
乔治安骂骂咧咧说完了他的倒霉故事,时砚仔细分析,确定这件事中,乔治安的运气差到了极点, 喝凉水塞牙的地步, 着实没什么好说的。
确定不是被人盯上, 特意针对了, 时砚便放心许多, 起身告辞。
乔治安一脸受伤的躺在病床上, 艰难的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捂着胸口做出心碎状:“时砚, 你真是个无情的男人,我为你生为你死, 为你缺胳膊断腿,你眼里竟然只有我们老乔家的船只和航线!”
时砚没说什么,病房外传来一道凉嗖嗖的声音:“乔治安,你长本事了,以前都是单纯的金钱交易关系,现在竟然卑微至此, 学会为谁生为谁死了, 真是了不得呢!”
人没进来,光凭声音,乔治安就情绪激动起来:“艹, 姓冯的,你他娘的还敢来!老子这样是被谁害的?你还有脸说?”
时砚抬头就见一个比乔治安稍微成熟些的男子缓缓走进病房,一身裁剪得体的西服穿在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见到时砚后,眼神说不上和善与否,盯着时砚打量好几眼。
转而声音危险的问乔治安:“要死要活就是为了他?”
指的是时砚。
“你那条腿是不是因为他受伤的?”
默默看戏的时砚,总觉得来人这一副抓奸的酸溜溜语气,像极了在家等着丈夫吃饭的妻子质问老公为何在外面鬼混。
本来要离开的脚步就慢了几分。
这姓冯的,就是乔治安口中那个无缘无故跑出去破坏了他昨晚计划,还害他不得不住院的罪魁祸首,据乔治安所说,对方比他大几岁,他从小和这人八字不合,两个从小打到大,见面未和谐相处过哪怕一分钟。
乔治安一脸不耐烦:“艹,姓冯的你他娘的有病吧?我因为谁断了条腿关你什么事儿啊?再说你有什么脸指着别人的鼻子质问,我这条胳膊还不是被你推出去才摔伤的!”
姓冯的心虚了一秒,随即看到乔治安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冷哼道:“这不是正好,你能为别人断一条腿,也为我断一条胳膊,公平的很!”
乔治安:“……”
乔治安觉得姓冯的有病。
时砚算是看明白了,知道这人不是真来找茬的,也知道乔治安没有因为昨晚的事被别人盯上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放心离开病房。
这里是乔家的私人医院,为了保证良好的环境,地理位置有些偏僻,时砚出了医院大门,走了好一段路,才重新回到充满烟火气的人间。
此时天色已晚,街上亮起暖黄的灯,各种地摊摆在路两边,尤其是港城独有吃食的味道交杂在一起,直愣愣的钻进时砚鼻子,这才让时砚想起来今儿忙了一天还没吃饭。
找了家看起来十分热闹的摊子,要了一份儿车仔面,周围全是夹杂着各地方言的口音,就算听不懂,连猜带比划,也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本来场面十分和谐,时砚满意的吃完面准备慢慢喝汤。
一抬头,就见温云坐在对面的桌子上,形单影只,手里抱着一只大碗埋头吃面,旁边很快围上去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一看就是街头特产小混混,这种人,不管在哪里,都屡见不鲜,专门欺负落单的单身女子。
猥琐又下流。
周围人敢怒不敢言,深受其害,只能独善其身,远远地躲开,心里为这个可怜又漂亮的女人向上帝祈祷。
心事重重的温云,一开始没发现哪里不对,突然感觉周围的喧嚣声小了许多的时候,抬头就对上一溜儿猥琐男的脸,还有人的手伸过来,试图在她身上占便宜,顿时吓了一跳。
随即很快就镇定下来,将碗狠狠地在桌上一拍,语气严厉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爸爸是谁吗?这只手是不想要了吗?”
温云是用英语说的,这时候的港城,由于历史原因,英语十分普遍,几乎所有人都能听懂且熟练使用,虽然磕磕绊绊,但该表达的意思十分清楚。
还别说那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真吓住了几个混混,就连周围人都在怀疑这位身着普通,手上连一件值钱首饰都没有的姑娘,会不会是哪家千金小姐跑出来体验人生来了?
很显然,几个混混选中温云,除了她独身一人,还有她一看就不是有权有势人家出来的,他们惹得起。
但这时候走人,实在过于丢脸,往后他们还怎么在这条街上混?以往培养出来的威望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几人踟蹰之时,其中一人对着温云上下打量几眼,最终将视线定在温云手上,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指着她手大声对同伴道:“这个女人在撒谎,她一定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帮佣,打着主人家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的!
你们看她的手心,还有茧呢!手背有伤痕,一看就是洗碗做饭无意间弄的,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手上会有这玩意儿?”
温云心中一惊,快速将手收回去,心里懊悔的很,这是她从海城出来,一路上为了不讨人嫌,主动帮着熬药做饭烧火磨出来的。
往日在温家有人伺候,根本没做过粗活儿的手娇贵的很,赶路途中连着做了一个月活儿,先是起水泡,慢慢的就成了老茧。
几人见温云神色,以为自己猜中了事情真相,当即上前一步,将温云团团围住,不规矩的手已经伸到了半空。
“啊!”
“谁?”
“出来?”
接二连三的惨叫发出后,本还在绞尽脑汁想怎么逃离魔爪的温云,这才发现几人即将对她欲行不轨的手背上分别直挺挺的插着一根小木棍,深入血肉,一看就非常疼。
仔细一瞧,可不就是车仔面小吃摊子上放的这种非常普通的筷子嘛!
变故陡生,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几人再也顾不上调戏温云,抱着自己一只手痛的跳脚,对着手背上插的筷子直抽气,没勇气自己动手拔下来,也害怕暗中之人再次动手,心惊胆战的想要在无数人中寻找出手之人。
奈何时砚出手太快,就连坐在他对面的食客都没发现。
温云同样在寻找这个人,但她的目标则小很多,就在这个摊子的食客中寻。
然后不期然就对上了时砚的视线。
时砚慢悠悠喝完最后一口汤,淡定的和窝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老板结账,转身隐入人群。
很快旁边就传来温云气喘吁吁的声音:“谢谢你,时砚哥。”
时砚双手踹在大衣口袋里,慢慢往前走,散步似的,漫无目的:“不客气,时临的妹妹也是我妹妹。”
倒是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温云闷不吭声的跟着时砚走了一段路,犹豫再三,还是咬着牙问时砚:“时砚哥,我不想去法国,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娘还在海城等着我,我想回去,就算现在海城不能进,我也可以等能进的时候去找她,留在内地,总还有个念想,去了国外,怕是……”
温云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她的请求:“我,我能不能跟着你和时临哥回去?”
时砚停下脚步,旁边刚好是一家裁缝店,店里橱窗挂着几件几经改良,最近非常流行的旗袍,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会发光似的,吸引着周围往来的摩登女郎们的视线。
和眼下灰扑扑,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值店里旗袍一颗盘扣的温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时砚转身,低头对上温云期待的视线,听不出什么情绪的问道:“不先说说你是怎么搞成这样的吗?”
温云一咬牙,实话实说道:“那天你和是时临哥连夜离开后,闻伯父非常生气,还病了,情绪不好,不想看见我。
沈阿姨听说后,带着时薇姐回家住,她们两需要照顾闻伯父,家里没人管我,我觉得自己很多余,还很担心我娘,听说海城的情况很不好,我就想出来找找门路,看看有没有回去的船,可惜这几天一无所获。”
温云和闻父这对父女,互相看不上对方,从称呼上就很容易分辨。
这时候连通港城和内陆的船只,上船要么是有贵的要死的船票以及政府的相关文件,要么就是偷渡。
对温云来说,政府文件她人生地不熟根本拿不到手,偷渡还要有门路,一不小心就会被骗。看温云的样子虽然没别骗,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时砚自己通过半年的修养,身体素质有了极大改变,寒暑不侵,但看温云被风一吹瑟瑟发抖的样子,加上衣摆方才不小心沾染的汤渍,着实狼狈,想了下直接带着人进了旁边的裁缝店。
当时砚提出想给温云弄一身暖和的衣服时,那个顶着一头光滑的能摔死蚊子的头发的裁缝店老板满脸不耐烦。
挥手对两人道:“小崽种是来耍我的吧?也不瞧瞧这是你们穷鬼能来的地方吗?我们旗袍店做出来的衣服,什么时候需要考虑保暖了?趁我没生气前赶快滚蛋!”
于是时砚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在老板面前晃悠:“这件事办好了,这些都是你的!”
那中年男人见到票子后脸笑的像朵菊花,点头的时候,原本光滑的头发翘起了几根,在对面镜子里是如此突兀明显,但他一点儿都不在乎,弯腰弓背,一口一个少爷小姐,请时砚二人上座,倒茶上点心,俨然一副贵客待遇。
人火速往后面工作间跑去。
时砚将一沓纸币随意仍在桌上,啧啧称奇:“钞能力。”
温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时砚这般花钱之人,就是她爹,那个海城有名的花花公子,也没敢将钱这般不当钱。
“别多想,就想找个地方听听你的想法,你想的事,直接找时临不是更好吗?你知道他很少拒绝你的请求。”
温云认真看了时砚一眼:“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他为难,我看的出来,你们之间凡事是以时砚哥你为主。
当然我也不想时砚哥你为难,若是你能帮忙就帮,若是不能帮,也不勉强你。我手头还有些钱,暂时可以慢慢想办法,不着急。”
虽然嘴上说不着急,但看着没日没夜,没头苍蝇,满世界乱找的样子,一点儿不像不着急的样子。
时砚同样认真道:“我不管时临是怎么和你说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但事实上,我们生活的环境非常艰苦,我只简单说一点,我和时临每日三餐都要自己动手,洗衣做饭,日常上山捡柴,农忙时下田种地。
平日睡的屋子老鼠蟑螂乱窜,到了夏日街上到处都是苍蝇蚊子,因为布料有限,一年四季可能就那么几件衣服,好几年都没得换,缝缝补补一将就就是好几年。
有时候物资紧张,大家伙儿只能省着吃,从一日三餐变成一日两餐,从干饭变成稀饭,到了冬天就更惨,只能吃到秋天腌好的咸菜和酸菜,一吃就是一个冬天。
至于肉什么的,完全靠运气,有些东西是拿着钱都买不到的,你要想想,你能接受那样的生活吗?”
其实时砚说的已经很多了,但凡一个对外面政局稍有了解的人,就能猜出时砚现在大概为哪方做事。
但温云对此一无所知,虽然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但到底受眼界影响,局限性太强。
温云没说话,时砚也不催她,将桌上的一沓票子握在手里无聊的把玩。
打破这一片宁静的,是裁缝店老板兴高采烈的声音:“您二位久等了,瞧瞧这一身可好?既保暖又摩登,是前些天那位夫人穿着出席过乔家晚宴的样式,当时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我私底下练习了好多次,这是做的最成功的一件,小的今儿实话实说,本来做出来是想送人做人情,但您二位诚心要,小的也不藏私!”
时砚不耐烦听人叨叨,直接示意温云先去换上。
等人出来后,在店老板一脸谄媚的笑容中,时砚再次将那一沓钞票放在桌上,带着穿毛呢大衣的温云重新走上街道。
借着昏黄的灯光,时砚对沉默了许多的温云道:“说实话,从小伺候你的佣人,日子过的都比我们强,我们是为了理想,为了所有同胞在奋斗,心里非常丰富,但物资确实称得上贫乏。
或许你可以想想,当初十里街旁边,柳树胡同的那些人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过的就是什么日子。”
说着时砚从兜里摸出一支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递给温云:“后天凌晨,若是你还想跟我们一起走,就去这个地方,自然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
回到住处时,时临在灯下对着实验记录一遍遍在脑内做推演,见到时砚关心道:“怎么回来这么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时砚想了下没将遇到温云的事告诉时临,现在知道除了担心别无他法,等温云做出决定后再说也来得及。
于是时砚道:“在外面吃了点东西耽搁了些许时间。”
说着将手中打包带回来散发着香味的食物放到桌上:“回来的路上顺手买的,闻着还挺香,尝尝。”
时临一点儿都没怀疑时砚的话,美滋滋的去吃东西了。
不过当温云被人秘密带到船上时,看着时临和温云两人互相埋怨又互相担心,一时半会儿没空搭理旁人的样子,时砚就知道不用他多费口舌解释了。
船是半夜从港口出发,乔治安坐着轮椅偷偷摸摸出现在岸边,身后还站着一个黑脸推轮椅的冯家小伙子。
乔治安不满的对时砚道:“才来几天,咱们就一起吃了顿饭,你又要走,时砚你真是好狠的心。用我的船时,就说我是你在国外结交的最好朋友。现如今,河都没过,你就想拆桥!
不!你是卸磨杀驴!”
夜里港口的风一吹,伴随着海水咸湿的味道,让人很没有道别的欲、望。
于是时砚双手踹在大衣口袋里,语气凉嗖嗖道:“乔治安你可真是个口味独特的男人,这么多年,我第一听有人自比为驴的。”
旁边姓冯的嘴角一抽,不知乔治安那句话,或者所有的话都让他感觉不爽,居高临下,眼神同样凉嗖嗖的看着乔治安。
乔治安毫无所觉,继续作死:“我说的话永远有效,你在外面太累的话,我乔治安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
旁边姓冯的没忍住,搭在了轮椅上的手直接在乔治安后脖颈上使劲儿捏了一把。
乔治安瞬间就像别握住命运后脖颈的猫一般浑身没了力气,但输人不输阵,嘴上照样骂骂咧咧:“姓冯的你不要以为我站不起来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他娘的要是不乐意帮我推轮椅就趁早让阿昌来,非说来这边有事,顺路。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果然暴露了吧!
你有事倒是去啊,跟我身边影响我和时砚道别,被你这么一搞,我准备了一堆真情表白的话被你给搞没气氛了,你还是人吗?”
时砚不想看这蠢货继续作死,怜悯的看了一眼自称交过两百个男朋友的乔治安,潇洒的转身,朝身后两人挥挥手,上船离开。
风里传来时砚清晰的声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治安兄,后会有期。”
看时砚的背影消失在港口,乔治安长长的叹口气,捂着胸口一脸难过样儿:“在时砚兄心里,我终究比不过他的国家,该死的爱情,从来不眷顾我!”
姓冯的心里同样松了口气,从在乔治安病房见到时砚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时砚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幸好那人明显对乔治安无意,否则,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障碍。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嘲讽开足:“呵,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你在人家心里有地位?腿不疼了?第三条腿不想要了?”
乔治安瞬间条件反射的夹紧双腿,催促姓冯的推他回去:“走就走吧,他不稀罕小爷,有的是人排队等着小爷临幸呢!
唔,让我想想,明天上午约了你家堂妹,下午约了江家新认回去的那个小子,脸是我喜欢的类型,说不定这次恋爱时间能长一点,打破我每次恋爱不过两个月的魔咒!”
最为罪魁祸首,姓冯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不是喜欢男人吗?约我堂妹做什么?”
乔治安理所当然道:“我们老乔家就我一根独苗苗,当然是要生孩子传皇位啊,要不然你以为我外公为何不干涉我在外面养男人?
还不是我早就和他老人家摊牌了,老乔家的孩子一定会生的,但在外面随便找个女人生,还是正儿八经门当户对结婚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总要先接触,好好想想吧!”
姓冯的推着轮椅的手气的在颤抖,脸色平静,状似漫不经心的评价了两个字:“渣男。”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我看你那位姓时的朋友做法就很对,只要没了第三条腿,人自然就乖了。”
乔治安:“你神经病。”
姓冯的:“呵,你以为你就没病吗?”心里则在思考这个想法的可实际操作性。
另一头的时砚不知道港城那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姓冯的那样子,就知道乔治安不是姓冯的对手。
对接下来乔治安会面临的困难,时砚大概能猜想一二。
不过现在船只靠岸,机器一路平安运回安城,才是时砚目前面临的最大考验,一路上所有人临时归时砚调遣。
时砚设计的路线,期间要一次经过津城政府管辖区域,两次经过岛国人占领区域,可谓是危险重重,但同时也是最快的路线。
这批机器有多重要,没有人比时砚更清楚,但他还是做了这个决定,有信心将东西安全带回去,因此一路上都表现的非常淡定,好几次和危险擦肩而过,指挥得当,队伍有惊无险。
但队伍里其余人就无法做到淡定从容了,感觉每天和死神擦肩而过,心情就像坐过山车,过于刺激,如果他们知道过山车的话。
等一行人终于抵达安城时,队伍里包括时临在内的所有人,都表示这辈子不想和时砚有第二次合作。
太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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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苦衷
“路过津城的时候, 我们和津城巡逻部队在城外小树林擦肩而过,是真的擦肩而过,就是敌人和我们正面撞上, 马上就要动木仓,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的那种。当时我们所有人手按扳机, 随时准备和敌人拼命。
结果时院长说不用紧张, 让我们安心,不要说话,跟着他走,会没事的,那巡逻部队人数至少是我们的三倍,武器一看就比我们的先进, 怎么可能不紧张?
结果您猜怎么着?”
说话之人名叫刘华康, 是之前与时砚在海城接洽的刘仁的大侄子, 也是跟着时砚一路从沿海回来的人之一,祖上开着一家在当地很有名气的药堂,本人有过留学经历, 也是时砚这次顺便的任务之一。
将人成功从港城带回安城,要是没有意外的话,刘华康以后就是时砚的助手了。
小伙子人不错,热心肠,不怕苦不怕累,单就一点, 熟悉之后话特别多。
这不, 时砚他们回来已经有半个月,药厂那边正在组织人手紧急安装机器,虽然厂家附赠了详细的说明书, 安城这边也从其他地方临时调了专家过来,进度依然不是很喜人。
作为时砚的直属上司,王主任为了这事着急上火,无意间溜达到时砚院子,被刘华康逮住,第不知道多少次说起了他们这一路的经历,刘华康将之称为“时院长历险记。”
经过刘华康的卖力宣传,整条街几乎无人不知时砚此行的壮举。
根本不用王主任配合,刘华康端着大瓷缸子喝口水,一拍大腿,继续道:“结果时院长一马当先,直接朝巡逻队走去,这么大个儿一活人,手上还牵着一匹驮着重要物资的高头大马,脚步哒哒哒直挺挺从那些人面前走过去,人家愣是当没看见似的,理都不带理的。
可把我们吓了个半死。”
王主任乐呵呵的听刘华康说完,接话道:“鬼打墙嘛,华康啊,这事儿你都说了十几遍了,我现在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刘华康嘿嘿一笑,满脸满足:“十几遍怎么够?这种事我可以吹一辈子,等将来我抱上孙子的时候,也要让他知道当年他爷爷有多牛逼!”
刘华康没忍住,跟有强迫症似的,还是将故事说完整:“事后我们吓得腿都软了,一行人僵在原地走不动道儿。
还是时院长告诉我们,他上次和时医生路过津城时就听当地人说,城外小树林那里刚好有个鬼打墙,出于好奇他还去瞧过,效果特别好,保证没人带路走不出去,他才特意带我们走那边的。
您说说,时院长这运气,是不是绝了?”
说起这个,王主任也深有感触,他也听除了时砚的无脑吹刘华康同志以外的同行人员说过,有一次要借道儿岛国封锁区域,时砚提前和时临找了些奇奇怪怪的材料一顿捣鼓,半天后,弄出来的各种材料,将同行人员的头发染成了天然的黄色,灰色。
不仅头发颜色变了,经过时砚的一番折腾,队伍变成了人均高鼻梁,白皮肤,绿眼睛的洋人。
然后一行人成功以英国商人的身份,在岛国的军事基地吃了一顿热闹的接风宴,最后被岛国人派军队客客气气的送出了封锁线。
王主任就知道刘华康说起时院长历险记,这段是绕不开的话题,于是主动道:“还有一段在岛国军事基地做客的事儿咱们改日再聊,今儿我找时院长有事,他人呢?”
刘华康遗憾的摸摸鼻子,指着坐北朝南的那间屋子道:“说是这会儿光线好,带人实验那批设备呢。
听说是港城的冯教授私人送给时院长的设备,只有这一套,可金贵着呢,天色暗淡看不清的时候大家都不敢碰一下,生怕弄坏了。”
王主任脚尖一转,就朝时砚所在的屋子走去:“时院长,小时啊!有空没?我找你说点儿事!”
时砚从门口出来,摘下手套,刘华康非常有助理自觉的将手套接过去放好。
这东西在安城也是金贵物件儿,用一双少一双,大家伙儿平时都省着用呢。
王主任往门内瞧瞧,几个医院的大夫聚在里面,抢着使用一台显微镜,神情激动,但不敢有过激的举动,生怕不小心伤着里面的器材。
“时医生不在家?”
“那批设备好不容易运回来,总也安装不好,前边儿传来的战损率又高的吓人,时临心下着急,在家也待不住,就亲自去厂子那边瞧瞧。”时砚解释。
请人重新坐下,王主任有些烦躁的点燃一支旱烟,猛吸了一口,才道:“我今儿也是为这事来的,请来的专家不熟悉那一套工业流程,从安装到调试到正式使用,还有的磨呢。
但说明书上全是洋文,咱们的人就是想上手帮忙也没办法,压根儿就看不懂,所以我想着,你和华康他们也去厂子那边瞧瞧,能不能先翻译过来。
让咱们的人跟着专家学学,专家不可能一直待在咱们安城,若往后机器出现故障,咱们人会自己修理,总能省事不少吧。”
王主任说的很无奈,但现状如此,别说安城,就是整个国内,这方面的专家也寥寥无几,很多都是半路出家,慢慢摸索,就像这次安城请来的专家。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时砚不得不提醒这位领导:“主任,我和时临二人是在d国留学的,学的也是d文。至于华康,他是在岛国留学,学的是岛国语。
这批机器的说明书是英国出产,写的全是英语。”
虽然对本国人来说,都是洋文,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吧。
王主任摸着鼻子嘿嘿一笑,有那么几分老奸巨猾的样子:“这不是听时医生说,你自学过英语,在港城时能毫无障碍的和港城人用英语交流嘛!
回头你多带带其他人,咱们眼下条件艰苦,希望大家努力克服一下。”
话虽然说的轻松,但领导这么说只不过是给他面子,这就是政治任务,没有讨价还加的余地。
于是时砚在紧张的医院工作的同时,又开了一个英语教学班,凡是医院员工或者厂子那边的预备员工,有自学意识的,全都可以来上课。
上课时间就定在晚上下班后的两个小时,众人的学习意识非常高。
原因无他,宣传部出动,给大家伙儿开了动员会,告诉大家这是一个光荣而又神圣的使命,药厂的建设对整个安城,整个红党的意义非同寻常,谁家没有几个亲戚朋友在前线战场上?
哪个不想自己亲人朋友受伤的时候,能有充足的,更好的药治疗?
时砚白天时院长,晚上时老师,过的充足又忙碌。
与时砚有一样感觉的还有温云,这姑娘还在船上时,就和时临商量着,不姓温也不姓闻,跟着时临姓时,就叫时云。
是时临货真价实的亲妹妹,时砚的堂妹。
用温云自己的话说:“我娘说我出生的时候,她透过窗户看见外面天空飘着大朵大朵的白云,一朵朵形状像极了一个个胖娃娃,她就给我取了云作为名字。”
要不然,温云连名字都想改,与过去决裂的决心十分强。
自从来安城地界,时砚就打报告将对方的身份向组织上说明了。
时云对安城来说,属于高学历,有才华的高素质人才,本人身份背景没什么问题,加上有时砚时临背书,组织上一开始安排她去宣传部,上山下乡,从不喊苦,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
时砚还从学习班中见到了对方的身影,最近几次考试成绩名列前茅,已经是班上的明星学院了。
这天时砚上完课,送走了所有学生,将临时充当教室的库房门关上,转身瞧见时云站在身后等他。
对方也知道时砚的性子,直接问时砚:“哥,最近前线退下来一批人全被打发来听课,大家都想成为药厂的工人,可是后插班进来的学生跟不上进度,坐在那里也是听天书。
我想着要不要分班分年级教导,效果会更好,学生和老师都能轻松些。”
时砚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但目前为止,会英文,且能抽出时间来教学生的,仅时砚一人,分身乏术,说的就是目前这个状况。
时云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红了一瞬,鼓足勇气向时砚自荐:“哥,海城女子大学有专门的英语课,虽然有些专业词汇我不是很懂,但在学校的时候,我英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你看我能不能当这个小老师?”
时砚被提醒后才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儿,在时云忐忑的目光中,爽快答应了对方的请求:“等下回去我给你拿我的教案,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明晚开始,就按照前天的成绩开始分班教学。
你那边是小班,我这边是大班。
需要提醒你的是,有些人可能不会服气一个女人在站在讲台上指挥一群大老爷们儿,你要有心理准备。”
别说时云一个小姑娘,就是时砚年纪轻轻站在讲台上,也有很多人明着不说什么,暗地里一个劲儿使坏呢,时砚能不放在心上,不代表时云就能接受那种无声的刁难。
时云在吃了两次亏后,慢慢摸清楚了班上学生的心理想法,有针对性的逐一击破,一出手一个准儿,没几天那群大老爷们儿被时云收拾的服服帖帖。
有人见了时砚就忍不住说:“时院长啊,你家那个妹子是真了不得,我就了说了一句,就能旁征博引将我说的哑口无言,还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给她道歉,将我臊的好几天不好意思抬头见人,不愧是你妹子!厉害!”
但时砚他们这个小班很快就遇到了瓶颈,毕竟时砚的人生经历,能自学英文,但不可能自学机械安装和维修,到了一些专业问题上,紧紧只靠翻译说明书,是远远不够的。
更不要说这对生产公司来说,是商业机密的东西。
于是这就非常需要一个这方面的专家来为大家答疑解惑。
不过时砚没愁多久,这天正在带人查房,远远地就有小护士着急忙慌的顺着走廊喊他:“院长!院长!快!王主任找您!”
王主任没时间和时砚多说,带时砚见到一个早就躺在手术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让人快速帮时砚穿手术服的时候,连连叮嘱:“这个人对我们安城非常重要,一定不能在我们的地盘上出事。
人活着,出事的就是别人,人死了,就是一场严重的国际事故,事关整个安城,你明白吗?”
时砚将最近听到的消息大致过了一遍,心里对这人的身份有了初步猜测,点点头,快速进手术室。
说实话,刚才瞧了一眼,那人的情况十分危急,虽然只要有一口气,时砚都能将人给救活,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想动用非自然力量。
木仓伤,腿,手肘,还有肩部都有严重的伤口,子、弹卡在里面不知深浅,最严重的是靠近胸部位置的木仓伤,没有拍片子,不知道伤口距离心脏具体位置,一切全都要凭借医生的经验来判断。
这次给时砚做助手的是医院最好的几个医生,这段时间没少和时砚合作,非常默契,虽然还比不上时临,但已经够了。
时砚先进行了大致的检查,马上开始手术,其中一个助理简单给时砚解释:“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当时我在场,一瞧就知道这手术除了院长您谁都做不了。
王主任让人紧急喊您过来。”
时砚手下动作不停,只对众人说了一句:“放心,有我呢。”
之后的九个小时什么都没说,众人却在这简陋的手术室,因为他一句话,感到了莫大的安心,这年轻的院长,就像第一医院的定海神针一般,只要有他在,就好像没什么翻不过的高山,解决不了的问题。
手术过程险之又险,好几次病人陷入休克。历时九小时,结束的时候,助理医生们直接双腿发软,蹲在地上起不来。
还是时砚打开手术室的门,让外面焦急不已的王主任安排护士将众人扶回去的。
王主任瞧着时砚淡定沉稳的态度,就大致猜到了结果,但还是忍不住问:“怎么样了?”
时砚边走边脱身上的手术服,王主任抢了助理刘华康的活儿,帮时砚拎着,满脸期待的等着时砚的答案。
时砚点头:“还需要再观察两天,明早醒来的话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闻言王主任大大的松了口气,拍着时砚肩膀道:“时砚同志,你为组织上立了大功了,组织上不会亏待你的!”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不仅助理刘华康,但凡昨天参加过那场手术的医生,全都喜气洋洋的跑来找时砚报喜。
病人醒了。
不怪众人大惊小怪,委实是昨日的抢救行动过于惊险,不说那人胸口差两毫米就伤到心脏的伤,就是膝盖那一下,正常手术后,最好的情况不过瘸腿,但时砚的手术过程非常巧妙,好好复建,基本没什么后遗症。
这技术简直绝了!
这要是用在前线下来的战士身上!不过众人也只想了一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种大型手术,要精湛的技术和充足理论以及绝对的经验,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全面推广根本就不可能。
但好歹算是见到了希望。
至此,时砚算是终于感受到来自组织的重视,不到中午,就有警卫员和厨子大婶上时砚跟前报道,往后这就属于时砚的专属配置。
达成了一开始时砚的设想,终于能将宝贵的时间从洗衣做饭这些无意义的活动中解救出来。
很快王主任就喜笑颜开的对时砚透露了一点内部消息:“d国首席外交官,来咱们这边考察,不管是岛国还是津城那边,都不希望见到咱们得到d国的支持。
因此遭到了他们的联合攻击,人就在咱们安城地界上出的事,为了保护那位,咱们牺牲了三十多位战友。
人虽然抓到了,但若是那位没了,咱们抓到人也无法和d国解释清楚。不过现在人醒了,一切都好办。
时临那个药厂,也能有进展了。”
能透露的只有这么多,不知道上面和那位外交官谈了什么,随着那位带伤离开而来的,是属于d国专业的器械方面专家入住安城。
同时安城第一医院添置了一批国外进口的医疗设备,也算是鸟木仓换炮。
专家们虽然不会教导更加核心的东西,但表面上这些简单的维修已经够时临那个厂子用了。
有了d国专家的加入,药厂那边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机器安装完毕,进入试运行阶段。
药厂员工早就到位,只等着时临这个厂长一声令下,开工!
开工那天,安城上面的领导在王主任的带领下接见了厂长时临,不知道领导对时临说了什么,时临一天天的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走路带风,直接将铺盖卷去厂里,连着半个月没回家,吃饭都是时砚做好了,让时云送过去的。
等药厂逐渐走上正轨,时临有机会回家的时候,才惊觉最近家里发生了太多他不知道的大事,妹妹时云已经成了人人称赞的小时老师。走在路上,他不仅是时厂长,时医生,还是小时老师她哥。
时临听着众人的称呼,除了淡淡的心酸,更多的是骄傲。
顶着一头半个月没洗的头发邋里邋遢的进入家门时,第一时间就被出来透气的时砚给嫌弃了。正是中午休息时间,时砚组织人将家里的实验设备小心翼翼搬到医院专门准备的实验室去。
搬设备的一群医生刚走,时砚将屋子稍微收拾一下出来透气,就看见如此糟心的时临,深觉辣眼睛:“厨房还有热水,去冲个澡,你一路走回来,难道就没发现,大家都不愿意靠近你吗?”
说实话时临没注意,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却被时砚如此嫌弃,时临有些淡淡的委屈:“哥,我想吃你做的菜,之前你一直让小云给我送菜,这两天怎么没了?”
比食堂做的好吃太多了,突然断顿,时临心里猫抓似的难受。
时砚无语道:“之前你们厂食堂没建好,我以身作则不破坏医院的规矩,没让人从医院食堂给你打饭,只能自己做了让小云送过去。
但你们厂食堂现在都开火多少天了,你还有脸让我给你做饭,我有那么闲吗?”
时临一噎,厨房出来一个满脸含笑,神情温和的大婶,笑着对时砚道:“这就是时厂长吧?终于有空回家了,我都听小云念叨好几天啦。
小云去乡下做宣传的时候从老乡那里买了半只兔子,我这就炖上,回头等小云回来一起吃!”
说着就利索的回了厨房。
时临傻眼,指着厨房方向用嘴型问时砚:“怎么回事儿啊?”
时砚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简单和时临说,时临才一脸恍然道:“我就说嘛,不管哪国的专家,祖国利益都是放在第一位的,怎么会突然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似的,对着我们的态度可以算得上知无不言。
态度好的我胆战心惊,一度怀疑他们有什么更大的阴谋等着我们。”
时砚摇头,将自己的猜测说了:“那位外交官对安城十分有好感,回头若是促成了安城和d国的友好交流,接下来一段时间,咱们和d国人打交道的机会应该会很多。”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一嘴时砚的学习班了,时砚已经通过王主任说服了其中几位专家,来给学生们开一个专业相关的小班。
通过时砚所在班级的考核后,就可以进入d国专家开设的小班听一听专家们关于机械方面的专业讲解,有时候内行一句话,胜过自己摸索千万遍。
自从听说这个消息,真正有志向之人已经开始了挑灯夜读,吃饭走路甚至上厕所,时砚都能遇见疯狂学习之人。
时临一脸恍然:“难怪我今儿回来路上遇见好几个对着手心念念有词的家伙,直接摔个大马趴,没事人似的爬起来继续念叨,着魔了似的。”
“不过,哥,要说学习这东西他就是违反人类好吃懒做天性的,我可不信所有人都喜欢学习,你们班上就没有浑水摸鱼的家伙吗?”
有当然是有的,不过时砚每天都忙的飞起,可没时间把时间浪费在不努力之人身上,关于这点,大家有目共睹。
因此在时砚假装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有班上其他不愿意被影响的学生,自发向时砚建议,若是连着两次考试不通过的学生,说明不够用功,不重视,也不需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下次不用来了。
作为什么都不知道的时砚,稍加思考,艰难的同意了这个建议,谁都不得罪。
时临听的一愣一愣的:“不是,哥,以前有问题你不都是正面上的吗?按照你的脾气,这种事情你不该直接让那些人滚蛋吗?最近为何变得如此委婉?”
为何?时砚当然是有苦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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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认
晚上和时砚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兄妹三人聚在一起吃饭, 时云问出了和时临一样的问题。
时砚将最近收集整理的报纸一一拿给两人看。
时临看了半天,一脸纳闷道:“这不就是津城晚报和岛国那边发行的战区威胁加洗脑报纸吗?有什么问题?”
时云若有所思道:“不对,我听闻伯父说过一嘴, 以前岛国的作战方针是向全体华人开战,全面进攻,势头很猛, 不管是安城还是津城, 都毫无招架之力, 于是我们只能退居此地, 建立根据地。
但现在瞧着,岛国那边怎么像是突然停下来准备修整了,是他们的方针出现什么变动了吗?”
时砚赞赏的看了一眼时云, 将时临面前一小碟红烧兔肉放到时云面前, 意思不言而喻。
时云受到鼓励,继续大胆推测:“我跟着宣传部的领导听了不少前线的事, 他们说,岛国人在东北上岸, 现在离开东北驻地, 向内陆推进, 打的就是快速占领城池, 以供应他们军队物资的目的。
现在岛国人已经够深入内地了吧?莫非?”
时砚摇头:“你说的是最理想的状态, 再看看这份报纸。”
时临也伸长脖子去看, 结果看了半天, 啥都没看明白:“不就是安城和津城领导人面见吗?这种事一年到头不发生个几十次都不算完。
每次都有各种由头, 说是商议事情,军队不打到他们城下,事情根本商议不出个结果。搞的外界无数次期待, 又无数次失望。”
时临就是对津城当局非常失望的一员,下面士兵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拿命填,保家卫国,譬如当初宋克家的兄弟们,但是当局为了各种政治利益,政治考量,经常出乎人预料的拿士兵的生命作秀,简直让人气愤又无奈。
时临自知无能,于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他擅长的事情上,最近真是拼了老命的在熟悉的领域工作,想做出新的成就。
倒是时云,有些不确定的问时砚:“津城和安城这是要谈合作了?”
时砚挑眉:“怎么说?”
时云摇头:“具体我也说不好,但有一点,以前在海城的时候,温家和沈家的关系因为沈阿姨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只有面子情。
但有一年,两家看上一个厂子,争的你死我活,头破血流,结果差点儿被一个外地商人横插一脚半路劫走,于是两家握手言和,一致对外,将外地商人赶走,这才重新窝里斗。
就,感觉,有些像。”
时砚收起报纸,没说什么,再次将时临面前一碟炒青菜放到时云那边。
时临一脸受伤:“为什么?”
时砚没搭理,只说:“据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安城和津城就要联合对外,共抗岛国,到时候全面开战,战线一旦拉长,伤亡少不了,前线肯定需要更多医生。
我会带走第一医院的大部分医护人员去支援前线。”
时砚说的很从容,但临时和时云两人脸色都白了,三日自从来了安城,虽说一直知道外面很危险,到处都在死人,每天都有冲破防线投奔安城的外地人到来,给安城的物资造成了巨大压力。
但三人都是没见识过真正木仓林弹雨战场可怖之人,每日光是听逃难之人讲述,看看他们的狼狈不堪的形容,就能让人半夜睡不着觉。
时砚可是他们兄妹的主心骨,不敢想时砚去了那样的地方,他们兄妹会怎样。
时砚看出了两人的顾虑担忧,放下碗筷直言道:“有件事你们必须明白,一旦战争全面爆发,没有哪里是真正安全的,你们要有能力保护自己。”
时砚转头看向时临:“尤其是你,如果我离开的话,你不仅要顾及药厂那边的研发,还要和刘华康一起,快速培养出一批能上战场进行简单伤患处理的医生护士。”
虽然时临跟着时砚以来,做了很多研发工作,但他在手术室的表现,在现如今的安城来说,已经是顶尖水平。
这会儿两人终于想明白了:“哥,你最近是有意把你往成熟稳重有勇有谋方向上打造,是想作为带领医护的负责人去前线支援,而不是被人安排的那个?”
时砚满意的起身:“我可没说,这都是你的猜测。”
时砚心里当然是这么想的,但按照一般规律来说,他作为一个年轻人,还是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年轻人,战地经验为零,虽然是院长,但上了战场,肯定是要有经验的老人来安排,他只能打下手。
时砚可不想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他还要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他又不是真的什么都没见识过的新兵蛋子。
两人对时砚的推测十分信服,从这天起,时砚发现时云又抽出更多时间学习护理知识,拿着原先在海城时,时临送给她的读书笔记,熬夜苦读。
遇到不明白的问题,全部记在一起,抽空就去医院走廊蹲着,见到医生护士就甜甜的喊人家大哥大姐,虚心请教。
没几天刘华康就对时砚说:“咱妹子真是这个!院长你们家是不是有学医的天赋啊,你妹子一新人,进步贼快!好几个医生都为她的进步感到惊讶,大家都说这就是基因的力量呢!”
时砚心说:异父异母的兄妹。
时云的表现很快吸引了王主任的注意,王主任跟宣传部打了招呼,让人带时云实操几天,她的表现得到了王主任的认同,时云很快从一名宣传委员,变成第一医院的一名护士。
且是自学成才的护士。
每天忙忙碌碌,跟着科室前辈学习新知识,如饥似渴的样子,时砚不用问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时砚没阻止。
很快他之前对二人说的话就应验了,经过上面仔细思考,决定由时砚带领医疗队,出发前往前线支援。
临出发前,时云非常认真的对时砚道:“我听说你们这次的去的地方距离海城非常近,我想,战争不可能立马就结束,前线需要的医疗队也不止你们这一批。
我会好好努力,争取下次亲自前往前线。”
最终时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这么拼命,都是有私心的,我想亲自去海城打听打听我娘的消息。”
时砚点点头:“若是有机会,我会帮你的。”
机会还真就来了,本来时砚他们一开始的目标是云密城,距离海城一日路程,但队伍即将抵达云密城的前一天晚上,那边传来消息,云密城被岛国人占领,前线战士全面撤离。
而同时,海城被津城军队攻下,险胜,死伤惨重,时砚他们被临时调去海城支援。
城内断壁残垣,街上的的尸体经历了一天一夜还没有清理结束,这里几乎已经看不出一年前繁华的模样。
偶尔一两个饿的受不了的人出来找吃食,畏畏缩缩,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比乞丐也不如,时砚身边的老医生见多识广,见之无奈叹气:“哎,岛国人一进城就对家家户户开展了清扫行动。
几乎将百姓的余粮搜刮一空,这城里的树皮都被人啃的光溜溜,现在粮仓里干净的连老鼠都饿绝迹了。
这大半年来,没死在战争中,饿死的也不在少数。战争,民不聊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啊!”
时砚却没心思多愁善感,快速组织人在城内搭建临时医疗点,让前头将所有受伤的战士往这边送,地点就设在十里街附近。
众人很快进入繁忙的医疗工作,一忙就是好几天,手头根本没个空闲的时候。
送来的病人实在太多,按照轻重缓急分类后,时砚的主要目标就放在重症病人身上,在手术室一站就是一天,期间连口水都忙的顾不上喝。
一天最多休息一两个小时,大多时候都是被外面的护士喊醒,还有无数病人等着他去医治。同时整个临时医疗点的人员和物资的安排管理都要时砚自己来,连个能搭一把手的都没有。
半夜抽空整理医疗物资的时候,临时助理,也是第一医院的一位有经验的老医生告诉时砚:“安城给咱们送来了不少青霉素,好东西,上面的意思暂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们私底下自己用就行,万一有人问,一律不知情。
还有一件事,我们的人手严重不足,需要临时从海城当地百姓中募招,但由于之前岛国人在海城的恶行,百姓见着当兵的就怕,根本不敢与我们的人打交道。
只要我们的人靠近,他们就拼命朝我们扔石头,看着也是可怜……”
时砚看了下入院记录,手术至少排到半年后,如果半年后,其中一部分人还有命在的话。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之处了。
老医生说:“以前年少气盛,听人说上了战场的医生就是刽子手,不是砍人手就是锯人腿,只要能最大限度的保住战士的性命,无所不用其极,根本没有太多思考时间,只是凭经验和本能行事。
当时听说后只觉得是学艺不精之人才会做的事。
后来我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才明白个中滋味。”
时砚收起记录本,合上钢笔,转回之前的话题对老医生道:“海城我熟,或许可以帮上忙,明日下午我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去附近看看能不能和当地人搭上话。”
老医生想说那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来之不易,本来每天就只能睡两三个小时,还是碎片时间,让时砚安安静静的睡一会儿。
时砚没说什么,想着到时候看情况。
连轴转了不知道多少天,又一天机械的做手术途中,不知是谁静静站在他旁边,在他忙碌的间隙,抽空将一个搪瓷缸子送到时砚嘴边。
由于这个动作太熟,时砚下意识就着喝了一大口,温水,还有甜丝丝的味道。
直到手术结束,时砚一转头,见到站在旁边帮其他护士搬病人的刘阿婆。
刘阿婆明显瘦了很多,人也苍老了许多,以前灰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精气神大不如前,不过头发还是一丝不苟的盘起来,是个非常认真的老太太。
小护士过来催促时砚抓紧时间休息,时砚坐在外面的空地上,看着周围人不管做什么都是用小跑的,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像开了二倍速一般,跟死神斗争。突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一时恍惚,竟想不起到底来海城多少时日。
刘阿婆扶着膝盖坐在时砚旁边,手里是一笸箩发霉的豆子,手下认真的捡着,声音柔和的对时砚道:“闻大夫,当初你离开时,在柳树胡同藏起来的那一批山货,可救了大家伙儿命。
当初您千叮咛万嘱咐,消息不能外泄,直到岛国人打进来,我们几个老家伙才明白您是有先见之明。”
刘阿婆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岛国人将我们的粮食搜刮一空,海城饿死了好多人,要不是每天偷偷去那边拿一点出来救济胡同里的人,说不定现在大伙儿都没了。”
时砚双臂靠后撑着身子,看向碧蓝如洗的天空,慢慢听刘阿婆说着分离的半年发生的事。
最后刘阿婆声音铿锵有力道:“最近总有当兵的去胡同动员大家伙儿来帮忙,但一个个饭都吃不饱,土地没法儿种,吃老本等死罢了。
所有人只能躺在床上减少消耗,谁还有力气来帮忙干体力活儿?
这不,今早听二赖子说您是这边医院的负责人,我们几个老家伙就带着大家伙儿都来帮忙了!”
刘阿婆指着医疗队里穿着各色破烂衣衫,脸颊消瘦,身形单薄的人对时砚道:“您瞧,这都是咱柳树胡同的人!”
时砚放眼望去,这片区域好像被柳树胡同承包了似的,走动的人还有好几个经常给时砚小诊所送吃送喝的呢,眼熟的很。
当初时砚用宝塔糖换山货,着实换了不少东西,宋克己和竹容两人每天用大卡车拉都拉不完。
时砚悄悄让柳树胡同的几个老爷子每天不动声色带走几麻袋,根本没人注意,当时那些东西,海城普通百姓都不放在眼里。
时砚对几个老爷子和刘阿婆的说法是:“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别问为什么,你们帮我搬进去,别让人发现。”
时砚于他们有救命之恩,这点小忙算什么?只是没想到时砚不是给自个儿准备的,而是留给他们的。
回过神,就见临时助理举着手里的记录本,兴冲冲的从远处跑来,兴奋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蹦蹦跳跳,有些滑稽的可爱,嘴里喊着:“院长,时院长!一早上多了三百多自愿前来的乡亲,后面还有好多排队等着登记呢!
这下咱们不用愁人手不足了!”
时砚瞧瞧旁边安稳坐着捡豆子的刘阿婆,伸出一条大长腿稳稳拖在因为跑得太快差点儿刹不住脚撞上人的老医生腰上。
告诉老医生:“我知道了。”
刘阿婆小心的将一把半坏的豆子放在一旁的茶缸里,抬头对老医生道:“咱们都是听说了闻大夫是这边的负责人,冲着闻大夫来的。
后面还有人去别的地方动员亲戚朋友,他们若是知道闻大夫也在这儿,肯定会过来的,人手管够!”
老医生一愣,随即问:“闻大夫是谁?”
刘阿婆同样一愣:“你竟然不知道闻大夫是谁?”
时砚心说:是我是我都是我,你们的好朋友,闻时砚。
面上无奈,没想到掉马来的猝不及防,不得不向两人解释:“闻大夫是我,时院长也是我,因为一些事情,现在改姓时了,都是我。”
老医生一噎,心说感情你们兄妹三人名字起得有模有样,结果都是假的!却没有过多质疑,这年头行走在外,取个假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譬如某位文豪先生,因为种种原因,一辈子大概用了上百个马甲在各地发表抨击当局的文章,言词辛辣,往往让当局没脸,只能不断封杀笔名,于是文豪先生不停的变化笔名战斗,堪称马甲界的奇人。
刘阿婆一怔,想起后来听人说的闻家秘闻,看向时砚的目光又担忧了几分,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好人没好报呢?
时砚知道刘阿婆误会了,简单解释了一句:“时临和我在一起工作,他手头还有事没忙完,加上我也不放心他过来,因此这次任务我一个人来了。”
刘阿婆还想说什么,远远的小护士惊慌失措的声音带着哭腔,大声喊院长,时砚不得不结束短暂的休息,继续投入战斗。
时砚的存在,就像这个临时医疗点的精神支柱,遇到搞不定的事情,一准儿都要找时砚,也不是说时砚无所不能,什么都能做到,而是他这个人,带给大家的安全感太足了,不管遇到什么,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就能生出无限勇气,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虽说有人手是好事,但人家来帮忙,总不能让这群饿的快走不动路的人自备干粮吧?这不现实。
于是粮食就成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之一。
一个问题解决,又一个问题冒出来,作为助理的老医生急的嘴上起泡:“咱们自己的粮食都紧巴巴,安城上一批运粮队在路上遇到伏击,损失惨重,正想办法从津城那边帮咱们调集粮食。
但这需要时间,咱们不能光想着靠津城政府。”
时砚每天利用仅有的几个小时休息时间,仔细看过周围的势力分布,大致知道哪里能弄来粮食,不过过程应该不怎么美好就是了。
时砚打算等两天,若是津城那边的粮食没指望的话,只能他这个院长亲自带人,用拳头说服一下那些手里有粮的大户人家。
先借点应应急。
不过这对时砚现在成熟稳重,让上面领导十分赏识,让下面医护患者十分信任的形象有很大的负面影响,一旦动手,在某些人眼里,他就成了那个冲动易怒,小孩子心性,不顾全大局,个人主义,毛手毛脚之人,不再适合在负责人的位置上待着。
时砚寻思事情不能这么做,要稍微隐秘一点,需要好好筹谋一番才行。
结果他这边还没来得及付出行动,竹容就带着人给他们送温暖来了。
一车车的粮食送进临时医院的时候,所有人,包括缺胳膊断腿的病人,都挣扎着站在门口看热闹。
整整五十八车粮食,有精细粮食,有粗粮,看的众人眼睛都直了,嘴巴里忍不住咽口水。
特别是听说还有一车炒面的时候,病人恨不得直接杀回前线再战斗三百个回合!
安城和津城商议来商议去,为了十几车粮食来回扯皮,结果竹容一次性送来五十八车,整个临时医院的人都震惊了。
这是大事,时砚本来接下来还有一台手术,老医生临时顶上:“说是您朋友,人家这时候送来,帮了咱们大忙了,咱不能怠慢,院长您得有所表示!我给您办公室桌上放了一条我侄子特意孝敬我的香烟,您给人送过去!”
那香烟是国外进口的东西,贵着呢,老医生平时都是在人多的地方拿出来炫耀一下,根本不舍得拆开,抽的是自个儿卷的旱烟,那东西对老医生来说就是一个念想,这次来前线也带着,足见其对老医生的重要。
听说老医生老家全村的人就剩下他和他侄子了,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侄子是特殊工作者,信息对外一律保密,两人好几年没见面,一年到头的通信少的可怜,老医生心里清楚,这辈子他还能见到侄子的机会,要么是侄子死了,遗体被人送回来,要么是战争胜利,不需要特殊工作者,对方才能安然回家。
时砚自然不能残忍的将这点儿念想也给人弄没了。
进帐篷的时候,刚好瞧见竹容手里把玩着他办公桌上那条烟,还是那副打扮,深蓝色长衫,头戴一顶小礼帽,不过这次见到人,明显感觉对方身上的杀伐之气要溢出来了,已经到了让人忽略他这一身装扮的地步,显然是上过战场后遗症。
竹容听到动静转过身,见是时砚,自然的放下烟,挑眉道:“闻兄总是能做出让我不得不惊叹之事。”
时砚提醒:“时,时院长。”
竹容无所谓的耸肩,身上的杀伐之气少了许多,甚至还有些无赖:“反正都是我小舅子,姓什么都无所谓。”
时砚眼睛危险的眯起来:“你说什么?”
竹容笑的非常开心,露出一排大白牙,傻憨憨似的,指着帐篷外面道:“你该不会以为外面的粮食都是我送来的吧?青竹帮又不是我说了算,我顶多是个跑腿打杂的而已。
我叔叔支持的是谁我想你上次去沪城就心里有数了不是吗?”
时砚想起离开港城时,他特意找闻时薇说过话,再看看竹容得意的神色,深恨自己当时想到了一切,就是没想起来提醒闻时薇堤防竹容这个老男人。
不管怎么说,老男人给他当姐夫,他是不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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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洋过洋海
时砚离开港城前, 曾认真和闻时薇谈过,闻时薇当时表示她会跟着闻父出国,但她并不会长居于法国, 而是辗转去m国,那里有她内心真正渴望的东西。
她会在那里学习并且工作,然后尽己所能帮助祖国。
于是时砚将他和青竹帮竹老爷子联手做的一些生意交到闻时薇手里,高风险高收益, 让闻时薇大胆练手, 不要怕失败,失败了有他在后面顶着。
时砚离开安城前,收到对方的电报, 电报中说, 她人在m国,遇到了宋克礼,对方对她帮助良多,两人一见如故,志同道合,正在为相同的事情而努力。
值得一说的是,宋克礼是宋克己的一个堂兄弟,比时砚大将近十岁,时砚成长起来的时候, 对方已经在国外打拼多年,是宋家年少有为的麒麟儿, 为人低调,性格谦和。
此后,时砚奔赴前线,两人之间再无消息往来。
竹容一副教书先生样儿坐在时砚对面, 笑眯眯道:“时薇是真能干,这才去了m国多久,就给咱们送来这么大一笔物资,担心咱们在国内买不到好粮食,特意买好通过远洋货运送到沪城。
啧啧,真是优秀到迷人啊。”
事实上,闻时薇的优秀不止于此,远超竹容的预料,也超过了时砚当初对她的预期,在之后的一年内,闻时薇在m国通过和青竹帮有交情的当地地下组织,购置了一批军、火武器,让人秘密送来国内,暗中联系上安城政府,说是送给安城政府的礼物,指定要时砚亲自去交接。
交接地点在沪城。
彼时,时砚的战地医院已经随着战线的转移,踪迹遍布大半个华国,但凡组织有需要,时砚他们就出现在哪里。
和岛国人的战争,进入了艰难时期,双方互相僵持,伤亡惨重,互相不断试探,但又没有发动大规模战争。
前线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阶段。
组织上对闻时薇送来的那批物资非常看重,第一时间让时砚带人前去沪城交接。
这次陪同时砚一起去的是时云。
一年来,时云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领导的认可,成为一名光荣的战地护士,冒着木仓林弹雨,在炮火与硝烟中,磨炼的越发出色。
冷静聪慧,坚毅果决的时云,经过战火的洗礼,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军人,顶替了原来上了年纪,在一次救援任务中伤了腿,行动不便的老医生,成为时砚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这次时砚与时云表面上的身份,是受沪城青竹帮竹老爷子盛情邀约,前去帮忙诊疗的兄妹,时砚就是两年前在沪城让竹老爷子的双腿起死回生的神人,而时云,则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时砚是个心里只有医术生活上是个白痴需要人照顾的天才,而时云,懂医术,既是时砚的助手,又是照顾他生活起居之人。
这就像大家族里培养庶出孩子的给嫡出的打工卖命一样,这个身份既神秘又合理。
闻时薇那边已经和青竹帮牵连太深,脱不开关系,不仅这些禁止交易的木仓支弹药,军、火武器是闻时薇借住青竹帮的关系搭上的线,就连运送物资的保镖,都是青竹帮出的人手,索性也不挣扎,顺其自然。
一来二去,闻时薇人虽在m国,和竹容的联系反倒是多了。
时砚远远瞧着,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像竹容想的那般发展顺利,闻时薇身边还有一个志同道合,一起熬夜研究金融市场,拼命赚钱给祖国花的宋克礼。
而竹容吧,本来还觉得和闻时薇门当户对来着,结果闻时薇越来越能干,将时砚当大舅子的话倒是说的少了。
时砚瞧着,这男人的矫情劲儿上来,真是让人牙酸。这是觉得自己现如今的成就配不上优秀的闻时薇,想努力干出一番事业,让闻时薇对他仰慕,对他刮目相看,他才有脸面重新挺直腰杆,站在闻时薇面前提起嫁娶之事。
否则,就让他有一种在吃软饭的感觉,他竹容竹大少爷丢不起这个人。
时砚心里冷笑,这老男人,三十好几的人了,一身大男子主义,根本不懂爱情是什么东西。那东西能等人吗?是可以按照计划一步步来的吗?当人家近水楼台的宋克礼是死的吗?
虽然同情竹容在感情上的瞎操作,但只要不惦记闻时薇,时砚还是持祝福态度的,毕竟在这乱世之中,一份感情能得善终,简直像是个奇迹。
两人一路低调而行,由于战区的一段火车轨道被炸毁,虽然军方组织人手连夜抢修,但效果不理想,因而要先乘大卡车出了战区,后辗转乘火车前往沪城。
火车上,时砚从包里掏出一个看不清材质的盒子扔给时云:“手上擦一擦,全都是擦伤,就算你演的再好,这些东西也将你暴露无疑。”
时云没问什么,乖乖照做了,经过这一年时间,不只是她,但凡临时战地医院经过的地方,就没有人不知道时院长的一手医术出神入化,经常能想出一些出人意料又效果意外好的方子以解燃眉之急,不管是百姓家的牛生不了崽子,还是母猪难产,就没有能难住时院长的事。
不过让时云惊讶的是,她坚持在火车上抹了两天时砚给的药膏,不仅手上的擦伤刀疤全都好了,就是手心被磨出的茧子也逐渐脱落,一双手恢复成当年海城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模样。
不过这东西她光是一闻,里面就有好几味贵的要死还不好找的药材,更别说其他没见过的药材了,打眼一瞧就知道是稀罕货,不是能量产的东西,可惜了,用一点少一点。
早知道偷偷留一点给时临哥寄回去研究。
时砚哥也是,每次做事都这么精准,药膏刚好用完,手也刚好恢复如初,不给人一点儿钻空子的机会。
时云感慨:“哥,要是让时临哥知道你有这种方子没告诉他,让他研究研究,回头肯定要生气的。”
时砚手头的书不知道翻了几遍,单是这一年,时云就见时砚经常忙里偷闲,反复看,看的书边儿都卷起来了还不罢休。
时云寻思,按照时砚的记忆力,看一遍就能记住的东西,都看了一年了,肯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回头有空自己也弄一本来瞧瞧。
时砚好笑:“一年多了,青霉素的产能也没提上去,他哪儿来的脸闹脾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时砚这话说的就有些不讲理了,虽然时临是药厂当之无愧的厂长,但他主管研发,管理这一块儿根本不是时临擅长的东西,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让时临是厂长呢?
时云想想可怜的哥哥在安城急的跳脚,每次让人带过来的信又臭又长,啰啰嗦嗦一大堆,最后一定要可怜巴巴的写上几个字:“盼回复”。
结果时砚哥是怎么做的呢?每次的回信除了例行公事的安排外,就只有一句:“来信已阅,望好好工作。”
总共连一页纸都写不满,对比时临哥那恨不得将信封塞得鼓鼓囊囊的信件,时砚哥显的十分冷酷无情。
时云心里同情了时临两秒,于是自然的转移话题:“我娘上个月因为表现突出,成为海城互助会副主任了。她现在每天干劲十足,帮着前线士兵炒炒面,做衣服鞋子被褥,上次我去看她,连和我多说几句话的空都没有。
我这女儿在她心里还不如时砚哥你呢,百忙之中,特意抽时间找我,让咱们这次任务结束,请你回家吃饭呢。”
说起时云的母亲刘巧巧女士,也是位奇女子,当初将女儿温云托付给闻父后,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在温到缘面前卖惨,让温到缘在离开前,生出了难得的愧疚,给她留了一箱黄金,并且事到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温到缘,依然不知道温云不是他亲生女儿的事实。
很快岛国人攻进海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时,刘巧巧和无数妇女同胞一样被岛国士兵的眼睛盯上,随后被岛国一个军官侮辱并带回宪兵司令部严加看守,过着非人的日子。
刘巧巧在此期间积极求生,一面伏低做小稳住岛国军官,一面利用温到缘留下的金子,成功收买了两个给岛国人做狗腿子的汉奸,最后成功策反他们,在津城攻打海城的那一战中,里应外合,提供情报,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后来更是积极组织人手,与刘阿婆带领的柳树胡同群众联合,组成了互助会,帮助无依无靠的妇女儿童,吸收优秀人才,运送粮食,缝衣做鞋,支援前线,在海城一代非常有名,得到了许多百姓的真心敬佩,甚少有人能将刘巧巧与当年温家大公子温到缘最宠爱的姨太太联系起来。
以至于到了后来,时砚终于抽出空来,想请刘阿婆帮忙私底下寻找住在路月街二十八号的刘巧巧女士时,刘阿婆当即就对他道:“什么路月街我知道,不过刘巧巧咱们这里就有一位!
又能干脾气又温和,不怕苦不怕累,脑子还好使,最近帮着咱们做了不少事呢!”
时砚见过那位女士后,就知道没找错人,私底下给了不少帮助,联系各方人士,买原材料,找运送队,协商货车,让那位女士在此过程中,逐渐成长。
因此,刘巧巧打从心底里感谢时砚。
想到这些,时砚翻过一页书,对时云道:“你娘现在有她的理想。”
时云每每想起此事便觉既心疼又骄傲,她没想到,那个往日将自己拘在路月街小院子里绣花做菜讨好父亲,以求生存的女人。
在被丈夫抛弃,身边没有子女陪伴,周围全是豺狼虎豹,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时,用了怎样的勇气和智慧,不仅自己活下来,还能策反敌人,帮助津城军队传递消息,攻破城池。
时云轻声道:“这样真好,时砚哥,还有时薇姐,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就连在沪城见到竹老爷子,对方见在战场上历经炮火,气质和一年前没什么变化的时砚后,愣了好半天,也拍着时砚肩膀道:“好孩子,你是个心性坚定的好孩子。
上次见阿容,他身上的劲儿啊,太冷了,冷的身边那些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都不敢靠近。这战场,到底和我们小小帮派不一样,老头子现在每天都在想,当初答应让他上战场,到底对不对。”
“没什么对不对,只求问心无愧罢了。”时砚这般对竹老爷子道。
竹老爷子再次拍拍时砚肩膀,让人安排时砚住下,自己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着走了,背影看上去比一年前沧桑了许多。
等人都走了,时云小声问时砚:“不是说老爷子的腿是好的吗?怎么还坐轮椅?”
时砚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打量室内布置,周围环境,确定安全后,慢吞吞边喝边道:“据说是习惯了。”
之前腿好端端的却不得不坐了十年轮椅,现在能光明正大依靠双腿行走,老爷子反倒是看淡了,觉得这样也挺好。
青竹帮在老爷子的带领下,坚定的站在津城那边,以前时砚作为安城人,可不敢像现在这样大喇喇住在老爷子的地盘上。
但现在两党联合抗击岛国人,是战友,是亲人,于是时砚的到来就不显得突兀,但老爷子私下也不会过多掺和安城政府的事,只让时砚之后的行动自便。
闻时薇的意思非常明显,本来送给安城政府的武器,没必要指名道姓让谁来接手,意思到了就成,安城领她这份情。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远在海外,担心时砚在安城过的不好,得不到上面的重视,用此来增加时砚在安城的筹码。
作为姐姐,她尽己所能的帮助时砚这个弟弟。时砚都明白。
在沪城有青竹帮在后头撑腰,时砚此行没什么危险,至少在沪城没什么危险。
两日后的凌晨三点,在沪城码头,时砚在巨大的远洋货轮上见到了此次任务交接的另一方,对方是个高鼻深目黄头发的m国人,能说一口流利的华国语,盯着时砚打量了整整两分钟,才从贴身的衣服口袋拿出一封带着温度的信。
在将信交到时砚手里前,对方开口,认真道:“薇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也是最懂她之人,说你是她最重视的弟弟。
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期望。”
两人手下角逐,信封单薄的纸瞬间绷紧,两人小心翼翼的掌握着手下的力道,又不能失了面子。
时砚笑的一脸无害:“我叫时砚,闻时薇的弟弟。”
那人笑的满脸张扬:“布冯。”
随即补充:“薇的朋友。”
啧,说什么朋友,一看就是追求者。
闻时薇,你可以啊,在海城要靠相亲解决人生大事的名媛,出了国,彻底放飞自我,惹回来的桃花漂洋过海来警告我,真是可以的。
时砚心说。
不过这也从另一种层面上说明了青竹帮在m国的势力确实力有不逮,存在很大漏洞,至少这个布冯,一看就不是青竹帮的人。
时砚无心追究布冯的具体身份,用了个巧劲儿,在对方一脸遗憾的眼神中,将信封拿到手里,转身下船前,笑眯眯十分无害的对布冯送出了最大的祝福:“希望你永远和我亲爱的姐姐做朋友。”
说着朝两人比了个心:“好朋友,一辈子哦!”
布冯生气的朝时砚背影比了个中指,时砚没回头看,却像是知道一切似的,随手朝后抛出一枚银元,银元准确的擦过布冯竖起的中指指尖,稳稳落进他的上衣口袋里,疼痛使布冯手指不由自主曲起。
“我的祝福永远有效哦,布冯先生!”
等布冯满脸不可思议,嘴里嘟囔“华国功夫,真的是华国功夫”,并且脚步不听使唤的跟随时砚下船时,听到时砚宛若诅咒一般的祝福,脑子终于清醒了许多,懊恼的用脚使劲儿踢了船板几下发泄心中的郁闷。
最终以脚痛不已,跳着脚回到船舱休息结束这次并不美妙的华国之旅。
这次的物资由于其特殊性,对安城的意义非同一般,因此来了很多执行任务的精英,任务完成的比众人想的还要轻松。
时砚和时云两人,表面上在给竹老爷子看诊后,拿了天价诊疗费扬长而去,竹老爷子的身体随着两人的离开完全康复,出去外面晃了一圈儿。时砚的神医之名在沪城彻底坐实。
时云笑话时砚:“哥你在南方最大的名气就是竹老爷子帮你打出去的,结果给他老人家两次看诊都是做戏,感觉很奇妙的吧!”
确实奇妙,就像是专门去骗诊金的一样。
一行人一路小心翼翼历时十一天回到安城。
彼时,秋老虎正肆虐,空气闷的人喘不过气,大中午的,安城街道上到处是匆匆忙忙收割麦子,拉着板车运送粮食之人,众人脸上的汗水顺着泥土淌下来,在脸上浇出几道深深浅浅的泥印子,繁重的劳动却压不住众人心里的喜悦。
时砚和组织上交接完任务,回家途中就见到头戴白色毛巾,身穿洗的发灰的褂子,一双老布鞋踩出了别样的气势,推着板车摇摇晃晃,咬牙往家里运粮食的时临。
时临埋头推车,要不是时砚眼尖,对时临足够熟悉,还真认不出这人。
顺手搭了一把手,整个板车瞬间轻松了许多,时临抬起头,就见一身普普通通的青灰色长袍,瞬间与整条街灰头土脸的崽儿区分开的时砚。
时临很欢喜:“哥你回来咋不提前说一声?”
时砚啧啧称奇,这口音,变得够快的。
手上不闲着,三两下将本来摇摇欲坠的车子推进小院,才没好气道:“任务是能随便透露的吗?”
时临从肩膀上扯下一条毛巾胡乱在脸上一擦,嘟囔道:“你不说我都能猜到,我都听说了,有爱国企业家给咱们捐了一批新式武器,比岛国人和津城人用的那批都好,今早消息已经传开了,你回来肯定和这事儿有关。”
这种事时砚一向不解释,能猜到哪一步,全靠个人脑子。
用下巴指着地上的一堆麦穗道:“怎么回事啊?”
时临捶着腰,脚步艰难的移到凳子边儿坐下,狠狠地对着壶嘴灌了一口凉茶,用手随意一抹,这才对时砚道:“从去年起,咱们安城的物资就很紧缺,不仅岛国人针对咱们进行封锁,就连津城人也有意无意的防着咱们。
一直处于饿不死但吃不饱的状态。
于是上面动员大家开荒种地,每家每户都要出劳动力。
咱家去年开荒是我和小云两人,今年种的时候是我和警卫员一起动手,到了收成时候活儿太累,我让警卫员去帮附近几个孤寡老人去了,家里可不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索性咱们家种的不多,我一个人也能收完。”
时临见了时砚就有说不完的话,还想边下厨边和时砚说说他这一年的进展,积攒了许多问题想和时砚请教,结果一回头,才发现时云顶着一头齐耳短发,跟个假小子似的,端着一盆菜从厨房出来。
时临这才知道这次不仅时砚回来了,时云也回来了。
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心,时砚直接打破了时临短暂的快乐:“有什么问题快点儿说,能在明早之前解决的,我尽量解决,明早我们就需要离开安城,奔赴前线。”
时临瞬间嗓子眼儿一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耷拉着脑袋回房间找记事本,整个人情绪不高的样子,看的时云直摇头。
“时临哥才是最纯粹的那个人,所有喜怒哀乐全部写在脸上,真不敢想象,当年他是怎么瞒过家里人,偷偷跟你跑出来的。”
看人手里拿着东西出来了,时砚小声道:“硬憋着呗,还能怎么样。”
至于出来后就抱着他哭的稀里哗啦的事儿就不要在时云面前说了,时临也是要面子的。
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放过,时砚帮着时临解决了部分问题,就已经到了时砚他们该出发的时候。
分离的时候整的挺伤感,出了安城,看到外面到处都是战乱时,所有的伤感消失殆尽,又进入众人熟悉的工作状态。
不过等到了医院驻地,时砚的警卫员赵云笑容灿烂的告诉他一个好消息:“院长,刘阿婆的儿子找着了,前些日子她特意请人捎口信告诉您一声呢!”
时砚很为刘阿婆高兴,当年刘阿婆一家人从家乡逃难出来走散后,刘阿婆一个老太太日子过的辛苦,找到孩子就是她心里的仅有的坚持。
在这种年景,亲人团聚,确实值得庆贺。
“怎么找着的?”
警卫员笑的露出八颗牙齿,解释道:“说来还真是巧了,刘阿婆以前和我打听的时候,我只知道她儿子叫刘栓子。
您说巧不巧,我认识那么多叫栓子的,没一个是刘阿婆儿子。
结果人儿子自己改名叫刘志刚,刚好就在咱们安城给领导当警卫员,要不是上次刘志刚同志陪同领导前来慰问,我们私下说起这事儿,还真就错过了。”
时砚瞅一眼曾用名赵二狗,现名赵云的警卫员同志,深觉这年头人马甲之多,无处不在,像他这么多年如一日的坚持用一个马甲,已然成了十分长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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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生大生事
之前的短暂安稳就像是埋藏在平静海面之下的波涛, 双方不断在海面下积蓄力量,只等一个浪头打来,海面上便波涛汹涌,战争激烈到让所有人无心他顾, 好像之前的平静安宁都是一个幻觉。
时砚所在的战地医院伤患瞬时多了起来, 所有人表情紧绷, 志愿者们扶着、背着、架着、抬着伤患进进出出, 这里每天都在上演无数的生死存亡悲欢离合,但时间没有留给众人更多悲伤难过的空隙。
医院里的床位和医护人员以及急需药材永远都不够。
这里除了伤患, 什么都缺。
时砚例行在巡查时间带着时云在医院走动,就见一个小护士抱着一个肠子流出来一大截, 脸已经被炸的看不出具体样貌的士兵哭的嘶声裂肺。
一边是几个神情麻木, 准备上前将已经成为尸体的士兵抬出去的志愿者, 一边是小护士死死趴在尸体边不让任何人碰一下的悲惨场景。
小护士眼神悲哀又满含期待的看向人群,不知是对谁说的:“我哥哥还有救,还有救, 求求你们了,再检查一遍好不好, 刚才他还醒过来和我说话了,求求你们, 他真的和我说话了!”
有人不忍心提醒小护士:“那只不过是回光返照, 你哥哥连最后的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完……”
人群有些骚乱, 后面的人让开了位置,时砚上前两步看清了现场状况, 时云只看了一眼就对时砚道:“应该是昨天新来的小护士。”
言外之意,但凡在这里多待上十天半个月,早就习惯了这种分离, 不会像现在这般行事。
小护不愿意相信那人的话,头一转,刚好看到时砚的身影,瞬间眼睛里冒出希望的光,跑过来拉住时砚的衣摆,坐在地上崩溃的求时砚:“院长,院长,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大家都说你无所不能,能从死神手里抢人,我求求你救救他吧!”
时砚看向前任助理老医生,老医生伤了腿脚,现在专门负责处理病人遗体的事儿,见惯了这种事情,朝时砚摇头,意思是人已经没救了。
时砚朝那两个帮忙处理遗体的志愿者轻声道:“带走吧。”
志愿者大大的松了口气,眼睛里有同情,快速从小护士手里将遗体抬出这间临时帐篷。
小护士瞬间崩溃,抓住时砚的裤脚:“院长,我们家乡有规矩,人死后两天不能离开床板,否则死后无法与亲人相遇,求求你,让我哥哥多留两个小时吧!就两个小时!”
时砚声音冷酷,面色严肃,没有安慰,也没有同意,只问小护士:“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等着这里的一个床位,等着上手术台,等着能捡回一条命吗?
你知道在这个时候,占用一张床位两个小时,意味着什么吗?”
时砚手指着周围或同情或麻木的众人,对小护士道:“你睁开眼睛看看,这里的哪个人没有在战场上失去亲人,若是大家都像你这般,我们这战地医院成什么样子了,还有秩序可言吗?
你忘了安城为了培养你们这批护士,在你们身上付出了多大心血吗?你忘了身为护士的职责了吗?你忘了你是怎么向组织保证一定完成任务的吗?你忘了你是如何慷慨陈词,向上级表达你上前线的决心了吗?
那些都是虚的,在你这里,只有你个人感情是排在第一位的是吗?”
小护士愣愣的,呆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抱着自己胳膊一脸悲伤无助,可怜的样子让许多人不忍,但现实如此,都是没办法的事。
时砚说罢,众人默默收回视线。
对时云点点头,继续向下一个目标走去。
就在两人说话间隙,刚才躺过人的那张床位上已经抬上去一个重伤昏迷的战士。
时砚继续巡查,时云留下来和小护士谈心。
这事两人配合十分默契,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时云驾轻就熟,这一年时间里,遇上这种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刚来时她自己就是一个需要人安慰的小姑娘,但不到一个月时间,时云迅速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成长为时砚的得力助手。
半个小时后,小护士眼眶通红,咬牙忍着悲伤,脚步有些踉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又仿佛野地里的草,永远坚韧不会倒下,继续投入紧张的救治过程中。
这不是特例,而是每一天都能遇上相似的情况,战争的残酷,根本不留给众人一点儿恢复情绪的时间。
时砚所带领的战地医院,是管理最为严格,效率最高,和当地群众关系最好,最容易招到当地群众当志愿者的队伍 。
接下来的两年时间内,不断辗转各地,脚步几乎遍布整个华国,居无定所,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情况下,时砚这个院长还要带着人亲自去附近挖野菜充饥,将仅有的粮食留给病人熬汤喝,他带着医护人员吃野菜饼。
甚至有一年冬天战况太过混乱,导致整个医院过冬的物资整整迟到了一个月,在那一个月期间,北方夜晚温度零下二十几度,医院里发生过有人在睡梦中被冻死的事情。
打那以后,所有人晚上聚在一起烤火,就算再困,也要有人守着火堆,避免再次发生那样的悲剧。
当时要不是遇到刚好在附近执行任务的宋克己,宋克己将他们军队的物资临时支援了医院一部分,那一月因为极度寒冷产生的伤亡,不比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来的少。
时至今日,又过去三年,时砚才二十二岁,已然是整个战地医院赫赫有名的时院长,从他手术刀下救回来的不说普通士兵,就是津城和安城各路军官,加起来都有好几沓,那些病人的身影遍布全国各地。
尤其是三年前,津城的二把手出差途中意外遭遇岛国人的伏击身受重伤,不仅津城震动,就是安城也受到不小影响。
当时出动了津城叫得上号的所有大夫,国外有名的专家团队也没少请,时间一天天过去,病情丝毫没得到缓解,反倒是所有大夫口径一致的让津城那边尽早准备身后事。
最后还是沪城的竹老爷子因为和津城关系亲密,将时砚的存在告知津城方面。
于是安城战地医院那个年纪轻轻的时院长,就是当年给竹老爷子治好他十年残疾双腿的事情在双方高层之间传开,津城那边实在没办法,眼看拖下去就真的要给二把手准备后事了,直接通过安城方面,火速将人送到时砚所在的战地医院。
安城方面的领导也提前和时砚做好了思想工作:“能救则救,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不得不承认,津城的医疗水平比我们这边强很多,且那些国外医疗专家组都束手无策,因此咱们尽一份身为战友的职责,救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时砚的领导们是对津城人此行不抱希望,津城的阵仗大到几乎全国都知道,报纸上连着登了好些天,实事播报进度,但凡有一点儿医学常识的人,已经先替那位二把手念了两遍往生经。
甚至津城内部,也有人因为二把手的位置开始蠢蠢欲动,有些沉不住气的,一冒头就被一把手给收拾了。
只能说,二把手生命垂危,津城还没放弃他,原因全是因为这么多年他和一把手合作无间,两人之间的感情和利益关系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替代的,要是二把手能活着,一把手是不会放弃任何救治机会的。没了二把手,重新搞一个不听话,专门和他对着干的新任二把手上来得不偿失。
本是死马当活马医,基本上没什么人抱希望,但见到时砚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时砚的身份,在津城方面选定他后就不再是什么秘密,都知道他年轻,但谁都没想到,他竟然年轻至此。
据说在战地医院磨炼了两年木仓林弹雨中出来的人物,瞧着身上却没一点儿戾气,不说话的时候一身书卷气,像个大家族养出来不知世事的公子哥儿,随时都能说出何不食肉糜的话,叫人实在无法信任。
倒是医院众人,平时见惯了病人对自家院长信任有加的眼神,早就习以为常,从不觉得年龄对自家院长来说是什么障碍,突然见到有人因为年龄问题质疑院长的医术,颇有些群情激愤的意思。
于是在医院众人一脸轻松自在,就像是参与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手术,津城众人一脸紧张,心下打着各种不为人知的算盘,外界纷纷猜测二把手还能活几天的时候,历时七小时,时砚成功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比当年救治d国外交官还少了两小时,简单按照时间来算的话,这场手术难度算不上时砚遇到最难的一例。
这场手术对津城内部有什么影响自不必提,对时砚本人也是影响深远。打这之后,时砚的名声响彻大江南北,上战场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时院长大名的,都言他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若是受伤后有幸遇到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打那以后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有些是身受重伤,无药可医,找上时砚纯属死马当活马医,有些是听说过时砚的名头,相信他有真本事,于是放心的将自己一条命交给时砚。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病情严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只剩下听天由命一条路可以走之人。
显然时院长的医术并没有让他们失望,且因为战场上逐年增加的经验,让他手术过程更加娴熟,技艺更加精湛。
也是因着这个原因,不管津城和安城私底下相处的如何不和谐,如何有诸多摩擦,但战地医院在津城那边却一直有着特殊待遇,得到不少关照。
毕竟谁又能保证一辈子都不生病,不会求到时砚头上去呢。
在这种情况下,时砚他们再次接到任务,快速转移至落河城。
办公室里,时云合上手中的记录本,对时砚道:“准备工作已经完成,随时都可以转移,院长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两人就是这样,私底下时云一直管时砚叫哥,但在公事上,时砚就是绝对的上级,是院长,是领导。
时砚看着桌上的地图,问时云:“你什么想法?”
时云站在地图另一头,有些理所当然又有些不可置信道:“我这几天听广播,看一些报纸,都在说岛国上月二十三号,飞机轰炸了m国人位于太平洋的某个岛屿,导致m国人的疯狂报复。
m国人的飞机在岛国的两座岛屿上投放原、子、弹,伤亡惨重,岛国人现在算是腹背受敌。”
时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时砚:“哥,岛国人国内自顾不暇,应该没功夫和我们继续耗下去,打长久战了吧!”
时砚点头,指着地图道:“那你说说咱们这次转移的意义何在?”
得到了时砚的肯定回答,时云还有些回不过神,或者说惊喜过了头:“这竟然是真的,老巢被人抄了底,这可真是报应不爽啊!”
发表了幸灾乐祸的言论后,才看着地图,在地图上找到落河城的位置,仔细思索:“落河城隔壁城市地势易守难攻,又是交通要塞,但之前一直被岛国人把手,若是岛国人真的撤离此地,这块儿地就必须在咱们手里才行。
那城池距离落河城最近,且落河城一直是津城军队驻扎,若是咱们想第一时间攻下那里,怕是与津城人还有恶战。”
时云手指在旁边另一幅落河城的地图上游走,最终停在一个名为槐树村的地方,迟疑道:“听说这里之前驻扎着津城一个团的部队,要是真的发生冲突,大概就在这附近吧。”
时砚没说什么,卷起地图。
心里则在想这个妹子自小就没接触过政治方面的东西,更没被人刻意往这方面培养过,但政治敏感度却比许多从政的人都高。
一直当个医生着实可惜了。
十天后,时砚他们已经驻扎在落河城,因为没有病患,便开始帮助周围村民诊疗,突然一个消息通过广播,报纸,铺天盖地的传来。
华国战区内,岛国人的受降仪式于9月9号,在津城的中央大礼堂举行。
听到消息的人们欢欣鼓舞,敲锣打鼓,在大街上又跳又唱,互相拥抱,满脸泪水,高兴地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意。
不管是工人,农民,学生,教师,全都奔向街头,奔走相告,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这个好消息。
这一刻,所有人的喜悦如此相同。
当时时砚他们正在附近的一个村子帮村民家的母猪接生,这年头人都没得吃,还能养一头下崽的母猪,简直是集全村之力发生的奇迹,因而毫不夸张的说,村子里的人对这头猪的重视程度比人还高。
人生病了一般不会浪费钱去看医生,忍一忍,扛一扛就过去了,实在抗不过去,那就是命,命不好,怨不得旁人。
但猪难产了,全村的希望都没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儿,因而一向惧怕与外界打交道的村民,第一次主动站出来,去医疗点寻求医生们的帮助。
一开口就点名要最好的医生,半吊子赤脚大夫他们还不放心。
当看到来人是年轻的时砚时,一开始村民还不乐意。时云笑着告诉众人:“这是我们院长,不仅治人的水平一流,以前没少帮村民治疗母牛不孕不育,给猪崽儿接生,经验丰富着呢!
这方面我们院长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你们啊就放心吧!”
时砚不负众望,成功给村里的希望接生后,时云手里那个闻时薇几年前从国外给弄来,平日里十分珍惜,谁都不让碰一下,走哪儿带哪儿的半导体中,本来是主持人声情并茂的念津城最近新出的政策,突然卡顿了一下。
就在时云习惯性以为哪里出了毛病,想伸手在半导体后面拍一拍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道激动异常,尽力压制,却怎么都无法压制喜悦的声音,宣告了这个对全体华国同胞来说,无比重要的好消息。
围着时砚感谢的村民们呆愣当场,早有准备的时云也无法坦然面对,早就和一起来的小护士抱在一起,又哭又笑,仪态尽失。
村民像是过年一般,留时砚一行人在村里吃饭,表达他们的兴奋,全村人出动,有人烧火做饭,有人洗筷擦碗,一副谁家娶媳妇儿嫁闺女办喜事的样子。还有人在腰上绑两根红绳儿,当场舞起来,带动了周围一片人。
所有人脸上的笑是那般真实。
岛国人的受降仪式9月9号在津城大礼堂举行,时砚和医疗点的所有医护人员聚在空地上,围着中间时那个平时谁都不让碰的半导体,伸长耳朵不说话,仔细听着。
众人互相拉着手,感受彼此之间那种激动到颤抖的心情,半导体传来一阵刺啦刺啦的杂音,伴随着里面主持人的声音,从遥远的津城,缓缓传到落河城,传到全国各地,甚至传至全世界。
与会人员无一不是这些年津城和安城的领导人以及社会各界的代表人士,好些个名字时砚十分耳熟,不仅时砚耳熟,在场所有人都很耳熟,那些人都是曾经因为各种各样病因,找时砚求过医问过药的。
在这种场合听到这些人的名字,瞧瞧今儿一早起来脸色就格外温和的院长,众人不由感到一阵阵骄傲!
受降仪式结束后,岛国人全面撤离华国境内,国内迎来了短暂的和平,因而领导权和政治体系这个安城和津城之前搁置的问题重新变为主要矛盾。
双方私底下小冲突不断,于第二年夏天,在湘城地区爆发了大规模武装战争,正式拉开了内战的帷幕。
而时砚他们在落河城亲眼见证了安城如何夜袭槐树村,拿下隔壁城市,并参与救援后,因为国内短暂的和平,全部撤回安城。
这些年,时砚人虽然不在安城,但安城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时砚在战场上培养出来好几个优秀的,能独当一面的徒弟。
时云这样,只能算是在医术上勉勉强强,但其他方面,比如协调各方,处理人际关系上有突出优点的学生,在时砚众多不记名弟子中,一点儿都不出挑。
这让时砚总有一种他能功成身退,归隐山林的错觉,但每每将这个感觉与时临一说,时临总一脸莫名的瞧着他哥,认真道:“我的哥,您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呢,正当年的优秀小伙子,外面想给你介绍对象的从这里排到法国,这话可不能放到外面说,人家会以为你在装逼。”
当然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一直压在时临心口,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时临会找个没人的机会悄悄问时砚:“哥,你现在还是只喜欢男人,对女人没兴趣吗?”
当然不是,时砚是对任何人,不管男女,都没兴趣。
但他也没忘了当年在港城和时临说的话,于是果断承认:“是啊,没兴趣。”
于是时临只能挠着头,看着他哥的眼神又心疼又惋惜,夹杂点儿无能为力的茫然,还要尽全力安慰时砚“哥,我会帮你保密的,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说,就是阿云面前你也不能说。知道吧?
往后咱们就统一口径,说你忙于工作,无心个人生活,不管是谁来问,都咬死了就这个想法不松口!”
不过时砚无心个人感情问题,时临和时云可不小了,这年头人们的结婚年龄普遍偏小,二人这样的已经算是大龄单身未昏男女了,自己不急,组织上都为他们着急。
这不前线稍一安稳,妇联和各种组织都找上门,给两人做思想工作,劝两人趁着手头工作还不忙的时候,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时临不抗拒婚姻,但他对婚姻的态度很坚定:“一定要是和我志趣相投,互相欣赏,真心相爱的!”
这可真是难死个人,时临一个药厂厂长,这些年杵在实验室不出来,身边带的几个学生都是大老爷们儿,平时根本接触不到女孩子,这要怎么找一个和他志趣相投的?
得亏这时候人们思想纯洁,要不然都要以为时临和那群实验室的大老爷们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不过时云倒是完全不需要人操心,还没等到时砚和时临这当哥哥的腾出空关心她终生大事呢,就自个儿拉着结婚对象上家里吃饭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25 23:29:25~2020-10-26 23:3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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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绣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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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绣庄
张叔在前面赶车, 杜识有想跟在身边学一学,其实杜识有更想学的是骑马,这时候的骑马对男人来说, 就好比后世的开车, 是男人的浪漫。
想拥有一匹宝马骑着它奔驰,就像想拥有一辆超跑开着疾驰的感觉差不多。
识滟一眼就看出了杜识有的想法:“若是明年院试能得前三甲, 我就想办法给你买一匹好马!”
杜识有很想拒绝, 他觉得自己像个靠妹妹和母亲养活的小白脸,但好马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大到杜识有咬牙忍了好半天,最后还是灰溜溜的回去找识滟:“那一言为定。”
识滟:男人就是矫情!
识滟又发现了一项做女人很快乐的证据,以前地图炮的时候, 可没法儿一扫射就是这么一大片, 现在身为一个女人, 随口就是这么一句, 还挺快乐。
杜识有用幽怨的小眼神看着识滟:“阿妹, 虽然你没说出来,但我也能看明白, 你就是在嫌弃我!”
识滟觉得这人挺有自知之明,给了杜识有一个你懂的眼神。
杜识有十分受伤的继续出去和张叔学赶车去了,他觉得妹妹越来越独立, 一点儿都没有以前好欺负, 这就很不可爱了。
做兄长的没有妹妹聪明, 有点受伤,主要是伤了兄长一颗想要在妹妹心目中永远保持高大形象的自尊心。
杜父杜母对两个孩子的眉眼官司只做不知,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议回头雇村里谁家的牛车帮忙搬东西,家里都有什么需要搬, 大致能搬几次,要几辆车,需几个人手,回头给人家什么东西做谢礼,还有杜家的几亩地,要自己种还是租出去。
自己种的话只能种些不操心的东西,产量肯定不高。
租出去的话租给谁,租金是多少,都需要杜家夫妻一一商议。
识滟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埋头继续看话本子。
话说这也是识滟从未感受过的快乐之一,当下有专门给女子写的话本,都是一些书生小姐之类的傻逼话本。
比如谁家好好地闺阁小姐放着门当户对的才子不嫁,偏要跟落地书生穷酸秀才私奔,追求爱情,享受花前月下。
最后书生用小姐的银子风流快活,顺便金榜题名,小姐成了黄脸婆,书生迎娶大家小姐为妻,坐享齐人之福。
识滟就能边看边和父母吐槽:“什么好处都让书生占了,一瞧就是个生活不如意的书生的幻想之作。
能卖的这么火爆,只能说和这作者一样人生不得意,却梦想成为主人公一样的人太多而已,不需要自己努力,金钱,地位,女人,全部自己送上门来,这至少得出身在世家才行。”
本来杜父杜母见女儿突然迷上话本子,还担心看多了这种东西移了性情,结果见女儿这般清醒,是用一种批判的,甚至是研究人性的绝角度去看的,瞬间放心。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缓缓停下,就听外面杜识有十分热情的和人打招呼:“仕美,你今儿也回家吗?要不要上来捎你一程?”
然后就听见陈仕美有些疑惑的声音:“杜兄,你这是?”
杜识有指着马车道:“这是我家的马车,我爹娘和阿妹都在车内,我们一家也是从府城回家,上来稍你一程吧!”
这时候就这样,一个村子里总能沾亲带故的有点儿亲戚关系,要是在路上见了同村之人不打招呼,人家就认为你发达了,看不起穷亲戚,村里肯定会有流言。
且不说这时候的好名声对读书之人有多重要,就说当下人讲究落叶归根,不管年轻时走的多高多远,死后就想葬在老家祖坟,若是在老家的乡邻间名声不好,死了也不得安宁,会被人放在口头上念叨好多年。
这对于求一个身前身后名的人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残酷事实。
因此不管杜识有心里是不是不待见陈仕美,表面上都要做到无可指摘,尤其是他现在还是个即将科考的读书人。
陈仕美在这方面也做的相当完美,闻言赶忙向马车内行了个礼,杜父露面和陈仕美寒暄几句,马车才缓缓启动。
因为有女眷在的关系,这次陈仕美和杜识有两人都坐在马车前头,一左一右将张叔挤在中间,一路上有的没的闲聊,大半日功夫也就到了村里。
一路行来,识滟是真佩服陈仕美的脸皮,当然自家父母大哥也不遑多让,上次在村口分别时,识滟将人狠狠地得罪了,结果这次见面,大家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热情寒暄。
村子里的路不好走,一家人到了村口下车,结果识滟一抬头,就在村口见到王小花像个花蝴蝶似的直接往陈仕美身上扑。
陈仕美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陈仕骄就像个护花使者一般,直接上手将王小花扯开,嘴里骂骂咧咧:“我就知道你等在这里就是想勾引我哥!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有我陈仕骄在一天,你就甭想占我哥便宜!”
王小花一脸委屈的看向陈仕美:“仕美哥,你瞧妹妹她……”
这语气,这动作。
识滟很想告诉这姑娘,有些事情他是看颜值的,要是美人垂泪,定要惹人怜惜,但你王小花垂泪,就让人恨不得捶你一顿,让你好好说话。
不过识滟瞧着陈仕美可是个狠人,王小花都这般矫揉造作了,他还能忍,只淡淡瞥了一眼杜家这边,轻声说了一句“家丑不可外扬”,瞬间将两个女人都安抚住了。
王小花得意的瞥一眼陈仕骄:仕美哥说我们是一家人呢!
陈仕骄得意的瞥向王小花:我们家的事,不能让你这个外人看了热闹!
识滟摇摇头,背着手,潇洒的跟着杜父杜母往自家走。
杜父杜母都是利落性子,既然有了决定,就不再拖拖拉拉,在村里雇了三辆牛车,将家里需要搬走的东西打包一空,顺便将地租给了隔壁借给杜家大黄狗的五叔一家,给周围邻居简单送了一份儿送别礼物,请求大家有事没事看看自家院子,别让人给糟蹋了,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就晃悠悠的回府城了。
干脆的就连帮忙赶车的几个同村人都惊讶。
等王小花想起昨日在村口偶然瞥到的识滟,对方好像穿着干净整洁了许多,不过还是很黑很丑的样子就对了。
心下好奇,想打听打听她们一家最近在府城陪着杜先生瞧病,有没有遇到什么新鲜事的时候,瞧见的就是杜家门口挂的那个大铁锁。
此时临近中午,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午食,王小花这时候过来,也是想着杜家人大方,能留她吃一顿好的,谁不知道杜家人的吃食在村里是独一份的美味啊?
尤其是杜母,就算是最普通的云片糕,在她手里也能弄出十八道花样,让人觉得普通的云片糕瞬间高贵的仿佛只有宫里的娘娘才能吃得起一般。
结果呢?
就这?
王小花敲开杜家邻居的大门,一脸笑意的问:“五婶儿,我杜家伯伯他们一大早去了哪里?我昨儿还和识滟妹妹约了时间,想着今儿一起绣帕子,怎的大中午他们家还没人呢?”
五婶儿一脸奇怪的瞧了一眼王小花,随即实话实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识滟妹妹一家这次回来就是搬家的。
今儿一早就搬去府城了,哪里有功夫约着和你一起绣帕子荷包的?”
王小花一懵,声调瞬间提高:“他们搬家怎的不告诉我一声?”
五婶儿的神色就更奇怪了,本来她对王小花这丑丫头是没什么偏见的,只觉得这丫头命不好,生来就是大小眼,于亲事上不利,不是个事事顺遂的命。
但这段时间以来,王小花搞出来的事情,以及她日日都和陈仕骄别苗头,跟中了邪似的,加上有乖巧懂事又听话的识滟做对比,五婶儿就更看不上王小花的做派了。
于是说话也不客气起来:“你谁呀?人家搬家做什么要告诉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还和阿滟约好了?昨儿阿滟他们回家就没见你上门,难不成在梦里约的?
连人家搬家这大消息都不知道,关系还不如我们这些邻居呢,装什么姐妹情深?我大侄子仕美又不在跟前,演给谁看呢?”
说完也不等王小花做出反应,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王小花吃了个闭门羹。
王小花越想越气,想起昨日在村口,明明双方碰了面,这么重要的消息识滟却没告诉自己,是不是故意想让自己出丑?
气愤之下,王小花找到陈家,在陈家一家子都不待见的神色中,神态自若的找到正在读书的陈仕美,开口就质问:“仕美哥,昨儿你和杜家人一起回来,他们家搬去府城的消息你知道吗?”
陈仕美不知出于何种念头,放下书温声对王小花道:“知道,昨儿我就是乘坐杜家的马车回来的,杜先生一家人好,路上遇见了,免费捎了我一程。”
说着面上露出一副很感激的样子。
这下不仅王小花不淡定,就是陈仕骄和陈父陈母都不淡定了。
因为陈家和杜家出了村子唯二有出息的读书人,村里人会不自主的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也会将两家人放在一起比较。
杜家那边儿因为杜父杜母能稳得住,因此心里都不在意,但陈家就不行了,不仅别人比较,他们自己也会比。
小时候他们家陈仕美比杜识有多得了先生一句夸奖,长大了,陈仕美比杜识有多得了一个甲,都是让陈家人津津乐道,甚至向人炫耀的资本。
但现如今,杜家不声不响的搬去府城,成了城里人过好日子去了,这叫人如何能接受?
一家人面色都不太好,陈仕骄最先沉不住气,惊叫一声:“马车?杜家买的马车?他们家给杜先生瞧病就花了许多银钱,还有钱买马车?昨儿我瞧着那马车结实,马匹健壮,一看就值不少钱呢!他们家抢劫了不成,哪儿来的钱?”
显然王小花也是这个想法,才来找陈仕美求证。
陈母没见着杜家的马车,听女儿这么说瞬间就酸了,越酸越来劲儿,撇撇嘴道:“他们说是就是啊?指不定就是借来打肿脸充胖子的呢?
还有我听人家说府城有些房子便宜的很,什么城墙根儿上的老房子啊,城内死过人的凶宅啊,白送都没人要,说不得他们家就是捡便宜还自以为捡到宝了!殊不知倒霉的还在以后呢!”
一家人连连点头,嘴上表示杜母说的对,心里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只有陈仕美,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那你们知道杜家搬家的原因吗?住在村里除了杜先生瞧病不方便外,其余的都挺好,乡里乡亲的住在一起熟了,搬到新地方适应都要好长时间。”
陈仕美昨日知道杜家在府城买了房子后也是震惊的,他和杜识有两人在一个书院读书,一个村子里长大,虽然交流并不是很多,但对方的事情自己知道几乎一清二楚,杜家怎么就突然发财了,他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这让陈仕美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不好表露出来,只拐弯抹角的打听了几句,杜识有就跟泥鳅似的什么有用信息都没说,陈仕美只能问问家人。
王小花大大咧咧的:“那你都没问他们家院子买哪里了?要是地方宽敞的话,你和杜识有从小一起长大,往后可以去他们家吃饭,也能省不少银钱呢!”
陈仕美面色一沉,眼神危险的看了王小花一眼,什么都没说。
陈母显然很动心,但拉不下这个脸来,她自认为这么多年都压着杜家一头,现在反过来要去求杜家,她的自尊心对她说做不到。
嘴上还在坚持:“说不定就是长租了那什么几家合租的小院子,自家人都腾挪不开,哪儿来的空闲让旁人去住?”
但陈母说过这话不到半天,也就是当天傍晚,帮杜家搬家的几辆牛车缓缓进村,村口大树下很多人等着挑水,见状好奇的询问。
三人也不藏私,将怀里的点心糖果还有两尺布拿出来向众人显摆,随后摆手道:“杜家是真发达了,人家买的那个院子啊,三进的,里里外外好多房间,里面摆的家具都是崭新的,家里还有那什么花园和假山!
就在距离府衙两条街不到的距离,周围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巷子口时不时就有官差专门巡逻,可放心了,一点儿不用担心小偷小摸。
对了,人家还买了丫鬟仆人,看门赶车的,做针线的,书童,还有专门做饭扫撒的,我们这回不光得了工钱,瞧瞧人家送到这谢礼就知道他们出手大方!
不过杜先生脾气还是那么好,发达了待人也如从前一样,还邀请我们下回去府城的话,去他们家做客呢!
他们家怎么发达的?这话说的,是你你能告诉别人不?可真有意思!”
几人还在讲述他们在府城杜家的见闻,陈母和王小花浑浑噩噩的从人群中退出去,仿若遭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各自失魂落魄回到家中。
彼时陈仕美已经回书院去了,毕竟休沐只有两日。
陈母坐在灯下苦想一夜,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第二日一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儿,在饭桌上对一家人道:“不能让咱们家仕美落在杜家小子后面!咱们也在府衙附近给仕美租一间环境好的房子。
再送个人去照顾仕美的生活起居,咱不要书童,就送个暖床丫鬟过去!别人家有什么,咱家仕美也要有,让仕美安心读书,将来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
陈母说这话的时候,陈家老二陈仕仁忍不住道:“娘,大哥以往每月租房子的花费是人家杜识有的三倍不止,现在您还想给他租知府老爷的衙门不成?
咱们家为了大哥读书的事,家底都掏空了!大哥是读书人,十八岁不娶妻生子很正常,我今年都十七了,村里和我差不多大的人有的已经当爹了,我这连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媒人都不愿意上咱家的门。”
陈仕仁说的自己心酸不已,但陈家其他人却觉得他不识好歹。
陈父语重心长道:“仕仁啊,咱家也不是不让你读书,可你压根儿就没那个天赋,将来等你大哥高中,你作为他亲弟弟,他还能不拉拔你一把?不急在这一时。”
陈仕仁想说,难道我成亲了就不是大哥的亲弟弟了?他将来高中就不能拉拔我了?
但看着一家人不耐烦甚至警告的眼神,陈仕仁最终将所有话咽回肚中,难过的垂下了头。
识滟自是不知陈家人的骚操作,经过一段时间后,就在杜家人以为识滟已经忘了她要开绣庄的想法时,有一天,识滟一身男装,皮小子打扮,从外面回来,告诉家人:“明儿我的小绣庄开业,请你们去捧个场。”
识滟说小绣庄,一家人都没多想,真以为是个小绣庄,谁让识滟身上总共不到二百两银子,还是前段时间软磨硬泡和杜母要的。
结果一家人第二天一早,按照识滟给的地址到了绣庄门口时,一家三口,仰着头,看着那高高的,比周围店铺都高出一截儿,仔细一数,至少八层楼,气势宏伟,整条街的坐标建筑物,一看就很有排面儿,门口挂着笔走龙蛇的三个字“小绣庄”牌匾的地方,纷纷不敢置信的揉揉自己眼睛。
识滟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从里面走出来,就瞧见三人的傻样儿。
淡定道:“瞧瞧我这小绣庄如何?”
杜识有第一个开口,手里的折扇抖的不成样子,像是帕金森患者似的,哆哆嗦嗦道:“阿妹,这就是你说的小绣庄?”
识滟一点儿不虚,指着牌匾道:“小绣庄,没毛病!”
这可真没毛病,整个府城人尽皆知,传闻背后有神秘东家,府城地标性建筑的银楼,不知啥时候成了自家妹妹的小绣庄,这可真是小。
杜母就一句话:“阿滟,你哪儿来的钱?”
这个说来惭愧,识滟刚好打听到银楼要出手的消息,于是和杜母软磨硬泡的要了二百两银子,好让将来自己又拥有了大笔银钱有个出处,到时候也好解释。
虽然她后来的发家史,在一家人看来,依然充满了玄幻色彩,但好歹逻辑上是能讲通的。
识滟耸肩:“就是这样,我拿着我娘给我的二百两,一出门就被人盯上了,然后被人骗去赌坊,谁知道我运气特别好,一天下来,赢了好几万两,那赌坊的人怀疑我出老千,想将我带回去仔细审问。
我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当场撒了几千两的碎银子和银票,那个钱哟,就跟水似的哗啦啦从天而降,所有人都眼红了,抢着去捡钱,我就顺利溜出来了!”
杜家人:“……”
尤其是杜家父子两,仿佛再一次听了个玄幻故事,眼睛一睁一闭,自家闺女/妹妹就带着两人起飞,不知不觉身家翻了好几倍。
现在两人也是能直接在大街上喊“老子有的是钱”的人了。
识滟将还没缓过劲儿的一家三口带进小绣庄,里面训练有素的姑娘小伙子将四人服侍的妥妥帖帖,让人身心舒畅,精神愉悦,与之相比,家里的漫娘丫头,简直笨手笨脚不像话。
识滟享受两个丫鬟的按摩服务时,四十多岁,妆容精致干练的掌柜缓步行到识滟身边,轻声询问识滟:“东家,吉时已到,开业仪式是否开始?”
识滟淡淡点头:“嗯,开始吧。”
掌柜的得了准话,向识滟行礼出门后一挥手,外面早就准备好的舞龙舞狮队热热闹闹的闹起来,瞬间牢牢吸引住周围路人视线。
杜父终于缓过神,接受了他这辈子就是靠老婆闺女走上人生巅峰的命运,转而问识滟:“阿滟,你这开业吉日是请了哪位先生选的?花了多少钱?这其中门道很多的,一般的大师只会照本宣科,真正有本事的大师却能让你的生意更进一步。”
识滟指着自己道:“没花钱,我抓阄抓的。”
杜父一噎,怀疑道:“这小绣庄不会也是你给取的吧?”
识滟坦然承认:“对啊,爹你不是从小就教导我做人做事要谦逊吗?女儿寻思这府城最大的商铺叫小绣庄,旁人一听就觉得女儿这东家很谦逊。”
杜父非常怀疑他以前对女儿的教导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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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操作
最让杜家夫妻担忧的是识滟花大价钱开的绣庄, 占据那般好的地理位置,到底能不能实现盈利,还是个未知数。
不说同行, 就是旁人也会多几分关注。
而她们女儿到底会不会做生意,有没有做生意的天赋, 他们做父母对此一无所知。将来要是亏本的话, 拿什么填补窟窿?
她们杜家还真没这个经济实力。
尤其是夫妻两人仔细盯了小半个月, 绣庄的生意简直能用惨淡来形容,每日进进出出的人倒是不少, 其中不乏一些身着绫罗绸缎,出入带着丫鬟小厮的富贵之人。
但生意是一单都没做成,为啥呢?
有人想要买些小物件儿的,像是荷包帕子之类的东西,小绣庄开出的价钱太高,至少比同行高出五成,简直让人怀疑是在抢钱。
还振振有词的说什么小绣庄出品, 必是精品,质量保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客人基本上不用货比三家,直接就放弃了。
有人想一口气定制六百个梅兰竹菊荷包用来打赏下人,好好地一笔生意,小绣庄愣是不接, 跟人家的解释是, 小绣庄有规矩,同样的订单不能超过五百,就算是一个不起眼的荷包, 也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高档订制品,不能让满大街人腰间都是小绣庄的荷包。
人管家觉得小绣庄不可理喻,放着钱不赚是傻子,以后还是绕路走比较好。
还有大户人家主动上门,要求定制一座双面绣屏风,一月之内交货,价格好商量,银货两讫,结果小绣庄掌柜出面,对人家说他们小绣庄有规矩,客人要的这种规格的双面绣,为了保证质量,至少两个月才能给客人出货,一月肯定是不行的。
人家觉得小绣庄的人脑子都有问题,双方有鸡同鸭讲之感,互相无法理解。
看着一天天账本上只有出没有进,识滟淡定的很,每天有空就一身男装,顶着他那一张黑到无以复加的脸,一身从容的去小绣庄继续训练里面的掌柜和侍女。
还别说,经过识滟这么一指点,小绣庄里别的不说,客人进去后那种润物细无声,自然,体贴,轻松,自在,使人瞬间有融入进家的感觉,是一种让人无比放松的服侍方法,只要进去过的客人都十分满意。
唯有一点,这家的东家是个脑子有问题的,放着好好地钱不赚,只好享乐,多大的家业都能迟早败光,着实可惜。
识滟不急。
家里人看着小绣庄惨淡的生意,一天天为她着急上火。
晚间饭桌上,杜识有就忍不住劝识滟:“阿妹啊,我同窗家中也有做生意的,按照他们的说法,客人就是大老爷,就是要捧着供着的菩萨,没有生意人主动将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没有哪家能做大的生意是挑客人的,只有客人挑店家的道理。大哥瞧着你绣庄那边每日进出看热闹的人还挺多,要不你稍微降低一下要求。”
将那些莫须有的规改了,生意也不至于这般惨淡,不能说不赚钱,只能说每一天都在倒贴钱做生意吧。
识滟认真道:“大哥你这是道听途说,是对我门小绣庄的污蔑,我们从来不挑客人,附近的小孩儿大爷大娘,哪一个想进小绣庄瞧热闹被我们阻拦了?
不仅没阻拦,还笑脸相迎,茶水点心管够,捏肩扇风少不了,轻声细语陪人家聊天做游戏,在坊间的名声好的不行呢!”
杜识有一噎,心说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希望你提高对客人的要求呢,至少不要什么人进去占便宜都笑脸相迎吧。
杜母就直接多了:“你还有脸说这名声,全都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一天到晚上好的点心茶水供上,养出来一群好吃懒做占便宜没够,毫无羞耻心的小人。
好些人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杏芳斋的点心,但去你那小绣庄,日日点心管饱,还有侍女伺候,去了就是大老爷的享受,名声能不好吗?”
杜母是真的愁:“就没见过你这么做生意的,我还是将你之前卖绣品的钱拿出来点一点,说不得多撑几个月,老天长眼,还能迎来什么转机呢!
一天到晚单是茶水点心,工人工钱,少说也得几十两,几十两放在陈家村,够一大家子攒好几年了!”
虽然有些心疼每日花费的大把银子,但家里现在最大的一笔银钱是识滟凭自己本事赚来的,见识滟这般挥霍,倒也没说什么。
识滟但笑不语,见一家人都急了,准备将自己的私房拿出来补贴识滟的时候,她才开玩笑般解释:“实在不行,我再去赌坊试试运气。”
这话将一家人都吓得不轻,杜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那地方水太深,每一家赌坊后面的关系都错综复杂,上次是侥幸逃脱,阿滟你这辈子都不能再去那种地方!”
其他两人也是这意思,目光灼灼的盯着识滟,识滟无奈,只能点头答应下来,至于以后会不会再去还是要看情况的。
不过识滟想着,大概是真的没必要再去赌坊的。
此时京城皇后宫殿内,大太监亲自捧着一副绣品立在皇后面前,态度万分恭敬:“娘娘,这是下面人走特殊渠道,从陈家村送上来的东西,借着给陛下采购万圣节贺礼的名头送来的。”
至于其他的,大太监一个字都没敢多说,主子这些年地位稳固,威仪愈盛,心思深不可测,让伺候在身边之人不得不时刻提高警惕。
虽然主子先前生的皇子没了,但后生的皇子牢牢占据太子之位,自小聪慧又勤奋,在前朝得到无数老臣的拥戴,储君之位稳固,其他皇子没人能略其锋芒。
关于当年的事,就更加没人敢拿出来戳主子的肺管子了。
虽然,知道当年之事的人,至今没剩几个。
皇后一听陈家村,神色一怔,亲自动手打开那副绣品,大气磅礴的万里江山图出现在眼前,手指轻颤,眸子湿润了一瞬,失态只是一瞬之事,甚至身边伺候的宫人都没发现皇后的不同。
只听皇后用往常那漫不经心的口吻问:“是那孩子亲手绣的?”
大太监腰弯的更低了:“是,杨姑姑是这般说的。”
皇后坐回位置,眼神盯着绣品,面上一日往常,吩咐大太监:“这绣品本宫瞧着欢喜,既然是为陛下万圣节采买回来的,就一定要让陛下当日好好瞧瞧。”
大太监深深地弯下腰道:“奴才明白了。”
皇宫里的万圣节与远在千里之外的普通百姓没什么关系,大家每日关心的还是豆浆五年内涨了两个铜板,包子虽然没涨价,但明显的馅儿料不足个头变小了许多,百姓的日子永远这般艰难云云。
识滟的小绣庄人傻钱多之名在这两月内传开,那些脸皮奇厚无比之人,真就每日待在小绣庄吃饱喝足才出来,不知道养活了城内多少好吃懒做的无赖。
谁都不曾将毫不起眼的识滟当成小绣庄背后真正的老板,因为照小绣庄那个做法,家底不深厚的人家根本承受不住。
寂寂无名的识滟,自然不被府城真正老牌家族放在眼里。
倒是为小绣庄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在没探清楚他的真正底细前,众人只好持观望态度,倒是给小绣庄带来好长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
这才不到两月功夫,杜家人的心态从一开始的着急,焦虑,心疼,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发展到现在的躺平任亏,其中心酸非亲身经历者无以感同身受。
用杜父的话说:“反正家里一共就这些家底,紧着这些亏,等全部搭进去就收手,实在不行咱们一家还能回陈家村种地!爹教书养你们!”
看开了,心态稳住后,杜家夫妻经常扮做普通不买东西的客人去小绣庄占便宜,享受侍女们的服侍,别说,比家里的张婆婆和漫娘手艺好太多了。
真舒服啊。
舒服的让人不想动弹,就想躺在这里不走了,可是不行,鉴于家里有这么个吞金兽的存在,杜家夫妻可不能坐吃山空,给闺女的嫁妆,儿子的聘礼,全都要乘早攒出来。
于是两人私下一合计,乘着家里还有余钱,杜母开了一家食肆,杜父开了一家书肆,两家店铺隔街相对,互相有个照应,雇两个伙计完全能忙的过来,夫妻二人想去店里帮忙也行,偶尔过去看看账本也行。
将来也算是有个进项。
店铺很快就开起来了,但杜家夫妻却更愁了。
杜父道:“这店铺前期都是赚不了钱的,以前家里只有小绣庄那一个吞金兽,现在突然成了三,爹爹这心情一时过于复杂。”
杜识有这段时间对一家人的折腾能力有了新的认知,有一瞬间,他觉得一心读书的自己简直乖巧的不像杜家人。
对面生命不息,折腾不止的三人其实才是一家,而他,杜识有,是捡回来多余的那个。不过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出现也只是一瞬,面对自家老爹,杜识有还是要说:“爹,您这是瞧着阿妹那绣庄败家不够快,帮着一起败的吧?
您就这般想带咱们一家回陈家村种地?没瞧出来您竟然对陈家村爱的这般深沉。”
杜父对妻子女儿没办法,但对这个最近越来越皮的儿子,那是打小就实行爱的教育的,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是不是想念竹板炒肉的味道了?”
杜识有一噎,心说他爹最近恼羞成怒的次数着实太多了,多到让人完全忘了他还是个病患来着。
一家人本以为这种平静的日子还能过一段时间,至少在家底没亏完前,他们的小日子还是悠闲自在的。
谁知这天识滟回家,就听张叔说家里来了客人:“是陈家村那边来的,说是小姐你的闺中好友,近日搬到附近居住,特意上门来打声招呼。”
识滟仔细回想,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她还有过闺中密友,说实在的,做女人她还没做明白呢,还闺蜜,压根儿就不存在好嘛!
也不用她太费心,穿过回廊进入第二重院子,远远地就瞧见了王小花的身影。
王小花穿着一身碎花布裙,八成新,头上簪着一根筷子粗的银簪,描了眉,涂了口脂,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识滟一身男装打扮,背着手进去大厅后,王小花愣了愣才一脸惊喜道:“阿滟,婶娘说你去街上买东西,怎的这么一副打扮?”
说着还往识滟手上瞧了瞧,发现什么都没有,还很吃惊道:“要买什么?没买到吗?”
识滟一听就知道杜母没将他们家的底细全部漏给王小花。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于是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道:“方才听张叔说小花姐你在附近居住,也没说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儿。”
识滟打个头,王小花立马接话,仿佛就等着识滟来问的样子,自顾开始眉飞色舞中带着几分害羞的讲述起她的故事,杜母对识滟耸肩,一脸能将王小花的故事倒背如流的样子,让识滟忍不住怀疑她不在的时间,杜母的耳朵都经历了什么摧残。
“阿滟,你也知道我们家之前就为我和仕美哥定了亲事,我们两现在也算是未婚夫妻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小花眼神中略带得意的瞧了一眼识滟,将识滟噎的完全说不出话,完全搞不懂这幅炫耀的语气到底是出于何意。
识滟第一次感受到做女孩子的惆怅,她并不是很懂女孩子的心,或者说,她单纯不懂王小花的心。
只听王小花继续道:“陈家婶子为了仕美哥能更好的专注于学业,在府城租了间小院子给他住,距离书院很近,比你们家还要近一条街呢。
但是全家人都担心仕美哥一个人在外没人照顾,又不像杜大哥有书童丫鬟伺候,就只能让我这个未婚妻来了。”
识滟还是那句话,有些动作他是非常考验颜值的,这番话,含羞带怯,三分炫耀,三分娇憨,四分绿茶,但凡是个清秀小姑娘做来,都能让人眼前一亮,但由王小花这张脸上表现出来。
辣眼睛。
“对了,就在距离你家巷子两条街的位置,门口有家刘阿婆煎饼摊子,好认的很。回头你在家闲着无事上那边找我玩儿啊!
还是我聪明,这次从村子出发前,特意找帮你家搬家的叔叔问了你家住址才能找过来,否则你今儿可就见不到我啦!是不是很感动?”
王小花没说的是,陈家就是事先打听了杜家的住址,才特意在附近找的房子。
别说,这临近衙门附近的几条街,治安是真好,但租金也是真贵。
想到租金,王小花不由自主的想到陈家那个可恶的老太婆,简直不要脸,说什么她迟早都是仕美哥的人,跟着仕美哥住在府城也是享福,用着这个理由,愣是让王家帮着出了一半儿的租金。
想到临出发前,家里人对自己的叮嘱,王小花脸上就一阵红,热意止不住的往头上涌。
若是自己能在这期间和仕美哥有个孩子,将来不管仕美哥飞得多高,她都是仕美哥正儿八经的妻子,是仕美哥孩子他娘,仕美哥的荣华富贵,都有自己一半儿,有王家一半儿。
识滟不知道王小花和陈仕骄在陈家村斗法都经历了什么,以前只是个小心思有些多,但嘴上不善于表达的小姑娘而已。
但现在这一套一套的,四不像,一看就是陈仕骄的做派。
也不管王小花这一副魂游天外不知道想了什么少儿不宜的样子,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所以你是来给陈仕美当没有月钱的免费丫鬟的?”
或许更恰当的来说,还是个暖床丫鬟。
这和主动上上门被女票有啥区别?
王小花瞬间被识滟说的不高兴了,捏着帕子帕子反驳道:“什么丫鬟不丫鬟的这般难听,我和仕美哥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这在村里大家伙儿都是知道的。
现在仕美哥这边有困难,我来帮忙有何不妥?难道我们这些买不起丫鬟书童的人家,连照顾一下家人这一小小举动,都要被人臆想的这般不堪吗?
阿滟,我可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识滟对这猪脑子也是无语,见对方实在听不进去人话,懒得搭理,挥挥手,对杜母道:“娘,我回后院儿洗漱准备吃饭,你们慢慢儿聊。”
杜母点头让识滟随意,转头顺嘴问王小花:“小花今儿在我们家吃饭吧?”
当然!
王小花选在这个时候来杜家,可不就是想蹭一顿饭,顺便瞧瞧杜家现如今都过的什么日子吗?
这种事王小花以前没少干,现在做起来也轻车熟路。
听杜母这般说,自然顺杆儿爬:“我还要给仕美哥做饭呢,若不然仕美哥回来就没饭吃了,不若婶娘让家里厨娘多做点,将仕美哥那一份也给做了。”
别说没走远的识滟,就是一向对村里孩子包容度非常高的杜母听了,也诧异的瞧了王小花一眼,这得多缺心眼儿的姑娘才能说出这种话。
就这,陈家那一家子人精能看上她?
于是王小花便留在杜家和众人一起用饭,席间杜识有善意提醒:“我和仕美兄顺路一起回的家。”
陈仕美忙了一天又累又饿的回家,你这做饭料理家务的人却在旁人家美滋滋的用饭,怎么着都说不过去吧?依照陈仕美的性子,嘴上不说,心里的小本本早就记下了。
谁知王小花丝毫没体会到杜识有的好心,不在意的摆手,还带着几分炫耀的心思:“仕美哥说我在家无聊的话,平日里多和附近的邻居走动走动,他要知道我和先生家走动起来,必然会高兴的!”
杜家众人:你是不是二傻子?
人家这是让你和周围邻居搞好关系,不是让你不分时候,没有主次,让他饿着肚子等你的走动!
识滟瞧着王小花不是傻,是已经完全被陈仕美给洗脑了,陈仕美说什么她听什么而已。
等王小花用杜家的食盒拎着陈仕美的饭菜走出家门时,还大声交代识滟:“阿滟,改天上我们家玩儿啊,顺便将你家的食盒带回来,我就不来回跑了,还有好几家没走动,忙着呢!”
识滟嘴角一抽,直接转身进屋,完全搞不懂王小花的脑回路。
进去就听杜母对着杜父和杜识有抱怨:“还未婚妻!媒人是谁?见证人是谁?交换的信物是啥?交换的庚帖在手里了吗?什么都没有,人陈家上下嘴皮子一碰,你们就是未婚夫妻了?
到时候人家不认账,哭都没地方哭去,好好地女孩子一点儿不自爱,脑子里整天只有情情爱爱的玩意儿,被一个男人玩弄的团团转,连脑子都没有了!
还有这王家,也是猪油闷了心,王小花那长相,那为人处世的手段,村里普通小伙子都瞧不上。有大好前途,见识过府城繁华的陈仕美怎么会看上她?
凭啥啊?想什么美事呢?想巴上陈仕美,连脸都不要了,直接将自家清清白白的未婚姑娘往男人床上送,无耻!这往后孤男寡女共住一间院子,闲言碎语就能将王小花千刀万剐!
不就是打量着让王小花未婚先孕,给陈仕美生个孩子,逼陈家赶快迎娶王小花过门吗?天真!”
杜母不仅瞧不上王家的做派,还瞧不上陈家的做派:“还有陈家那个老太太,精明的没边儿了,白得一听话免费的丫鬟给她儿子陈仕美洗衣做饭暖床就算了,还上蹿下跳的跟人王家要了一半儿的租金,算是和王小花和陈仕美两人合租的院子。”
识滟一口茶直接喷了。
杜识有和杜父也不遑多让,眼神震惊,仿佛不明白杜母在说什么,这得有多无耻才能做出这种事?
杜母见状不以为意,一副见惯了大世面的样子,叮嘱杜识有:“往后离陈家小子远着些,那可是个狼崽子,躲在爹娘妹妹身后享受他们冲锋陷阵得来的好处,骂名全让家人担了,自个儿还是清清白白的一朵白莲花。”
杜母哼笑一声:“我就不信陈家做的这些事能瞒住陈仕美,就算陈家瞒住了,按照王小花对陈仕美知无不言的性子,能什么都不说?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不知,将王小花利用个干净彻底,心脏着呢!”
杜家父子陷入震惊回不过神,识滟抓住重点问杜母:“不是,娘,您打哪儿知道这些的?”有些事情村里人也不一定全都知道吧?
杜母淡定的喝口茶:“娘当然有自己的渠道。”
看杜母的样子,识滟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顺便对吞金兽一般的小绣庄的未来更加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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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体验
不知从哪天起, 小绣庄的生意突然就变好了。
好到什么程度呢,即使小绣庄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规定,达官贵人依然趋之若鹜。
一开始是京城内的贵人家中大管家亲自上门。
不管小绣庄提出什么奇怪要求,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就是知府大人见了也要客气三分的管家们, 到了小绣庄表现的谦逊极了。
好说话的程度让知府大人一度怀疑他离京太久,京城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世家突然集体转性。
后来不止京城,南边儿的,北边儿的, 富商大贾, 达官贵人, 纷纷往小绣庄涌。好似谁家没有一两件小绣庄出品的绣品,就在圈子里抬不起头似的。
仿佛一夜之间, 小绣庄之名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京城之内更是在最受宠,最喜好奢侈的五公主推崇下,流行起一阵刺绣之风。
不管是衣服鞋袜, 还是抹额手帕,都要绣上统一风格花色的样式。就连手腕上的饰品,脖子上的吊坠,都能想办法与绣品结合。
盛传宫内的陛下和皇后娘娘也对五公主献上去的绣品十分喜爱, 大加赞赏。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于是这股刺绣风从京城一路吹到时砚所在的府城。
小绣庄每日出入的都是身份不凡之人,可掌柜的还是那副样子, 不管你是好吃懒做想蹭一顿点心的懒汉,还是因为各种原因需要在小绣庄定制绣品的高门大户,掌柜的都一视同仁,不卑不亢,不逢迎, 不谄媚。
即使如此,那些往日里在小绣庄占便宜之人依然从小绣庄消失了。
不是旁人对他们做了什么,而是他们本人见着出入小绣庄的那些盛气凌人的客人,在小绣庄享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待遇。
瞧瞧对方出手的大手笔,几百几千两银子就跟几个铜板似的,眼睛都不带眨的伸出双手求小绣庄收下。
就这还不能马上拿到想要东西,听说那什么订单已经排到两年后了。
再瞧瞧一无所有的自己。
这些人自然而然的明白双方不是一类人,渐渐的就不敢再去,偶尔实在馋小绣庄的点心,进去尝尝,掌柜的还是以往那和善的态度,让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慢慢的众人也就看明白小绣庄的态度了。
至此,杜家人再也不担心小绣庄开不下去倒闭,一家人回陈家村种地了。
说实在的,好不容易出来,灰溜溜回去,怪没面子的。
杜识有好奇的问识滟:“阿妹,我听说小绣庄的订单都排到三年后了,你干嘛不多找几个绣娘帮忙干活儿?”
小绣庄生意之好,府城无人不知,所有人都在猜测小绣庄何时扩大规模,不少府城的绣娘蠢蠢欲动,想去小绣庄做工,为此提前做好了准备,争取能第一时间得到东家的认可。
但很可惜,识滟暂时没这个打算。
但也不想说出真实原因,于是道:“现在那几个绣娘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不管是个人风格还是品位,都与小绣庄的定位非常符合,你当那样的绣娘很好找吗?
再说,现在这样够咱们一家人吃喝不愁还不行吗?我没有那个将生意做到全天下的野心,爹娘也没有,将来你又不走这条路,累死累活的何必呢?”
杜父摸着胡子道:“现在这样轻轻松松就很好,人要学会知足,且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到底能做多大事,端起多大碗。识有,这一点上,你不如阿滟远矣。”
杜识有乖乖认错。
杜父就说起了另一件事:“爹和一位最近从京城回来的老友打听过了,听人家说,是有人在陛下的万寿节献上去一副江山万里图的绣品。
陛下龙颜大悦,当场夸赞了那绣品的美,让人收进库房仔细保存。后来听说是五公主也喜欢那副绣品,从采买处得知那绣品的来源,一路查找下来,才找到小绣庄。
总之,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咱家阿滟运道好,赶上了好时候,遇到了贵人,天时地利人和占了个全,才有小绣庄的今日。
其中没什么风险和不为人知的勾当,这下可以放心了。”
杜父和杜识有一直都很担心这场突如其来的富贵里面夹杂着不为人知的危险,心下不安,现如今知道真相后,一身轻松。
倒是识滟和杜母,两人脸上基本没什么变化。
于是放松后的父子二人猛然惊觉,在识滟的努力下,他们父子又一次被带飞了。
两人的身家,从前段时间差点儿负债到现如今正儿八经的府城大户,有了质的提升。
可谓是躺赢,被带飞的典范了。
此时京城甘泉宫外,五公主一身素雅又端庄繁复的宫装在身,宫装上全是各种有序的花纹,仔细瞧的话,就能从中看出小绣庄的痕迹,正温和的和甘泉宫大太监交谈。
大太监恭敬又不失亲切的对五公主道:“殿下,娘娘已经知道您的来意了,这次的事情娘娘很满意,让老奴给您带句话儿,您所求的事情,娘娘应下了,让您安心。”
五公主不再多说,感谢了大太监后,朝着皇后宫殿方向行了礼,一身优雅的带着贴身丫鬟离开了。
等走远了,丫鬟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是阖宫上下最大度宽容之人,但小丫鬟每次来这里,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
大概这就是皇家威仪吧,小丫鬟想。
但显然这丫鬟是个心大的,想一想就丢开了,转而小心的问主子:“公主,皇后娘娘和陛下那么疼您,什么事儿不能直接说,还需要您求上门呢?”
五公主只是笑笑,瞧着自己身上这身衣服,受宠吗?或许吧,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恨。
五公主有时候甚至觉得皇后看她的眼神,像是透过她看另一个人似的,那种感觉怪异极了。
但她只是一个生母出生不显的公主,因为皇后这份不同的偏爱,让她走到了人前,得到了皇帝的疼爱,已然比很多兄弟姐妹都幸运,她该知足和感恩的。
娘娘吩咐的事情,虽然她不明白,也会尽力做好,用以感激皇后在这么多人中选择了自己。
而此时的甘泉宫内,皇后一身寝衣从床上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但面色镇定,神色是穿上衣服就能召见命妇的从容。
可开口的话,却让进来复命的大太监心肝儿乱颤。
“玉尘,我刚才梦见那个孩子了,你说她会怨我吗?”皇后的眼神透过窗户,像是要直直的看到远方一般。
被称为玉尘的大太监心下叹气,不由自主就想起许多。
娘娘这么些年来不容易,陛下薄情,宫里的美人儿一个接一个的进,今儿宠爱这个,明儿看上那个,打理后宫本就艰难。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一视同仁,至少众人心里都很平衡。
偏陛下十几年前竟然铁树开花,与一秀女打的火热,很快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干起来独宠一人的事情,那秀女短短两年时间内,从小小的秀女一路升到四妃之首。
将宫内众人衬托的毫无存在感,就连皇后,她都能顶撞一二,无人能略其锋芒,宫妃在当时的情况下,一个个日子都不好过。
要不是陛下还记得每月初一十五去皇后的甘泉宫过夜,大臣们怕是早有因为皇帝睡不睡女人的事撞死在柱子上的。
大概唯一幸运的是那女子的肚子两年独宠竟然毫无动静,可就在那样的情况下,那人还哄着陛下当众说出了日后立她的孩子为太子的话。
前朝后宫为之震动,暗地里风波顿起。
也许皇帝在说出那样的话后也后悔过吧,毕竟当时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御史台的人几乎全员出动,直接将皇帝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什么难听骂什么,凡是年纪大点儿的宫人,都还记得当年的盛况,那几乎是御史台近二十年来的高光时刻,已经载入史书的战役。
皇后就是在那种情况下怀的孕,当时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寄予了太多人的希望,被裹挟在前朝后宫斗争中的皇后没得选,必须生下皇子。
即使生的是女儿,也得变成个皇子。
皇后没有退路,一个没有儿子的皇后能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于是在万众期待之下,皇后不负众望的生了个儿子。
虽然那个儿子并没有被封为太子,且孩子福薄,一出生就被卷入朝堂斗争的漩涡之中,长到五岁就因意外去了,可那孩子对于当时朝堂来说意义非凡。
更是因为那孩子的离世,皇帝出于愧疚和来自朝堂的压力,最终将皇后生的第二个皇子封为太子。
至于陈家村的孩子……
大太监的腰不由自主的弯了几分,躬身对皇后道:“娘娘……”
皇后摆手,没让太监将话说完:“罢了,怨不怨的,这都是我们母女的命,这辈子我这当娘的都无法听到她光明正大喊我一声娘。
且她心里正儿八经的娘另有其人,我们之间接触的越少她才越安全。
往后无事不要联系那边,就让她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总归有我暗地里看着,不会让她受委屈。”
大太监心里长长的叹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这天家啊,就是这么父不父,子不子,母女一辈子无法相认,谁都有谁的苦衷,哪一个心里不苦呢?
别人苦不苦识滟不知道,但她这会儿感觉苦极了,木仓林弹雨中走出来的真男人,连爆炸都不回头看的狠角色。
这会儿被简单的月事带打败了。
草木灰和细棉布已经是当下女子最好的月事伴侣,可伴随着小腹一阵一阵的绞痛,以及走路之时的阵阵怪异,都让识滟觉得艰难极了。
来月事后发生的一切,让识滟直接躺平。
对外的说法是识滟的身体终于在调理了大半年后有了初步成效,小身板儿开始长高,胸部开始发育。
不再是当初瘦瘦小小像是没吃饱饭的小丫头。
与此同时月事开始造访。
第一次有这种经历的识滟,躺在床上被迫捂着暖炉,盖着被子大白天睡觉休息,再一次感觉女孩子的身体,真的是好神奇。
虽然当时的痛苦只有一瞬,但杜母还是不放心,对着识滟千叮咛万嘱咐,二话不说强硬的把识滟塞进床上,然后亲自去帮女儿煮补血的汤。
但以上也仅仅是对外的说法而已,识滟自己一清二楚,她身体发育迟缓,完全是因为受药物影响,半年前,一家人搬到府城,药停了,自然慢慢开始发育。
就连往日那看着不自然的黑皮肤,也慢慢有了淡化的趋势,虽然还不明显。
识滟以前只闻了一下就知道是控制人身体发育,甚至改变人肤色的药物,还是杜母亲自给她下的药。
这些日子识滟顺着杜母传递消息的渠道一路摸过去,大致也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当今皇后娘娘。
虽然还不清楚自己和皇后具体有何关系,但理由无非就是那几种,识滟都懒得继续查下去。
谁让现在的生活让她感到十分满意呢。
至于以前用药控制她的身体发育,改变她的肤色,现在突然改变主意,识滟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定然是自己这个不□□已经威胁不到对方了呗。
这就说明,要么对方已经拥有了绝对的实力,不惧怕识滟这个威胁。
要么是识滟这个威胁已经过期,比方说她现在正常发育,和既定事实有了差距,构不成威胁对方的条件。
这种既保护,又防备的方法,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突然小腹下一阵暖流,识滟想什么的心思都没了。
真是草了。
这几天被杜母圈在家里不让出门的识滟,换下了一身小子装扮,穿上了杜母和漫娘精心缝制的衣服,趁着天气好,得到杜母的首肯,在家里随意走了一圈儿。
得到了所有人的夸赞。
漫娘年龄小,看着识滟的样子发呆,不由自主道:“阿滟姐姐真洒脱,要是个男子的话,我一定要嫁给她!”
说实话,识滟即使一身女装,走路的姿势也逐渐男人化,也并不叫人觉得违和,只感觉这人十分大气洒脱,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性别,被她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吸引。
当然没看到那一张黑脸的时候就更完美了。
全家人都在为识滟的改变而高兴,杜识有更是激动的吃了两碗饭,拉着识滟的手道:“阿妹,我就说我同窗家的美白方子十分有用,你还不信,非说人家这方子加了铅粉,用多了容易毁容。
你瞧,这才用了几日,你这脸就白了许多,你就放心大胆的用吧,没了哥哥在帮你找!一定能让你变的又白又美!”
知道一切的识滟:“……”
罪魁祸首杜母:“……”
识滟不得不告诉杜识有一个悲惨的事实:“哥你给我的美白脂粉被王小花瞧中拿走了,我根本就没来及用。
还有,我没跟你开玩笑,那方子中的铅粉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用为妙。”
“再有”,识滟指着自己脸,让杜识有睁开眼睛看世界“这几乎和过去没区别的脸,你是怎么看出白了好多的?”
和睁眼说瞎话没甚区别。
杜识有自动过滤了前两个问题,骄傲道:“当然是用眼睛瞧出来的!”
一家人包括看门的张叔以及还没开窍,根本不会欣赏女人的书童张远都在安慰识滟,说她和过去变化很大,美了好多,继续坚持下去,一定会成为整个府城最美的女子!
一群无脑吹。
尤其是杜母,对识滟的改变十分激动,捧着识滟的脸瞧了半天,眼泪夺眶而出,不由喃喃:“真好,真好,终于好了,终于不用像过去那样了,真好,娘真是太高兴了!”
杜母甚至开始欢欢喜喜的为识滟找夫家,将府城有名号且和识滟年龄相当的公子哥全都打听了一遍,哪家公子的年龄和爱好杜母知道的一清二楚,家里光是年轻公子的画像就摆了上百张。
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哪家的公主选驸马呢,这个夸张劲儿就别提了,识滟说了两次,杜母不听,沉浸在终于可以为女儿找夫家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杜父和杜识有两人十分支持杜母的举动,帮着一起挑选打听。
只是到了最后,三人泄气的发现,上百个男子,竟然没有一人能配得上他们家阿滟,真是让人难过,又恨铁不成钢。
现在的男人们,怎么一个个都这般不争气?
识滟原本还想着搞点事情,让一家人知道她没有嫁人的打算,结果看看现在这情况,在全家人的挑剔下,她能嫁出去才怪呢。
于是放手让三人折腾去了。
识滟看得出杜母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枷锁一般,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以前压抑着的情感最近有爆发的趋势,一天到晚专注于想办法打扮识滟。
不仅杜母,杜父和杜识有也十分热衷于在外面买一些新鲜的首饰送给识滟,看识滟戴在头上,就能乐呵好半天。
瞧在一家人高兴的份儿上,识滟只能暂时做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所有人都在为识滟的改变感到高兴。
除了串门来的王小花。
对于这姑娘,就是看门的张叔都无奈了,每次都空着手来,大包小包的拎回去,嘴上还没有一点儿感激的样子。
一副穷亲戚上门打秋风的架势,完全听不懂旁人的暗示,看不懂旁人的脸色,自说自话,自我感觉良好。
张叔都不知道是王小花这就这么蠢,还是她装傻。
不过今儿王小花来串门,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这人进了杜家大门眼珠子咕噜噜转动就没停过,眼里全是贪婪,嘴上没一句好话。
一路从外间到里侧,张叔听到头都大了,心里不知道翻了多少白眼儿。
就听这姑娘嘴里嘟嘟囔囔,一会儿道:“那边儿那个盆子,边儿上还烂了一个口子呢,也不知道换个新的,放在门口让人看了还以为这家穷的吃不起饭了呢!”
张叔一瞧,好家伙,是自家专门买回来养花的,预留口子就是为了渗水之用。
又听小姑娘道:“哎哟那边儿花盆里的是橘子树不?结的橘子指甲盖儿大点儿,没有县城我舅舅家从南方移栽回来的那颗一半儿大呢,别是舍不得放肥料吧?这也太抠门了!”
张叔又一瞧,嗨呀,特意花高价钱买的金桔景观树,就为了看着漂亮的!不图他结果。
又见小姑娘指着墙上大少爷历时一个月,前些天才完工的壁画道:“哎呀,那是什么鬼画符,难看死了,我舅舅说,大户人家的墙面上都干干净净的连蚊子血都没有一滴。
这家里怎的到处都这般乱?难道连个打扫墙壁的人都请不起?”
张叔都不想说话了,那壁画大少可得意着呢,就连老爷和小姐也说,大少爷的画技大有长进来着。
不过已经到了客厅,正翘着脚看书的识滟拯救了张叔一双耳朵,张叔对识滟简单解释了一下,扔下两人,有些慌不择路的走了。
自卑,贪婪,强加掩饰,不懂装懂。
人性的弱点在这姑娘身上显现的明明白白,年纪小,没经历过事情,那些掩饰在张叔眼里,就跟没有差不多。
识滟打眼一瞧,这不是陈仕骄吗?
王小花就跟不知道杜家不待见她似的,直接坐在识滟对面,一副主人家做派,指着一个椅子对陈仕骄道:“不是你想来吗?既然来了,那就坐吧!”
偏陈仕骄也不客气,坐下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就仍回碟子里,皱眉道:“怎的不甜呢?杜识滟你家不会连点儿糖霜都吃不起吧?”
识滟看画本子正到高、潮,头都没抬,直言道:“我们家狗眼看人低呗,将客人分成三六九等。
尊贵讲道理的客人来了,自然有加满了糖霜甜滋滋的糕点。
没有礼数打秋风的上门,能有口吃的已经很大度了,不想吃是吧?那就别吃了,回头放着让张叔喂狗去。”
杜母涵养好,为了在乡邻间的那点儿好听名声,可以对王小花容忍多时。
识滟可不在乎名声,更加不会为了名声让自己不痛快。
往日识滟不耐烦接待王小花,都是杜母在应付,但今儿让她碰上了,自然不会如杜母一般。
陈仕骄很生气,很想硬气的直接走人,但想想他们此行的目的,该打听的还没打听到,就这么回去了,爹娘那里交代不过去,于是又委屈巴巴的坐下,狠狠的瞪一眼识滟。
识滟可不惯这臭毛病,什么玩意儿啊。
直接喊张叔将人给赶走了,最关键的是,只赶走了陈仕骄,王小花还好好在家里待着呢。
识滟就是故意的。
站在门口,懒得搭理想冲上来咬人的陈仕骄,直接吩咐张叔:“学不会说人话的东西,往后就别放进家里了,碍眼的很。”
张叔点头应是,都不敢想,回头这两丫头会为此大打出手到什么程度。
啧,自家大小姐这性子,真是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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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带飞
识滟将陈仕骄赶走的举动让王小花十分痛快, 脸上自然就显露出几分。
识滟无语的摇头,就这情商,还想在陈家站稳脚跟, 家丑不外扬的道理都没搞清楚。
显然王小花想不到这点,或者说陈仕美的洗脑过于成功,以至于让她错觉的以为她现在是稳稳地陈家人,是陈仕美未婚妻, 没必要顾忌陈仕骄这个小姑子。
王小花有几分将识滟当塑料姐妹的意思, 见人走了, 这才凑近识滟,将她手里的书夺走。
说实话,要是识滟不想给, 谁都没办法从她手里拿走任何东西, 不过看王小花一副有件事情要炫耀一下的样子, 识滟索性就顺着她的意了。
果然, 王小花扭扭捏捏又有几分得意的对识滟小声道:“阿滟, 我娘和家里的婶娘们都对我说, 让我抓紧时间和仕美哥生个孩子, 有了孩子,就能牢牢地拴住仕美哥。”
识滟:有孩子确实方便王家人向陈仕美讨要好处, 但对不守妇道的你可没任何好处。再说陈仕美是个能被孩子拴住的男人吗?未免过于天真。
王小花最近不知跟谁学的做派, 有事没事手里就捏一副帕子,害羞的将帕子在指尖缠绕成圈儿:“可是昨儿仕美哥和我说, 聘则为妻奔为妾, 我们现在没名没分的住在一起,村里本就有许多流言蜚语。
若是这时候我怀了孩子,我的孩子不是婚生子, 将来要一辈子抬不起头,他不想让我们母子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我想着,仕美哥既然这般为我着想,我也不能不考虑他的立场。你瞧我对外就说是他家的丫鬟,免得巷子里有人说三道四,可行吗?”
识滟心说,陈仕美的脑子是真清醒,王小花倒贴钱给他当丫鬟带去的好处他全都要,坏处也要王小花心甘情愿的一个人承担了。
不碰王小花,还能主动让王小花对外自称是他家的丫鬟,这么一来,基本上是将所有隐患都除掉了。
以前还真没瞧出来,王小花其实是个恋爱脑来着。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识滟幽幽道:“你不是心里早就有决断了吗?特意来问我做什么?”
王小花嘿嘿一笑,脸上的害羞扭捏消失了,转而非常自然的问识滟:“阿滟,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也不等识滟同不同意,就直接道:“是这样,仕美哥明年不是要参加院试了吗?最近需要拜访先生,参加诗会,结交人脉,我寻思这样一来仕美哥手头实在过于紧张。
我瞧着先生和婶娘前段日子不是开了两家店铺,最近生意都挺不错,能维持你们一家的开销,你能不能帮帮我,我也想开家店铺赚点钱。”
这是和外人一样,不知道识滟手里还有日进斗金的小绣庄。
识滟将话本重新从桌上捡起来,翻到之前看的地方,似笑非笑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王小花眼睛一亮,更加凑近识滟:“就,先借我点租铺子的钱,还有你家食肆的原材料都是哪里买的,多少钱,能不能帮我在中间牵线搭桥。”
识滟道:“这是有目标了?店铺选在哪里?租金多少?要借多少?具体要做什么生意?自己做还是请厨子来帮忙?工钱打算给多少?需要哪几种原材料?”
王小花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就和你家食肆中间隔着三家店铺的位置,租金一年这个数,我手头的银钱还要留着日后装修买原材料,你就先借我一年的租金便可。
我瞧着你家食肆的卷饼和羊肉包子卖的最好,我也不动那个脑子了,主要就卖卷饼和羊肉包子吧。我自己做,忙不过来的时候,让陈仕骄过来帮忙。
只做这两样的话,原材料需要的也不是很多,最好能和你家的一起买,买的多了,肯定还能便宜呢!”
自认为算计的挺精明,但对识滟来说,简直一言难尽。
这可真和陈仕美是一路人,好处全要,坏处一点儿不沾推给旁人,可惜脑子不好。
旁的不说,单就王小花的手艺,还自己当主厨,识滟想想就是一场灾难,别说和自家的食肆隔着几间店铺,就是开在隔壁,也毫无竞争力。
但人生嘛,不到寿终正寝那一刻,谁又能说得准呢。
识滟深深看了王小花一眼,从里间拿出五十两银子和一张欠条,推到王小花眼前:“这是五十两,足够你一年的租金。
这是欠条,签了你就能拿走。
不过我这里也有个条件,往后无事就不要上我们杜家的门了,我们杜家,我杜识滟,要不起你这样的朋友,一开口就是要做断我们家财路的事,还能这般理直气壮,这事就是拿回村里,你也不占理。”
识滟将借条往前推了推,指着一个空白位置道:“按了手印,咱们两家的情分到此为止吧!”
王小花愣愣的看着识滟,然后拿起借条出门,一刻钟后才气喘吁吁的回来。识滟自然知道这是找人去看借条有没有问题,真是该精明的时候傻的可怜,不该精明的时候抖机灵。
当着识滟的面儿,王小花狠狠的按了手印,抱着银子就走。
走到大门口时,回过头对识滟道:“我就知道你们读书人家的女儿,看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等将来仕美哥高中后,我成了秀才娘子,举人娘子,进士娘子,希望你不要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识滟沉迷于话本,头都没抬,没甚诚意道:“慢走,不送。”
算是作为当初在王小花背后推了一把,将人推向陈仕美的补偿吧。虽然对方是自愿的。
事情就这么过去,杜家人知道识滟的行为后甚至松了一口气,没有王小花三五不时上门打秋风,感觉家里空气都安静了许多,让人身心愉悦。
关于王小花做生意的事儿,识滟更是毫不关心。
只是偶尔杜识有回家对识滟道:“最近才发觉,陈仕美可真是个狠人,咱们家都和王小花老死不相往来了,在书院见了面,他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份淡定,哥哥我是做不到的。”
不过杜识有很快就没空管这些闲事了,一转眼翻过年院试临近,杜父杜母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让杜识有压力倍增。
识滟觉得杜父杜母这段时间就和后世孩子高考,家长焦虑的吃不下睡不着有的一比,这种情况说了也没用,等杜识有考完后自然就好了。
杜识有很惆怅,私下里问识滟:“阿妹,若是为兄这次落榜了会不会让你很失望?”
识滟淡定的很,直接扔给杜识有一个符。
杜识有拿在手里一瞧就愣了,浅黄色,跟庙里那种两文钱就能请一枚的平安符几乎一模一样:“阿妹你给我这个干吗?”
识滟的语气像极了被江湖术士给骗了的无知小姑娘:“幸运符,能最大限度的增强你的幸运值,院试戴着,保证你科举之路顺遂如坦途。”
杜识有对着识滟欲言又止,最后亲自动手将符塞进荷包挂在腰间,没忍住还是说了一句:“江湖术士之言不可轻信。”
哪家正规寺庙会出这种一听就不靠谱的符?简直专门为阿妹这样不懂套路之人量身定制的。
识滟抬头瞧了杜识有一眼,看的杜识有莫名。
不过她最终什么都没说,让杜识有滚蛋。她亲自画的幸运符,只要杜识考场上正常发挥,就已经走在绝大多数人前面了。
本来不想画的,但识滟瞧着杜识有最近乌云罩顶,想想剧情里也是这时候,杜识有落榜再读,陈仕美一路高歌的,就随手给杜识有增强一下幸运值。
原本杜识有只是为了哄妹妹开心才戴着,但等他从考场出来,在全家人面前,紧紧握着已经浅的几乎接近于白色的幸运符,一脸庆幸道:“一开始,我左右两边的考棚漏雨,两个考生的卷子半夜被雨水浸湿,今年的院试算是没希望了。
结果独独漏我一人未遭受任何风吹雨打。
后来我们考场有人在考官的眼皮子底下作弊,当时那人死不认罪,闹得动静很大,打翻好几个考生的桌椅,影响了许多人考试,那人的脚本来都踹到我的桌子上了,结果不知怎的,我那桌上一根横生的木刺直接扎进对方脚心,这才保全了我的试卷。
对了还有进考场搜身之时,有人故意往不认识之人考蓝里扔小抄,当场好几个被查出来作弊的人都懵了,大喊冤枉。
我差点儿也中招,幸好那人栽赃嫁祸之时,被巡逻的差役瞧的清清楚楚,这才救我于水火!”
至于什么贡院房顶突然掉下一片瓦,差半步就砸在他头顶。
空中飞过的信鸽直接落在旁边考生肩膀上,那人作弊被差役人赃俱获,差点儿牵连到他。
急匆匆上茅房,突然前边儿一个人掉进茅坑,让他提高警惕之类的,已经算是小儿科。
杜父杜母听得一愣一愣的,杜识有考一场试回来,他们像是听什么传奇话本,话本里也没他花样繁多,说的好像喝凉水都能塞牙缝儿似的。
只有识滟知道,若不是她的幸运符,这些事都是要发生在杜识有身上的,虽然最后他都挺过来了,但落榜已经成了必然趋势。
杜识有一脸感激的对识滟道:“阿妹,你这幸运符是在哪家买的,回头为兄还想多买几个随身携带,顺便给咱家所有人都戴上!”
识滟从杜识有手里拿过那枚已经失效的幸运符,瞧瞧杜识有脸上的霉运彻底没了,直接道:“不必了,我相信大哥你过了这一劫,往后必定能逢凶化吉,一路顺遂。”
杜识有笑眯眯的点头:“行,大哥早就发现了,阿滟你就是咱们家最幸运之人,但凡你开口说的话就没有不成的,既然阿滟这般说,就借你吉言了!”
杜识有的学识非常扎实,识滟拿到的不是具体剧本,不知道杜识有身上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好好一有为青年逢考必倒霉。
目前不明白原因,识滟觉得有必要观察一下。
杜识有和杜父讨论过题目后,整个人就更加自信了,他本人没有太大的野心,只要能确定上榜就成,但结果是,杜识有成了本次院试的案首,在考生间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
识滟从不食言,第二天就让人从外面牵回来一匹宝马,四肢健硕,皮毛发亮,通体枣红,只额间一簇白,杜识有喜爱非常,取名小白。
杜小白。
为此,家里扩建了一个小小的跑马场,马儿在里面跑不起来,但足够新手练习之用。要说杜识有是新手也算不上,书院的君子六艺就有骑射,可按照杜家以前的身家,接触的不多就是了。
杜小白价值八千两,是年前识滟让人特意从北方慢慢运回来的,时机刚刚好。
知道价钱后,杜家父子心口一阵一阵的疼,家里拉车的马,顶了天几十两,就这在府城已经很有排面了,八千两的马,杜识有可舍不得骑,总感觉骑在身下的是一坨银山。
识滟无语的牵过缰绳,在一家人震惊的目光下,利落的翻身上马,在场上跑起来。
今儿穿的是飒爽的骑装,头发高高梳起,背影在马上看起来俊逸非常,让漫娘一时看呆了,再次发出相似感慨:“要是阿滟姐姐是男子,我拼死也要想办法嫁给她!”
但不管识滟表现的多么洒脱,不可否认的是:“阿滟你怎会骑马?”
按道理来说,这个家里,会骑术的只有在书院学过的杜识有,就是杜父同样身为读书人,也因为早年家贫,上的是小私塾,没有骑射课,从而不会骑马。
面对一家人的质问,识滟也表现的非常淡定:“大哥最近天天练习,我看都看会了!”
没人怀疑识滟的话,因为识滟以往在读书上就比大哥杜识有更有天赋,聪明人大概做什么都是相通的吧。
杜父再一次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可惜阿滟不是男儿身啊!”
这要是儿子,这个家里还有杜识有什么事呢?因此一家人再次想到给识滟相看夫家的事,这么一瞧,整个府城更加没有能配得上自己姑娘的儿郎了。
杜家父母觉得这事儿开始难办了,而杜识有则充满了干劲,府城不行就从其他地方找,南边儿,北边儿,更甚至京城,总要找一个能配得上自家阿妹的男子,绝不将就。
为此,杜识有快速从得了案首的喜悦中回过神,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之中。
而杜家大门外,依然能隔三差五就听到几声特意给他们听的炮竹响声。
说起这事杜家人也是无语,连翻白眼儿的力气都没有。
前段时间王小花的食肆赔了个底儿掉,也就开业前两天,凭借比杜母这边更加便宜的价格吸引过去几个食客。
结果不必多说,从味道到口感到服务态度到性价比,妥妥的全方位被不远处的杜家食肆碾压,门可罗雀,生意惨淡,当天的包子吃不完第二天继续卖,有些包子不知道重蒸了几回,热腾腾的面上看着不显,吃进肚子差点儿闹出人命。
最后听说还是陈仕美出面解决的。
赔了不少钱。
陈母借机要走了那间店铺的经营权,彻底将王小花架空,现在那里由陈母掌权,人家照着杜家这边儿卖,杜家什么卖的火,他们家就跟着卖什么。
虽然口感和质量上都不如杜家,但胜在便宜,渐渐地也能捡一些杜家的漏,怎么着都比王小花经营时强。
既然陈母在府城,王小花就显得多余起来,陈母想将碍事的王小花赶回陈家村,但王小花只有面对陈仕美时才言听计从仿若恋爱脑,面对陈家人可丝毫没有爱屋及乌的想法,当即就跟陈母闹起来。
陈母有陈仕骄相帮,王小花不是两人的对手,经常被人家追的满巷子狼狈逃窜,有一次王小花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横跨两条街,一路从陈家所在的巷子跑到杜家门口,拼命砸门,求杜家救她一命。
当时正是晚饭时期,听张叔说了情况,杜家人直摇头,谁都不想掺和。
别说陈母根本没有打死人的胆子,只想将王小花赶回老家而已。
就说王小花要是因为这件事重新缠上杜家怎么办?想想就脑仁儿疼的厉害,清净日子才过了几天,大家又不是贱骨头,想再次被折腾。
于是果断的没开门。
结果人王小花因此就记恨上杜家了。
三五不时的上杜家门口搞点事,尤其是院试结束后,陈仕美取中第十二名,成为一名货真价实的秀才,王小花彻底抖起来了。
隔三差五就在杜家门口燃几个炮仗:“让你们家也沾沾喜气。”
大概陈仕美从不对她说外面的事,因此王小花见杜家未曾宴请宾客,就粗暴的以为杜识有落榜了,天天横穿两条街,不厌其烦的上杜家门口燃炮竹,让杜家沾喜气。
对于这种人,你越搭理她越来劲儿,杜家人懒得和对方讲道理,一概采取无视态度。
识滟不一样,她觉得每日平凡普通的小日子中,有王小花这么一免费表演供自己欣赏,能多好些乐子,不要太美好。
可惜没过几天,燃炮仗的王小花就被陈母给制住了。
后来又听杜母说,王小花已经回陈家村待嫁了。
杜母总有最新鲜的消息让识滟乐呵,识滟从不怀疑消息的真实性,只不过感觉挺惊讶的:“总不会陈仕美真的要和王小花成亲吧?”
杜母笑的高深莫测:“怎么可能?你且瞧着吧,这事儿有的热闹呢!”
热闹是真热闹了,陈家确实做到了当初承诺的那样,在陈仕美院试过后,陈家男子和王家女儿成亲。
然后,王小花就按照约定欢欢喜喜出嫁,成亲当天才发现她嫁给了陈仕仁,生米煮成熟饭,没有丝毫反悔的机会。
不知道陈家私底下许了王家什么好处,王家竟然默认了这件事的发生,帮着一起隐瞒王小花。
总之等识滟再次见到王小花的时候,已经是又一年的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时节,对方挺着个大肚子,在陈仕仁的陪同下,成功抢到了府城食肆的经营权,将陈母赶回陈家村。
王小花的手艺不行,但陈仕仁做的菜意外的好吃,两人不再照着杜家的食谱上菜,而是经营陈仕仁更擅长的小炒,生意渐渐地好起来。
识滟瞧着有趣,杜识有却连连摇头,自从他成了秀才后,就能进府学读书,又一次和陈仕美成了同窗,杜识有的感受就是:“心思深沉。
我听人说,他们兄弟二人加上王小花,还住在原来那个院子,不知道陈仕美会不会尴尬,反正我只要一想起那个场景就尴尬的头皮发麻。”
显然陈仕美是不会尴尬的,要是尴尬的话,何不直接住到府学呢?
撇开男主不谈,识滟笑眯眯的拿出一张房契和地契对杜识有道:“后日就要参加乡试了,这次大哥你若榜上有名,这里就是咱们以后的家。”
杜识有拿起来一瞧,竟然是一张京城的房契,单看占地面积,怎么着也比自家这三进院子大了许多。
杜识有惊讶:“阿妹你怎么会想准备这个?”
识滟说的云淡风轻:“这一年闲来无事,我让人在京城开了家小绣庄分店,生意还不错,钱捏在手里没处花,提前买了宅子放着呗,反正大哥你会试必须去京城考,早去晚去差不多吧。”
不知不觉又一次被妹妹带飞的杜识有,试探性的问了一下自己的身家又涨了多少:“京城生意好是有多好?”
识滟说的满不在乎:“收入大概是府城的几十倍吧!”
府城小绣庄的收入杜识有大概知道,心里简单换算了一番,顿时呼吸困难,双颊泛红,脑子发懵,有些反应不过来。
即使他不是个爱财之人,听了也难免心潮澎湃。
杜识有被金钱刺激,一拍桌子,嘴里发狠道:“考!必须考!考上就去京城!”
那么多钱,怎能不亲自看一眼?杜识有可真死替妹妹操碎了心。
识滟莞尔,这次进京大概不会顺利,至少杜母不会愿意,但算算时间,她确实该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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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心想事成
识滟坐在厅中仔细思量, 按照剧情线来讲,识滟在陈仕美中了举人后嫁给了对方,也就是今年这场乡试之后。
识滟会选择嫁给陈仕美的理由很多,首先就是杜父病重, 起不了床, 大夫已经明确的表示过对方时日无多的事实。
和现实不同, 现实中在识滟的暗中操作下,杜父活得健健康康。剧情中杜父临终前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识滟这个乖巧听话的女儿, 想看着她出嫁。
其次则是当是杜识有院试因为种种原因落榜, 第二次重考之时,又不幸落榜,本身才华有,但就是在考试的运气上极差。
杜识有一心想高中, 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但两次的倒霉经历让他很担心他未有建树,家人却等不及了。
不管是病重的父亲,还是即将十八岁的妹妹都等不及,身为一个童生的杜识有, 能接触到最好的妹夫人选就是陈仕美了。
再有就是杜母这边将事情上报上去, 皇后让人暗中调查了陈仕美的生平,事无巨细,仔仔细细的瞧了好几遍,最终同意了杜家的选择。
在皇后看来, 只要陈仕美不是个傻到家的, 她就能暗中不动声色的操作,让陈仕美的仕途一帆风顺。
陈仕美过的好了,嫁给陈仕美的识滟自然是好的。
于是识滟的婚事, 在多放默认下自然的和陈仕美结合。可以说识滟婚事的最大保障来自于她本人压根儿就不知道的皇后娘娘。
可皇后也没想到,陈仕美二十岁乡试,二十六岁正式通过会试,迈入太和殿大门,走进她的视线,她以为终于有机会亲眼瞧瞧和女儿一起生儿育女之人时,就听到消息说,皇帝在太和殿上当场问陈仕美可有婚配。
陈仕美的回答是否定的。
于是皇帝当场给陈仕美和八公主赐下了婚事。
当时皇后的身体已然不好,缠绵病榻五六年,汤药不断,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口血喷出,人直接晕了过去。
彼时识滟和杜识有已经在老家育有一儿一女,清醒后的皇后很快想明白事情的关键,既然错误已经铸成,他们所有人都看错了陈仕美的为人,但可以及时止损,这样的男人不能要了。
既然八公主稀罕,就让她拿走吧,就算八公主和陈仕美成亲了又如何?皇后有的是办法让八公主守寡。
等陈仕美一命呜呼后,想办法稳住陈家村的人,擦亮眼睛给女儿再找一个好的也就是了。这天下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且为了避免陈仕美欺君的事情连累到识滟,皇后是不会让陈仕美有妻儿的事情传到外人耳里的,于是想办法为陈仕美暗中遮掩一二。
否则单凭一个普通的陈仕美,怎么可能不漏风声的隐瞒好几年。
于是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陈仕美和八公主成了亲。
且关于识滟是太子亲姐姐的事实,皇后从未向太子透露过一分,因为皇后需要太子在皇帝面前真实的展现出那份孺慕之情。
倘若让太子知道当年的事实,就要牵扯到皇帝独宠柳妃,帮着柳妃打压其他妃嫔的事,也要牵扯到皇后联合后宫其他妃嫔在之后的几年,联络前朝大臣的同时,对付柳妃,最后让皇帝在前头“嫡皇子”去了的前提下,不得不面对前朝后宫的压力,立二皇子为太子的事。
而在太子的记忆里,他出生后父皇母后的感情一直非常和睦,后宫安宁,朝堂上也没有了惊心动魄的立储风波,更加没有什么独宠六宫的柳妃。
他是个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聪明,正直,仁厚。
一旦知道这些事,势必无法将真心疼爱他的皇帝和当年那个推皇后做挡箭牌的皇帝联系起来,更加无法真心实意的在皇帝面前表现出孺慕之情。
皇后本有十足的信心处理好陈仕美的事,让陈仕美在合适的时机,悄无声息的消失,让自己女儿快快乐乐的过完后半辈子。
结果让很多人都没想到的是,她突然病重,没救过来,人直接没了,连后事都没来得及安排,太子自始至终也不知道识滟这个姐姐的存在。
皇后的病逝在皇后身边亲近之人看来根本是不可能之事,因为皇后虽然体虚,但真没到危及生命的程度,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
可在外面人看来就非常正常,意料之中,毕竟她是个已经缠绵病榻五六年之久的人,许多人因为她的突然离世自乱阵脚。
她的势力也遭到了敌对势力的清洗,其中就包括暗中保护识滟的一支。杜母听到消息,为了保护识滟,主动切断了和京城的所有联系。
于是陈仕美的事情再也隐瞒不住,杜识滟坚持上京城求一个明白,若事情为真,她要想办法和陈仕美断个干净,若事情不实,也好还陈仕美一个清白。
可惜她本人的想法是好的,但遇到的是两个奇葩,那两人为了在一起,思维和正常人不一样,就让她将命搭在了里面。
当然,识滟角度的剧本完全没有这般详细的内容,这些都是识滟本人根据点滴剧情推断出来的。
也就是说,按照时间线算,皇后的身体今年就不行了,可依照皇后谨慎的性格和能力,不至于连自己的病情到了何种程度都无法掌握,以至于突然离世,全盘打乱了她的所有布局。
那场五六年后,在外人眼里非常正常的病逝,很可能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患,识滟必须再去京城确定一下。
能悄无声息搞死皇后的,天下也就那么几个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皇后死了,刚成年的太子势必会惨遭打击。
识滟在脑中对异常沉默,和小甲完全不是一个性格,局里统一配发的系统道:“我记得,剧情里偶尔提过一句,后来成为太子,当上皇帝之人是六皇子?”
系统的机械音在识滟脑海里响起:“是的,组长。”
识滟继续道:“我没记错的话,现如今的太子是二皇子?”
系统继续机械点头:“是的,组长。”
再具体的事情识滟就不清楚了,但现如今皇室几个皇子公主倒也不是什么秘密,稍加打听就能知道。
识滟也不嫌弃这冰冷的机械音,继续道:“根据剧情推测,柳妃进宫前,低位妃嫔生过几个公主。皇帝在独宠柳妃那些年,宫内没有女人生过孩子。
直至皇后生了大皇子,皇帝迫于前朝压力,又开始在后宫睡女人,孩子倒是生了几个,大多在柳妃的手段下没活下来。
期间只有皇后生的二皇子,小妃嫔生的五公主,以及小贵人生的八公主活下来。
此后一直到柳妃病逝,皇宫恢复平静,才逐渐有皇子公主活下来,对吧?”
系统卡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似的,过了两秒才回答识滟:“是的,组长。”
识滟自己也是当过皇帝,见识过宫廷争斗之人,觉得这里里面可挖掘的信息太多,他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虽然京城之行势在必行,但目前来说对杜家最重要的就是杜识有的乡试。
乡试的地点还是在府城贡院,杜识有经过一年努力,对自己学识更加有自信,唯一不相信的就是他的考试运。
临考前,他什么都不想要,只对识滟提出一个要求:“阿妹啊,你最近到底有没有帮哥哥求到那个幸运符?”
自然是有的,识滟原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杜识有算是时来运转,平安顺遂了,没想到临近考试,他又一脸的衰相,一看就是要倒大霉的样子。
识滟那被称为江湖术士骗人把戏的幸运符又重出江湖,在杜家秀了一波儿存在感。
杜识有将幸运符慎重的塞进荷包放好后,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才放回肚子里,雄赳赳气昂昂的踏入贡院,在杜家父母的期盼中参加乡试。
识滟是丁点儿不着急,她自己参加过科举,虽然朝代不同,但欣赏水平还是在的,她对杜识有的能力很信任,就算不能名列前茅,但上榜没问题。
可杜家父母还是不安心,尤其是杜父振振有词,说的很像那么回事:“爹爹只是个秀才,上次识有参加院试还能给些意见,但到了乡试这一步,爹完全使不上力,心里没底,慌的很。”
于是杜母拉着杜父在这几天之内,将周围所有道观寺庙都拜了一遍,各路神仙求了个遍,连送子娘娘和土地神月老都没放过,一一送了香油钱。
夫妻二人回来时一副累惨了的样子,杜母喝着茶慢悠悠道:“阿滟你没瞧见,那土地庙里人多的哟,转个身都困难,娘和你爹要不是紧挨着,差点儿就要被挤散了。
我们本以为土地庙是有什么法会呢,结果一打听,全是家里有考生的,不管哪路神仙,先拜了再说。”
识滟心说,这和病急乱投医也差不了多少,再说临时抱佛脚到底有没有用,大家心里一清二楚,只不过求个心安而已。
识滟边听杜母说话,边吩咐张婶儿上菜,顺便将手里的话本翻到最后一页,欣赏完又一个傻逼书生写的傻逼故事,兀自将自己给逗乐了。
杜父瞧见识滟这淡定样儿就奇怪:“阿滟,平日里你哥于读书上稍有松懈你就引经据典将他骂的面红耳赤羞愧不已。
怎的到了这时候,你反倒一点儿不急了。”
识滟合上书,慢悠悠的扶着杜母往饭桌边走:“当然是我相信大哥啊!”
杜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哎,爹也跟你透个底,上上次,大概五六年前吧,你大哥参加童生试,从县试到府试,那是倒霉了一路,什么喝水拉肚子,走路平地摔,就没顺利过。
上次院试也是,听着就揪心的厉害。
原本爹是没放在心上,次数一多,难免多担忧几分,你大哥于科考一事上,大约就是倒霉透顶的命……”
识滟给杜父用公筷夹了他爱吃的凉拌菜,淡定道:“我不是给他准备了幸运符吗?还有何可担忧的?”
本来只有一点担忧,被识滟这么一说,想起那跟玩儿似的幸运符,夫妻二人更担忧了。
不过两人也没担忧多久,正吃饭呢,挺着大肚子的王小花拎着一篮子白面馒头就上识滟家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就当给杜父杜母转移注意力了,识滟就让张叔将人引进来。
这人的脸皮是真厚,之前闹出了那样的事,这会儿上识滟家来,表现的就跟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让识滟不由想起一句话: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王小花深得其中之精髓。
但这次瞧着,王小花显然是成长了不少,至少学会了礼尚往来,还知道不能空手上杜家来,见着杜家人,说话也不直来直去,什么都没脑子往外说。
杜父杜母折腾了一天,不耐烦应付王小花,两人吃完饭相协去休息,留下识滟和王小花在客厅相对而坐。
王小花摸着肚子对识滟道:“今儿家里不忙,店里有仕仁就够了,我特意来找你说说话,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来找你了,只是一直抽不开身。”
识滟没说话,学会委婉的王小花让她稍感讶异,不过也仅仅如此了,想听听她今日来所为何事。
“现在想想你当初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可笑我被猪油蒙了心,看不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但凡不顺着我心意的话都听不进去,被家里人和陈家人联手糊弄,着实可笑。
我现在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了,走在村里,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才知道在我洋洋得意之时,所有人都将我当个笑话一般看待。”
识滟算是看出来了,王小花就是想找人说说话,结果人缘不行,村里的姑娘几乎被她得罪光了,剩下一个识滟,还是塑料姐妹。
识滟翻开新一本话本,一心二用,安心当一个听众。
就听王小花继续道:“仕仁到了年纪想娶媳妇儿成家立业,陈家父母心里只有大儿子陈仕美,压着手里的银钱不给置办聘礼。
刚好遇到这么一个机会,索性半推半就的应下,陈家那边儿允诺,他娶了我就分家,还能得一笔分家费,顺便将府城的铺子给我们盘下来,让我们夫妻二人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
我和他也算是半斤八两,凑在一起过日子,谁都不嫌弃谁,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识滟能听出王小花是彻底对陈仕美死心了,现实就是这般残酷,才短短一年时间,就让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小花学会了面对现实。
这样也挺好。
王小花从篮子里翻出一包零零碎碎的银子,其中还有两串铜钱,在桌子上哗啦作响。
“我们手头只有这么多,先还你这些,现在我们那间食肆生意还不错,回头有钱了慢慢还你”王小花道“还有,谢谢你阿滟,在我所遇见的人之中,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待我之人。”
识滟让人包了一包点心让王小花带回去,就是正常亲戚上门的礼节,意思很简单,算是默认两家往后可以重新走动。王小花很开心,扶着肚子红了眼眶。
送走王小花,很快杜识有就从贡院出来了,杜父和张叔去贡院门口接的人,人回来的时候狼狈极了。
是被张叔背进门的,见到识滟,杜识有眼眶通红,一手捏着装了幸运符的荷包,一手握住识滟手臂,挣扎着说了一句:“阿妹,呜呜呜,你这幸运符真是太有用了,大哥太感动了!”
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家里一阵兵荒马乱,识滟上前一瞧,不过是连累带饿,精神突然放松,昏睡过去,等睡醒吃饱,自然无事。
但这话没人信,大夫来瞧过,说了和识滟相差无几的话,杜家夫妻才放心下。
杜父这才想起问识滟:“阿滟,你何时学的诊脉之术?”
识滟淡定的撒谎:“没学,这不是每年家家户户的考生都差不多这情况嘛,听多了也能瞧个一二。”
杜父本也不是疑问,听女儿这般说,自然相信。
就叹气对识滟道:“爹和张叔在贡院门口接到你大哥时,那场景太惨了。
人群中那么多考生,爹一眼就瞧见了你大哥,无他,过于狼狈。脚步虚浮,扶着墙走路,脸色蜡黄,像是生了重病的样子,太吓人了。
估摸着你哥这次乡试又不太平啊,这孩子到底是犯了哪路太岁,这运道着实让人担忧。”
一家人都猜到杜识有在贡院倒霉了,没想到竟然会这般倒霉。
“嗨,这次有人挟私报复,在给贡院考生提供的馒头里投毒,别的考场不清楚,我们那个考场好些个考生当场就不行了,直接倒地,几乎没有气息。
被差役紧急抬出去,有人在我眼前倒下,有人从我眼前经过。
幸好我当时觉得口渴,不想直接吃能噎死人的馒头,晚了一刻钟才幸免于难。不过是真的吓了一跳,现在想想,心跳的厉害。”
这也能解释杜识有为何会被饿着了,乡试的搜身检查十分严格,会将考生带的吃食掰成碎块,防止夹带,那检查的差役手刚从人家鞋底摸过,又去掰吃食,杜识有受不了那样,就决定直接在考场上买。
反正杜家不缺那几个钱。
但发生了那样的事,要真能吃得下考场的吃食,才是心大。
杜识有看起来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坚持着考完试,现在神色颓废:“考试几天外面没传这消息的话,应该是被封口了,但随着考试结束,这消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乡试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不知会不会影响成绩。”
杜识有真正想说的是,会不会影响一家人去京城居住,他还惦记着帮心大的妹妹瞧瞧京城小绣庄的生意呢,收入是府城的几十倍,东家一年到头不露面,一听就是要当冤大头的节奏,杜识有不能忍。
杜父杜母也很担心,乡试出了人命案子,怎么听都是能上报刑部的大案,乡试有所影响是在所难免之事。
这边一家人才在说话,那边就听张婶儿回来说,陈家的陈仕美从贡院没出来就晕倒了,这会儿正被衙门的人送到医馆躺着呢。
张婶儿道:“现在街上都传遍了,这次乡试有人投毒,据说投毒那人和乡试中某个考生有夺女之仇,对方高高在上,投毒之人平日里根本就接触不到对方,才出此下策,买通了衙门里做饭的一个厨子,顶替了对方的位置。”
张婶儿愤愤:“呸,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强抢民女,这下遭报应了吧!自己倒霉便算了,还连累这么多无辜之人,简直可恨!”
衙门破案的效率很快,或者说,作案之人根本没想着隐瞒,亲眼见着抢夺他女儿之人倒下,痛快的承认了自己的过错。
案子怎么判的还不清楚,不过衙门为了安抚考生的心,发出公告,言说案子不会影响本次乡试正常成绩。
至于不正常的,估计只能算他们倒霉。
杜识有松了口气的同时,悄悄问识滟:“阿妹啊,哥这次特有自信,上榜肯定不成问题,咱家啥时候上京城见世面去?”
杜识有其实是很期待京城之行的,长这般大还没出过府城。
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不敢想,还能压抑天性,让自己努力成熟稳重。现在吃喝不愁,人就越活越真实。
他私下里做好了路线规划,一家人慢慢走官道,不着急赶路,用大半年时间和家人游山玩水到达京城,时间刚刚好。
识滟道:“等我说服了爹娘便可。”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之中,皇后对大太监玉尘道:“你再说一遍,今儿陛下说了什么?”
玉尘弯腰,态度恭谨,仔仔细细的将皇帝的话重复了一遍:“娘娘,陛下今儿在御书房对几位尚书大人道,想提前为八公主定下一门婚事,等八公主及笄后再行成婚。
还说八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孩子,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明珠,定要为其仔细寻一个配得上八公主的良人,让下面的人不要随意糊弄他。”
皇后面色逐渐恢复镇定,嘴里的话让大太监心尖儿直颤:“他这是还在惦记柳妃啊,将我最疼爱的五公主置于何地。”
又将我的阿滟置于何地?
提起那个人,大太监不由想起当年陛下独宠柳妃时,对方因为皇后生下大皇子,后宫又有其他孩子诞生,而她本人不知是何原因,一直未有子嗣,便将八公主抱在膝下养着。
后来那人走的不明不白,陛下这些年也未曾提起,八公主的身份自然尴尬。
但谁能想到,皇帝今儿突然又提起八公主。
皇后眼眸一眯,对大太监道:“下边儿的乡试成绩该出了吧?”
大太监恭敬道:“是,算起来也就这两日了。”
“告诉秀荷,让她想办法带阿滟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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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抵京
杜识有原本表现的非常有野心, 在书院力争上游,结果这两年来,家里情况越来越好,他和杜父二人被识滟带飞后, 逐渐显露咸鱼本质, 对于科举名次反倒不那么在意了, 只要上榜就成。
因着对自己的极度自信便显得十分放松,还有闲心去瞧瞧传闻中比他更加倒霉的陈仕美。
“要说这陈仕美,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听闻因着考试时间紧张,那有毒的馒头只咬了一口便搁置在一旁,在考场上时药效未显, 好歹答完了题。
一出考场就倒下, 至今为止已经四天,被人抬回家里, 大夫日日上门, 未见好转。”杜识有一脸感慨道。
大约是想到了他自己的倒霉经历,对陈仕美这番经历格外感同身受些。
“好歹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 又在一个书院读书,听闻他出了这等事,大哥还是去瞧瞧吧, 免得被人说是凉薄。”
识滟让人准备了十两银子一包点心让杜识有带走:“陈仕美出了这样的事, 陈家村那边应该来了不少人,大哥你心意到了就成, 快去快回,别被陈家村的人缠上。”
毕竟陈仕美是整个陈家村姓陈之人的希望,识滟猜测经历这一遭, 族里老人说不得都要惊动了。
杜识有临走前临走还有些头疼:“每次见面那些人都要问东问西,将我和陈仕美放在一起比较,直至最后,听到我请口说陈仕美比我强,他们才能满意的放人离开,偏我还要摆出一副好脸来应付,烦人的很。”
识滟心说这都是人之常情,和过年期间亲戚朋友一个个拉着你问成绩,然后炫耀别人家孩子一个性质,没道理可讲。
要是不想被别人家孩子秀一脸,最好还是努力争取成为别人家的孩子,才能少去许多烦恼。
显然杜识有因为杜家亲戚少,还没体验到这种独特的待遇,只遭遇了陈家村族人的语言攻击就一蹶不振,太弱了。
结果杜识有一身惆怅的去,一脸生气的回来,前后不过用了大半个时辰而已,算算路程,在陈家总共待了不到两炷香时间,就这屁大点儿功夫,识滟手头的一本落地书生和大家小姐私奔的话本子才看了不到一半儿呢。
杜识有气冲冲的从袖里掏出十两银子,硬邦邦的放在桌上,气乎乎的对识滟道:“点心被陈家人抢走当场拆开就茶水吃了,银子我直接拿回来了。”
杜识有不是个小气之人,就算是关系稍微过得去的同窗病了,也不至于舍不得十两银子,何况陈仕美当真从头到尾没做过对不起杜家的事儿,两人一个村子长大,一起读书的情谊,不至于让杜识有做的这般绝。
识滟放下手里的书,挑眉道:“说说。”
“哼,我一进门,陈家父母就阴阳怪气说什么这次陈仕美意外遭难,就算我这次榜上有名也胜之不武,那语气,跟谁考试的时候没倒霉过似的?不过这我还能忍。
偏他们越来越过分,还说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年是他们家陈仕美倒霉,明年说不定就是我倒霉,让我不要太得意。
合着我拿银子点心上门探病,在他们家眼里就是去炫耀的呗,一句感谢都没有,凭白还要被诅咒,我怎么就那么贱呢?”
“于是呢?”识滟道。
“于是我就将交给陈父的银子直接要回来,还有点心已经被拆开啃了,脏,我没拿。”
行吧,杜识有这两年行事越发随性了,要是放在以前,只要没彻底撕破脸,绝对干不出这种事。
不过有件事识滟还挺好奇:“不是去探病的吗?见着陈仕美了?”
说到这个杜识有就忧伤了:“没有,说是在屋子里养病,我去的时候刚休息,陈家人没让我进去瞧一眼。”
识滟:“……”
行吧,这很陈家人。
于是识滟安慰杜识有:“行了,别生气了,回头再拿个解元回来,气死陈家人。”
乡试通过者称为举人,举人中的头名就是解元。
杜识有想过,但是他做不到,上次能侥幸得个案首,他私下就偷偷激动了好几天。但又不能直接在妹妹面前说自己做不到,那样会让他失去当大哥的尊严,于是只能自己憋屈。
不过事实证明,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就不会发生的,比如在乡试中得解元。
不仅杜识有想不到,杜父和杜母也没想过还能有这一天。
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一刻,一家人除了激动还是激动。
为此一家人准备了两天,精心收拾出两桌,杜家人一桌,张家人一桌,好好地庆祝了一回,杜父喝的微醺,和杜识有前言不搭后语的聊天。
杜母趁此机会和大家宣布:“昨日我和你们爹商量过了,识有三年后是要参加会试的,与其到时候动身前往京城,不若咱们近日启程,直接在京城定居,这两年娘和你们爹的两间铺子收入就够咱们一家在京城的花销了。”
杜识有惊了,刚才还微醺的人瞬间清醒,拽着识滟的袖子小声问:“阿妹,你和娘商量过了?这效率绝了!大哥还以为咱们这一行至少要准备好几个月才能成行呢!”
识滟眼睛一眨,盯着杜母瞧了一眼,压住心底的若有所思,摇头道:“还没说,这是娘自个儿的想法。”
不管是谁的想法,杜家人就此确定下来两月后迁居京城的事。
处理好府城和陈家村的事,带上张家一家子,一家人慢悠悠的先乘船,再换车,逐渐往京城进发。
然而巧合的是,识滟在船上见到了独身一人,前往京城的陈仕美。
识滟丝毫不觉得奇怪,不愧是男主,关键时刻从不缺席。
彼时识滟正带着漫娘在甲板上看日落,波澜壮阔,让一切都显得宁静悠远,突然陈仕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杜姑娘,好久不见。”
识滟转头瞧见长身玉立,一副谦谦君子,身形稍微有些单薄的陈仕美,想来是上次中毒事件后还未彻底恢复吧。
据张婶儿说,陈仕美上次乡试排名二十,陈家人不仅在巷子里放了一天的炮仗,还特意回村子大办三天酒席,庆祝陈家村五十年来出现第一个举人老爷。
和陈家一比,杜家自己人在家里简单庆祝的方式,显得十分对不起杜识有的努力。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陈父一事,让杜父差点儿丢了性命,还花费大笔银钱看病后,杜父算是彻底看开了。
因此这两年很少回陈家村,也有主动和那边断了联系的意思。
只几家和杜父关系特别好的,杜父时常私下里介接济一二。这在杜家几乎成了默认的事。
识滟偏头看了一眼陈仕美,转头继续看远处的晚霞,旁边漫娘好奇的瞧一眼陈仕美,又瞧一眼识滟,一眨眼,就从识滟的左手边站到了右手边,挤在两人中间,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继续装模作样的看夕阳。
识滟轻笑一声,揉揉漫娘脑袋,换来漫娘灿烂一笑。
这才转而问陈仕美:“陈公子是要去往哪里?”
陈仕美意外的坦诚,和识滟并肩看远处的夕阳,轻声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与你们同路前往京城。
乡试过后,府城有位老爷资助了我一些银钱让我做读书之用,有了银钱我便想提前去京城瞧瞧,当做游学亦可。
刚好那位老爷家里有人要去京城办差,可与我结伴而行。”
这种事在读书人间很常见,尤其是家庭条件不好的秀才或者举人,有的是人提前投资,广撒网,只要有一个能得到回报,这笔投资就不亏。
话虽如此,但显然有人不这般想,自从陈仕美站在识滟旁边这一小会儿功夫,一道强烈的视线就钉在识滟身上,像是要将她给烧出个洞似的。
识滟似笑非笑的看了陈仕美一眼,这人是想将她当挡箭牌啊,还是那般黑心烂肺。
识滟看过去的时候,陈仕美朝她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远远看去,就是一副情意绵绵的画面,即使两人中间还夹着一个漫娘。
果然暗处那人终于按捺不住冲出来,脚步极重,站在陈仕美身边一副与他本人十分亲密的样子,先是给了识滟一个十分不友好的眼神,等看清识滟面容后,脸上的神情瞬间放松许多。
识滟的容貌很大程度上继承了亲生母亲,走的是端庄大气那一挂,不过这张脸在识滟身上,不说话时有几分清冷,行走间又带着洒脱,单是气质这一块儿,两人就南辕北辙。
但绝对不丑。
可谁让她黑呢?
在这个以白为美的年代,一黑毁所有,黑就是原罪。
本来养了两年终于白回来一点儿,最近因为要出发前往京城,杜母之前给她吃的药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碗里。
每次吃饭识滟都能闻到那股药味儿,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了这个家,识滟感觉自己付出了太多。
就见那小姑娘一身红衣,长得娇俏可人,靠在陈仕美身边,用甜的腻死人的声音道:“仕美哥,这位黑脸姐姐是谁啊?你们很熟吗?不给人家介绍一下吗?”
转而又对识滟道:“哎呀姐姐真是对不住,人家真不是嫌你黑,只不过,实在是……哎呀,总之人家没有那个意思,姐姐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继而又转头捏住陈仕美的衣袖,一副撒娇的语气:“仕美哥,你帮我跟姐姐说说情,别让她生我的气好不好?既然是你认识的人,以后可以和我做朋友啊!我好喜欢这位姐姐的,一看人就特比好,不是个小气的人!”
漫娘被气的不行,觉得这姑娘简直是茶艺大师,绿茶技能满点,但她在杜家那种单纯的环境中长了两年,嘴炮技能一点儿没点,面对红衣姑娘这种级别,只能气的憋红了脸“你,你”了半天,也没什么有效输出。
识滟就注意到陈仕美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大有溜之大吉,将烂摊子留给她的意思。
于是她将指骨捏的咔咔作响,朝红衣姑娘露出一个恶劣的笑:“不对哦,姐姐我最小气啦,非常讨厌人在我面前说黑啊丑啊之类的,就好像是在嘲讽我一样。
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姐姐都会直接动手打回去,报了仇再说其他。”
说着识滟就对着旁边漫娘从房间搬出来的椅子一巴掌下去,椅子发出了可疑的擦咔声,椅面上瞬出现几条裂纹。
将几人吓了一跳。
陈仕美愣住了,甩锅不成,还被红衣姑娘牢牢地拉住衣袖,寻求安全感和保护,这下是彻底甩不掉红衣姑娘了。
红衣姑娘被识滟的战斗力吓了一跳,躲在陈仕美背后,哆哆嗦嗦的威胁道:“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小心我让舅舅砍掉你的脑袋!”
呵,还不长记性。
识滟索性再一巴掌下去,原本结实的红木椅子瞬间四分五裂躺在甲板上,碎的只能搬进厨房当柴烧。
红衣姑娘瞬间安静如鸡。
识滟双手背后,危险的看了被迫挡在前面的陈仕美一眼,警告道:“没有下次。”
陈仕美的脸色很不好看,不知道是吓的还是什么。
带着已经傻掉的漫娘路过红衣姑娘身边时,识滟慢吞吞补充了一句:“知道上一个喊他仕美哥的女人现在在哪儿吗?”
红衣姑娘明显一副拼命拒绝和识滟接触的样子,最终没抵过心里对陈仕美的在意,出声道:“在哪儿?”
识滟露出一个非常恶劣的笑容:“哦,成了你仕美哥的弟妹啦!”
红衣姑娘精准的领会了识滟话中的含义,并没有误会什么,面色难看的看着识滟离开的背影。
而终于从“阿滟姐姐原来是个武林高手”的震撼中回过神的漫娘,激动地拉着识滟的手追问:“阿滟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难学吗?漫娘也想学,真的好厉害哦!”
当然是不好学的,于是识滟委婉的表示:“都是花架子,江湖艺人唬人的把戏,根本就没有武林高手。”
识滟两巴掌下去,陈仕美倒是老实了,反倒是将那天的绿茶姑娘给招惹来了,对方回过神后,对识滟表现出的一手功夫十分喜爱,日日缠着识滟要拜师学艺。
短短半个时辰,识滟就知道红衣姑娘姓陆名红芍,此次前往京城是接了京城外婆来信,特意前往舅舅家小住,顺便请外婆在京城为她寻一门合适的婚事。
陆红芍的舅舅在京城名不见经传,但出了京城,名头还是很好用的,因为他除了是陆红芍的舅舅外,同时也是八公主的亲舅舅,勉强算的上皇亲国戚。
简单几句话,识滟就发现陆红芍面儿上是个张扬跋扈的性子,其实内里单纯又好骗,被家里人养成了傻白甜,没有丝毫心机。
识滟翻着话本儿默不作声,陆红芍围着她叽叽喳喳打转,看的漫娘忍不住撇嘴,心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阿滟姐可不是那陈仕美,能为你家的五斗米折腰,从而惹上你这个麻烦精。
陆红芍见识滟不搭理她,反倒更来劲儿了,自顾坐在识滟对面,将她当闺蜜似的倾诉心事:“我娘托我外婆在京城为我寻一门亲事,可我瞧着陈公子就挺好,但我娘不同意,说我们不合适。
识滟姐姐,听陈公子说你们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你了解陈公子吗?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识滟不动如山,见陆红芍至今还是一副懵懂模样,并没有王小花那般疯,发自内心的问了一个她困惑很久的事情:“你看上他什么了?”
陆红芍小脸一红,带着几分腼腆道:“我,我瞧着陈公子长得好看,是我见过的所有男子中长得最好看的。”
识滟:“……”
既然如此,还有救。
于是认真告诉陆红芍一个事实:“那你先不用着急,京城长得好看且年轻有才华,性格又好,家世和你匹配的男子多的是,要是你现在内心认定了陈仕美,回头见到更好看的,心下为之动摇,难免愧疚,开始自我反省。
何必呢?给自己一个认识更优秀男子的机会不好吗?”
陆红芍被识滟一忽悠,突然就自己想通了:“对啊,京城天子脚下,人杰地灵,单是每三年出的探花就丑不了,我要是急匆匆定下婚事,岂不是亏大了?”
自觉想通的陆红芍将识滟奉为知己,同时不再去纠缠陈仕美,收回之前对陈仕美的特殊照顾,偶尔见了也当做陌路人,瞬间恢复陆家大小姐该有的骄傲。
同时任性的决定,回头下了船,就让家丁护卫跟着杜家的马车一起走,她要和识滟姐姐结伴而行,顺便保护识滟。
“识滟姐姐,我仔细瞧过了,你们家一共八人,除了你没一个能打的,万一路上遇到危险,连个帮手都没有,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和我结伴而行你不亏的。”
陆红芍拼命推销自己。
识滟表示无所谓,别的不说,单就杜母每日趁着无人注意时放出的信鸽,还有船舱周围那些若有似无形成保护圈的陌生人,有什么危险早就被这些人提前解决了,根本轮不到她出手。
当识滟再次遇到陈仕美时,对方真心实意朝她道谢,识滟只是不在意的摆手:“没有帮你的意思,别多想。”
要是以前的识滟,陈仕美定然要说些什么反驳她,可自从那天见识过识滟的大力后,他很担心识滟一言不合就动手,将他一巴掌拍扁,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憋屈的拱手告辞离去。
彼时隔壁的另一间客房内,杜父手里握着一只信鸽,鸽子腿上还绑着一个小小的信件,声音低沉的对杜母道:“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身上有秘密,你的来历,你的出身,甚至你过往的经历都可能是假的。
但我希望你待我们一家的心是真的。
自你提出要迁居京城,让识有可以有机会与京城书院的读书人多加交流,提升眼界,结交人脉时,我就觉得奇怪,但你一片好心,家里条件允许,识有自己也想出去瞧瞧,我这当爹的自然不会拦着。
可是秀荷,最近这些日子,不管白天黑夜,信鸽从家里一路跟到船上。
你能跟我交个底,你到底在做什么,或者说,在替谁做事吗?”
杜父话音落,空气陷入沉寂,好半天,杜母开口道:“我只能说,我对家里从无恶意,且我做的事,不会危及家里人。”
说完将信鸽从杜父手里接过,手轻轻一扬,没传出去的消息逐渐消失在半空,杜母对着窗户外面陷入沉默。
杜父见杜母不肯多说,长长的叹口气,无力的垂下手。
而另一端的京城甘泉宫内,收到消息的大太监轻声对躺在床上,身体已经不爽利了好几天的皇后道:“娘娘,秀荷姑姑来消息了,说是再过大约五日功夫,小主子就能进京。”
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欢喜。
这对母女因为当年的事被迫分离十几年,无法相见,无法相认,无法让孩子得到她应有的一切,原本皇后还能劝自己说,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的安全,为了筹谋的大计。
可当皇帝毫无顾忌的在大臣面前宣称八公主是他的掌上明珠心尖儿肉,不管不顾的打她和五公主的脸时,皇后第一次觉得何必让自己的阿滟在乡下过苦日子呢?
她感觉自己已经等不到筹谋的一切实现的一日,为了女儿,冒点儿险又何妨,她在宫内经营这么多年,难道真就护不住一个女儿吗?
虽明面上不能相认,但补偿的方法多的是,孩子想要什么她给什么,这天下间,已经很少有她给不起的东西了,皇后自信的想。
“听闻杜家那孩子还算争气,回头送进国子监,等会试结束也好安排差事。”
“将京城各家适龄公子的资料准备一份儿,本宫得亲自为阿滟找个合适的夫婿,这孩子翻过年就十八了啊,女儿家的韶华珍贵,浪费不得。
秀荷没在当地找到合适的儿郎,这样也好。”
“孩子进京那日,玉尘你亲自出宫替本宫瞧瞧,瞧瞧她这些年过的可好。”
于是识滟在进京那日,不期然就与一道热切的视线对上,由于感觉过于强烈,识滟看过去的神色就不太温和,将对方惊的一个激灵,瞬间消失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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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识滟略危险的一眼盯的胆战心惊的玉尘公公心下既欣慰又纳闷, 一边觉得不愧是主子的孩子,单凭这一眼,宫里许多皇子公主身上都没这份气势。
另一边又不解从小生长在小山村的孩子, 眼神怎会带给他如此压力。
这位皇宫内数一数二的大太监觉得就算是太子殿下, 身上的气势也不一定有这位主子强, 还有对方收放自如的气势, 都能从侧面看出小主子的心性之坚定,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不解归不解,看到识滟出落的这般好,玉尘公公心下满是欢喜的回宫将看到的一切与皇后细细讲了。
皇后听完一遍,让玉尘从头到尾又讲了一遍,玉尘不厌其烦,事无巨细,从识滟的穿着到举止到神态, 以及和家人相处的情况,还有看他的一眼, 全都细细道来。
这次皇后听完后, 沉默半晌, 才哑着声音对大太监道:“将五公主找来,我有事吩咐她。”
玉尘轻声应下,犹豫道:“娘娘,要不宣太医院的太医再为您瞧瞧吧, 您这几天瞧着都没甚精神。”
皇后摆手:“无碍,只是偶尔感觉没甚精神,吃了药,今日便好了许多,频繁宣召太医, 会让外界不安。”
皇后这边的消息管控非常严格,并未让外界不安,反倒是杜家,杜识有的病情让杜家夫妻有些不安,原因是临近京城,杜识过于兴奋,临窗赏月,一夜未睡,大半夜就着了凉,躺在马车中昏昏沉沉的进了京。
及至今日,已经在家躺了好几日不见好。
因着一家人在来之前就商量好了,住在识滟让人置办的宅子内,不大不小的四进院子。
于是兄妹都有自己的小院子住,只有张叔一家帮着打理显然是行不通的,杜父杜母这几日一边牵挂儿子的病情,一边张罗着增加人手。
留识滟和杜识有两人在家。
杜识有躺在床上,头还有些晕,偏不想睡觉,要求识滟在旁边念话本,兄妹两人一起吐槽话本里让人窒息的骚操作,独有一番乐趣。
两人笑闹过后,杜识有不太确定的朝识滟开口:“阿妹,你有没有觉得,爹娘之间气氛好像不太对?”
识滟心说当然不对了,人前相安无事,人后各自不搭理,到了京城两人不同床,为了瞒着咱们,爹还在卧房内打地铺呢。
必定是原则性的问题。
识滟仔细一想大概就有了思路,不过这是杜家夫妻双方的事,就算是子女,也不好插手,两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必旁人过于担忧。
杜识有继续道:“爹娘的感情一向要好,平日里就是红脸的时候都极少,可这一路走来,虽然他们看着都很正常,但我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个具体。”
识滟淡定道:“上下牙都有打架的时候呢,爹娘之间闹点小矛盾也不是不可能,既然他们不想让咱两知道,咱们装作不知便可,免得他们还要费心想怎么和咱们解释。”
杜识有见妹妹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安心了许多,脸色一转,继续使唤起识滟:“接着刚才的念,还没听完呢!对了,再给我端杯茶,那个新出炉的点心也要!”
“哥你以前对我多好啊,现在使唤我使唤的可真顺手,我怀疑你就是想这般使唤我才假装病一直未好。”识滟瞧着杜识有红润的脸,似笑非笑道。
杜识有一瞬间心虚过后,强自镇定:“我现在可是病人,阿妹你怎能这般想我,你太让我失望了!”
识滟还能看不出杜识有这几天在装病?哄上几天满足一下对方当小公举的心愿差不多得了,还能真陪他一直演下去不成?
留下一脸懵逼,不知道什么时候露馅儿的杜识有,施施然出了房间,临到门口,还不忘提醒杜识有:“不是说要帮我查小绣庄的账吗?账本我让人搬到你书房了,午饭过后便开始吧。”
至于识滟自己,出了屋子,站在廊檐下背着手瞧着一碧如洗的天色,喃喃:“该有客人上门了”。
客人上门,还是提前准备一份见面礼为好。
从这天起,识滟将自己关进房间,说是又有了新的灵感,让旁人不要轻易打扰她。
时隔两年,小绣庄主人继万里江山图后,终于要有新作即将面世,不仅杜家人十分重视,收到消息的京城小绣庄同样重视。
在普通人眼里,小绣庄身后的东家十分神秘,但在京城这地界儿,她的身份在有底蕴的人家根本就不是秘密。
因着这几年京城这天底下最繁华的地界,几乎将刺绣玩儿出了花儿来,同时冒出无数绣艺精湛的绣娘和绣庄,精致繁复,大气磅礴,或是简约质朴,风格迥异,各有特色。
但最负盛名的还要数小绣庄。
但凡见过那副万里江山图的,无不对其称赞异常,万里江山图和他的创作者,已然是整个刺绣行业的传奇,是存在于行业之内的传说。
因而京城许多大户人家同样得知这个消息后,都想第一时间拿到识滟的第二幅绣品,一睹为快。
识滟人还在绣房未出来,外面已经有很多人蠢蠢欲动,通过各种方式和手段,与杜家人搭上话。
这几日,杜家三口,尤其是杜识有,算是见识到京城大户人家的行事手段了,软硬兼施,恩威并济,让人无法拒绝,但他不得不拒绝,因为经过这两年的相处,整个杜家人都知道,没人能做识滟的主。
就算他们对外答应了什么,识滟不同意也是白瞎,还不如不折腾呢。
不折腾的后果就是他们要顶着外界的无数压力,艰难喘息,不过短短九日功夫,杜识有感觉好像过了一辈子似的,他不仅成长了,还苍老了。
就算杜家人脾气又臭又硬,丝毫不懂变通,但那些人也没放弃得到识滟第二幅绣品的想法,都让人盯着杜家的一举一动,只要识滟出了绣房,他们必定会一拥而上,第一时间想办法说服识滟,拿到东西。
只不过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识滟出绣房的那一日上午,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院子大树上有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安宁,清净。
识滟拒绝了漫娘的帮忙,请自动手将绣品从房间搬到院子里搁置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就在闻讯赶来的所有人亲眼见证下,树上的鸟儿们先是集体躁动,随之先后飞向识滟的绣品,在绣品上方盘旋。
叽叽喳喳,久久不散,场面壮观,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一个个像是人类朝见皇帝似的,虔诚,恭敬,激动。
虽然从动物身上感受到这一切很难,但众人就是莫名感受到了。
最后还是识滟亲自动手收起绣品,鸟儿们才怀着疑惑,不舍的情绪离开,现场众人又一次莫名感受到了这些小动物的情绪。
见此情形,虽不清楚识滟绣品的内容,但潜藏在暗中那些人想得到他的心情更加火热,都想用最快的速度将这边看到的一切汇报给主家,请主家不要大意的上。
但他们还没离开呢,五公主就低调的带着贴身丫鬟上门拜访来了。
几乎是识滟走出绣房的一瞬间,五公主的车架就停在了杜家大门口。
暗中潜藏的众人一瞧,心下就是一咯噔,五公主亲至,其余人怕是再也没机会了,这天下,还有谁不知道,当初就是五公主将小绣庄成功推到了世人面前。
小绣庄有今日,五公主居功甚伟。
五公主对小绣庄绣品的喜爱人尽皆知,京城其他人家虽然也时兴使用刺绣物件儿,但绝对没有五公主这般专一,这两年刺绣行业有百花齐放之势,旁人自然也想尝试不同风格。
五公主不,她是坚定的小绣庄党,两年如一日,坚持只用小绣庄出品。
众人虽然心下可惜,但一点儿不耽搁他们快马加鞭回家将这边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主家。
而五公主亲眼见到识滟,恍然间竟然有似曾相识之感。
识滟对这位公主的眼力表示佩服,她这皮肤,在杜母的一番操作下,比当年在陈家村还要黑上几分,一般人见状,还真没心思仔细瞧她的长相,是有时候她自己照镜子,都能被吓一跳的程度。
这位竟然还有心思仔细打量她的长相,也是个狠人。
五公主打发走旁人,院子里只留下他们二人,温婉一笑,主动牵着识滟的手道:“我对你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心下顿感亲切,你虚长我几岁,不若往后你我姐妹相称,我便称呼你一声姐姐吧!”
按理说,一般人突然见到传闻中非常受皇后宠爱的公主,且这位公主平易近人的过分,要拉着她姐妹相称,定然要不安,疑惑,怀疑,激动,兴奋。
不管怎样,唯独不会平静接受。
但识滟面上就是一副从容之色,淡定道:“既如此,五妹你且随我来。”
识滟的淡定从容让五公主愣了一瞬,有一瞬间,她仿若从识滟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又恍惚觉得她本该就有这么一个大姐姐,一个能让皇宫所有皇子公主都尊重的大姐姐。
联想到皇后的吩咐,五公主心下产生了无数疑惑,但她不想主动去解开。
难得糊涂。
识滟将五公主带到了她特意给客人准备的礼物旁边,五公主近距离见到这幅绣品,眼睛就从上面移不开了。
流光溢彩,浴火重生,霸气,宏大,威严,震撼人心。
靠近这幅绣品的人呼吸不由自主放轻,仿若自己就是绣品上众多动物中的一员,瞧着前头那高高在上,威严,强大的存在,心悦诚服。
好半天,五公主才怔怔的回过神,轻声对识滟道:“姐姐,太强了,与两年前的万里江山图相比,今日这幅不管是技术,还是其中蕴含的灵气,心境上的提升,表达的方法,都有了质的提升,不可同日而语!
放在外面,定然要备受追捧!”
识滟坦然接受了五公主的称赞。
虽然这是特意为今日上门的客人准备的礼物,但也确实是识滟来到京城,突然有了新的感悟,有感而发创作出来的东西。
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那份感悟的过程,其他并不重要。
五公主的视线好不容易从绣品上移开,这才问识滟:“姐姐,这幅绣品有名字了吗?”
识滟道:“百鸟朝凤图。”
言罢,在五公主不解的目光中,将绣品仔细擦拭一遍后道:“既然五妹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吧。”
五公主待要拒绝,识滟淡淡道:“今儿认了个妹妹,心下高兴,就当是送与你的见面礼吧!”
丝毫没提五公主这两年对小绣庄无形中的各种帮助。
五公主高高兴兴的收下,让人将她带来的礼物摆在识滟面前,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家中长辈听闻我今日要来拜访姐姐,特意让人准备的物件儿,还望姐姐你喜欢。”
识滟一听就明白五公主的意思,能被五公主称为长辈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很容易就联想到传闻中宠爱她的皇后。
待送走了低调的五公主,识滟瞧着诸多礼物中并不起眼的两匹绸缎,闻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味道,心下啧了一声。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杜父瞧着五公主带来的一院子礼物,眼神停在杜母身上若有所思,杜母十分坦然,不闪不避,在所有礼物中,瞧见了两匹只有皇后宫中才能用的绸缎,眼神一闪,心下已然明白送礼之人的意思。
从成堆的礼物中准确挑出那两匹,对识滟道:“阿滟,其他东西你自个儿收起来,将来做嫁妆用,这两匹绸缎摸着丝滑异常,一瞧就是好东西,娘拿来给你做两身衣裳穿,免得放在库房做旧了浪费。”
识滟没有拒绝,笑眯眯道:“谢谢娘。”
这个家里,大概只有心大的杜识有一人,围着这些礼物打转,之后十分不安的问识滟:“阿妹,就算那人是五公主,这出手也过于大方了吧,咱们收了人家礼物,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这一刻,全家人看着杜识有的目光异常统一,眼神里全部流露出一个意思:无知的人最幸福。
而回宫后的五公主,恭恭敬敬的将那副百鸟朝凤图给皇后送去,仔仔细细的讲了她在杜家见到的一切,随后低下头,视线下移,不敢随意乱看。
好半天,听皇后娘娘道:“你做的很好,继续做吧,往后本宫许你自己挑选夫婿人选。”
五公主心下一惊,随后便是欢喜,恭敬退出甘泉宫后,心里对识滟的身份有了更大的疑惑,皇后的所有行为都在向她说明一个事实,杜识滟于皇后而言,是非常重要之人。
而甘泉宫内的皇后则温声吩咐大太监:“让人挂在本宫寝室,本宫要日日都能瞧见。
还有,回头让人翻翻本宫的私库,本宫记得前些年收集了一些女儿家用的物件儿,本以为这辈子也用不到了……
回头就给那孩子送去。”
杜家自然不知道前些天小山一般的礼物才是个开胃菜,往后还有无数珍贵物件儿排着队进他们家大门。
今儿一家人特意送终于愿意痊愈的杜识有去国子监读书。
国子监也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前朝时只有五品以上官员子弟才能入学,且每家名额有限,不是你家生了一窝都能塞进去。
到了本朝,国子监放宽要求,开始接收天下英才,但这英才的定义就非常宽泛且模糊了,杜识有能进国子监,是因为杜家人在府城时拿到了知府大人的推荐信,加上杜识有的成绩,再通过考核后便可入学。
前日杜识有通过国子监先生的考核,于是便有了今日一家人便送杜识有上学的一幕。
长这般大,第一次被一家人一起送着上学,杜识有心下有隐秘的开心,脸上并未显露出来。
全家站在国子监门口话别,杜识有面上假装不耐道:“阿妹你们快回去吧,就说不要送了,你们非要来,你瞧瞧这来来往往的学子,哪一个上学还要家人送?
尴尬死了!”
识滟幽幽看了杜识有一眼,告诉他一个残酷的现实:“那你别啰嗦了赶快进去啊,磨磨唧唧干嘛呢?
我们只是顺便送送你,等下还要去白马寺烧香,去晚了可就排不上队了,你别耽搁我们时间。”
杜识有露出了心碎的表情,还想说什么,一转眼,视线就和不远处的男人对上。
那人瞧见杜识有,温和一笑,主动上前打招呼。
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确实有吸引女孩子的资本。
来人正是陈仕美。
陈仕美温声和杜家人打了招呼,瞧着杜识有道:“杜兄日后要在国子监读书了吗?仕美今日来此参加考核,若是能侥幸通过的话,日后你我二人又是同窗,当真是缘分!”
陈仕美旁边站着一个一身华服,妆容精致,用鼻孔看人的女子,说起来,这姑娘的样貌,识滟觉得有几分眼熟。
只听那姑娘道:“仕美,待会儿约了祭酒,别迟到了。”
简单的一句话,但不将国子监祭酒放在眼里的意思非常明显。
陈仕美好脾气的朝那姑娘笑笑,和杜家人告别后跟着人走了,两人行动间显得亲密异常。
看着陈仕美走远的背影,杜母小声叮嘱杜识有:“那陈家小子不是个老实性子,不知道又在哪里搭上了谁的线。
方才那姑娘别看没摆什么排场,身上穿的可都是宫廷内造的东西,不好惹。没事儿你别往他跟前凑,免得被牵连。”
这话杜父十分认同。
两人目光灼灼的盯着杜识有,等他的回答。
杜识有无奈扶额:“爹娘,我都多大人了,这种事儿还要你们叮嘱我吗?还是阿妹最好,你们瞧她对我多信任啊!”
识滟幽幽道:“我不是信任你,我只是相信你和陈仕美的关系,打小就亲近不起来,没道理突然就好的能穿同一条裤子。”
这边才见过陈仕美,回头在白马寺就遇上了跟外婆一起烧香的陆红芍。
陆红芍见着识滟十分开心,缠着识滟要来家里做客,认认门,搞的她外婆程家老夫人十分无奈,最后出于溺爱外孙女之情,只能舔着脸跟杜家人告罪。
陆红芍心愿得偿,一路上挽着识滟的胳膊叽叽喳喳,识滟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感受胳膊上的重量,完全没有了一开始时的微微尴尬,开始习以为常。
这也许就是女孩子吧,识滟想。
回杜家的马车上,只听陆红芍连珠炮似的:“阿滟姐姐我跟你说,幸好之前我没真的看上陈仕美,非他不可,要不然我得气死。
之前我还想着京城美男子多的是,不差他一个。
结果在他那里亦如此,京城漂亮又有权势的女孩子多的是,不差我一个!”
识滟来了兴趣,挑眉道:“说说?”
陆红芍靠近识滟,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噘着嘴气愤道:“那人拿了我爹的信去找我舅舅,我舅舅受托于我爹,想办法送他进国子监读书。
于是陈仕美这段时间便住在我舅舅家,愣是将我舅舅哄得开怀大笑,当成亲儿子似的。
这不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舅舅还有个外甥女,就是宫里的八公主,听说最近因为陛下的抬举,风头无两,拿了宫禁令牌,时常出宫找几个表姐玩儿,一来二去的,陈仕美就和八公主对上眼了。”
八公主,原来是女主啊。
现在想来,国子监门口遇见的女子,应该就是八公主无疑了,果然面相上和陆红芍有两分相似。
识滟:“这话放在我这儿听听也就罢了,旁人面前最好全部憋在心里,小心祸从口出。”
编排皇家公主,被人捏住把柄,罪名可大可小。
陆红芍撇嘴,在识滟肩膀上又蹭了两下,露出一副享受的神情,小声嘟囔:“我可聪明着呢,还能不知道这些?
阿滟姐姐你说你为什么就不是个男人呢?你要是男人,我指定就嫁给你了!”
识滟敬谢不敏:“要我真是男子,那你可得排队,我家漫娘早就预定好了,要第一个嫁给我。”
万没想到成为女孩子的自己还能得到这么多女孩子的青睐,识滟内心稍显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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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杜母和漫娘经过精心缝制, 花费十几日功夫,终于为识滟做出一身合适的衣服,识滟穿在身上, 那种缥缈出尘的气质越发明显, 有时候会觉得这人十分不真实,随时有随风而走的感觉。
往常识滟无奈被人拉去试衣服总会说一两句类似于:做好放着, 等穿的时候直接上身就行。
这次她什么都没说,安静的被两个女人拉着试衣服。
杜母眼眶微红,背过身缓了口气,转过身又笑着对识滟道:“阿滟,这衣服穿在你身上瞧着就好看, 不若今儿就穿着吧!”
识滟不知道杜母是什么心情, 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和誓死效忠的主子之间,或许是无法两全的,所以她选择默默守护。
漫娘眼眸亮晶晶的对识滟道:“阿滟姐姐,你今儿可真好看!”
识滟对漫娘的每日告白习以为常,瞧着镜子里那张黑的吓人的脸, 跟好看搭不上边, 实在不敢恭维两人的审美。
不过她没有拒绝两人的要求, 穿着这身衣服去程家见过陆红芍, 还穿着另外一身去国子监门口接杜识有回家。
家中闲坐时指着衣架对每日帮忙收拾房间的漫娘道:“这两身衣服我确实喜欢, 不用收进箱笼了,就放在床头的衣架上,我好随时换着穿。”
漫娘对识滟无条件的信任,闻言笑眯眯答应道:“那我回头帮小姐熨齐整放着,穿的时候才方便呢!”
识滟桃花眼微眯,随手翻了一页手里的书道:“倒也不必, 说不得穿不了几日功夫就不能穿了呢!”
漫娘不解,见识滟像是随口一说,没有解释的意思,摇摇头,继续欢快的收拾房间去了。她一定要将阿滟姐姐照顾的极好,让她将来就算嫁人也舍不得抛弃自己,走到哪儿都带着自己!
小小的漫娘心里存着这个大大的愿望,再一次感叹自家小姐为何不是个男子,要是男子的话,自己一定要努力嫁给她!那样便能跟着小姐一辈子,和她形影不离。
识滟前前后后花费五日功夫,终于在一个全家人一起吃饭的傍晚,于饭桌上一口血喷出,缓缓地晕倒在地。
无声无息躺倒的样子,让一家人感觉天都塌了。
不仅杜家的天都塌了,甘泉宫的皇后听说此事,也惊得掉了手中的琉璃盏。皇后不知道是针对自己还是单纯有人针对识滟,目前消息太少无法判断,所以不能动用她熟悉的势力。
“让宫外的人找信得过的大夫去诊脉,玉尘你出宫一趟,亲自瞧着那孩子没事儿再回来,每隔半个时辰给本宫传一次信。”皇后脸色苍白,但很快就稳住了。
识滟这一睡就是五日功夫,普通大夫查不出病因,小绣庄掌柜走五公主的路子,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也没瞧出门道。
玉尘公公苦等五日,终于等来了一个头发花白,走路颤颤巍巍的老者,急的直接让人背着老者一路冲进杜家。
杜家人经过这五日的折磨,精神憔悴,神色疲惫,哪一个面色都不好看,见着是五公主身边的公公带来的人,什么都没说,直接请人进去给识滟诊脉。
玉尘公公稍作改装,以五公主身边太监之名留在杜家帮忙寻找京城有名的大夫,收效甚微。
事到如今,众人甚至连识滟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都不知道。
每次有新的大夫,一家人都是满怀希望的迎接,又失落不已的送走,已经成了杜家人的常态。
杜母急的嘴唇起了干皮,脸上带着一股病态,杜父也顾不上和杜母之间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小别扭,拉着人手轻声道:“秀荷,你别着急,先去吃点东西睡一觉,阿滟还在等着咱们救命呢。
若是这个时候你倒下了,可叫阿滟如何是好?”
道理是这个道理,谁都懂,但就是做不到而已。
一家人跟着玉尘公公和那位需要被人背着才能行动的大夫一起进了识滟的闺房。就见那老大夫颤颤巍巍的摸上识滟脉搏,一会儿震惊,一会儿摇头,一会儿若有所思,又一会儿点头,看的众人心都跟着他的动作提到了嗓子眼儿。
足足用了一盏茶时间,老大夫才颤巍巍的转身,默不作声的开了张方子交给在旁边眼睛都哭肿了的漫娘道:“三碗水煎一碗,温热时饮下,连服三日看看药效再说。”
漫娘谢过大夫,拿着方子蹬蹬蹬跑远了。
老大夫这才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用同样精气神不足的声音对众人道:“这是中毒了啊,药物相克导致的中毒。
造孽,造孽哦,这么小的娃娃,受这份儿罪,造孽哦!”
玉尘公公心下一惊,对老大夫道:“先生何出此言?”
老大夫不满的瞪了玉尘一眼,这才不情不愿道:“这女娃娃应该生的十分貌美,你们为了遮盖她的容颜给她长期吃一些能让皮肤变黑的药。
那药虽然于身体无害,但长时间服用,也没甚好处就是了,单是那药也就罢了,最多让这女娃娃黑一点儿而已。
偏偏又给她服用了一种能让身体悄无声息之间缓缓衰弱的药,药量虽然轻微,一两顿对寻常人来说只不过是想多睡一觉的感觉。
但这女娃娃自小身子骨就弱,这点儿药就差点儿要了她的命!不是造孽是什么?”
玉尘听说有人给识滟服用了能让身体悄无声息之间虚弱的药,视线锐利的扫向杜母。杜母一惊,刚想解释,杜父就挡在杜母面前,面色不善的盯着玉尘,无声与他对峙。
杜母见此情形,心下情绪复杂难言,最后还是握住杜父的手,从他身后走出,坦然的对玉尘道:“公公,既然大夫这般说,还请老先生帮忙查一查吧,那日阿滟吃过的用过的,一应穿戴,但凡她接触过的东西,我已经让人全部都看起来。”
这是自然,就是杜母不说,玉尘也要查的。
杜父视线不停的在玉尘与杜母还有床上躺着的识滟身上流连,实在不明白这其中有何联系。
只有杜识有才是真的傻住的那一个,在他的记忆力,他妹妹识滟从小就黑,小时候可能还没现在黑,不过他记忆里对方从未像其他小姑娘一般白白嫩嫩过。
可就算那样,妹妹也是最好的妹妹,比别人家的小姑娘聪明,懂事,能干,善良。原来她不仅不黑,还很漂亮,是爹娘为了掩盖她的美貌才让她变黑的吗?
不,不对,瞧爹爹的神色,他一定也是方才才知道这个事实。
那这事儿就是娘一个人的决定,也是这时候,杜识有才恍然想起,他和识滟其实不是血缘关系上的亲兄妹来着,两人是异父异母的兄妹。
但不管杜识有心里想了什么,一点儿不耽搁现场玉尘公公的行动。
他无声的对老大夫行了个礼,意思不言而喻。
老先生也看出床上躺的小姑娘身份不凡,若不然,玉尘是何许人也?皇后身边的第一大太监,就是国公爷见了也要客气三分的人,能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关切有加?
不过他能活这般大年龄,就是因为他从不多管闲事。
老大夫在杜家人的陪同下,将识滟晕倒那天接触过的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结果一无所获,最后重新回到识滟住的房间内,在屋内转了两圈,最后路过衣架时,猛然停下脚步,闭上眼睛仔细分辨。
睁开眼后指着衣架上识滟日前让漫娘放在上面的两套衣服道:“这衣服拿下来老夫瞧瞧。”
这要是个正常男子要求看小姑娘穿过的衣服,早就被当成流氓打出去了,但这老先生是五公主府上的公公请来的先生,明显有两把刷子,谁都不敢多说什么,杜母更是惨白着脸,快速将衣服取下交给老先生。
随后在玉尘怀疑的目光中无力的解释道:“这是五公主那日上门拜访送来的衣料,我瞧着十分衬阿滟的肤色,便和家中丫鬟连夜赶制了两身衣裙给阿滟。
阿滟果然十分喜欢,一连穿了五六日光景,期间连换其他衣服都不肯。”
杜母说的隐晦,玉尘却瞬间明白了这衣料的来历,这分明就是皇后娘娘特意让人添进去的东西,看着不起眼,全天下只有她一人能用的特供丝绸,柔软舒适,在阳光下能散发出柔和的光,放在那么多礼物中,不识货之人自然不明白是何用意。
但秀荷只需一眼就明白了。于是便亲手做了让识滟穿。
玉尘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若是皇后那边穿的衣服出了问题他们却一无所知……
他还想到最近皇后娘娘没来由的偶尔虚弱或者嗜睡。
看着都是小毛病,但若是……这里面的事情就过于可怕了。
因而,在老大夫仔细对着衣服检查之时,杜母和玉尘两人紧盯着他不放,想亲耳听到一个准确的答复。
最终老大夫缓缓放下手中衣物,对几人道:“若老夫没瞧错的话,这种丝绸是用一种特殊的蚕吐丝织造而来,因着数量及少,珍贵异常。
不出意外的话,是有人给蚕吃了一种特殊的毒药,因而蚕吐出来的丝也会带着这种药性,又有丝成一匹布,一件衣服,药效长期存在,十分微弱,正常大夫是发现不了的,积少成多恐怕不妙。
若不是老夫鼻子天生灵敏,加上知道问题出处寻找根源,今儿也不会发现其中问题。”
老大夫非常笃定道:“定是这丝绸的问题。如今看来,这女娃娃的身体比老夫想的还要虚弱,老夫本以为她是吃下去一点儿药才中毒,却原来是连着闻了五六日这微不可查的味道便成如今这般。”
老大夫心下长长的叹口气,他已然知道这丝绸的由来,天下间只皇后专用的丝绸啊,看来他还是搅和到这一滩浑水中来了。
杜母和玉尘的脸色瞬间雪白。
玉尘强忍住现下就直奔回宫的念头,面上不动声色的问老大夫:“先生,那杜小姐身体可会恢复?”
老先生一愣,摇摇头。
一家人全都不解又着急的看向他。
老大夫犹豫片刻。
杜父便道:“先生,还请您直言,我们只想知道实情,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和孩子一起面对。”
然后他就听见老大夫道:“其他倒也罢了,就是这生育问题上,可能会有影响。”
杜家人包括玉尘全都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老大夫瞧的生气,一副气哼哼的样子道:“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嘛!难道比起命来说,生孩子更重要吗?”
这倒也不是,可问题是,他能这么比较吗?
不管杜家人如何,识滟躺在床上一心二用,将屋内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不枉她在提醒皇后小心后宫的同时,也解决了日后的成亲问题。
想来有这么一茬,皇后日后无论如何也不会逼她成亲,就当是提前收取救皇后的报酬吧。
皇后何止不想逼她成婚,心下简直心疼的要命,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全都一股脑儿的给识滟送过去。识滟这一遭,是替她挡灾,救了她一命啊!
听到玉尘公公的汇报,皇后命人暗中调查,按照老大夫的说法,从源头查起,势要不动声色的找出真凶。
同时对于自己差一点儿就着了道,且害的女儿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愧疚难当。好东西不要钱似的打着五公主的名号悄悄往杜家送。
识滟躺在床上,和系统下了五日的棋,系统一局的没赢过,欺负的小孩子哇哇大哭,直呼对下棋有了阴影,统生再也不下棋才罢休。
说实话,本来她的身体并不弱,但为了达到目的,在老大夫诊脉的时候稍微改变脉象,也不是什么难事。
索性今日终于可以醒过来了。
识滟缓缓睁开眼时,漫娘趴在床头睡的口水流出来而不自知。
杜识有眼眶通红,盯着空中在发呆。
听到动静,缓缓转过僵硬的脖子见到正在对他眨眼睛的妹妹,杜识有嘴巴张了好几次,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眼眶更加红,隐隐有泪光一闪而逝。
识滟就看着杜识有狠狠的闭上眼睛好半晌才睁开,僵硬的起身走过来,中途差点儿摔了一跤,但杜识有不在乎,蹲在识滟床头,轻手轻脚的摸摸她脑袋,又捏捏她的手,无声用嘴型说了句:“醒来真好。”
识滟心想,这回需要瞧病的从她换成了杜识有,过于激动,导致无法开口说话,将一家人吓得不轻。
不过几乎不用大夫诊治,杜识有在识滟床头,和识滟一起听漫娘绘声绘色的讲她昏睡这几日家里发生了什么,总觉得漫娘说的和他知道的不一样,好几次想开口打断无果。
最后一次听漫娘说杜识有着急的差点儿哭了,样子特别傻时,终于忍无可忍,从嘴里蹦出两个字:“胡说!”
不药而愈。
识滟醒来的消息只用了不到两刻钟就传回宫内,皇后非常高兴,中午多吃了一碗饭。
语气幽幽问大太监:“事情查的怎么样了?本宫定然要将此人碎尸万段,给我的阿滟报仇。”
谈及此事,方才高兴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大太监的腰弯的更低了些,语气还算平静:“那边的人回报说,两年前起,陛下身边的大太监每月会去蚕房一趟,雷打不动。”
皇后冷哼一声,果然是他。
“这一招确实阴狠,若不是阿滟误打误撞救了本宫一命……”
皇后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这是她思考问题时的小动作:“如今看来,咱们这位陛下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本宫,那这理由,只能跟柳妃有关了。
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玉尘提醒道:“娘娘,您还记得贤妃娘娘吗?今早下面来报,贤妃娘娘已疯疯癫癫,陛下仁慈,一再让人照顾好她,不许慢待了。”
皇后被这般提醒后,耸然一惊,想起一件事。
贤妃娘家势大,性格张扬,有野心,有小聪明,心里想生下儿子,继承皇位的想法几乎人尽皆知。
宫内在柳妃进宫之前,也不是没有怀孕的妃嫔,但都惨遭贤妃毒手。
皇后琢磨着,柳妃一直无孕的原因,大概就是她初初和皇帝看对眼那阵子,碍了贤妃的眼,贤妃让人下的手,这件事皇后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真相与她猜测的相差无几。
之后的日子里,贤妃先后生了五皇子和九公主。
“五皇子三年前坠马意外瘫痪,整日躺在床上不得动弹,吃饭穿衣都需人伺候,九公主两年前扑碟之时意外掉进荷花池,捞上来后人疯疯癫癫的神志不清,至今也无好转迹象。”玉尘弯腰道。
玉尘的意思非常简单,若是皇帝真为了柳妃能干出谋杀皇后的事,那对柳妃做了那种事的贤妃更加罪不可恕,皇帝却在柳妃死后与贤妃先后生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又逐个儿出了意外,以至于贤妃奔溃。
这其中发生的事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皇后手指停止敲击,轻身对大太监道:“找个机会,避开所有人,本宫亲自去一趟贤妃宫瞧瞧。
咱们这位陛下啊,疯起来可真没个人样儿,也不知先帝瞧见他如今那幅样子,会不会后悔的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不过他的这份感情啊,可真叫人觉得恶心!”
“要我说呀,嫁给谁都不能嫁给陛下,简直倒了八辈子霉才做她妻子小妾。你猜怎么着,我可是听八公主说了的,当年陛下和柳妃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为了柳妃一人,不顾六宫妃嫔的颜面。”
陆红芍听说识滟身体好转,特意上门来探病,顺便和识滟说说她最近听到的八卦。
“简直脑子有坑,这就是人家说的占着茅坑不拉屎。人家妃嫔们是为了他那个人才进的宫吗?那是为了家族荣耀,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权势地位!
那些妃嫔的娘家,哪一家不是为了当今天下立下过汗马功劳?人家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做,进宫给他当小妾,自然是为了生下皇子公主,盼望着皇子有朝一日登上那个位置,让自己的家族更上一层楼。
又不是无权无势小门小户人家出来没见识的姑娘,真就为了他那个人。
大多数妃嫔进宫就跟那联姻似的,双方都有默契,结果陛下倒好,享受了美人儿家族带来的好处,却不想回应对方相应的权势,单方面撕毁盟约,简直有毛病。”
识滟觉得陆红芍这丫头胆子是真大,这年头敢明目张胆吐槽皇帝之人,着实不多见。
拍拍陆红芍的手背,示意她适可而止。
陆红芍嘿嘿一笑:“我也就在姐姐你面前说说而已,旁人想听,我还不敢说呢。”
陆红芍自己也奇怪呢,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好多年,谁都不敢说,本以为要憋一辈子,随着自己入土呢,结果每次见到识滟,她心里话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
不管这吐槽对不对吧,识滟总是能包容她的。
识滟何止是包容她,自己心里也吐槽呢,据她所知,这位皇帝陛下做的缺德事儿可不止这一件,柳妃死后,皇帝沉寂了两年,终于有一日将柳妃的娘家妹妹接进宫照料,封了个小小的贵人,两人生下了六皇子。
就是剧情中最后成了太子的六皇子。
行吧,皇帝心里那点子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谁都不会去戳穿,但说实在的,只要不出现第二个柳妃,随便他怎么折腾,大家安生过日子互不打扰。
众人进宫又不是真的争着和他谈情说爱的,大家争的只不过是和他睡觉生孩子,最好生的孩子能继承他的皇位而已。
至于他心里有人,爱谁谁,真当谁都喜欢跟一个固执又霸道,长得还就那样的老男人谈情说爱呢?又没病。
但你说,人柳家又不是没人了,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家里又不是没有父母兄弟了,人是当地有名望的大家族,因为柳妃的关系,当地知府都得对柳家礼让三分,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有什么需要你一个遭老头子照顾的?
找个年纪相当,会说甜言蜜语,浪漫又温柔的小伙子不好吗?非要被你一个糟老头子照顾?还是给你当小妾被你照顾!
说来说去,不过是自私罢了。朝政上毫无建树,被皇后暗中架空了半个朝廷,后宫一团乱,同样被皇后掌控在手里。
真就那句话,要他有何用?
对于皇帝这种行径,识滟着实看不上,也不知宫内的皇后查到哪一步了,能不能早日搞死这垃圾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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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相遇
但有一点, 不管怎么说,皇帝始终是皇帝,只要他还在那个位置上一天, 能做的事情远比旁人想的多。
比如这次, 在为柳妃报仇的路上,他显然是精心策划了很久,暗中蛰伏,且卓有成效,就是人疯了点儿, 脑子不太好使。
这些事有大人物处理,识滟目前说破天就是个小绣庄的东家, 每日里吃吃喝喝,养养身体,顺便听陆红芍与五公主说说话, 聊聊天儿, 乐得自在。
然后暗地里将她的小绣庄从京城延展出去, 大有开向全国的趋势。
经过中毒一事, 识滟做什么事一家人都顺着她, 只要她开心就好,就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杜识有都能努力着去摘一把, 可惜识滟太懂事,并未提出过让人这般为难的要求。
这就让一家人更加心疼她, 几乎到了什么都不让她干, 恨不得连饭都帮她喂下去的程度,只要她多走两步路,晚睡一刻钟, 漫娘就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一副害怕担忧又委屈的样子,让识滟着实吃不消。
于是识滟决定出门走走。
这一走,就走到了白马寺。
本朝的白马寺是天下佛教中心,香火鼎盛,达官贵人接踵而至,平民百姓络绎不绝,可谓是信众遍布天下。
有此奇景,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当今天子在十几年前,于心爱的柳妃死后,开始笃信佛教,希望给心爱之人和他自己求一个来生。
虽然这些话皇帝对谁都没说过,但民间关于他和柳妃的话本子数不胜数,白马寺的香火也是那时候开始越加旺盛的。
识滟顶着一张标志性黑脸目标过大,于是随手戴了一顶帷帽,堪堪遮住下巴不至于影响走路,但这一遮吧,就遮出了毛病。
身条修长,行止间自带一股洒脱气质,一看就出身不凡,虽然身边没有带一个下人,虽然看不清楚脸,但外人就是知道,这是个貌美的女子,还是个十分有个性的貌美女子。
这不,就有色迷心窍的想上前搭讪。
人未至,声先到,对着识滟大献殷勤:“小姐小心,这里有块儿石头,小心绊倒,让在下帮你移开。”
识滟瞧着被这人同伙方才扔过来,正咕噜噜滚动到她脚下的,成年男子拳头大的石头,眼角微抽。
缓缓抬头。
来人手握一把镶金嵌玉折扇,刷一下在识滟面前打开,连着扇了两下,想将识滟面前碍事的面纱煽起来,好一睹美人芳容。
结果。
扇了两下。
没动。
再煽两下。
纹丝不动。
这位自诩风流的公子哥儿不信邪,朝着自己脸煽了两下,很好,很大力,风很足,将他额前修饰脸型的刘海煽的随风乱舞,瞬间暴露了他是娃娃脸的事实。
于是又对着识滟的面纱再次煽了两下。
一动不动。
百试百灵的一招,竟然面临翻车的风险,简直邪了门儿了,公子哥儿已经顾不上一睹美人儿芳容,只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直接上手去掀识滟的面纱,想瞅瞅面纱是不是铁打的。
一个面纱而已,识滟不想被人掀起的时候,就算天下最顶尖的武者站在面前也无处下手。
她瞧着面前这人有点儿意思,明明眼神清明,心思深沉,却要装出一副油腔滑调的纨绔样子来,身边还围着一群真正不学无术,只会在他调戏女子时加油助威的废物,这份心思着实叫识滟感到一丝丝好奇。
就在这人伸出手的同时,身后的那群纨绔之中传来一阵欢呼,有人嚷嚷道:“殿下,快!掀起来让兄弟们一起瞧瞧到底是何等模样的美人儿。
若是真的美,今晚殿下就能直接入洞房咯!”
“是啊是啊,六殿下,看这女子身段模样陌生的紧,肯定不是几个国公大臣家里的小姐,出门连个侍女都不带,出身必定不好,您要是看上了,今儿直接带回府上都成。”
识滟从这一群人的起哄声中得到了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信息。
六皇子,那个皇帝和柳妃妹妹生的儿子。
这就有意思了。
但不论多有意思,也不能避免眼前之人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儿的事实,识滟掐指一算,她今年十九,二皇子也就是太子今年十五,五公主十四岁,八公主十三,而眼前的六皇子,最多十二岁。
这么大点儿孩子,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长期将自己装扮成一个调戏民女的纨绔,都不太合适吧?但看周围这群人习以为常的表情,识滟怀疑自己离开纨绔圈儿太久,以至于不清楚现在的行情了。
尤其是,他在六皇子身后那群加油助威的狗腿子之中,还瞧见了男主陈仕美的身影,这感觉,怎么说呢,就是出门没看黄历,踩屎一般。
识滟眼眸微眯,心下有了主意,在六皇子手伸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做,任由这张脸大大方方的暴露于人前。
且朝着六皇子露齿一笑,露出明晃晃一排大白牙。
冲击力太大,六皇子毫无心理准备,或者说现实和自己的预期差距过甚,导致六皇子一时无法接受,当即蹬蹬蹬后退三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识滟,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苍白着脸,这表情明显不是装的,是真被吓到了。
识滟觉得好笑,索性将帷帽取下,双手后背,朝那群纨绔的方向瞧去,露出森森白牙:“听说,有人要带我回家?咱们这就走吧,刚好我今年二十五还没嫁一个好人家,有个小相公也不是不可以呢!”
说着上前一步,一脚踩在被几人仍过来的那块儿石头上,眉头微皱,一脸嫌弃,脚挪开时,石头已经化为粉末,风一吹,轻轻飘散的空中,差点儿糊了人的眼。
一群纨绔甚至连识滟是何样貌都没看清,只瞧见一张堪比黑炭球的脸,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她展现出来的大力惊的哇哇大叫。
偏识滟不肯放过他们,眼珠子在一群人下三路瞧一眼,又在地上方才放有一块石头的地方瞧一眼,意思非常明显。
这群人顿时觉得蛋蛋一凉,夹紧双腿,瑟瑟发抖,是真害怕了。
既怕识滟一言不合真拉着他们谁去成亲,又怕识滟一言不合就动脚,这一脚下去,连石头都能成粉末,他们的小身板儿可扛不住造。
尤其是识滟那一眼一眼的看过来,还没动脚,蛋蛋就不由自主的开始疼,于是拉着六皇子落荒而逃。
混杂在人群中的陈仕美,见到帷帽下的人是识滟的那种震惊无以言表,好几次转头想对识滟说什么,可惜识滟懒得搭理他。
只偏头对旁边大树方向道:“还不出来?想看到什么时候?”
树上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后,从上面跳下来一高一矮两个男子,后面那个明显是护卫,前面这个脸上被蚊子咬了一个包,头顶上还沾着两片树叶的,眼睛倒是与识滟如出一辙。
日头当空,识滟重新将帷帽戴在头顶遮阳,双手后背,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之人。
那人被识滟瞧的面色微红,拱手行礼道:“姑娘莫怪,方才那人是家中幼弟,顽皮了些,在下在这里给姑娘赔礼了。”
识滟幽幽道:“你们家都是做了错事,等当事人指出来后再赔礼的吗?若非我生的黑,没被你幼弟瞧上,才幸免于难。
若我真被你家幼弟瞧中带回家中成就好事,我这受害者,还得不到你一句赔礼呢,这都是什么强盗逻辑?嗯?
你自己说说,我要你一句赔礼有何用?”
那人一愣,显然没想到有人说话会这般不客气,很快回过神,语气真诚道:“姑娘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小绣庄东家吧,还请海涵,赔礼稍后会送到府上,保证让你满意为止。”
反正这赔礼自己是不会出的,谁闯的祸谁出,谁叫自己只是出宫为母后祈福,偶然见到这一幕呢。
不过眼前这女子,倒是与传说中不太一样,过于洒脱了,有种超然物外之感,身上那份气度与白马寺方丈不差什么,甚至更甚一筹,外界用容貌评判她,过于浅薄。
识滟丝毫不意外眼前之人能说出自己身份,这标志性的黑脸,京城独一份儿,想让人认不出是件非常有难度的事情。
没再说什么,点点头算作打招呼,随即背着手慢悠悠离开。
远远地,还能清晰听到那人身后侍卫不解的问:“殿下,这女子太过无礼,您为何要这般纵容于她 ?”
“别节外生枝,母后这几日病情反复,孤只是来此为母后祈福,明白吗?”
识滟施施然走在人群中,嘴角微弯:太子殿下。
这可真是太巧了,一次性将这些人都见了个全,且听太子的意思,皇后该是有所行动了才是。
事实和识滟猜想的差不多,皇后找机会秘会了一次贤妃,有了之前的猜测,不出所料的炸出了贤妃是装疯卖傻的事实。
经过一番交谈过后,皇后从贤妃口中得知,她一年前发现了皇帝让人偷偷在她吃的饭食里加让人精神混乱,形容疯癫的药,心下惊骇莫名。
在此基础上,贤妃很快就和皇后想到了一处,于是对两个孩子身上发生的意外有了大胆的猜测,一边儿私下让人小心翼翼查证,另一边儿装疯卖傻,迷惑皇帝。
此种情况下,贤妃对皇帝的恨,几乎是盼着对方吃饭被噎死,睡觉被鬼压死,无时无刻不在祈求老天开眼让对方两脚一蹬一命呜呼的程度。
不用皇后如何劝说,贤妃就主动提出要助皇后一臂之力,唯一的要求是,将来她要亲自报仇。
事到如今,皇后也不得不感叹皇帝的大胆,一边儿将贤妃搞疯,让人精心照顾,不得一丝一毫怠慢,表演了好一个有情有义,浪子回头的帝王形象。
一边儿用精心打造出的形象拉拢贤妃娘家人,将禁卫军统领的职位交给贤妃娘家人。对方被皇帝的深情厚谊感动的恨不得以命相报,表明心迹,成为众所周知的忠君派。
有了贤妃的帮助,拿下最难啃的禁卫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皇后也适时的又病了几天,让皇帝有一种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的错觉。
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太子见皇后又生病了,心下着急,于是去白马寺为皇后祈福。
甘泉宫内脸色红润,好的不能再好的皇后安排完手头的事情,突然出声对大太监玉尘道:“将宫外那处宅子收拾出来,留着将来给阿滟住,顺便派人去寻一些长相上佳,性情温和的儿郎来,让人教教规矩,将来送给阿滟,好让她欢心。”
本朝公主的地位低,驸马有参与政事的权利,在公主婚后无子的情况下,还能光明正大的纳妾,公主却没理由阻止。
何况公主养面首,那都是存在于传说中前朝的事。这事儿要放在外面,不知要被多少人口诛笔伐,但皇后高兴这般,玉尘更是不在意,只要想想识滟为皇后做了什么,两人就恨不得将所有的好全都给她。
可是不能。
玉尘躬身退下后,室内陷入一片寂静,直到太子的到来,才重新让甘泉宫有了活气。
太子眼神清正,为人端方,眼睛遗传了皇后,不说话时里面盛满了深情,与识滟如出一辙。
皇后看着这样的太子,再想想只从画像中见过的识滟,招招手,让太子走到跟前,语气像是问太子今天吃了什么一样,缓缓对太子讲了一件几乎让他颠覆以往认知的事情。
事到如今,皇后已经不需要太子在皇帝面前上演父慈子孝的场景博得朝臣认可。
此前皇后从未对皇帝起杀心,只想让太子通过皇帝的重视,正儿八经的得到前朝的承认,顺利将皇位传到太子手上。
但皇帝既然先一步对皇后下杀手,那太子的位置是否能坐稳还是个未知数,按照皇帝现在的疯批性子,皇后猜测皇帝心里,皇位继承人早就另有他人。
太子只不过是个明面上的挡箭牌。
既如此,太子就不能活的这般天真,于是皇后将这些年发生的事,前前后后都与太子细细说了。
识滟自是不知太子经历了何等挫折教育,才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眼圈泛红,面色激动,嘴唇颤抖,想说什么又强忍着的样子,很让人不忍直视。
杜母虽未见过太子样貌,但她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见太子出现在自己家,自然不觉奇怪,拉着杜父就要离开。
唯杜识有,见陌生男子一开口就要和自己妹妹单独说话,那是九头牛都拉不走,说什么都要当这个没眼力见儿的电灯泡,对着太子横眉冷对,一副“你小子死定了”的表情,朝太子呲牙。
太子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同样觉得杜识有这一副识滟是她们杜家的宝贝的样子,让他心里很不爽,于是两人在识滟眼皮子底下先用眼神激烈的交流了一盏茶时间。
识滟老神在在的喝茶吃点心,顺便看话本儿享受漫娘的捏肩,当两人不存在似的,对漫娘感叹道:“男人就是幼稚。”
事到如今,识滟都能毫无心理障碍的说出这句话了,她觉得时间真神奇,不由有些杞人忧天的想,万一将来恢复男子身份,不由自主冒出这句话,真是一场灾难啊!
漫娘是识滟的无脑吹,闻言皱着小眉头不满的看了两个打扰自家小姐休息的大男人一眼,想都没想就点头:“没错,真幼稚!”
两个大男人被臊的面红耳赤,杜识有不好说妹妹什么,只能将不满发泄在太子身上:“我说你们周家都是什么教养啊?你专门来替你弟弟赔礼道歉?
你弟弟对我阿妹做了什么混账事?作为当事人,他本人为何不亲自赔礼却让你这当哥哥的来?
别以为拿的礼物多就是有诚意,我瞧着你们家是丝毫没将我阿妹放在心上,既然如此,你这礼也赔了,歉也到了,我阿妹也知道了,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别打扰我阿妹休息!”
太子一噎,长这么大,还真没人跟他这般说过话,唯二的两次就在这兄妹身上,这叫太子心下十分不舒服,心说明明这是我姐姐,我亲姐姐,怎么能和你姓杜的一个鼻孔出气?
于是太子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毫不费力的挤走漫娘,自己上手用十分生疏的手法替识滟按摩,丝毫不在意漫娘的白眼儿,笑容满面的对识滟道:“阿姐,我这手法还可以吧?前些日子在白马寺见着您就觉得您非常人,瞧着让人亲切的很。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见如故,我对阿姐你就是一见如故啊!
今日我来您家里做客,赶明儿您上我家去玩儿呗,你喜欢吃什么?喜欢听什么戏?我让人提前准备好,一定让你玩的开心!”
太子从皇后处知道真相后,就迫切的想再见一次识滟,越是回想,越是觉得那日在白马寺见到的识滟有长姐风范,训起人来理直气壮,都不带打磕巴的。
打记事起,太子就知道他上头还有一个已经去了的大哥,心下十分遗憾不能和大哥一起长大,但若那人不是大哥,而是长姐,还是像那日见到的识滟一般的长姐,这感觉也十分不错啊!
可惜那日没有抓住机会多在姐姐面前表现一番,留个好印象,不过现在也不晚就是了。
这般想着,太子落在识滟身上的目光就更热切了。
识滟没搭腔,心说:你小子那日在白马寺可不是这般态度,高冷的很,一副即使我在跟你道歉,但我依然高你一等,你不要不识抬举,不就是要钱吗,我家有的是,保证用钱就能将你砸的头晕目眩,意乱神迷,找不着北,高高在上的态度,着实需要好好收拾一番。
杜识有见识滟这般,觉得妹妹是和自己站在一边儿的,于是对这莫名其妙冒出来,说是上门赔礼道歉,一双眼睛却粘在自己妹妹身上移不开,油嘴滑舌,对着妹妹大献殷勤的小屁孩儿十分不满道:
“谁跟你一见如故呢?
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滚回去请教你先生礼义廉耻怎么写,叫你跟我阿妹一见如故,这话说出去不是坏我阿妹名声是什么?
我就说你小子不怀好意,一看就不像个好人,说不得你说的什么赔礼道歉,也是当初你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接近我阿妹!
你们京城的男人心眼儿都多的很,又多又坏,没几个好东西……”
眼见杜识有还要继续往下说,拼了命的挤兑太子,识滟为了杜识有的日后仕途着想,不得不打断他,否则等杜识有知道太子身份的一日,大概只有以头抢地这一选择了吧。
“大哥,你去帮我跟厨房的人说一声,我今晚想吃鱼。”
杜识有嘴上嘟囔:“家里这么多下人,就知道使唤你哥”。
身体很诚实的走了,临走前恶狠狠的瞪了太子一眼,眼里的警告意味十足。心下知道这是妹妹故意支走自己呢。
还是那句话,不能对妹妹做什么,于是只能针对始作俑者。
太子得意的朝杜识有露出挑衅一笑。
然后就听见识滟对他道:“周二公子,你的赔礼非常丰厚,确实让我感受到了你的歉意和诚意,且不得不原谅你弟弟冒犯我的行为。
但下不为例。”
太子刚想说什么,直接被识滟打断:“日后你也别来我们家,别做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我们真的不熟,多余的赔礼待会儿你带回去吧。”
说完识滟就淡定的继续翻开话本子看,丝毫不理会被打击的蔫头耷脑的太子。
识滟倒不是怕被连累,就是单纯觉得太子和杜识有一见面就掐,像两只尖叫鸡似的争锋相对,委实吵的她脑仁儿疼。
要知道她现在可是个淑女,女孩子总要稍微讲究一些,不能动不动就直接上手将两人都扔出去,那样不好。
太子一脸委屈的看着识滟,不说话,只用和识滟十分相似的眼睛哀怨的盯着她,无声胜有声,小小的一个动作,抵得上千言万语,让人不由得心软。
识滟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漫娘就见不得太子这样,迟疑的对识滟道:“小姐,你看周二公子多可怜呀……”
太子给漫娘投去一个欣赏的眼神。
漫娘不紧不慢道:“若不然,那些多余的赔礼就留下吧,免得他重新带回去沉的慌还麻烦。”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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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克我
没在杜家讨到好处的太子, 在识滟面前一身落寞的离开,转头离开识滟视线,和杜识有对上, 两人针尖对麦芒,一路火花带闪电,眼神里全是杀气。
杜识有无知者无畏, 对太子横眉冷对, 极尽嘲讽之能。
太子完全没了在识滟面前的乖巧,气势凛然, 看杜识有的眼神像是在说“往后有你后悔的时候”,透露出的那一股子笃定, 让杜识有冷笑连连。
两人站在杜家大门口, 外面是幽静的街道, 里面是心里翻白眼的漫娘。
杜识有像是抓住了太子把柄似的, 冷笑道:“露馅儿了吧,叫你在我阿妹面前装乖巧!没想到吧,我阿妹根本就不吃你这一套!”
太子无没说话, 用怜悯的眼神看了杜识有最后一眼,一甩衣袖, 施施然离开, 不带走一件云彩。
杜识有见人走了, 直接吩咐门房道:“快,将门关上, 无关人等, 千万别放进来。”
这才脚步匆匆的去找识滟兴师问罪:“不是说好让你在家好好养病吗?你知道你上次中毒差点儿丢了小命有多吓人吗?这才好了几日功夫就偷偷跑出去?
偷跑出去也就罢了,竟然不让人跟着,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还有这周家公子到底是赔的哪门子罪?他怎么着你了?你倒是说清楚啊?是不是要急死人?”
识滟淡定的很, 给杜识有倒杯茶让他消消火,但是关于那天的事一字未说,一副很有自己坚持的样子,杜识有既生气又无奈,最后只能要求识滟:“日后想出门跟家里说,让人陪着你一起去。”
识滟有口无心,嘴上答应了,但该出门还出,只不过做的再隐秘一点,不让人发现就是了。
倒也不是识滟不想告诉家人,只不过这要她怎么跟家人解释她突然变成了一脚能将石头踩成粉末的大力士呢?
说实话吧,杜家人不信,说假话吧,没意思,自己不愿意。
但识滟绝对想不到,她自己不说,杜识有自己在国子监知道了。
说起来,杜识有半路插班,在国子监获得二三好友,生活简单,本人也不是爱钻营的性子,真就是奔着认真读书去的。
杜家人对他的要求不高,三年后能会试能金榜题名最好,不能的话也无所谓,反正家里现如今不缺吃不缺穿,小日子能过得下去,知足的很。
好歹杜识有本人还有最后的坚持和理想需要实现,他想在将来的仕途上有所作为,当一方父母官,守一方百姓,无愧于心,不白来人间走一遭。
否则在杜家人这佛性环境影响下,杜识有本人不佛才怪呢!
这样的杜识有和陈仕美那种喜好钻营之人完全走的不是一个路子,在偌大的国子监,两人平时很难碰上头。
除非一人特意去找另一人。
而陈仕美作为那日白马寺被识滟吓到的受害者之一,和一群纨绔回去后,苦思冥想不得其法,总觉得他记忆中的识滟和那日见到的差距着实太大了。
那日的识滟怎么说呢,在没看到脸之前,他们一群人全部都以为帷帽之下必定是个倾国美人儿,那种直觉,是一群纨绔流连花丛十几年得出的经验,从没看走眼过。
本来这和陈仕美关系不大,但他心里总有个不祥的预感,每次什么事粘上杜家兄妹,尤其是识滟就变得不那么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倒霉。
想想传闻中被柳妃抚养过的八公主,再想想柳妃娘家妹妹生下的六皇子。他若是想搭上六皇子的线,和八公主玉成好事,现在手里办的事就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虽然目前没有证据能证明识滟和这件事有关,但一想到识滟那日看他的眼神,冷漠,没有丝毫感情,比陌生人还不如,这让陈仕美心中非常不安。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于是他特意找时间去杜识有面前打听一番。
陈仕美原本以为识滟会将那日的事情与家人说清楚,至少杜家人不会放任识滟一人独自出门,那日必定是有杜家人陪她一起去白马寺的,总归都会知道。
于是便没有避讳那件事,拐弯抹角的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杜识有不动声色,从陈仕美嘴里将那日的事情基本上套的七七八八。
在心里大概过了一遍事情经过,杜识有在陈仕美面前还能稳得住,面上将人客客气气的送走,实则心里气的要命,想好好说说识滟,但想到对方的那个被大夫评价为弱不禁风身体,所有的火气只能自己咽下去。
不,杜识有发现也不用他自己咽,周二这不长眼的就自己送上门来找虐,虽然他不是罪魁祸首,但他弟弟是啊,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气了。
杜识有摩拳擦掌,和周二公子又是文又是武的比拼了个遍,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行动上就带着火气。
嘴上说的凶狠,但真正出手的时候十分有分寸,并没有一上手就是莽撞的冲。
试探深浅,尝试进攻,分开,发现对方有所保留,再次进攻,最后两人经过多次比拼,打了个平手。
杜识有心下挫败,毕竟从年龄上来说,他比周二大了好几岁,跟周二打架就跟欺负小孩子似的,关键是还没打赢,太丢脸!
识滟在廊下听漫娘给她讲家乡流传下来的一些故事,瞧见杜识有无精打采一副霜打的茄子似的坐在廊下台阶上。
身上全是方才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时沾的泥土,发髻凌乱,嘴角还破了一块儿皮,熟练的吩咐早就等在一旁的大夫:“去给大少爷瞧瞧。”
也不知道两人哪儿来这么大火气,今天这场景,已经在识滟面前上演好几次了,家里人一开始还会紧张自家大少爷和上门做客的客人打起来,不像话。
后来发现这两人见面不是斗嘴就是打架,反正也不会真下死手,逐渐习惯了,前后经历不过一个月。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太子,也就是周二公子,没比杜识有好哪儿去,眼角有一块儿不明显的擦伤,身上价值千金的华服有几个非常明显的脚印儿,也不知道内里有没有伤着,不过看对方走路分明疼的龇牙咧嘴还硬要装作无事发生,自己很云淡风轻的样子,就知道伤的不清。
一开始漫娘还很担忧的问识滟:“要不要阻止?万一咱家大少爷将人打伤了,咱家可没那么多礼物给人家赔礼道歉!”
识滟不以为意。
果然,现在这两人就有几分不打不相识的意思,甚至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这不,前一刻还一起滚在地上想办法用脚多踹对方一脚呢,现在就挨在一起看着天上的云朵发呆。
漫娘在讲故事的间隙瞧见这一幕,不忘对识滟吐槽一句:“男人就是幼稚!”
识滟捏捏漫娘越发好捏的脸蛋,没说话,闭上眼睛,耳边还能听见杜识有和太子说话。
太子是假借外祖家远房侄子的名声在外行走,杜识有一直将他当成当朝国公的远房侄子,虽然家世上不匹配,但两人打过很多架后,已经快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上次休沐不是跟你说过,你家那个想调戏我阿妹的弟弟身边,有个狐朋狗友叫陈仕美,是我们一个村子出来的。
以前瞧着人模人样,结果进了京后野心膨胀,迅速和八公主的外家程家扯上关系,通过程家讨好了八公主,又通过八公主,和六皇子搭上关系,在国子监混的风生水起,拉拢了好些人,你还记得不?”
识滟心说,这就是信息的滞后性导致的误会啊,陈仕美只告诉杜识有,他们一群人和识滟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误会,绝对没说领头之人是六皇子。
而太子和识滟也没人告诉杜识有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于是杜识有知道周二公子是来替弟弟道歉的,但绝对不知道是替哪个弟弟来道歉的,只以为周家小弟混在一群纨绔中间,调戏了识滟几句。
就算偶然知道领头之人是六皇子,也绝想不到周二弟弟就是那个领头的六皇子。
于是识滟听见太子非常自然的接话,一点儿不带心虚的:“这么嚣张的吗?我那日听你说过后,回家就跟家父禀告了,请他出手管教幼弟,跟那陈仕美断绝关系。只是不知道现在具体情况如何了。”
杜识有无奈的叹口气:“那周二你还是上点儿心吧,我觉得这事儿不太对,整个国子监的人都知道,陈仕美是六皇子的人。
他拉拢了那么多学生后,日日巧立名目将人聚在一起,一聚就是大半日功夫,对外说是吟诗赏画,风雅清谈。
但我仔细观察过他们拉拢的人手,并非人人都爱吟诗赏花那一套,甚至好几位是我国子监优秀学生,平日里很得先生们喜爱。”
话说到这里,杜识有也不继续,只拍着太子肩膀,语重心长道:“皇家之事,不是咱们这些小喽啰能参与的,为了避免牵连全家,还是收敛些吧……”
太子眼眸微眯,面上非常认真的应下来:“我会让人仔细查一查的。”
识滟轻笑一声,正排排坐说话的两人齐齐转头看向她。
杜识有:“阿妹你笑什么?”
太子:“阿姐你笑什么?”
识滟心说这笑的可就多了,笑杜识有对外人保持极高的警惕心,差点儿发现六皇子一直潜藏的,连皇后都没发现的秘密。
还笑太子这新晋演技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诞生,从一开始的僵硬不习惯到如今的淡定自若,才堪堪过了一个月而已。
面上淡定的摆手:“无事,听到了一个好笑的故事而已!”
漫娘一脸懵逼:“可是小姐,我方才讲的是牛郎织女被王母娘娘狠心分开的悲伤故事啊!”
识滟道:“这难道不好笑吗?牛郎偷看仙女洗澡,瞧上了人家仙女美貌,色迷心窍,将人家仙女的衣服偷偷藏起来,以至于仙女无法回归天庭,最后竟然还要仙女以身相许。
都这样了,两人婚后还能琴瑟和鸣,不好笑吗?
漫娘你自己说,这种情况下,王母此举是破坏两人的婚姻吗?她只是拯救七仙女于水火罢了。你说好好地天庭公主和放牛郎的妻子,你选哪个?”
漫娘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这般说来,这个故事确实荒诞的紧,仙女何其无辜,就因长的漂亮,就被放牛郎惦记上回不了自己的家。
要是有人敢这般待我,我定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的。”
识滟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捏捏漫娘的脸,笑眯眯道:“放心,阿姐将来一定为漫娘寻一个知心人,若是敢三心二意在外边儿招蜂引蝶,还不长脑子,□□熏心,姐姐帮你打断他的腿!”
漫娘举起小拳头朝识滟撒娇:“小姐,漫娘不要嫁人,漫娘要跟着你一辈子。”
“乖。”
杜识有和太子:“……”
两人齐齐转过头,顿时感觉一阵腿疼。
尤其是太子,小小年纪,东宫里没有名分,只配给自己暖床的美人儿就好几个,用余光悄摸摸瞧瞧识滟,想想那日白马寺内,识滟的战斗力,感觉这腿就更疼了。
太子痛定思痛,回宫就将杜识有说的事情仔细与皇后交代了,皇后这一查,果然发现了端倪。
首先是最近在国子监风头正盛的陈仕美,表面上打着六皇子的名头狐假虎威,邀请狐朋狗友聚在一起饮酒作乐不像个正经人。
实际上这人已经是六皇子的死党,利用饮酒作乐的名头,私底下聚集了一批为六皇子冲锋陷阵的谋士。
好些国子监的学生深陷其中。
至于为何陈仕美能冒着大不韪的风险为六皇子做这些事,自然是因为有八公主在前头勾着,若有朝一日,皇帝亲口承认的掌上明珠八公主下嫁于陈仕美,陈仕美可谓是乘风而起,咸鱼翻身,一跃成为皇亲国戚。
单是为了这个,就能让无数渴望权利之人疯狂。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非常清晰,六皇子并不傻,也不纨绔,只是他从五六岁时就表现出一副纨绔样子到如今,让人下意识以为五六岁的孩子,根本不懂假装,也藏不住情绪,那时候的纨绔就是真纨绔。
因此这么多年过去,谁都不曾怀疑六皇子纨绔的身份。
但谁能料到呢?
六皇子就是从五六岁时开始在众人面前伪装,并成功骗了所有人这么多年。
“所以这到底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六皇子本人的意思?真有趣不是吗?”皇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代表她正在思考。
但事实上,皇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你这个父皇啊,小心思极深,尤其是遇上和柳妃有关的事,人就疯的很,没有丝毫理智可言。
若这份心思是放在正道上,说不得真就能当个好皇帝呢,可惜了……”
太子仔仔细细将查到的资料看了三遍,长长的吐了口气:“儿子也是这般认为的,六弟五岁时能做什么?顶多是顽皮了点,没想到父皇想的这般远,这一瞒,就瞒了好几年,不可谓用心良苦啊。”
皇后嗤笑一声:“将人护的这般严实,看来是做好了打算,将来要将皇位传给六皇子的。那真是可惜不能让他如愿了。”
太子心下也十分庆幸,差点儿就将六皇子这条大鱼当成无害的大白兔给漏过去了:“这次要多谢杜兄提醒我,杜兄那人对亲近之人掏心掏肺,没看出来对外人这份防范意识竟然这般强。”
母子两人就接下来之事商议了两个时辰,甘泉宫内外被玉尘公公处理的铁桶一般,滴水不漏,保证不想传出去的消息,一个字都传不出去。
这天过后的第三天,皇帝早朝时突然晕倒的消息隐约从宫内传来,众说纷纭,消息根本瞒不住,朝堂乱了一瞬,但在御医的诊治下,皇帝病情稳定下来。
且大臣们瞧着太子水灵灵的站在那里,沉稳,干练,聪慧,勤勉,单是太子人在那里,朝堂上人心就是稳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这时候皇帝突然驾崩,有太子在,也不会大乱,谁叫太子之位过于稳固了呢。
甚至有人见皇帝病的起不了床,自然而然的建议皇帝,请太子监国。
皇帝躺在龙床上神色莫测,太子先开口拒绝了大臣们的提议,言说自己年纪小,经不住事儿,再有父皇身子康健,太医也说了,好生将养,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能痊愈,监国一事,切莫再提。
大臣们心说太子心性仁厚,是个守成之君,这样的君王虽然少了几分进取的锐气,但于当下来说却是在适合不过。
极好极好。
但同样也有几位知情大臣脸色古怪,心说皇帝的病因,乃是夜夜笙歌,在女人身上花费过多精力,甚至还吃了一些能让人短时间龙精虎猛的药物所致。
掏空了身子估计是养不回来的,只能清心寡欲聊以慰藉的样子。
但皇帝是不是个能清心寡欲之人,所有人心知肚明。也就只有当年柳妃刚去那一阵消停了几个月罢了。这些年被透支太过,内里早已腐朽不堪。
可这话朝臣们不能说,只能将更加火热的眼神投向太子,这可是储君,是下一任皇帝啊,往后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可全都在他身上了,能不火热吗?
太子对这些视线视若无睹,说不沾手朝政就不沾手,甚至为了避嫌,每日的行程不是独自待在东宫,就是出宫找好友散心。
这让皇帝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他想怀疑此次事件中有皇后母子的手笔,但皇后和太子第一时间避嫌,一副对他忠心耿耿的样子,气的自己直咳嗽,一口气上不来,又喊了太医。
皇帝咳嗽过后脸色阴沉的问心腹太医:“查出什么了吗?”
太医将头贴在地上,丝毫不敢看皇帝的脸色,恭敬道:“陛下,微臣无能,并未查出哪里不妥,依微臣看,您的身体,需静心修养,之前吃的药,最好也停一段时日。”
太医这话就很委婉了,说什么静心修养,就是皇帝身体太虚,不适合和女人做那档子事儿罢了。
皇帝砸了两个茶盏,太医心有余悸的从里面退出来,刚好瞧见太子殿下每日例行在太和殿外给皇帝请完安离开的一幕。
两人视线交汇了瞬间,又自然的分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一个往太医院方向走,一个照常出宫。
在朝臣眼里还是个稚嫩少年的太子,背着手慢悠悠的行走在古老的皇宫,心里再一次对母后的人脉有了清晰的认知。
而宫外的杜家,傍晚杜识有从国子监回来,家里瞬间就热闹起来。
杜识有为了讨妹妹开心,每日都会从外面淘换些有趣的小玩意儿,识滟不见得有多喜欢,最后全都便宜了漫娘这个小丫头。
兄妹两坐在树下看漫娘玩的开心,心下也觉得欢喜。
杜识有眉眼含笑:“爹娘这几日是不是瞧着比往日更好了些?”
这倒是真的,不知道杜母是如何与杜父说的,自太子第一次来杜家后,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逐渐打破,最近大有新婚的感觉,黏黏糊糊,腻歪的很,一般无事识滟都不往两人中间杵,免得碍人眼。
“嗯。”
杜识有见识滟和他意见一致,更加开心了:“这样才好,这样才好!每日在国子监瞧着陈仕美带领一群学生勾心斗角,回到家又瞧见爹娘强颜欢笑,我这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识滟神情平静,视线从漫娘身上收回来,偏头问杜识有:“最近外面因陛下病重的消息不太平,国子监也有人闹吗?”
杜识有嗤笑一声,不想跟妹妹说书院里的糟心事儿,反倒是凑近识滟,小声提了另一件事:“之前大哥不是跟你说过陈仕美在书院做的那事儿吗?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管不着他们皇家的弯弯绕。
单就一点,大哥觉得陈仕美好像有点儿怕我,他做的那些事,从未试图将我拉下水,还经常在让人在暗处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安排人在我面前说他们那个组织的坏话,一副生怕我想不开主动投奔他们的样子。
奇奇怪怪。”
识滟心说不止你,还有我,都在他的防备名单中,家里最近进了好几个陈仕美送来的探子,专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不盯杜父杜母,专门盯我,安排人在我面前有意无意的说外面最近有多危险,最好不要出门之类的话,简直莫名其妙到家了。
兄妹二人百思不得其解,谁都无法预料,陈仕美只是真心实意觉得杜家兄妹克他,想让这兄妹二人离他远远地,免得在关键时刻被这两人又给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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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去去世
时隔两月, 皇帝依然躺在床上无力处理公务,朝政交由几位大臣打理,同时令所有十岁以上的皇子听政。
身为储君的太子夹杂其中, 一点儿不显得特殊。
坊间关于皇帝病重,流连权柄,不愿让太子监国,父子二人之间产生罅隙的传言甚嚣尘上。
识滟避开家人去外边儿转了一圈, 不少人私下里都在讨论皇上是不是对太子有什么意见。希望天家父子早日解除误会,和好如初。
或者是祈求皇帝身体好转, 或者是祈求皇位顺利交接, 总而言之, 不希望发生意外, 兵戈相向,牵连无辜之人。
毕竟生活在皇城根儿下的百姓,谁家还没有几个为天家办差的亲戚呢?上头一动乱, 下头人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若平平安安来的好。
百姓脑洞没大到皇帝早就动了要换太子的念头,他们最朴实的愿望里,就是日子平安顺遂,健康无忧。
说到健康,“阿姐,最近这段时间我家里有些事要处理,没空来瞧你,这次来带了些吃的用的, 希望你好好休养,下次见面时能瞧见活蹦乱跳的你。”
太子凑到识滟跟前,眼中神色十分复杂, 既是不舍,又是期待的看着她道。
识滟翻了一页手中的话本,缓缓抬头道:“嗯,望你万事顺遂。”
太子眼睛瞬间就亮了,双手托住下巴,笑盈盈的看着识滟的侧脸,低低道:“阿姐,我会的,你也要答应我好好修养啊,希望下次见面时,咱们都能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杜识有在一旁嗤笑:“我说周二,不就是处理一点儿家务事嘛,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再说你家里是没有兄弟姐妹吗?好像非认我阿妹做姐姐不可一般,这吃相可就难看了!”
杜识有一开始还以为周二是对识滟图谋不轨,和他那个在大街上调戏自家妹妹的登徒子是一路货色,难免见不得他往识滟跟前凑。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以及周二的赌咒发誓,杜识有算是认清了现实,周二就是单纯的将识滟当姐姐看待。
太子骄傲道:“有是有,可我就稀罕咱家阿姐,旁人瞧着都不如阿姐顺眼!”
太子在杜家待了一个时辰,嘱咐杜识有最近安心在国子监读书,不要掺和乱七八糟的事,又絮絮叨叨和识滟说了不少,临走前,小心翼翼的上前试探性的拉住识滟的手,见识滟没有露出不满之色,眼睛里全是星光。
杜识有只不过和漫娘说了句话,转头就瞧见这一幕,瞬间炸毛。
就算我将你当好兄弟,就算你将我妹妹当亲姐姐,但到底你们不是亲姐弟,这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着我这个亲哥哥的面儿这般行事,简直找打!
当下二话不说,熟练的撸袖子上前,就要和太子干架。
识滟淡淡的一个眼神过来,杜识有瞬间萎了,整个人委屈巴巴的站在旁边,对太子横眉冷对。
太子这次没有朝杜识有露出得意的笑容,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对上识滟的眼睛,认真问了她一个问题:“阿姐,你想要一个弟弟吗?”
太子面上不显,但识滟明显感觉到握住她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
识滟看着太子眼里满是希冀的光,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温和道:“你该回去了,不是说你娘在家里等你吗?”
太子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就对识滟换上一副笑脸,重重的点头:“嗯,下次请你去我家里玩儿!”
太子人走了,杜识有对着识滟老大的不乐意:“阿妹,男女授受不亲,你为何要偏帮那个臭小子,方才要不是你拦着,我可就直接动手了!”
识滟不答反道:“走吧,今儿天气好,陪你去骑马,昨儿帮你给杜小白刷了毛,换了最新的马鞍,保证是你喜欢的感觉!”
杜识有瞬间被安抚好了。
故作矜持的朝识滟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雀跃的脚步将他的好心情泄露无疑。
漫娘陪在识滟身边,瞧着杜识有快要跑起来的步子,小声嘟囔:“男人就是幼稚。”
识滟笑而不语。
漫娘自个儿在识滟身边碎碎念:“周二公子平日里常说他家中母亲如何,如非必要,甚少说起父亲,小姐你说他在家里是不是不得父亲宠爱啊?
我听外面的人说,京城这些个大家族里人与人之间关系复杂的很,周二公子这次处理家事,会不会和他父亲有关?那不是很麻烦吗?”
识滟心说还真是,但不能这般告诉漫娘,于是背着的手,偏过头,似笑非笑的打趣道:“漫娘这是第一次主动关心外边儿的男人呢。
怎么?心跟着周二公子走了?要是我家漫娘看上了周二,那也是他的福气。”
谁知漫娘也是个脸皮厚的,或者说是个没开窍的,闻言拍着胸口到:“小姐,漫娘说要一辈子陪着你就是一辈子陪着你!周二公子对小姐你好,漫娘自然对他好。”
不说还不觉得,突然提起来,识滟才恍然记起,漫娘今年都十四岁了,放在平常人家,早就是该相看亲事的年纪了。
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回头请杜母多上点儿心,给漫娘找个好人家。
这日晚饭后,识滟在饭桌上对一家人宣布:“我突然又有了新的灵感,这段时日别让人来打扰我。”
放在以往,杜家人自然是顺着她的要求,让她心想事成。
但经过上次中毒事件后,识滟的身体在众人心中就是弱不禁风,风一吹就倒,大家都很担心她经受不住长时间的伏案绣花。
但识滟态度坚决,且表示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不会拿身体开玩笑后,一家人才勉强同意。
于是识滟来这个世界后,第三次进入绣房。
绣房内安稳宁静,绣房外风雨欲来,很多人夜里隐隐听见街上传来士兵集结,骑兵快速奔走的声音,还听见不远处隐约的惨叫声以及喊杀声。
京城普通百姓到底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不做亏心事,翻个身继续睡。
至于第二日在自家大门口看到可疑的,像是未清洗干净的红色污渍时,也能淡定的视而不见。
还有空气中残留的浓浓的血腥味儿,以及隔壁的隔壁一家人突然消失不见这种事儿,一条巷子里住的老邻居,更是一副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的样子。
这种肃杀的气氛,一路从城南到城北,从城西往城东蔓延。
不管是相关还是不相关之人,全都对此感到深深地恐惧,这股不知道从哪里刮起,为何刮起的飓风,迅速从京城众人心头席卷而过,并留下浓厚的,不可磨灭的印记。
直到识滟闭关的第十日,杜家所在的巷子里彻夜灯火通明,哀求声,哭喊声刚一响起,很快又消失,但大门外火光冲天,来往的士兵踏踏声时而凌乱,时而整齐,每一声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儿上似的,让人心跳失速。
杜父和杜母将所有人组织起来,聚在识滟院子外,一家人轮流守夜,谨防有宵小趁乱混起来作恶。
杜识有亲自带领人巡视院子,确保全部转了一圈儿后,才重新回到识滟院子外,对守在那里的杜父杜母道:“爹娘,儿子听着外面的动静,仿若有好几股势力在角逐。
咱们这条巷子住的就那么几户人家,到底是什么出身儿子也略有耳闻,具体不知道哪家牵涉其中,但说到底,咱家和整条巷子甚至是整个京城的权贵人家都没甚交情,应该不至于牵连到咱们家头上,你们放心吧。”
杜父拍拍杜识有肩膀:“辛苦你了!”
杜母将杜识有不小心蹭在肩头的灰尘拍去,小声道:“你先歇会儿,这里有我和你爹盯着,一时半会无甚大碍。”
这时候就算杜母身怀武艺也不敢托大,就算知道杜家外面有皇后和太子的人守着也无法彻底安心,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万一识滟出点儿什么事,她难辞其咎。
杜识有想了下转身进入父母身后被牢牢护住的院子。
识滟的绣房内灯火通明,窗外还能看见里面弯腰而坐,一针一线刺绣的人影。
见此情形,仿若外间震天的喊杀声都成了背景音,让杜识有本来躁动不安的心一瞬间沉寂下来。
他走到识滟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对这里面轻声道:“阿妹,外间出了点事,但有我和爹娘守着,无碍。
你安心待在里面。”
正低头贴在门口说话呢,不妨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杜识有吓了一跳,见到自家妹妹缓步从里面出来,一身从容气质,背着手站在廊下,对着天空瞧了一盏茶时间,有那么一瞬间,杜识有真就从自家阿妹身上感受了一股莫名的高人气质。
杜识有觉得这事儿真是邪了门儿了。
既然人出来了,少不得他解释几句,免得阿妹担忧。
谁知他解释的话还没打好草稿,就见自家阿妹转头淡定的告诉他:“紫微星光芒大盛,叫外间的人都撤了回去睡觉吧。
哥你熬了几晚上没睡觉了?黑眼圈儿比我还严重,放心回去睡觉吧!”
说完没给杜识有提问的机会,转身咣当一声关上房门,继续手里未完成的事业。
杜识有摸着差点儿被撞倒的鼻子,心里一肚子疑惑硬生生憋回去,别提有多难受了。
而此时的太和殿内,柳贵人,也就是柳妃的娘家妹妹正轻手轻脚帮皇帝擦拭完额头的冷汗,转头就对上皇帝一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眼睛。
柳贵人对此见怪不该。
皇帝这幅样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从她进宫后,皇帝就经常对着一个地方发呆,时而开心大笑,时而阴郁暴躁,少有正常的时候。
柳贵人也说不好自己进宫后成日面对一个心里只有姐姐的糟老头子是什么心态,她在柳家不受宠,母亲是父亲的续弦,续弦本身不好做,家世不如前头的好,续弦子女身份更是尴尬。
又因着前头已故嫡母生下的女儿柳妃的缘故,她们母女在柳家过的着实难受。
本以为就要这般不上不下悄无声息的过一辈子,谁知宫里传来消息,那个被天下人骂成妖妃,在家族里人人吹捧的姐姐突然病逝,身后连一儿半女都没留下,膝下只有一个玩笑般收养的八公主。
柳家人的天都塌了。
但柳贵人心下却狠狠地松了口气。
结果这口气松了不到一年,她就因为长相肖似姐姐柳妃的缘故,被皇帝带进宫里,小小的贵人一做就是十几年。
若不是皇帝病重,柳贵人对现如今的日子是满足的,她清楚的知道,当年若是不进宫,按照柳家的名声,不可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在宫里则不一样,阖宫上下因为柳妃的事情,很少有人愿意和她交好,她在宫里除了宫女太监,真就没什么能说的上话之人。皇帝三五不时来坐坐,不需要她过于费心伺候,吃穿不愁,没人给自己添堵,后来还生了个儿子,虽然性子不好,纨绔了些,但至少将来太子登基,儿子怎么着都是个王爷,一辈子吃穿不愁,也就这般过去了。
可如今瞧着皇帝的样子,就是太医不说,柳贵人自己都能瞧明白,皇帝的身体是彻底不行了,说不得就是哪一日。
可皇帝不知如何想的,拖着日益病重的身子,就是不让太子接触政事,宫外大臣对此意见颇深,就是她一个深宫妇人都听了一耳朵。
柳贵人心下长长的叹口气,瞧着床上这个几乎影响了她一辈子命运的男人,心绪极其复杂。
正当她陷入沉思之时,突然听皇帝那宛如破风箱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六回来了吗?”
柳贵人回过神,给皇帝倒一杯温水喂到嘴边,轻声道:“那孩子顽皮,一早就不见了踪影,我问也不说,多半儿是去宫外找人玩儿去了。
您别生气,等小六回来,嫔妾定好好说他。”
话音刚落,她嘴里那个顽皮的六皇子一身血腥气的从外间大踏步走来,仔细瞧衣摆上还沾染着暗红色的血渍,神色肃穆,和记忆中调皮顽劣的儿子完全是两个样子。
柳贵人一声惊呼未出口,就听皇帝道:“如何了?”
又听自己儿子道:“回父皇,宫外已经全部妥了。”
柳贵人心不停的往下沉,看看皇帝,又看看儿子,一瞬间觉得这两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是这般陌生可怕,动动嘴唇,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但不管她问不问,这两人都没有和她解释的意思。
到了这时,两人当她不存在似的,再也不需顾忌的在她面前谈论一些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跟自己有关的事情。
皇位,装纨绔,太子,皇后,贤妃,皇子,公主,报仇。
柳贵人呆愣在当场,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手养大的儿子,竟然伪装纨绔好几年,自己从未发现。
等皇帝和六皇子终于说的差不多了,六皇子起身,跟没看见柳贵人已经傻了似的,绕过她,从身后的太监手中端过药碗,亲手伺候父皇喝药。
皇帝瞧着眼前的药碗,皱着眉,长长的叹口气,摸着六皇子手背道:“父皇这病怕是不行了,幸好皇后和太子的势力也清除的所剩无几,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本想着慢慢收拾了皇后给你姨母报仇,太子稚嫩,只能任人拿捏,那时不用父皇动手,失去皇后庇护的太子,有的是人想将他从太子位上拉下来。
届时推你上去时机刚好。
现如今虽然没有那个时间等待,可这个结果也不差。
唯有一点,太子在位时并未犯过可以废黜他的错误,因而父皇在世时无法直接将你推至人前代替他,免得朝臣不满,朝纲动乱。
只能等父皇离世后留下遗照,废黜太子,立你为继承人,方无人可以反对。希望你勿要辜负父皇的期待。”
说罢,皇帝接过六皇子手里的药碗,嫌恶的一饮而尽。
六皇子将漱口水递到皇帝跟前,轻声道:“父皇,您放心吧,答应您的事儿子一件也不会忘,定要让欺负过姨母之人一一得到报应,让姨母以皇后的名分和您合葬于乾陵。
还要让世人都知道,姨母才是正儿八经的母后皇太后,周皇后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蛇蝎妇人罢了……”
六皇子话未说完,皇帝一口血直接喷在他脸上,握住他的手软软的倒在床榻上,发出的声响软绵无力,却在六皇子耳里形成了巨大的爆炸。
以致于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六皇子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柳贵人大喊太医的声音将他惊醒。
彼时殿内人影幢幢,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妃嫔,皇子,公主,宗室,大臣,全都守在太和殿内外,等待皇帝最后的遗言。
不知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六皇子亲手给皇帝下毒的事情,在场所有人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全都知道了,不到天亮,想必整个皇城的人都能听说。
六皇子和柳贵人被士兵堵住嘴巴押在角落里跪着,柳贵人眼神麻木,一点儿求生的希望都没有。六皇子凶狠的瞪着皇帝龙床所在方向,完全想不明白,上一刻他还在和皇帝口头上庆祝大获全胜,怎么一转眼就成了眼前的场景呢。
皇后和太子站在一起,沉默的主持大局,所有人见到这两人在场,心下不知不觉松了口气,对于近段日子暗地里的争斗,京城上空的疑云,众人不是毫无所觉,但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们只能装作不知。
瞧眼前的场景,显然是皇后和太子技高一筹,成了最后的赢家,连皇帝处心积虑多年的谋划都不是皇后和太子的对手,这时候还不识趣的上去添堵,不是嫌脑袋在脖子上长得太结实了是什么?
只能默契的将这件事归结为人家夫妻间的私事。
皇后甚至连最后的面子情都不肯做,直接让人搬来椅子,大喇喇坐在旁边喝茶歇息,偶尔懒洋洋瞧一眼太医们忙得满头大汗,在死神手里抢救皇帝生命的样子,悠闲的很。
对这样的皇后,谁都不敢多说一句,只是添茶递水的太监宫娥明显更殷勤了些。
“去,将贤妃娘娘请来,好歹和陛下夫妻一场,让她亲自送送陛下。”皇后毫不掩饰她觉得皇帝命不久矣的事实,直言皇帝生死。
领命之人还未离开,好不容易被抢救回来一口气的皇帝听到这句话,又是一口血直接喷出,对面的太医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脸。
得益于皇帝不做人很久了,众人见此情形,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什么都没瞧见似的,做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侍立在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皇帝呼吸越发微弱,传闻中早已疯癫的贤妃娘娘,一身正装,笑颜如花,宛若踏春出游般欢快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远远地透过床帐和太医,瞧了一眼枯瘦如柴的皇帝,嫌弃的捂住嘴,嘴里啧啧:“陛下您也有今日啊!真是可喜可贺,到了下面,终于可以和您心爱的柳妃团聚,喜事,大喜事!那我就在这里祝福您二位恩恩爱爱,地老天荒吧!
哎呀,我忘了,柳妃当年入宫前可是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被陛下您发送至岭南,病死于路途之中。
若是他们二人在下面先相遇了,也不知道两人之间还能不能容下您呢,您这儿可得快着些,莫要磨磨蹭蹭,以免赶不及!”
当年深受皇帝和柳妃之害的妃嫔们心下畅快不已,行动上前所未有的团结一致,为贤妃开脱。
“陛下亲口所说,贤妃姐姐疯癫不已,今日一瞧果然是这般,她的话听听便罢,作不得真。”
“实话确实难听一些,但也是事实,陛下您日夜思念柳妃,现如今如愿以偿,确实该恭喜!贤妃姐姐说的本也不错。”
再一次悠悠醒来的皇帝,听到这般话,胸口剧烈起伏两下,双眼大睁,嘴巴歪斜,五指成抓,再也没有动静。
太医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颤颤巍巍上前一步,最后无力的摇头,彻底宣告一代帝王的落幕。
贤妃哈哈大笑几声,一甩衣袖,拖着长长的衣摆,脚步欢快的离开太和殿,谁都不会要求一个疯子有正常人的行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就能感受到她心头的欢快。
殿内不少人像是被贤妃传染了似的,心头大大松了口气。
只有太医们心里苦:如果我犯了罪,请让律法来制裁我,而不是半夜三更,拼了老命救醒的陛下,几次三番,被人气的反复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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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流氓
这一夜对许多人来说都显得惊心动魄, 由于他们亲眼见证了天家夫妻相残,父子反目的戏码,知道的太多,所以随时都可能人头不保。
尽管更深露重, 但许多人依然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太子从皇帝咽气后, 稍稍对皇后点点头, 在无数人的视线中,腰背挺直,神色冰冷, 跟随禁卫军统领, 贤妃娘娘的娘家哥哥出了太和殿后,一整夜不曾回来。
众人不知道皇帝的英灵是不是还在太和殿飘荡,死不瞑目, 暴躁的想杀人,这些他们已经顾不上了。所有人的心全部随着外间呼呼风声传来的不绝于耳的厮杀叫喊,刀兵相接之声上下起伏。
跪在下方的有些大臣闭目沉思,有些泰然自若, 也有些冷汗层层,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皇后还是随意的坐在那张小桌旁, 无视龙床上已经断绝气息的皇帝,吩咐人给前头跪着的几位大臣赐座。
几人从地上起来, 朝皇后拱手行礼, 无声落座,闭目养神。
皇后也不在意几人看似轻慢的举动,视线再次漫不经心的打量一眼被塞住嘴,只能用愤怒眼神看着自己的六皇子。
转头对她身后的一个妃嫔道:“妹妹且瞧瞧, 咱们陛下最疼爱的儿子啊,跟他老人家一样没意思。”
那位宫妃淡然的给皇后添一杯茶,声音清越,但整个大殿之内所有人都能听见:“贪生怕死的小人罢了,无需娘娘放在心上。”
六皇子被两人刺激的剧烈挣扎起来,但身后的士兵紧紧钳住他的双肩,根本不给他丝毫挣脱的机会。
不管六皇子如何愤怒不甘,皇后的视线已经从他身上收回且不会再看第二眼,这样的人,不值得她投入太多的关注,视线淡淡的从殿内跪着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什么都没说,殿内众人却已经感受到一股无形威亚。
这时候没人再将她当成一个女人看待,一旦在这个位置,无关乎性别,全都一样高高在上,掌握着别人的生死荣辱。
何况她还有一个当了很多年太子,眼下马上要继承皇位的儿子。
这也是为何这般多大臣亲眼瞧见天家夫妻反目的场景,却对皇后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因为事实已经很明朗了,将来执政之人只会是太子,而不是皇后,她做了什么,有时候很重要,有时候,又不那么重要。
皇后对这些人的心思心知肚明,闭上眼睛,淡淡道:“将其他几位皇子,以及怀有身孕的宫妃全都带进来,让他们送陛下一程,尽一尽最后的孝道!”
角落里立马出来两个身着盔甲的士兵领命而去。
许多人面上惊愕,心里却十分了然,皇权交接之时,杜绝一切可能作乱的因素,是上位者应有的素养,且听皇后的意思,这些人早就被控制住等在殿外多时,已然没有旁人置喙的余地。
这时候冲上去找死,那也是蠢死的。
几句话的功夫,皇子们已经被带进来且十分听话的跪在众人前面,乖乖给死鬼皇帝尽孝,虽然心底对眼下的场景开心的要命,面上还要尽量表现出死了爹的悲伤,乖觉的很,显然是人在殿外,早就知道了里面发生的事。何况比起外面喊打喊杀,充满血腥气,让人胆战心惊,还是太和殿里更让人有安全感。
这时有人禀报皇后:“良嫔娘娘在外不肯进来,说是身子不舒服,肚子疼。”
皇后眼睛都没睁开,挥手道:“让太医去瞧瞧。”
被皇帝折腾的去了半条命的太医院院正亲自出马,很快进来如实禀告:“良嫔娘娘身子康健,并无不妥。”
“那就是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对先帝尽孝了,对君不衷,为母不慈,回头等孩子生下来打发去帝陵为先帝守墓,这辈子就别回来了。”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里甚至连一丝怒气都没有,态度随意,好像她根本就没把一个怀着先帝孩子的妃嫔放在眼里。
更让人心惊的是,这般作态,殿内几位坐着的大臣竟然纹丝不动,像是没听到皇后方才说了什么可怕的话一般,让某些有小心思之人瞬间偃旗息鼓,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胸腔内回荡的全是后悔和后怕之声。
外面那道似有若无的女人哭闹声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消散了,殿内回归安静,耳朵里瞬间充斥着越来越清晰的兵戈相向之声,像是随时都能打进太和殿似的。
有些人急了,可惜上首几位说话管用之人一点儿担心的意思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该闭目养神就闭目养神。
急也是白急。
好在临近天亮,也是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时刻,不少人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间的声音似乎全部都消失了,只余下呼呼的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待到第一缕阳光透过太和殿的窗户照在众人脸上,身上,一切都尘埃落定,那位在许多人眼里才十五岁的稚嫩太子一身铠甲,脸上沾着斑斑血迹,一身暗色铠甲所过之处,滴答滴答往下滴着血水。
跪在殿内疲惫不堪的大臣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呼吸骤停,不敢直视,待人从身边走过时,余光瞥见方才太子踩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暗红色的脚印。
然后他们就听见太子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母后,都解决了。”
有人长长的松了口气,有人再也熬不住直接晕倒在地,周围宫人却没人敢上前去扶一扶。
这个夜晚,整个京城都被朱雀街上踏踏的马蹄声和肃杀的气氛笼罩,家家户户紧闭房门,小心翼翼,不懂事的小儿在大人的约束下,不敢轻易哭闹,即使偶尔哭有一两声,也很快消失。
杜识有不知道杜家门外,有无数人在暗处守着他们一家的安全,听着从皇城方向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带着人在识滟院子外守了一夜。
火把将整个院子照的亮如白昼,无人发出一丝声响,杜识有搬了把椅子,坐在识滟门口,意识有一瞬间陷入昏沉。
出来查看情况的漫娘悄悄给他盖上大氅,示意周围人别出声打扰,放轻脚步又回屋去了。
等杜识有惊醒时,揉揉眼睛,发现已经天光大量,守了一夜的护卫不见踪影,院子里还残留着昨夜火把燃烧留下的灰烬,空气微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将身上的大氅裹紧了两分。
“醒了就回去睡吧,黑眼圈儿比我还重。”
杜识有一偏头,就见妹妹背着手站在廊下看向皇宫方向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什么。毫无疑问,方才的话肯定是妹妹说的。
于是习惯性的接了一句:“不是阿妹,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你那张脸上,能瞧见黑眼圈儿吗?不带你这么埋汰人的!”
识滟的眼睛还盯在皇宫方向,随口接道:“很快就能看见了。”
杜识有还想问什么,识滟的视线从空中收回,背着手直接转身进屋前还嘱咐他:“国子监这两日就先别去了,好好在家复习,等着恩科考试一展身手吧!”
杜识有彻底被妹妹几句话给整醒了,这恩科考试,要么是天子登基,要么是太子降生,要么是朝廷突然缺人,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背后的意义都非常可怕了好吗!
但不用杜识有疑惑太久,到了大臣上朝时间,整个京城动了起来,街道上恢复往日喧嚣,一个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所有人耳朵。
“陛下驾崩了!被人毒死的,凶手竟然是往日那个不学无术的六皇子?”
早饭时间,一家人聚在饭桌上听张婶儿说了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杜识有率先觉得事情荒谬的可怕。
今上虽然风评不好,但他因为种种众所周知的原因宠爱六皇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将对方宠成一个人见人厌的纨绔,事事为六皇子兜底,以至于六皇子小小年纪,在纨绔的路上一去不回。
今上若活着,六皇子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服,随心所欲。
但今上驾崩,太子登基,用脚底板想也知道新帝不会像先帝一样无条件的宠爱六皇子。
六皇子这操作,无异于自掘坟墓,到底图个啥啊?
张婶儿十分耿直的将外面的猜测说与众人听:“听人说是因为六皇子在陛下病重期间招揽门客,图谋不轨,被陛下发现。
陛下将六皇子召进宫训斥了几句,六皇子心下不忿,利用他和生母柳贵人是唯二能直接接触到陛下的身份,在给陛下喝的汤药里下了毒,听说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药喝下去不到半盏茶时间人就昏迷不醒。
昨儿个宫里的太医忙活了一夜,也没能让陛下留下只言片语。那六皇子也是狠心,养不活的白眼儿狼,陛下对不起天下人,也没有愧对他们柳家人,也亏他能下得去手。
按着时辰算,再有半个时辰长安令就该广发文书,告诫大家伙儿为陛下守孝了。”
一家人听得目瞪口呆,各有所思。
杜识有只一个念头:太子真的要登基了,或许真能开恩科,妹妹是怎么知道的?可千万别说是夜观星象观出来的,你瞧瞧我会不会信!
杜父心下也明白宫内的消息不是民间传说的这般简单,但上位者要让众人相信什么,众人就只能装聋作哑的相信,别无他法。
不过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和开恩科总要有一样的,虽然大赦的概率更大,但开恩科也不是不可能,因此督促杜识有:“快吃,吃完回房间看书。”
杜识有看看父亲,再看看妹妹,就很无奈。
一家人都若有所思的时候,杜母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就显得很奇怪,真心实意到杜母自己控制不住她内心的开心,整个人像是卸下千斤重担似的,精气神都变得不一样了,眼里闪动着希望的光。
杜识有想说什么,识滟摇摇头,拉着吃完没擦嘴的人直接出了饭厅,将里面的空间留给夫妻二人。
“哎我说小妹,我发现你近日真的很有江湖术士的气息,你能跟哥哥说说之前那事,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吗?”杜识有边擦嘴边凑近识滟小声道。
识滟松开杜识有的手,没说话,背着手慢悠悠的往自个儿院子溜达。
杜识有跟在身后嘟囔:“最近家里人都奇奇怪怪的,京城这地方风水不好啊,自从来这里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识滟停下脚步,纤长的手指接住从头顶飘落的一片叶子握在手心把玩,闻言笑道:“很快就有好事发生了。”
杜识有没放在心上,随口道:“多大的好事?”
“天大的好事。”
说完这话,识滟就吩咐漫娘:“将我昨夜绣好的东西整理一下,待会儿我要送人。”
漫娘应了一声小跑着离开,杜识有想到今早在小妹房间瞧见的东西,倒吸一口冷气,不知如何说,毕竟那种东西留在自家就是招祸,但送给别人,不是把别人往火坑里推吗?
若说毁了吧,又实在舍不得。简直让人左右为难。
还没等杜识有想好如何妥善处理小妹这次绣出来的东西,宫里就传出消息,说是五公主请识滟进宫说话。
一家人包括杜母都觉得这消息有问题,宫里昨夜才死了一个皇帝,牵连一个皇子,正是乱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这会儿让识滟进宫,怎么想都不对劲儿。
但没办法,人家宫里的马车就停在那里,也不是打算和他们讲道理的样子,虽然对杜家人态度软中带硬,但面对识滟则非常恭敬。
识滟在一家人紧张的视线中坐上马车进了宫里了,如她所料,去的不是五公主寝宫,而是到了皇后的甘泉宫。
甘泉宫内宫女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各司其职,忙而不乱,稳得很,一点儿看不出昨夜发生宫廷巨变的样子。
大太监玉尘亲自在甘泉宫外迎接识滟,态度放的极为恭敬,还想和识滟解释自己原本身为五公主身边的内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谁知识滟就像是没发现这回事似的,对他稍一点头,就等着他带路。
玉尘一愣,转身弯腰将人往甘泉宫内领,小声道:“今早五公主不放心娘娘,特意来这边请安,您进去就能瞧见。”
却也没解释这时候将人给弄进宫的原因。
识滟没多说什么,将手中拎着的东西交给玉尘,在玉尘不明所以的眼神中道:“送给太子的。”
玉尘又是一愣,被识滟话中所包含的信息量惊住。
他小心翼翼的侧头打量识滟一眼,试探道:“您是不是都知道了?”
识滟没说话。
迈过脚下的一道门槛儿,一抬头就瞧见华服妇人神色略疲惫,精神异常亢奋,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身后还有一个低着头眼角余光忍不住往自己身上瞄的五公主。准确的说,是往自己眼睛和皇后眼睛上瞄,虽然对方极力低头掩饰一脸的震惊,但还是被识滟看了个正着。
至于皇后有没有看见,或者说是不是皇后有意让她看见,就不关识滟的事了。
识滟非常从容的给皇后行了个晚辈礼,顺便连五公主都没落下,惊的五公主瞬间挪开,忙向她还礼。
识滟被五公主的举动逗笑了。
就是这一笑,让皇后看向她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激动,克制,压抑,到现在的慈爱,温和,中间变化不过一盏茶时间。
皇后非常自然的拉住识滟的手往桌边走,温声道:“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识滟被对方拉着,没什么特殊的感觉,面上是一如既往淡定的表情:“没什么苦不苦的,我自己感觉快活。”
皇后终是没忍住伸手往识滟脸上摸了摸,眼中满是疼惜之色:“今天起,你再也不用这般了,阿滟该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识滟拍拍对方的手,温声道:“您不用这般,有所得必有所失,我这些年在外过的很自在,心下十分满意现在的日子。”
皇后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从里面没有发现丝毫的勉强,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难过,只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说话。
只一个照面,两人心里就清楚对方已经知道了一切。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喊杀之声,五公主想也没想的挡在皇后面前,面色苍白,神色却坚毅,一副誓死保护皇后的样子,和淡定坐在皇后对面,仿若没心没肺的识滟形成鲜明对比。
母女两对视一眼,不由得笑出声,五公主被两人的笑声吸引,转过头不明所以的瞧着二人。
很快大太监玉尘进来禀告:“六皇子余孽全部拿下。”
皇后一拍桌子道:“六皇子余孽试图刺杀于本宫,杜家识滟聪慧机谨,于危难之中救本宫一命,传本宫懿旨,即日起本宫收杜识滟为义女,册封长公主,封地洛南,食邑三千,可见本宫不拜,赏随时出入宫廷令牌一枚,另赏赐金银珠宝若干……”
五公主的眼睛就在皇后的骚操作中渐渐瞪大,嘴巴张的能塞进一颗咸鸭蛋。
渐渐地像是终于缓过神,想通了什么似的,眼中逐渐有了了然之意。
等皇后的一系列赏赐说完,五公主已然恢复正常,笑盈盈对着识滟一拜:“五妹见过长姐。”
识滟坦然的受了,这一礼她受的理直气壮。
皇后的赏赐她也没拒绝,还是那句话,她为皇后和太子做的事,这些赏赐她受得起。再有,皇后明显一副想急切补偿她的样子,若是她拒绝,皇后心里只会更加愧疚难安。
于是识滟的脚还没离开皇宫,小绣庄东家杜识滟因救驾有功,被皇后收为义女,册封长公主的事情与六皇子余孽不死心,试图刺杀皇后一事同时传遍了京城。
昨日刚发生那样的事,今日宫里宫外都忙着给皇帝处理后事,六皇子余孽选择这时候出来搞事也是理所应当,被皇后的人解决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就是那个传说中以技艺精湛和黑皮肤闻名的小绣庄东家,虽然救驾有功,但这份待遇,也绝对是救驾之功中的绝顶待遇了。
皇后若是简单收个义女,赐个公主封号,帮忙找个靠得住的男人,让她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也就罢了。
可长公主的意义完全不同,有封地,有食邑的长公主,就更加意义不同,这和亲王待遇不差什么,单是洛南的封地,就因为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是皇子们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理想富庶之地。
长公主识滟,一跃从寒门无人问津的女子成为皇后眼前红人,京城新贵,在这个清晨,吸引了几乎全京城百姓的视线。
等识滟带着好几车的赏赐回到家时,身后装礼物的马车差点儿将巷子给堵个水泄不通。
一家人站在家门口迎接,他们已经被这个发展给惊呆了,好好地人出去一趟,回来就是长公主了。
杜识有见到识滟,只有一个念头:阿妹说的很快就有天大的好事发生,果然是天大的好事!
杜识有是不信他妹妹突然就能掐会算的,他觉得识滟的嘴是真灵,说什么灵什么,心里暗下决心,回头一定请妹妹多说几次,保佑自己科举得中,顺便找个好媳妇儿,这比去庙里求神拜佛来的有效太多。
他绝对没把识滟的身份往真正皇亲国戚甚至公主上想的,只觉得自家妹妹命途多舛,上次替皇宫里的人挡灾,没得着一句好,就是罪魁祸首,经常上门找自家妹妹说话的五公主也因为愧疚不常上门来玩儿了,只让人送来些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儿。
毁了妹妹一辈子,自家还不能生出丝毫怨怼,否则就是对贵人不敬。
因此杜识有心里是有些厌恶宫廷之人的。
他不在意妹妹得封长公主对杜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只冲上前问识滟:“阿妹我听人说你救驾有功,可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识滟还是往常样子,闻言淡定道:“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复习吗?怎的又跑出来了?一天到晚心思不放在读书上,是不是很怀念在府城吃竹笋炒肉的感觉?”
说着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截儿新鲜树枝,在空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朝杜识有扬了扬下巴:“路上顺手摘的,要旧梦重温一下吗?”
杜识有瞬间想起在府城时因为读书懈怠,被自家妹妹追着抽的日子,后背一疼,嗷呜一声,跳着逃离现场。
识滟施施然跟在身后,背着手,捏着小树枝,吹着口哨,样子惬意极了,像个熟练的小流氓,但如今没人敢将她真的当成不学无术的小流氓,仆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敬畏。
杜父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
儿子杜识有在家人的事上一向反应迟钝不会多想,但他不同,被宫里的大手笔惊了一瞬后,终于将之前所有的疑惑全都串起来,突然就有了新的猜测。
倘若识滟本就是公主,那么一切也就能说的通了。
杜父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心惊,想着回头定要好好套路妻子,从妻子那里得一个确切答案。面上不漏声色,亲自领着人将堵了大半条街的赏赐搬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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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独独秀
宫内的事情不用识滟操心, 待在家里随手处理小绣庄的扩张事宜,帮漫娘找找合适的婆家,顺便督促杜识有读书, 日子闲适的很。
因着她长公主的身份, 小绣庄的名声跟着水涨船高, 现如今, 无人不知小绣庄背后的人是长公主,而长公主身后的人是皇后,也就是日后的太后,出于种种原因, 小绣庄扩张的速度是往日的十倍不止。
以往那个打算五年内完成的小目标,眼见着要在年底快速达成, 小绣庄的身影即将遍布全国, 识滟不得不在此基础上又制定了一个五年计划。
据知情人的不完全统计, 按照小绣庄现如今的发展速度,五年后,识滟长公主必定成为整个皇室宗亲中最富有之人。
因此就算她低调的闭门谢客,门房每日收到上门拜访的帖子还是要用装大白菜的筐子装满整整几筐,需两个壮劳力来回抬好几次。
对于那些帖子,虽然识滟一律不回复, 态度十分坚决,依然阻挡不了外人一颗上门结交的火热之心。
尤其是太子殿下, 准皇帝陛下在登基前一日,亲自上杜家的门感谢识滟救皇后之恩, 顺便赐下无数珍宝,亲口称识滟为姐姐,顺便邀请识滟参加他的登基大典后, 众人就明白这是一个得到当朝最有权势的两人看重的女人。
从此往后,就算识滟在家门口放狗咬人,也有人能一边儿被咬,一边儿对识滟笑脸相迎,说咬的好,咬的妙,顺便将没咬的另一边儿大大方方摆出来让咬一口。
杜家瞬间成为京城新贵,识滟和杜识有理所当然成为人人都想咬一口的香饽饽,给两人说亲之人毫不夸张的说,一月之内就踩烂了杜家的黄花梨门槛儿。
事实上,太子也就是准皇帝登基前,大摇大摆的上杜家门就是故意为之,目的非常简单,给识滟撑腰,顺便在杜家人面前掉个马。
当杜识有和杜父知道周二公子就是即将登基的皇帝陛下时,那个神情,太子恨不得当时身边没带画师将那个场景给画下来,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拿出来一观,必定能逗的人捧腹大笑,愉悦不已。
不同的是,杜父惊愕过后,见着太子真将识滟当亲姐姐对待,那个亲昵劲儿,和自家儿子对待妹妹一模一样,很快就想通了妻子一直守口如瓶的事。
听闻先帝在世时对后宫诸人一向苛刻,莫非阿滟是皇后和旁人生的孩子?
虽然是疑问句,但将所有可疑之处串联起来,杜父已经百分百确定了识滟的身份。看向识滟的眼神,瞬间又多了几分从前没有过的怜惜。
照这样看来,阿滟和皇后娘娘这辈子都没有光明正大认回去的可能了,且一旦被人怀疑皇后和阿滟的身份,便是将两人同时置于危险之中。
杜父背着手在廊下瞧着不远处太子围着自家闺女转悠讨好的场景,第一次在心底强烈的祈求太子能快速成长掌权,一旦皇帝手里的权利足够稳固,便无惧外界的流言蜚语。
杜识有不同,他是从头到尾坚定的认为识滟是他一个人的妹妹之人,因此知道真相,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后,面对太子和皇后如此偏袒,只觉得自家妹妹不愧是连他都望尘莫及的之人,这般好的妹妹,能得皇后和太子喜欢不是很正常吗?
不得不说,有些妹控眼里,自己妹妹天底下第一好,滤镜八百层,是没法儿改变的事实。就算有人十二个时辰在他耳边提醒,让他清醒一点,也没法儿让他回心转意,睁开眼睛看世界。
识滟瞧着杜识有除了在妹妹身上眼神不好外,其他的都挺正常,虽然知道周二公子的身份今非昔比,但震惊过后,该怎样还怎样,说话也丝毫不客气。
关于这点,让识滟觉得之前对杜识有的一顿抽没白费力气,总算是争气了点儿。
也让太子觉得杜识有是个心性坚韧之人,他见过太多前倨后恭,卑躬屈膝的行径,如今和杜识有不卑不亢,前后如一相对比,心里就先满意了几分。
尤其杜识有还很有眼光的认为阿姐最好,哪家的臭男人都配不上阿姐,这点就更加让太子欣赏了。
识滟用手挥开一左一右两个凑在自己身边的脑袋:“挡着漫娘给我读书了。”
“磕磕绊绊的,好半天也没念完一页,这有什么好听的?”太子不满的将漫娘手里的话本子夺过来,一脸委屈道:“阿姐,明日我登基大典,你一定要进宫来观礼啊!”
被嫌弃了的漫娘明面上敢怒不敢言,心里将“男人就是幼稚”一连念叨了十三遍,才忍住朝准皇帝陛下翻白眼儿的冲动,低眉顺目的承认自己的错误,表示自己字认的不全,污了太子殿下的耳了。
路过一处柳树,太子姿态自然的将头顶垂落的枝条伸手拦住,让识滟安稳路过,识滟轻飘飘看了献殷勤的太子一眼,悠然道:“嗯。”
太子瞬间高兴了,终于忍不住开始炫耀:“阿姐,那日你让玉尘给我送来的刺绣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比皇宫里所有的绣品典藏都得我心意,回头我定要在宫里举办宴会,让众人亲眼瞧瞧你的刺绣技艺。
对了,听玉尘道,那副绣品名为飞龙乘云,当真是应景极了,莫非是阿姐特意我我登基准备的贺礼?”
这是自然。
皇后有百鸟朝凤,就是不负责任的皇帝也有江山万里图,送太子一副飞龙乘云不过分。
得到识滟的承认,太子更加高兴,于是大手一挥,许诺道:“阿姐,我让人在京城为你建造一座最华丽的公主府,工部已经在动工了,想来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能住进去了。”
太子语气极力平淡,但一脸求表扬的表情显露的明明白白。
于是识滟让太子的如愿以偿,夸了对方好几句。
杜识有跟在另一边,对太子的做戏功夫感到震惊,这一环套一环,层层套路下来,简直是老千层饼了,各种表情,任意情绪,随意切换,一般人还真做不到太子这一套,最起码他杜识有就不行,不愧是能当太子,又能当皇帝之人,不是吾等小民可比拟。
看两人暗地里眼神厮杀,识滟跟没发现似的,继续让漫娘给自己念话本子,懒得搭理,其实她心里的想法和一刻钟前的漫娘一模一样。
男人就是幼稚。
咦,似乎哪里不对的样子?
算了,不管了,至少这般说着十分顺嘴。
等登基大典过后,识滟虽然低调的不与京城任何权贵结交,但皇后和皇帝还是三五不时的召她进宫说话,赏赐更是不断,有时候皇帝吃到一道美味的菜,也要说一句“这菜是甜的,阿姐定然喜欢,让人给阿姐送一道去。”
菜送的多了,皇帝自己还从中总结经验:“皇宫距离阿姐家里太远,菜到了那边早就凉了,定然是不好吃的,直接将会做这道菜的厨子送去吧!”
时日一久,皇宫里的厨子有一半儿进了杜家,要不是皇宫里永远都不缺人才给皇帝用,这给皇帝做菜的厨子差点儿断茬。
最后还是识滟进宫时直接告诉皇帝:“别再送厨子了,我家里地方小,快要住不下了 !”
这才让皇帝停止这般让整个京城都眼红的举动,并且催促工部加快行动建造公主府。
要不是知道他们二人是名义上的兄妹,识滟是上了宗室族谱,跟皇帝的亲姐姐没差,两人永远不可能有什么猫腻的,很多人心下早就嘀咕开了。
众人虽然心下不平又眼馋皇帝对长公主的特殊,但跟太后娘娘一比,皇帝陛下这点儿手段又算得了什么呢?
太后娘娘直言这辈子就两个孩子,于是将私库一分为二,皇帝一半儿,长公主识滟一半儿,看起来非常公平,公平的无数人眼红的滴血。
送给识滟的那部分,直接让人往杜家搬了半个月,才拖拖拉拉的搬完,你以为这样就算是全部了吗?
不!
太后将给识滟长公主的那部分搬出宫后,留给皇帝的那一半儿还存在她的私库里,说好等她将来闭眼时再给皇帝,让他留个念想。
然后每日从私库里不断给识滟赏赐,今儿是珠钗,明儿是华服,赏赐就没断过哪怕一日。
偏对太后的这番操作,皇帝竟然不置一词,只默默让人给太后私库添置东西,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总算是看明白了,识滟长公主那就是长在太后和皇帝心尖尖上的人物。
更甚者,太后在一次宴饮活动中,无意间说出就喜欢女儿识滟那张看起来有些黑,健健康康有福气的脸后,识滟长公主那张标志性黑脸一时成为有福气的象征,婆婆们挑儿媳妇都不挑屁股大好生养的,就喜欢皮肤微黑,瞧着有福气的。
什么,你说黑脸不一定有福气?那你瞧瞧满京城肌肤赛雪的大家闺秀,有几个能被太后和皇帝这般宠爱?
一个都没有吧!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赶快行动起来啊!
一时让一众以白为美,出门必定打伞傅粉的闺阁小姐们可着劲儿在日头底下举办宴会,一个个将自己晒得口干舌燥,嘴唇起皮,皮肤变色后才稍微安心。
有些人真心发现这般肤色很美,有些人内心委实无法接受又瘦又黑的自己,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前前任帝王喜好音律,一时民间学习音律之人成几何倍数增长,乐师成为读书人外最受人追捧的职业。
前任帝王后半生追求佛法,寺庙在民间成几何倍数建立,和尚的人数和地位得到显著提高。
前朝帝王们普遍爱细腰,宫中女子饿死者众。
再前朝帝王喜欢微胖有手感的美人儿,整个朝代的女子都以胖为美。
这任最高统治者目前看来喜欢黑皮肤的姑娘,品位虽奇特了些,但难度真心不高。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说的就是这么回事,你可以不是真心喜欢,但你若想靠近上位者的那个圈子,得上位者青睐,就要投其所好,没有让上位者迁就自己的道理。
一时京城形成了一股美黑风潮,形容美人时,众人都有默契的避开肤白貌美,肤若凝脂,肌肤赛雪之类的词,夸人夸出了新方式。
话虽如此,但整个京城中真正见过识滟长公主的人少之又少,和她近距离接触过的更是凤毛麟角。
对于识滟长公主,只能说,这是一个一直活在传说中的女人。
由于识滟实在不给人机会,接近她的难度系数过高。
于是有人见识滟这边儿的路走不通,将主意打到杜父身上的,给杜父送金银财宝古董字画的算是常规操作。
送美人宝马,带着他感受京城繁华,夜逛青楼,得花魁青睐,找抢手帮忙写诗文传唱一条龙服务下来,即使杜父中途发现事情不对溜了,他的才名还是在京城传扬开了。
莫名其妙得了一个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称号。
杜父排名第三,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分别是国子监祭酒和翰林院掌院学士,两人当年都是科举入仕,一人是同届状元,一人是当年探花。
至于排名第四的那位,不好意思的很,乃是当朝太子太傅,诗画双绝,前后教导了两代帝王,今年正式告老还乡,离开京城这个名利场,回家养老去了。
杜父一个老秀才,夹在这三位中间,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真的要飘了,但杜父没有,他只觉得羞臊的慌,第一次明确感受到权势给人带来的天大好处。
为此杜父直接窝在家里不出门,再也不和那些新结交的友人出门游玩去了,在家里钓钓鱼,养养花,读读书,顺便教训教训儿子,享受闺女的孝敬,心情一样愉悦的很。
这般盛况,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花花轿子人人抬,让京城那些眼红的滴血之人生出一种不重生男重生女的感觉。
还有杜识有,识滟长公主唯一的哥哥,在识滟册封长公主后只去国子监读了两日的书,就被纠缠上来之人闹得没脾气,回家关门苦读。
“哎,哥哥还没功成名就,就享受了一把万人追捧的感觉,今儿从后门溜出去,特意穿了小厮衣服,打扮的灰头土脸,只不过是想去先生家请教几个问题而已,半路上还是被人认出来。
一路上偶遇六位逛街的同窗,八位出门游玩不小心丢了帕子,崴了脚,遇见歹人被偷了钱袋子的闺秀,这就是人红是非多,属于出名的烦恼吗?”
杜识有打着喷嚏,第不知多少次倾诉他的烦恼。
识滟给杜识有递过去一盒清凉药油让他抹在太阳穴上,缓解一下各种胭脂水粉过敏的症状。
以前识滟和杜母都不怎么用胭脂水粉,在外面又接触不到什么女子,杜识有还真不知道他有这毛病,今儿被各家小姐偶遇了一路,回家后洗了三遍澡,泡了两个时辰,差点儿将自己泡成咸鱼,打喷嚏打到自己精疲力尽,过敏症状还是没好。
识滟实在看不下去,动手做了清凉药油给杜识有涂抹。
没好气道:“人家这是拿你当香饽饽呢,随时让人盯着你的动作罢了。”
抹了清凉药油后终于不打喷嚏了,杜识有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鼻头通红,眼泪汪汪,长长的叹口气:“马上就要恩科考试了,若是考中的话,定要想办法求个一官半职,去地方上历练几年,顺便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
杜识有看似说的随意,但有些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咱们家已然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这一切全都依靠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宠爱得来的,宛如空中楼阁,太虚了。
招了旁人的眼,若是有朝一日从空中摔下来,连个帮把手的都没有。
就算为了你,为了爹娘,哥哥也要做出一番事业,成为不可替代之人。若真有那一日,就算失去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宠爱,还有哥哥能照顾你一辈子,让你无忧无虑的过日子。”
家里人早就看出识滟不想嫁人的想法,但没人勉强她,只要她高兴就成,杜识有甚至想着回头他成亲多生两个孩子,让阿姐可着喜欢的挑。
识滟本以为按照杜识有的性子,他能咸鱼一辈子,但能看清目前局势,奋发图强的话也不错,于是也不说阻止的话,拍拍杜识有肩膀:“那我就拭目以待。”
于是亲身上阵,帮杜识有总结归纳考点,严苛程度堪比杜识有认识的所有先生加起来的总和,让杜识有一度感觉生不如死,死去活来。
但不管多痛苦,总归是没放弃,在识滟的一顿加强训练之下,杜识有的答题技巧上升了好几个层次,让他一度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于是在殿试过后,杜识有的成绩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好,第四名,传胪。
且有传言说,杜识有的文章可以进入一甲前三厮杀,但因为识滟长公主的原因,陛下不想让人觉得杜识有是因为裙带关系才得到这一切,于是私下里将杜识有的名次稍微压了压。
这就很让人寻味了。
帝王的宠爱,有时候要很高调,有时候又很低调,只看用在什么地方,好比识滟那般,高调才能彰显出她的受宠,才能彻底让京城的闲言碎语消失。
也好比杜识有这般,处理的十分低调,正说明帝王是真的非常看重杜识有,愿意为了他的名声考虑。
进士游街,春风得意,正是人生迈入另一个台阶之时,杜家人怎能错过?
于是识滟和杜父杜母一起在进士们必经之地的酒楼定了单间,窗户正对着街道,能清晰的看到杜识有的样子。
一家人提前说好了,识滟按照杜识有的要求,亲手准备了一篮子杜识有最喜欢的大红牡丹,在他经过时,用力扔给他,让他在众人面前被鲜艳的牡丹包围,成为众人的焦点。
为此,杜识有事先给脑门儿和太阳穴上涂抹了厚厚一层清凉药油防止过敏。
识滟很想说,牡丹,母单,母胎单身,还是整整一篮子,这是多么可怕的祝福。
但杜识有振振有词道:“哥哥这辈子仅有的一次想在众人面前任性一把的机会,先生说这是独属于年轻人的年少意气,是读书人的浪漫,阿妹你真的不能理解吗?”
识滟自己也做过读书人,还是一点儿都不能理解,但看着杜识有那委屈又期待的眼神,一家人只有咬牙答应下来。
于是但杜识有路过酒楼下方时,识滟准头极稳的将一篮子大红牡丹挨个儿扔到他手中,让杜识有瞬间被御花园出产的鲜花包围。
快速成为人群中最靓的崽儿,风头一度盖过了前面骑马的前三甲。
杜识有一手满足的抱着牡丹花束,一手用力的朝二楼窗户招手,整个人兴奋极了:“阿妹,阿妹!我在这里!”
哗!
人群中为之一静,京城认识杜识有的人不在少数,他阿妹,不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传说留在京城众人心中的识滟长公主吗?
今日她也在人群之中?
这下游街的进士也不香了,众人视线瞬间从进士身上随着杜识有的视线转移,就连进士队伍中不少人也跟着看过去,神情并没有比旁边围观群众淡定多少。
“砰!”一声,杜父手脚利索的关上了二楼窗户,生气道:“识有这孩子办事儿怎的这般不靠谱?”
完全没想到,识滟又不是见不得人,没什么不能让人看的。
识滟非常能理解杜父方才那一瞬间慌乱的心情,整条街都因为杜识有的一句话,宛如失了智的丧尸一般,听人指挥,眼珠子齐刷刷朝着一个方向转动,且他们寻找的目标还是自己,这种压力,恐慌,确实会让人头皮发麻。
就是杜母方才也没控制住,心头还在剧烈跳动,差点儿大喊一声救驾!
识滟淡定道:“无妨,没甚可怕的。”
杜父杜母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没甚可怕的。
短短时间内,已经足够外界知道识滟长公主具体在那个房间,想一睹识滟真容之人,早就或明或暗的将酒楼团团围住,只等识滟现身。
酒楼老板表示,这间酒楼从祖上传下来至今几百年,客人从未有今日这般多,且出手大方还要求不高的,心里粗粗算了一笔账,发现今日的收入,抵得上过去两年总和。
老板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心说长公主可真是自己的贵人,财神啊,回头就将供奉的财神像换成长公主的模样,日日烧香,虔诚祭拜。
识滟也没拖泥带水,既然杜识有他们已经走远了,再待下去也无趣,索性和杜家父母一起离开。
于是在众人的万分期待中,识滟脸上毫无遮掩的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螓首蛾眉,领如蝤蛴,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不光有美貌,且气势惊人,还有那双让人感觉熟悉的眼神,以及一点儿也不像是乡下出来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等等,已经完全不是在场众人关注的重点!
谁他娘的能说清楚,说好的天生黑皮肤,深得太后娘娘和皇帝喜爱呢?
眼前之人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凝脂点漆,粉妆玉砌,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白!非常白!白的美丽,白的动人,白的让人想扇几个月前的自己几巴掌!
在盛行美黑,全场闺秀都是黑崽儿的情况下,白的发光的识滟长公主瞬间成为人群中最靓的崽儿。
以前是一枝独秀的黑,从众人中脱颖而出,独得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宠爱,现在又是独领风骚的白,碾压现场无数美黑崽儿!
淦!这绝对是长公主这个心机女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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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
随着一系列事情的爆发, 政府部门逐渐深刻认识到现有医疗卫生体系改革的重要性,以及整个体系中存在的漏洞。
此时的医疗卫生市场依旧出于混乱状态,药品市场价格虚高, 百姓看不起病吃不起药的现象屡见不鲜。
有人提出由政府部门主导,规范医疗市场价格和水平, 重点降低药品价格。
时砚没有打击这些人的积极性,说到底, 卫生部不是哪一个人的卫生部, 将来还是要交到下一代人手中的。
很快, 自上而下开始实行全国统一医疗价格, 意在规范整个医疗行业行为标准,从而降低底层百姓看病成本。
但很快问题就出来了:“这是动了整个行业的蛋糕了, 降低价格,直接导致药品质量下降, 同时我们的药品监管机构并不完善,存在重大纰漏,药品安全性得不到保障, 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职!
这两月以来, 下面已经汇报上来上百起因为药品质量问题引发的医疗纠纷, 事情不能继续这么下去!”
时临作为平城第一制药厂的厂长,对整个行业发生的震动非常清楚:“前天副厂长还拐弯抹角的问我, 下面的厂子都缩减成本了, 我们是不是也适当缩减一下。
你说还能怎么缩减, 不就是要粗制滥造,生产不合格药品吗?
我一生气,就直接让人滚回家反省去了。这事儿我们不管不行!”
时临这个厂长平时主管研发,厂子的管理就交给副厂长, 但说到底,由于第一制药厂的特殊性,副厂长就是个给厂长打工的。
时砚自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利益牵扯,强制性规范价格,势必出现质量问题。
阻力不仅来自外界,还来自内部。
但:“越是这样,越要加强政府的主导作用,借此机会完善监管机制。”
经此一事,新的医改方案正式出炉,根本上从“重治疗”向“重防御”转变。提出全面建立医保体系,推行先诊疗后结算模式,同时,基本药物制度方案开始实施。(1)
同时加大医疗工作者的绩效奖励占工资比重,鼓励多劳多得。
当时国内的医疗事业正是起步阶段,千难万难,很多急需药品需要大量进口,常年因为某一种药的进口数量和价格,与对方国家一谈判就是好几年。
时云就长期负责这类事情,经常被对方的狮子大开口气的要死又要笑脸相迎,回来后经常对时砚私底下说:“以前听人说弱国无外交,还没太大感受,毕竟离我太远,真体会到的这一天,才知道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感受。”
时临就在旁边安慰时云:“阿云你别着急,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们这次谈判的药咱们自己就能生产了,现在已经进入三期临床实验阶段,很快的。”
时云被时临逗的不行,时临这几年经常说的就是这句话,别着急,很快的。
为了帮助时砚和时云,时临成了一个常年身居实验室,就是顶头上司的上司想找他说什么,也得亲自去实验室外面等着才有可能见到人。
为了加快进度,时临不得不亲自带几个学生,很多事情都没时间亲力亲为,只能交给学生去处理。
但学生很多时候和他没有那种什么都不需要说,只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意思的默契,要说最能合得来的,还是他们兄弟二人了。
于是时砚问他:“上次那个女学生怎么样了?”
时临现在是三十大几,接近四十岁的光棍儿,人虽然整天待在实验室里,但人家头不秃,眼不花,没有大肚腩,也没有理科男的寡言少语,熟悉之后好相处的很,面上和二十五六的小伙子不差什么,让人不得不感叹闻家基因的强大,一个个都像是不会老似的。
事业上,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医药方面专家,这几年因为研究出不少新药,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
家庭上,哥哥是炙手可热的卫生部部长,妹妹在外交部接手的案子做的有声有色,本人是闻家唯一的儿子,除了没时间结婚外,一切都完美的不像话。
因此,总有各种不死心的小姑娘,想挑战高难度,拿下时临这朵高岭之花,温柔小意贤妻良母类型走不通,因此有人另辟蹊径,努力学习,成为时临手底下的学生,想和他在事业上有共同语言,在生活上能互相扶持,借此走进他的生活,来一段轰轰烈烈的师生恋。
这般想的姑娘不止一个,有些甚至得到了的家里的帮助。
这些年,开始讲究自由恋爱,小姑娘们被时临的脸和身上的功名吸引,家长被时临身后代表的利益吸引,双方一拍即合。
有了上面人的干预,时临不好像以往一样直接将碍事的人赶出实验室,因此一天到晚被骚扰的不行,心情烦躁,和时砚吐槽过好几次,希望时砚能帮忙想想办法。
时临就很好奇:“同样都是单身,为什么哥你身边就很清净,我身边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时砚当然不会说,他私底下用了一些小手段,但凡是对他有意并且付诸行动的小姑娘,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噩梦花样繁多,不带重复的,今天时砚化身丧尸屠城,明天时砚化身吸血鬼啃人脖子,后天时砚化身大魔头手撕鬼子,画面血腥恐怖,身临其境,保证让人精神萎靡,谈时砚色变。
不到一个月,这些小姑娘见到时砚,恨不得躲开三里远。
不过时临的事情就不能这么办,时砚主动去找那几家有意让时临做他们家女婿的领导谈了谈心,认真分析了下和时临结婚后,他们家姑娘守活寡最后闹离婚的可能性后就回来了。
因此时砚才有此一问。
时临笑眯眯道:“上面将人调到其他部门去了,不仅那个,其她几个不好好干活儿,一天到晚净想着说话的都走了,我心里可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时砚越发确定时临就是注孤生的命。
外面对于他们兄弟二人不结婚的猜测本来就五花八门,现在也不介意再多几条,虱子多了不愁。
不过时砚感觉过了今天,让人知道他和乔治安是朋友后,这种猜测大概要有新方向了。
乔治安现如今是个中年美大叔,乔家的产业交到他手里,更上一层楼。乔治安此次来内地考察市场,和政府寻求合作,一路到达平城,顺便看望时砚这个老同学。
关于港行乔家的传闻很多,尤其是花花公子乔治安,秘密生下儿子后,竟然公开宣布和冯家二少爷在一起了。
花边新闻总是比正儿八经的消息来的让人精神振奋,平城相关官员接待乔治安后,圈子里最先传开的就是乔治安和他男老婆的事情。
等时砚知道乔治安来平城的消息时,关于乔治安亲口所说,当年他曾经苦苦追求时砚部长,从学生时代到工作后都不曾忘却,并且为时砚断了一条腿,最后苦恋无果,相隔两地,让他独自一人在港城相思多年的故事,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
时砚名声受损,众人不约而同以为他喜欢男人才对追求的女同志不敢兴趣的样子,虽然不能接受,但,还是包容吧。
不仅时砚无辜被牵连,还有一直不结婚的时临,也被人怀疑性取向,虽然身边的异性追求者从此绝迹,但,感觉就很不对。
于是时砚见到乔治安时,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次想断哪条腿?”
乔治安一脸心虚,将身边一个十五六的孩子往前推:“念安,先和你时叔叔问好。”
时砚无语,就这胆子,喝高了才敢胡言乱语吹牛皮的吧?
时砚还真没猜错,乔治安一副头痛样对时砚解释:“当时饭桌上被人架起来,多喝了两杯,你也知道我这人非常完美,只有一个小小的缺点,就是喝酒后有那么点儿管不住自己的嘴。”
时砚心说,你那是管不住嘴那么简单吗?别人都是酒后吐真言,你是酒后胡言乱语。现在所有人都将你的胡言乱语当成真言,害我名声受损,这仇,不断一条腿不能报。
乔治安还愁着呢:“老冯现在不在身边儿,等回港城,我简直不敢想老冯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什么人间惨剧,我可真是作死小能手呢。”
一直在乔治安旁边坐着,被称作念安的孩子突然开口:“我爸已经知道了,今早打电话问我具体是怎么回事,爹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乔治安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大有赖在平城不走的架势。
时砚瞧着这孩子比乔治安有出息多了,虽然长得像乔治安,但性子,和姓冯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看着这孩子,时砚自然的想到了两个小外甥。
闻时薇生下的两个孩子,和眼前的念安一般大年纪,双胞胎,一儿一女。自从有了这两个孩子,闻时薇的商业帝国就像是有了皇太子似的,手下人的凝聚力强了许多,这些年生意做得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闻家夫妻有孩子万事足,成了一对专职带孩子的爷爷奶奶,至于孩子的父亲,呵,想给两个孩子做继父的人数不胜数,谁在乎呢?
去年时砚在m国曾经见过两个孩子一次,小时候还不显,长大了,尤其是外甥女,不用时砚掐指一算,单就看长相,和竹荣那老男人八分相似,就知道孩子他爹是谁。
怪不得竹荣这些年一直单身,逢人便说他对闻时薇爱的深沉,一副要为闻时薇守身如玉的模样,要不是他本人一直身在国内,心向祖国,指不定有人就举报他可能私通外国商人呢。
闻家的主要产业一直在国外,闻时薇这几年没少用国外赚的钱投资国内事业,但说到底,闻家离不开她,她必须长期居住在国外。
为此,时砚丁点儿都不想瞧见竹荣这个糟心老头子。
但竹荣这几年常以时砚姐夫自居,三五不时就让人送两斤大白菜给时砚家里添菜,一副时刻挂念时砚的样子,丝毫不在意时砚的黑脸。
尤其今天,竹荣不请自来,一见时砚就道:“听说那个乔治安回港城了?他真的曾经追求过你吗?我对你的性取向没有任何意见,就是觉得他脑子不太好的样子,配不上你,幸好当初你没答应。”
虽然竹荣说的一脸正经,但两人都知道,竹荣他就是故意的。
尤其是闻时薇生了孩子后,这家伙在时砚面前,就理直气壮起来,一点儿不虚,好像真的嫁入闻家大门,成了闻家上门女婿似的。
时砚懒得搭理,没想到竹荣张口就对时砚说:“我打算写一部回忆录,关于我和你大姐之间的事情,也会如实记载,当然,这部回忆录,在我活着的时候,不会让任何人看见,算是我留给自己的礼物。”
时砚觉得很魔幻:“你知道你的身份禁不起推敲的吧?你要如何创作你根本不存在的前半生?”
竹荣说的很坦然:“自然是如实记载,我竹容这辈子行得正坐得端,唯独身世这件事上让人诟病。
碍于时局迫不得已的选择罢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了不给当初经手人造成麻烦,我会交给可信之人,待我们所有人百年之后再拿出来。
我所求不过一个问心无愧。”
关于回忆录这件事,竹荣只是例行公事跟时砚打个招呼,他真正想和时砚商量的,是关于他亲生孩子的将来。
当初闻时薇生的双胞胎,老大是个女儿,叫明茵,老二是儿子,叫明玉。
竹荣非常淡定的对时砚道:“老爷子身体大不如前,他在世上就剩我一个亲人,一直想亲眼见着我成家。
但他知道我的心思,因此这么多年来什么都没说过。医生说老爷子大概也就这两年了,我想至少带回来一个孩子,能让老爷子瞑目。”
时砚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他还是问:“你的打算不仅仅如此吧?你想将孩子留下,打算接你的班?”
竹荣本身没有兄弟姐妹,这么多年未婚,连个孩子都没有,因此这几年不少人唱衰竹家,认为竹家做的一切,都是给闻家兄妹几人做了踏脚石。
但真正知道真相的人都对此不置可否,所有人都能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竹荣语气认真:“时薇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不易,我心疼她,让两个孩子陪在她身边,当初她选择和我生孩子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原本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孩子也一直朝这个方向培养,但这两年,时薇想要反悔,一而再的拒绝孩子回国。
我大概明白原因,但我不能认同。”
时砚挑眉:“那你找我有什么用?”
竹荣道:“阿砚,咱们相识多年,我知道你现在展露出来的仅仅是你想让人看到的。
我若想带回孩子有的是办法,同样,你若想阻止,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竹家需要这个孩子,甚至闻家也需要这个孩子回来,时薇太任性了。”
这一刻竹荣身上散发出来属于军人,属于上位者的气息如此浓厚,时砚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但时砚放着竹荣和闻时薇的说辞不予置评,只问了明玉本人的意见。
事实证明,从小被按照竹荣的意愿培养大的明玉,他本人是愿意回来,接替父亲和竹家的一切的。
有了时砚的支持,明玉回来的理所当然。
竹荣司令有个养在国外,跟着母亲长大的儿子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不知情人甚至觉得这样才合情合理,之前所谓的对一个女人深情念念不忘,就当是一场笑话,风一吹就过了吧。
自此,闻明茵,长得像极了竹荣的女儿继承闻家的一切。竹明玉,斯文俊秀,有几分舅舅时临和时砚影子的儿子,随父亲接受国内新鲜的一切。
直至很多年后,国内医保覆盖率达到百分之百,时砚终生追求的目标得以实现,人人能看得起病,人人都不怕因得病而倾家荡产。
这位身子骨硬朗的老人也到了九十高龄。
一生致力于推行医保改革,同时他在医药方面的研究水平,不在其弟时临之下,兄弟两双剑合璧,其利断金,将华国的医药事业推上一个新高度,遥遥领先于国际水平。
从卫生部退休后的时砚,依然是国内最受年青一代欢迎的两院院士,在两院和弟弟时临坚持发光发热。
由于两人在国际上的名声越来越响,每年的九月十五日,也就是时砚和时临的生日这天,于平城举办世界性的医学交流大会,会议为期半个月,全世界医药方面专家齐聚平城,互相交流学习,不仅是行业内的盛会,也是整个华国人的盛会。
不过大多数国人的关注点,永远和行业内的不同,网民们每年这时候最开心的就是从电视上,网上看到他们最亲爱的时砚院试和时临院士,是如何口若悬河,用坚实的理论基础教导有些故意找茬的国家专家做人的。
话说有些国家就是不要脸,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自从有了这个会议以来,他们国家就十分不服气,每年都来找茬,年年被教做人,不知道是对战胜时砚院士有怎样一种执念呢?
网友们津津乐道,业内人士却非常期待时砚和时临二人的专场演讲,期望从中得知未来一年甚至几年内,全世界医药研究的新方向。
但他们可能不知道,被他们期待的二人,正在家里发脾气呢。
时临指着已经是孩子他爷爷的竹明玉鼻子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不是说好了,你爸写的狗屁回忆录,严重歪曲事实,直接跟着他进棺材吗?怎么还偷偷摸摸的拍成电影了?
要不是今儿上映,我偶然得知,是不是就要被你瞒着一辈子?”
当年竹荣的回忆录定稿后让时砚和时临瞧过,两人对其他方面都没意见,唯一的一点,在竹荣的描述中,他和闻时薇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二人深深相爱,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分隔两地,堪比当代牛郎织女。
当时就将时砚二人给气的不行,两人联手将竹荣揍的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并且让竹荣写了保证书,保证那劳什子回忆录不会给其他人看,最后会随着他入土。
结果呢?
竟然拍成电影了,就定在国庆档播出,这几天的广告打得铺天盖地,时砚和时临两人傍晚散步,顺便给时云送吃食的路上,就被巨幅广告词给震的三魂出窍。
广告上说:“根据真实故事改编,一代上将竹荣和著名爱国女商人闻时薇的感人爱情故事,这个十一,等你来哟!”
时临还能骂几句,时砚一言不发,竹明玉就知道他舅舅是真生气了,于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儿似的,颤颤巍巍从兜里小心翼翼摸出一封边沿泛黄的信交给时砚。
“我爸说,您生气的时候给您瞧。我爸还说,他就担心他离开后我妈活不下去,给她找点事情做……”
好吧,这话竹明玉觉得他爸自己都不相信。
竹明玉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只希望他爸留下的后手对舅舅有用。
时临舅舅脾气温和,一辈子都没对人大声说过话。
时砚舅舅不一样,时砚舅舅看着脾气温和,但谁都不敢真惹他生气,就连在国际上能仰着鼻孔看人的时云小姨,都很怕时砚舅舅生气。
甚至他爸,也是怕的吧,否则不会留下这一手。
时砚看完信,的确不对着竹明玉生气了,但他对已故的竹荣更生气了,没想到对方临死前还耍这些小聪明。
不过时砚不慌,竹荣虽然不在了,但闻时薇一个将近百岁的老太太,一天到晚沉浸在赛马,参加时尚晚宴中,有的是精力对付竹荣,就算他本人已经不在了。
果然,闻时薇没让时砚失望,竹明玉这边因为父亲的遗言,不得不让人拍了父母根本就不存在,或者说只存在于父亲幻想中的爱情故事,闻时薇那边转头就让人拍了双语版的反爱情故事,希望全球播放。
热热闹闹的,一时之间将观众给整蒙了,一个是上将亲笔所书回忆录,一个是闻女王的亲口讲述,两个人,截然相反的两个故事,观众吃瓜吃了个饱。
时砚兄妹三人从影院出来,遛遛哒哒背着夕阳回家,街上行人脚步匆忙,汽车从三人身边疾驰而过,警卫员不远不近的跟着三人。
远远地听见时临院士说:“竹荣还挺有编故事天分的,要不是知道内情,我差点儿都相信了。”
又听见时云先生说:“你们两个钢铁直男懂什么,那些细节没一个女人能接受,简直像智障一样,是个女人都知道竹荣在撒谎。”
最后听见时砚院士劝两人:“别说了,为这个电影贡献票房的我们更像智障。”
突然,三人瞧着四周的车水马龙,钢筋水泥,齐齐生出了一种感慨:“国泰民安,真好!”
夕阳将三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就像他们漫长的,见证了一个国家兴衰荣辱的人生一样。
这一世,时砚感到生命终结时,特意问了时临一句:“想起什么没有?”
时临点点头又摇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本章医改部分资料来源于百度,加上作者魔改。感谢在2020-10-29 23:55:08~2020-10-30 21:5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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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逍遥游
朝中有人好做官这话一点儿不假, 在外人不知道杜识有和当今天子有过那么一段不打不相识的经历前提下,以为他凭借裙带关系,获得了一个去江南某富庶县做县令的机会。
旁人都以为他是去镀金的, 在地方上历练几年, 慢慢调回京城, 往后就在朝中扎下根了,这是常规操作, 一般朝中有人的都这般行事。
事实上,他暗中拿着皇帝给的密旨,去当地调查一桩欺上瞒下贪赃枉法的大案。
前后经历一年, 就在当地甚至朝中搞出了天大动静,牵连出地方和朝廷官员数百人, 皇帝不得不明里暗里派人保护他的安危,免得他得罪人太多,一不小心被人给搞死。
杜识有由此从县令升任知府, 连跨六级, 仅仅用了一年时间, 朝中无人能置喙此事,杜识有身上依靠裙带关系走仕途的标签彻底撕下来, 彻底展开了他的政治生涯。
知府衙门后院,识滟一身男装大马金刀的坐在杜识有对面, 杜识有龇牙咧嘴道:“阿妹, 你这样子比我还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老杜家多了一个儿子呢!”
识滟懒得搭理,只通知道:“你这里的事了了,我要去其他地方转转,明儿就走。”
杜识有眼中闪过不舍:“不是, 阿妹你真要走啊?要是我再遇到什么危险,没有你在旁边出谋划策,保护我,安慰我,鞭挞我,我心里不踏实。”
自从杜识有走马上任后,识滟就离开京城,四处游历,当然表面上的名义是她出来巡视她那早就开遍全天下的小绣庄。
瞧瞧有没有人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以公肥私,将她的小金库往自家搬。别说有时候兴致上来查查账,还真能查出不少问题。
旁人都以为识滟长公主几乎搬空了太后娘娘的私库,根本就不缺钱花,不在乎那几个小钱,因此放心大胆的中饱私囊,谁知道她就是那么小气,是你的我一分都不会少,不是你的,一个子儿都别想拿。
因此有那运气不好,遇到长公主心情好,想查账的,那是账面上有一丁点儿问题都能被瞧的清清楚楚,被长公主送进大牢,只能悔不当初。
查账游历之余,某天识滟正在杜识有任职的县城附近转悠,掐指一算,哟呵,他哥杜识有有难啊!
还是血光之灾。
这可是老杜家唯一的独苗苗,要是杜识有没了,杜父怕是一口气上不来也能跟着去了,因此识滟脚尖一转,就去给杜识有当了几天护卫和师爷。
彼时正是杜识有艰难的查到证据,将消息往朝廷传的时候,衙门出现内鬼,消息泄漏,相关人等不仅要拦截给朝廷的消息,还要杀杜识有灭口,情形不可谓不危急。
但杜识有也没有一味想着靠识滟,而是自己想办法处理,识滟只不过是在暗中保护一二,杜识有做的很好,这一年跌跌拌拌的长大,成长很快。
于是识滟道:“你身边有陛下特意给你的亲卫队在,比我有用多了。再说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知府大人了,要学会自己处理事情,别想着随时随地撒娇,不庄重。”
杜识有不满意识滟的回答,看向识滟的眼神转为心疼:“哥都听人说了,京城的那些谣言你不要听,他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背后嚼舌根子罢了。
真有本事当面儿说一句我倒还佩服一下呢。
阿妹,不要相信外人说的话,你永远都是我们杜家的孩子,是我杜识有的妹妹,总有一天,哥哥也能为你撑起一片天,让你过上好日子。”
说到这件事,就要从当日识滟在进士游街现身说起,众人一开始的惊讶懵逼过后,终于逐渐注意到识滟的长相。
于是越看识滟的眼睛越熟悉,到底是哪里熟悉呢?
哦,这不就和当今陛下一样吗?
更准确的来说,不就是太后娘娘一样吗?
标准的整整齐齐一家人长相啊!
于是这些人也和杜父一样真相了,他们认为识滟长公主根本就是太后娘娘和旁的男人生的孩子,若是这般说来,以前的所有疑惑全都解开,太后和皇帝对识滟的宠爱就有了源头。
但也有少部分脑子更加精明的,用识滟的年龄往前推,推出了当年的真相。
可不管是那一种人,都对此事讳莫如深。
谁叫太后和皇帝将朝堂把控的滴水不漏呢?人家屁股底下的位置稳得很,除非是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才会拿全家的性命找不自在去寻开心呢!
但到底是有一些流言传出来了,虽然那些流言,识滟压根儿就不会放在心上,但杜识有见不得妹妹受这个委屈,于是心下发了狠的在任上拼命干,就想靠自己为妹妹挣一份前程,本来预计要查两年甚至更久的案子,愣是叫他一年给办了。其中艰辛与风险,委实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明白。
关于这事儿,识滟和杜识有说过两次,但每次杜识有都用一种“阿妹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但是你放心,你还有我”的眼神看着她,叫她不知从何处入手。
于是索性作罢,能让杜识有这个咸鱼上进,也是好事一桩。
于是识滟转而说起另一件事:“爹娘前日来信,托我临行前问一问你,大哥你今年二十有二,到底何时考虑成家的事?总这么拖着不是个事儿,再没个说法,他们打算直接从京城杀过来了,盯着你成亲不可。”
杜识有一噎,看着眼前翩翩君子,走出去比自己潇洒吸引人的妹妹,十分无力的用手捂住额头:“别说了别说了,每回说起这事儿我就头疼的厉害,我现在一心都在差事上,哪儿有心思顾念着成家?”
识滟扇子在桌上轻轻一敲,不是很想提醒杜识有,近几日她在外面转悠,听到不少人私下里议论知府大人的婚事,说知府大人位高权重过了适婚年龄,身边儿连个暖床丫鬟都没有,不是好男风就是不行。
且外人说的有模有样的,什么知府大人身边的护卫队里一个个全是俊俏小哥,脸上稍微有瑕疵的就会被护卫队踢出来,选更英俊的补上,这不是知府大人的小癖好谁信啊?
尤其是最近衙门里还来了一个师爷,长得那叫一个雌雄莫辨,多看两眼魂儿都能被勾走,和知府大人走的很近,两人举止亲昵,还有人亲眼看见那师爷拧知府老爷的耳朵,知府老爷一句重话都没说,只一个劲儿给人家赔不是,哄人家开心呢。
你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就这,还有人巴结杜识有,将自家女儿往杜识有身边送,求杜识有这个皇帝重臣收下呢。
识滟要离开也有这个原因,因为百姓口中那个雌雄莫辨的新师爷,就是识滟自己。不能因为她的存在,破坏了杜识有的婚姻。
但杜识有明显是抗拒的。皱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识滟眼珠一眼,半眯着眼打量杜识有,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哥,你说有人告诉你京城的消息,那人是谁?”
杜识有张张嘴,一个名字在嘴边,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他能编瞎话糊弄识滟,但是他不愿意。当然他的瞎话能不能经受住妹妹火眼金睛的考验也是需要深思熟虑的事。
识滟手里的扇子轻轻敲击在桌面上发出咔哒声,眼神锐利的看着杜识有,声音像是敲在杜识有心尖儿上,让他忍不住颤了一下。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当年恩科考试前,他就是在自家妹妹这种死亡凝视下,硬着头皮被迫提升考试技能的,那些技能实在叫人印象深刻,现在只要稍一回想,就能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识滟不在意杜识有的怂样儿,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了许多东西,比如说对方是个不方便说的女人,说了等于坏了女方名节。
且这人她认识,还身份特殊,否则杜识有不会显得这般为难。心里将符合条件的全部筛选一遍,心里大致有了数。
继续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你中了传胪那年,说要用最鲜艳的大红牡丹花将你包围,让你大大的出一回风头,成为人群中最亮眼的崽儿。
老实说,我认识的人中,最喜欢牡丹的大概就是五公主了吧。”
识滟突然凑近杜识有:“哥,说实话,当时我和爹娘都是工具人,其实你是想让人群中的旁人注意到你吧,比如说五公主。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你还提前抹了防止花粉过敏的清凉药油。”
杜识有的脸瞬间红的跟个猴屁股似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泄气的靠在椅背上,用手捂住双眼,无力的告诉识滟:“咱们家这个身份,不合适。”
杜识有嘴上说相信识滟是她们杜家的孩子,但心里也慢慢回过味儿来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当年妹妹说是救驾有功得封长公主。
但哪儿有一点儿伤没受,就那么巧让她救驾的,一切简直巧的像是为她得封长公主而量身打造的刺杀一般。
因此对于识滟的身份,杜识有也更倾向于是太后和旁人生的孩子。
这种前提下,他作为天子近臣,再娶一个皇家公主,不合适。
识滟瞧杜识有身上这一股颓废劲儿,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无声走出房间。
说实在的,要不是今日突然提起,整个京城怕是没人能想到,一直拖着不相看人家的五公主,和远在天边,心里只有差事的杜大人,竟然暗生情愫。
说起公主,这皇家的公主啊,在识滟这个长姐的带头下,几乎就没一个省心的,与那些被先帝不做人,搞的跟鹌鹑似的乖巧的皇子相比,公主们的行为实在叫人怀疑皇室教养公主的手段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二十岁的识滟长公主整日女扮男装,天南海北的游荡,不时有风声传出,现身某地,吸引了一群当地女子的热情追捧,伤害一地芳心后飘然离去,好几次被当地夫人小姐们追杀。
十五岁的五公主撺掇着上头两个嫁了人的姐姐和她做生意,在长公主的金钱支持下,开设的慈幼院单是在京城,就收养了好几百的女童,得了一个大善人的称号。
整日里为了慈幼院的事情不着家,完全没有一点儿女子该有的娴雅静秀。
在几位公主的带动下,京城女子的风气为之一松,闺秀们再也不以整日待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美德,兴趣爱好广泛了许多,打马球,相约出门游玩踏青,在五公主的邀请下参与慈幼院的建设等等,大街上总算是能看到那些往日里出门都要被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外男看上一眼的女子,给京城添加了一抹亮丽的颜色。
男人们心里很不得劲儿,但没办法,只能眼不见心不烦,谁让这些女子的带头人是长公主呢,那个长在太后和皇帝心尖儿上的女人,谁都碰不得,谁也说不得,那二位见不得任何人说一句那人的不好。
比如去年冬日宴上,有位自持身份的贵女在私下里和人抱怨了一句:“长公主带起的这股风气太过虚浮,叫女子主动敛财,接触黄白之物,俗不可耐,并非长久之计,不可取,众人迟早要受到反噬!”
就被有心之人传到太后耳里,太后当场让那贵女的家人将之带回去:“既然觉得黄白之物俗气,那就一辈子都过清贫日子去吧,想必高尚的很。”
太后说让她一辈子清贫,谁还敢让和太后对着干,让她手有余钱不成?
那家人连夜给贵女寻了一门原本是给旁支庶女准备的婚事,清酸秀才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身的大男子主义气质,家里老娘蛮横不讲理,三间茅草屋晴日漏风雨夜漏雨,一家人靠卖字画为生。
嫁过去想必日子不会好过。
贵女的母亲甚至不敢心疼女儿,她身后还有一大家子,要是为了私下里接济女儿而碍了太后的眼,儿子的前程还要不要了?丈夫的仕途还想不想继续了?其他女儿的婚事还能不能好了?
太后可能明面上不会计较,但只要人家稍微透露出那个意思,有的是人给他们家穿小鞋。那个场景,他们家招架不住。
于是往日在小姐妹圈子里高高在上的贵女,还没和识滟长公主正面对上,就销声匿迹,让众人再一次领略到独属于长公主的影响力。
当然这些识滟都不知道,她还在天南海北的到处溜达。
不过眼下到了太后寿辰,识滟还是要回京一趟,给她老人家祝寿的,这次回来,识滟特意和太后皇帝私下里见了面,一家人心照不宣的说说话,顺便提了杜识有和五公主的婚事。
自家人知自家事,若杜识有自己没能耐,皇帝也不会因为他娶了公主,还是自个儿姐姐的兄长而高看一眼,顶多将他当成个富贵闲人,养一辈子罢了。
但皇帝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就是了。
于是识滟前脚离开皇宫,后脚宫内就传出旨意,给杜识有杜大人和五公主赐了婚,等年后杜大人回京述职时完婚。
谁都知道这事儿和长公主脱不开关系,心里要酸死了。
但酸着酸着,便习惯了。
识滟现在是有自己公主府的人,在这里,她被照顾的非常好,一脚踏进家门,就有软轿一路将人抬回居住的院子,不用她多走一步,净面,换衣,甚至脱鞋,全都有专人打理。
都是太后和皇帝的心意,但她还是觉得没必要。
舒舒服服泡了澡,躺在榻上让漫娘给念京城这一年最新的话本子,漫娘嘟着嘴坐在识滟榻边小声道:“小姐,你下次离开京城带上漫娘好不好?夫人让人给漫娘找的那些男子漫娘真的不喜欢,漫娘就想跟在小姐身边伺候。”
识滟为了方便,出京游玩都是独来独往的,太后派去跟着的人刚出京城就被她甩掉了,带个小丫头片子着实不方便。
再说漫娘到了适婚年龄,有些条件不错的男子求娶,识滟总得给她一个机会不是。
就和手握重权的太后跟前的女官有的是官宦人家愿意求娶是一个道理,如日中天的长公主身边的第一婢女,配一个京城五品官家的嫡子绰绰有余。
漫娘拽着识滟的衣袖撒娇道:“小姐,那些人就是想娶了我,从您这儿得到好处,可精着呢!漫娘才不叫他们占咱们便宜呢!”
识滟摸摸漫娘脑袋:“傻话,那你瞧天下那么多人,全都主动往陛下和娘娘身边凑,讨好他们,不也是为了从他们手里分得好处吗?陛下有说不让分吗?
再者说,你也要为你爹娘考虑,张叔张婶儿就你们两孩子。
你阿弟跟在大哥身边,不出差错,这辈子就在那条道儿上走了,你若有个好归宿,往后你们的下一代才能往更高处走,家里的老人也能安享晚年。”
漫娘情绪很低落,识滟打发她去外面院子里和丫鬟玩一会儿,看着没一盏茶时间就和人玩开了的漫娘,识滟没忍住摇头,这是光长年龄了,心性单纯的很,还是个孩子呢。
正打算趁着阳光正好,鸟语花香,小憩一会儿,外间来报,八公主求见。
不说识滟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之前说起皇家公主不好带,其中还有女主八公主的一份功劳。
八公主两年前因为六皇子一事牵连其中,很是受了一份罪,在处理了六皇子一事后,八公主最后还是被放了出来。
被放出来的最主要的原因是,现有证据表明她牵连不深,对六皇子和先帝之间的谋算一无所知,只凭借一腔热情,被六皇子忽悠的团团转,以为是帮他笼络人才。
这个原因太后和皇帝是相信的,毕竟按照先帝和六皇子的尿性,就连柳贵人也是到了最后才迷迷糊糊知道一点儿,八公主就更排不上号了。
另一个原因乃是八公主的母家程家,官职虽不高,但全家都在军中任职,当时早就投靠了太子,算是自己人,处理八公主要考虑程家的脸面。
八公主人虽然放出来了,可除了一个公主封号,什么实质性待遇都没了。就算这样,这位也能继续搞事,坚持要嫁给陈仕美,对外宣布他们二人已经发生了关系。一时之间不紧丢尽了皇家公主的脸面,宗室女的名声都受到牵连。
这叫人怎么说呢,外人觉得他们二人之间若不是真爱,就是八公主脑子有坑。
当时的陈仕美,可是坚定的六皇子党,在外面上蹿下跳替六皇子拉拢人脉的人事情人尽皆知,六皇子弑父,陈仕美牵连其中肯定没好果子吃,初步判断也要人头落地。
这时候就算是真和陈仕美发生了关系,也恨不得捂死不让人知道才好,非要宣扬的人尽皆知,图个啥啊?
外人想不通,其实八公主的图谋非常简单,她想用这种方法救陈仕美,一个普通平民参与谋反弑君,肯定要人头不保,连向上分辨的机会都没有,证据可能都不需要太充足,有表面上看到的一切足矣。
但一个驸马要是牵连其中,分量又不一样,至少廷尉府会听一听陈仕美的分辨,让人仔细查证真伪。
虽然八公主的想法很天真,但事实证明她的运气不错,因为她的一番骚操作得罪了无数宗室女,宗室许多人给廷尉暗示,让他们将陈仕的祖宗八代都查一遍,查的清清楚楚,就不信陈仕美身上没毛病,最好能查出一些东西,将八公主牵连其中,顺手将两人一并给解决了。
但由于暗示的人太多,廷尉压力太大,查的过于深入,将陈仕美查个底儿掉,确实证明陈仕美身上小毛病不少,还真没参与谋反弑君之中,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六皇子什么都没告诉陈仕美,陈仕美只以为六皇子想在先帝临终前争一争储君的位子,他是为六皇子夺嫡做努力。
且针对这方面,陈仕美也没搞出什么实质性名堂,只不过雷声大雨点儿小,说白了,他就是拿着六皇子的活动经费公款吃喝,狐假虎威,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而已。
这个结果叫人好生失望,一时不知该说何好。
总之,八公主和陈仕美的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最后八公主不明不白的嫁给陈仕美,皇帝为了面子好看,随手扔了一座全家流放,府邸收归朝廷,五年没住人的宅子给人当公主府了事,算是将这个妹妹打发出门,敷衍的态度十分明显。
从那以后,陈仕美就跟着八公主住在京城,过上了悄无声息的小日子。
识滟还真有些好奇对方今儿来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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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招哥妹
时砚再次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半躺在一张靠墙的沙发上,满眼的灯红酒绿,音乐声震的人耳膜疼, 周围全是疯狂跳动的男男女女。
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口干舌燥, 还有些耳鸣,想说什么, 张张嘴发现喉咙干哑,明显是喝多了, 于是挣扎着起身想给自己先倒杯水喝。
结果还没起来, 就感觉有双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条件反射,时砚一把捏住对方手腕, 稍一使力, 房间里瞬间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盖住了所有的声音。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周围的一切好似都停止了一般, 过了大概有两秒, 所有人反应过来出事了后, 有人抢着去开灯, 有人在大声呼唤同伴的名字。
当然更多的是类似于“路少你没事吧?”
“路少你还好吗?”
“卧槽老路你别吓我啊!”的声音。
伴随着声音一起的, 是这些人跟一堆围城的小丧尸似的, 呼啦啦朝时砚所在方向一拥而上,一副为了时砚出生入死的样子。
就在所有人借着昏暗的灯光往时砚身上扑的时候,房间的灯突然亮了, 等众人看清眼前的场景后,都惊呆了。
最后还是一个和时砚一起长大的男人,语气不确定的问时砚:“老路, 这是在做什么呢?要不要兄弟们回避?
还有,咱们都是有身份之人,妞儿要实在不愿意就别勉强了吧,免得掉价。”
当然这人更想说的是,要让你哥知道我带你来这地方,还带你做了强买强卖的事儿,以后我的零花钱大概要彻底断了。
你忍心叫兄弟做圈里最贫穷的富二代吗?兄弟的面子还往哪儿放啊?
虽然他觉得自己很冤枉,他真的就是一片好心,见好兄弟最近忙的很,叫出来一起放松放松而已,没想干什么,甚至连酒都不让对方喝,只给时砚点了果汁饮料。
但,看兄弟这样子,自己只不过离开了两分钟而已,这是又给喝断片儿了!这人心里苦啊!
心里想了这么多,一点儿不耽搁他做事。
很善解人意的将一屋子的人往外赶,前后不到十秒钟,前一刻还热闹的能掀翻房顶的空空间内瞬间恢复安静,时砚耳边回荡的还是女人的尖叫声和震天的音乐声。
也难怪旁人误会,刚才那个试图摸他,被他擒拿住的女人正以一副不情不愿的姿态趴在他身上不得动弹,他的手还紧紧捏着对方手腕,两人衣服皱在一起。
忽略对方眼神里的强忍的痛意和恐惧的话,这可真是香艳的一幕,那人也终于看明白是怎么回事,感情是他误会了,他兄弟就不是个能干出强买强卖事情的男人。
见屋内没了旁人,时砚嫌弃的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这才冷淡的对之前说话的人道:“她先摸我的。”
那女人赶忙从沙发上爬起来,手忙脚乱的解释:“不是,路少,我只是在找车钥匙啊!不是您让我开车送您回家的吗?您都忘了吗?”
时砚当然是……
忘了。
旁边那个彻底搞清楚了事情真相的男子道:“行了,知道你不是有意的,赶快滚蛋!别在这儿碍我兄弟的眼!”
等人出了房间,方才说话的男子坐在时砚身边,这才一脸同情的拍拍时砚肩膀安慰他:“行了,虚惊一场!
你就别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你打小就这毛病,稍微喝杯酒就能断片儿,醒来后根本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寻思那女人没胆子说谎,刚才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不过兄弟,回头你哥问起的时候,千万别将我卖了,要是被他知道我带你喝酒,指定会和我大哥告状的。”
时砚脑袋还嗡嗡的,不想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嘀嘀咕咕,索性一挥手,让这人也赶紧滚蛋。
等听到一声关门的咔哒声,时砚这才将自己在沙发上摊成一张大饼,开始思考目前的处境。
路时砚,今年二十岁,上头还有一个哥哥,汤时诚,今年二十七,两人同父同母,只不过大哥随父亲姓,时砚随母亲姓。
汤家夫妻感情甚笃,两人青梅竹马一道儿长大,长大后又门当户对喜结连理,婚后汤家生意蒸蒸日上,汤父大刀阔斧对企业进行改革,赶上了好时候,顺着时代的风口飞了一把,这一飞,在之后的两代人手里,就没落下来过。
现如今夫妻二人上了年纪,公司的事情全都交给大儿子汤时诚打理。
汤时诚名为实诚,生意场上可一点儿都不实诚。
这人打小就争气,聪慧自不必说,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为人踏实,行事老练,眼光独到,公司到了汤时诚手里,业务范围扩大不少,很多项目做得有声有色。
让一开始并不看好的人也对汤时诚的手段心服口服。
这种情况下,时砚作为家里最小的一个,从小家里父母忙,又因为大哥比他大了将近七岁的原因,他是跟着大哥一起长大的。
有时候大哥汤时诚,在时砚心里就跟父亲似的,那是真的又当爹又当妈,时砚打小对这个大哥就又敬又怕。
但事实上,全家都偏疼时砚,将他宠成了一个任性妄为游手好闲的富二代,这闲着闲着,时砚就跑去娱乐圈儿当演玩儿去了。
汤家人虽然不乐意时砚掺和进娱乐圈的事,但既然孩子喜欢,面上不说什么,该做的还是要尽量做好,让他无后顾之忧玩儿的开心。
尤其是大哥汤时诚,私下成立了一家娱乐公司放在弟弟名下,知道弟弟嫌麻烦不爱管理公司的事,于是又专门聘请了读书时的一位同学来帮忙打理公司业务,用以保证弟弟在圈子里有足够的自由。
可以说,希远娱乐,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是围着时砚打转,专门为他一人服务。听听这名儿,大哥亲自给取的,全是对弟弟未来满满的祝福。
但时砚这人好玩儿,性格不定,在圈子里的人设是煤老板家的傻儿子,圈内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对他只有一个印象:资源好,不管是电视剧电影还是综艺,只要他想,希远娱乐明面上负责人年希宇,都会尽力为他争取。
业务能力杠杠的。
但同时,他上综艺,几乎是以任性,不讲礼貌,不尊重前辈艺人等等一系列黑料出名。
但凡是他演过的角色,几乎都差不多是一个味儿,可以这么说,有那种人物设定和他本人性格极度搭配的,本色出演,完成度非常高,出道至今也算是彻底演活了几个角色。
毫不夸张的说,关于那几个人物的表演,能直接写进教科书,时砚完全可以对任何人拍着胸口说,他是有代表作的人。
但比被他演活的角色更出名的是被他演死的角色,角色性格与他本人南辕北辙,怎么看怎么别扭。
因此,关于时砚到底有没有演技这件事,几乎三天两头被撕上热搜,甚至这玩意儿已经成了一个帮别人转移注意力的万金油借口。
这家的爱豆谈恋爱了需要转移粉丝注意力,时砚有没有演技上热搜。
那家的视帝出轨了需要转移大众注意力,时砚有没有演技上热搜。
这家的流量隐婚生子了需要转移公众炮火,时砚有没有演技上热搜。
那家的当家一哥女票娼上了社会新闻,需要转移群众的关注度,时砚有没有演技上热搜。
反正对希远娱乐来说,自家的一哥时砚从来不缺热度,一年下来,买热搜的钱就省了不老少,能在京城三环内买套别墅住一住。
但这些东西时砚从来都不在乎。谁让他是个打从生下来就注定拥有一切的人呢?
外人不知道他才是希远娱乐背后的老板,一直在猜测希远娱乐这般立捧他的原因。
就这么点儿小事,几乎成了周经贴,每周必须被人巴拉出来讨论一通,不知道养活了多少营销号。
现如今,距离时砚想不开进娱乐圈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名声黑红黑红的,流量丝毫不逊色与圈内顶流,都是被黑出来的,据不完全统计,时砚的黑粉是他正经粉丝数量的二倍。
一度让年希宇觉得时砚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让人自动讨厌的魅力。
可时砚我行我素的很,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
家人觉得这个圈子闹心的很,要不让时砚退圈回家得了,不管是上班还是做什么,家人都是支持的。
本来时砚已经玩够了,觉得这个圈子一点儿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有趣,已经准备退圈回家过幸福的养老生活了,这时候女主云忆安出现在他眼前。
旁人觉得时砚对云忆安一见钟情,处处保护她,照顾她,给她提供便利,几乎将云忆安捧成希远娱乐的一姐,虽然时砚在外的名声不怎么好,但他对云忆安的这份付出,但凡稍有了解的人都自愧不如,一般男人还真比不了。
很多人都觉得他们是真爱。
但事实上,时砚只是稍微让年希宇照顾一下云忆安,怎么就照顾成他的真爱了,他本人完全不知情。
至于让年希宇照顾云忆安的原因说来十分不可思议,因为他一度怀疑云忆安是她母亲在外面和别的男人给他生的妹妹。
不说别的,单就云忆安的眼睛和嘴巴,简直和自家母上大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自从见到云忆安后,时砚的这颗心啊就没安定过。
他当然不希望云忆安是他妈在外面和别的男人生的女儿,但万一呢?
就他妈那个想生女儿差点儿疯魔的态度,万一哪一刻不理智,然后犯了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呢?
因此时砚对云忆安的感情可谓是复杂极了,一边让人在暗中调查云忆安的身世,一边儿让公司的人稍微照顾一下对方,自己悄悄躲在角落观察云忆安的一举一动,希望能亲自从中得到答案。
女主的团队也没错过这个宣传机会,他们让人发通稿,引导粉丝将云忆安的脸和豪门太太路佑雯两人联系在一起。
没过多久外界就传的沸沸扬扬,说云忆安可能是汤家主母路佑雯的亲生女儿,云忆安就是传说中的豪门在逃千金小姐。
记者采访时,但凡提起这件事,上一秒还亲近友好宛如邻家妹妹的云忆安,下一秒就冷着脸甩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这态度可就太有意思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到时候怎么说都是她有理,倒是让不少人真的相信她是汤家千金。
云忆安也因此接了不少好本子和广告,赚足了关注度。
时砚对这些传言嗤之以鼻,压根儿就懒得搭理,继续让人暗中调查云忆安的过往一切。
就在他暗中观察的时候,男女主相遇了,他们一起拍了一部名为《万里长风》的古装大男主权谋电视剧,男主年庭沛饰演的男一号当年就凭借那部片子获得了视帝头衔,而女主饰演的男主小师妹,对男主一心一意,最后还为男主死了一把,圈了好大一批cp粉,女主云忆安也凭借这一角色获得当年的年度新人奖。
两人因戏暗生情愫。
有了心上人的云忆安,就不能继续让媒体瞎写她和时砚那根本不存在的爱情故事了,在云忆安那里,时砚就真是个傻逼煤二代,想泡她,因此不停的给她塞资源,就是一种追求手段而已。
自以为是的富二代都这德行,她顶看不上,但之前为了发展,她没有阻止团队利用他和时砚那根本不存在的恋情炒作维持曝光度,毕竟对方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演技方面都烂的一塌糊涂,但对方身上的流量是真的让人眼馋,谁都想上去咬一口尝尝甜头。
可现如今,她和年庭沛有了感情,两人都有继续发展的意思,就不能这般下去,这是对彼此的不尊重。
于是,当媒体再一次拍到她和时砚一起出入高档餐厅的照片,说两人喜事将近时,云忆安亲自下场打脸,并严厉指责媒体的不负责任。
说实话,这种事都已经成了周经贴,赚个流量而已,各家粉丝早就见怪不怪,都等着他两哪天官宣在一起呢。
这时候云忆安站出来说她和时砚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请媒体不要造谣。
这可就太有意思了。
时砚是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接和年希宇打了个招呼,让他看着办,按照年希宇的能力,不出半天,就能给解决的妥妥帖帖。
但这次年希宇注定要让时砚失望了,因为他压着公司的公关部不让处理这件事,硬生生让这件事在网上发酵了整整一天。
一天后,在有心人男主的操纵下,关于时砚是个假富二代,被人包养,夜店小王子之类的谣言已经传得全网都是,这时候已经过了最佳危机公关时间,就算澄清,愿意相信的人也寥寥无几。
时砚算是被年希宇和年庭沛给联手坑了一把,顺便帮女主云忆安赚足了流量。
等弄清楚原因,时砚简直气炸了,你当如何,自家公司明面上的管理人年希宇,和男主年庭沛,同时喜欢上了女主云忆安。
这对叔侄年龄相当,在家族内是竞争关系,一直互相不对付,本就关系不睦的二人,因为看上同一个女人,相处起来一路火花带闪电,噼里啪啦作响。
在时砚不知道的时候,两人已经暗中较劲许久,但彼此间也非常有默契,就是针对女主云忆安的事情上,都想给她最好的。
然后年希宇给云忆安最好的一切的方式,就是用希远娱乐的资源去投喂对方。
公关的事情也是这样,云忆安亲自辟谣后,特意给年希宇打电话,请他在中间帮忙说和,让时砚不要再去纠缠于她。
年希宇知道他没什么好说服时砚的,索性就来了那么一出,他的本意是想让时砚认清娱乐圈的本质,自己退圈,回去过小少爷灯红酒绿的生活。
等时砚退圈后,他有足够的自信说服汤时诚,让对方将希远娱乐交给自己打理,到了那时,他年希宇才有资格好好和被偏爱长大的侄子年庭沛一较高下。
可他没想到,后面还会有人掺一脚,彻底将时砚的名声给搞坏,也彻底破坏了他的计划。
时砚亲自动手将年希宇揍的妈都不认识后,准备回家找大哥诉苦,让大哥好好瞧瞧,他给公司找来的经理人都是什么神经病玩意儿。
可惜他才走到公司大门口,一个不查,就被男女主的疯狂cp粉泼了硫酸。
由于伤势过重,之后的许多年,时砚都待在国外疗养,对国内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在乎,全部交给最信任的大哥处理。
而被他信任的大哥,一点儿也没让他失望,他慢慢布局,将男女主两人算计在内,等到男主终于功成名就,拿到了影帝头衔,女主也成了一时的票房保证,手牵手在颁奖典礼的舞台上互相深情告白的当晚,让两人的名声扫地,一夜之间背负巨额债务。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大概不外如是吧!
接收完大概剧情,时砚揉揉发疼的脑壳儿,随后听见一声清晰的开门声,就见一个身着西服,脚上一双皮鞋擦的锃光瓦亮,整个人像是从会议室出来的精英男站在自己面前。
时砚缓缓抬头,头疼道:“大哥。”
来人正是时砚那个又当爹又当妈把他拉扯大的大哥汤时诚。
汤时诚二话不说,转身架着时砚就往外走,时砚挣扎两下,对方一转头就给时砚一个“回头收拾你”的眼神。
好吧,这大哥确实不好惹。
行至门口,之前和时砚勾肩搭背的男人一脸讨好的对汤时诚道:“大哥走好,大哥慢走!”
就差一句“欢迎下次光临”了。
时砚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这小子给汤时诚报的信儿。
周助,时砚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和汤家差不多,周家上面有能干,顶事儿的大哥,将周助给惯的遇事儿不动脑子且胆小的很。
至少时砚只怕自家大哥,周助不仅怕他们家上头的哥哥们,就是见了时砚大哥,那也是两股战战,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用周助的话说,他这是得了一种名为大哥恐惧症的病,这辈子没得治,不管是谁家大哥,单就听见这两字儿,他的腿就开始发软。
汤时诚带时砚出了酒吧大门,经理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帮忙开车门,脸上的笑容比见了丈母娘还有殷勤,服务到位,踮着脚,用手贴在汤时诚商务车的车顶,生怕时砚磕着碰着。
时砚非常相信,只要他需要,这人能当场蹲下帮他脱鞋。
这样殷勤的服务,终于换来汤时诚临上车前冷淡的一句“下不为例”。
酒吧经理瞬间笑的像是结婚当新郎似的,对着汤时诚连连保证,肯定不会有下次了。
时砚被汤时诚用保险带牢牢地栓在副驾驶位置上,无奈的用手捂住脸:“大哥你这样说,这家店往后还敢接待我吗?你怎么不让所有酒吧都封杀了我呢?”
汤时诚缓慢发动车子,看都不带看时砚的:“回家还是跟我去公司?”
其实这个问题就非常多余,时砚是宁可回家一个人待着打游戏也不去公司听那些让人脑壳疼的工作汇报的。
可是在他做出选择前,汤时诚淡淡提醒道:“今儿庞家阿姨来家里做客。”
庞阿姨为人热情,对小辈们十分照顾,平常就喜欢时砚长得唇红齿白的小样儿,爱拿他逗趣,直到有一天,时砚母亲路佑雯女士给庞阿姨分享了一本时砚小时候的影集,两个怪阿姨像是找到了同盟似的,每次都试图让时砚按照小时候的穿着打扮,重新出现在她们眼前,让她们回忆一下青葱岁月。
时砚只要一想那个场景,脑仁儿就忍不住开始疼。
于是果断选择跟大哥去公司,最好能在他办公室隔壁那间卧室睡一觉,这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酒没喝多少,这脑壳儿就跟被人凿了几个窟窿似的,疼的厉害。
时砚能感觉到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汤时诚感觉弟弟今天意外的安静,终于在红绿灯时仔细观察了时砚的脸色,发现他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伸手一摸,顿时心下一惊,直接在下一个路口转道去医院。
此时的时砚已经被疼晕过去了。
完全不知道他哥汤时诚被他吓得嘴唇都白了,生怕弟弟出了什么大毛病,又不敢告诉家里人,一个人强忍着心里的恐慌等待检查结果。
而被他担心的时砚此时在意识空间和小甲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小甲委屈的出了小鼻音:“组长,你一点儿都不想统儿吗?”
时砚实话实说:“不想啊,秋东到底怎么搞的?你现在是我的统,还是他的统?若你是他的统,就回去找他,我知道局里的事被他搞定,心里很欢喜。
若你是我的统,我完全不明白,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要知道你以前性格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聪明,睿智,冷静,非常像个人类世界的智者,快穿人最好的伙伴。”
统儿更加难过了,呜咽一声,对着手指委委屈巴巴:“嘤嘤嘤,组长你这个坏人,人家就是你的统啊!我已经记起之前我们之间经历过的一切,而且还和秋东局长的统儿彻底分开。
都这样了,我不是你的统儿还能是谁的统儿?
难道你背着我在外面有了别的统了?你就不能把我当成第二人格吗?我这样不可爱吗?”
一点儿都不!
时砚被嘤嘤的脑壳儿更疼了,一脚将小甲踢进小黑屋,缓缓睁开眼,仔细一瞅,好家伙,直接进了医院。
眼珠子都没来得及转一下呢,就听耳边有人惊喜道:“梦梦,你终于醒了!”
时砚道:“是啊,招妹,我醒了。”
这就是识滟不想直接回家的原因了,因为汤家夫妻二人当年十分想要个女儿,于是给大儿子起了个小名儿,叫招妹。
结果千盼万盼来了个带把儿的,一家人失望之余,就在时砚本人还没有意识的时候,给他穿了整整五年小裙子,将他当姑娘养,一度让外界以为汤家生的本就是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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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一一代
兄弟两报复性的当着病房内小护士的面互相叫了对方小名儿后, 在护士一脸破灭的神色中,汤大哥握着路小弟的手,相顾无言。
这事儿要怎么说呢, 一般而言,在这兄弟两看来,在外面不互相叫小名儿,就是给彼此最大的尊重。
两人相爱相杀了一把。
汤大哥挥手将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的小护士打发出去, 这才抿了抿嘴, 解释道:“你明知道我不是有意的。”
就是见到小弟醒了,人太激动,一激动就秃噜嘴了呗。
时砚很光棍儿的承认:“是啊,我知道,可我是有意的。”
汤大哥将时砚当儿子养,时砚在他这里, 就跟汤大哥那五岁的亲儿子汤浓一个待遇, 可以说汤大哥当年怎么养时砚的, 现在就怎么养汤浓, 都是一个模板出来的。
见时砚这般, 也真的没法儿生气, 于是决定在心里悄悄原谅弟弟这个不经意的小错误。
便非常自然的转移话题:“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就将自己给折腾病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不能回家说?
你不是五岁的汤浓,不知道自己但凡喝一点儿酒就能让你掉一层皮。可着劲儿的折腾自己,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至于自己之前等待检查结果时差点儿腿软这种丢脸的事情就不要在弟弟面前提起了, 免得毁了自己在弟弟心中英武的形象。
“我打电话问过年希宇和周助, 年希宇不清楚, 周助说你最近心情不好。”这是将时砚撒谎的后路都给堵上了。
年希宇是希远娱乐的负责人,汤时诚的大学同学,两人虽是同学, 但之前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年家情况混乱,现在还是老爷子掌家,汤家却已经在汤时诚手里更上一层,两人完全不是一个排面上的人物,汤时诚不是很待见年家的人。
年希宇能屈尊来一个名不见经传,刚刚成立的小娱乐公司打工,是因为他本人在年家没什么竞争力,私心里想利用希远娱乐和汤时诚搭上关系罢了,因此对时砚的事情也算的上尽心尽力。
汤大哥觉得这方面,还是很能信得着年希宇。
至于周助就更不用说了,之前就是他在酒吧被时砚给熊了一顿后,悄摸摸给汤大哥通风报信的,胆子小的很,汤大哥问了开头,他就主动将事情经过一字不漏的全部跟汤大哥交代了。
因此汤大哥现在掌握了不少消息,但他还想听弟弟说一说,若是这个圈子真让自家弟弟不开心,那就要有其他考量了。
时砚不知道他哥心里已经有了一二三个天凉王破的计划,但这件事,他还真没打算瞒着汤时诚。
于是他慢吞吞坐起身,汤大哥将枕头给他垫在身后让他靠着,然后又盯着时砚喝了半杯温水,做完这一切,时砚感觉脑壳儿的痛苦好了许多,嫌弃的看了一眼手背上碍事的针头。
无声的叹口气,转而对汤时诚道:“周助都跟你说了吧大哥,其实我最近一段日子心情不太好,才让他攒了个局带我去散散心。”
汤大哥不动声色,心想周助不仅说了,还说你是因为一个女人才心情不好的。难道自家傻小子终于知道拱别人家的大白菜了?别整这些没用的,你倒是说说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大哥好帮你掌掌眼,免得你又被人给骗了。
偏时砚就是不如他的意,话音一转,问起了另一件事:“那大哥你听年希宇跟你提过,我让他暗中照顾一个新入行的女艺人的事儿吧?”
汤时诚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很快又放松,这么重要的事,年希宇竟然没跟他提过,要知道为了弟弟的事,前日他于百忙之中特意抽时间和年希宇吃了顿饭呢!
时砚看懂了大哥的神色,心里对自己如此熟练的告小黑状,上眼药行为,表示服气,自己可真是个干一行爱一行的小机灵鬼呢。
只见汤大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淡定的点点头:“难道你心情不好就是因为那个女艺人吗?”
否则也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来,回头就让人去查查,若真是自家小弟想拱的大白菜,不论其他,但人品一定要过关,否则就小弟这智商,只怕被人给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呢。
时砚淡定的点头,像是根本就没发现自家大哥会想歪似的,直言道:“没错,就是因为她。”
汤大哥见弟弟这么痛快承认了,心里对这位女艺人的重视又上升了两个度,这还是弟弟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正式承认一个女人呢,可能是动了真心了。
面对弟弟的心上人,汤时诚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保留应有的尊重,谁让他是个开明的家长呢,不能干涉孩子的早恋。
虽然这个早恋发生在自家弟弟二十岁上,但由于时砚在汤大哥心里,那就真是个长不大的傻白甜,二十岁的人谈恋爱,他要操的心,不比旁人家孩子十五六早恋来的少。
说完时砚便低头翻手机,压根儿不知道汤时诚这么一会儿工夫又脑补了什么。手机界面很快停留在某一张照片上,时砚非常光棍的将手机往大哥面前一推:“就她,保证大哥你见了也要不开心,甚至上火。”
时砚给汤时诚看的是女主云忆安的照片。
那个长的和时砚亲妈路佑雯女士几分相似,还利用这点炒作过豪门千金人设的女主云忆安。
汤大哥见着那长相,确实上火,没想到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时砚可不管汤时诚心里在想什么,手里还抱着大哥硬给塞的一个暖宝宝,将事情一股脑儿全说了:“大哥你前段日子不是说让我考虑考虑离开娱乐圈,做点儿正经营生吗?
本来我都打算好了,直接退圈回家,等着你给我安排好一切我照做就行,结果转头就遇到了这个女人,大哥你不知道当时我心跳的有多快。
我就担心这人和咱妈有什么关系,毕竟咱妈想要个女儿的心,实在是……
然后我就让人去调查她的背景,又担心她真是被咱妈抛弃的妹妹,就忍不住让年希语暗地里多照顾几分。我真是越看越觉得她眼睛嘴巴和咱妈像,这心情能好才奇怪呢!”
直接将这事儿推给汤时诚这种有能力有手腕的人,什么查不清楚?偏偏因为怕担心有个万一,破坏家庭原本的和谐而畏首畏尾,在时砚看来着实不可取。
就算那个万一真的出现了,也有汤时诚这种高个儿顶着,他自会权衡利弊,不需要时砚费劲儿巴拉的去操心。
果然,汤时诚看了云忆安的照片,又听了弟弟的讲述,随手操作时砚的手机将照片传到自己微信里,点了保存,又点了转发,对着手机屏幕按了几下,不知道给谁下达了指令,这才收起手机,伸手揉揉时砚翘着一簇呆毛的脑袋。
“这件事就交给大哥处理,你当初就是因为这人临时决定不退圈,现在呢?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你喜欢做什么?有没有具体方向?说出来大哥帮你参考参考。”
时砚就觉得,真就是当爹的都没有汤时诚操的这份儿心多。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说了,时砚自然就不客气:“之前是那么想的,可这不是又过了一段日子嘛!我这想法自然又改了。
我现在觉得娱乐圈也挺好,暂时又不打算退了。”
谁知汤时诚竟然毫无异色道:“那回头让年希宇帮你安排,多接几个你感兴趣的节目上一上,玩儿的开心最重要。”
啧啧,时砚本意是试探汤时诚对他纵容的底线在哪里,结果这人像是没底线似的。
然而还有更过分的,半个小时后,汤时诚直接让秘书将所有办公资料搬到时砚的病房,在vip病房的小会客厅里办公,一心几用,盯着时砚好好休息。
一会儿给削个苹果,一会儿给倒杯水,一会儿给量体温,一会儿还要问问想不想上厕所。
时砚被折腾的一度怀疑他不是小小的喝酒后遗症,而是得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癌症,但事实证明,他从小到大生病,都是被汤时诚这般照顾过来的,即使是个小小的感冒,在汤时诚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也能给人一种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既视感。
这是汤时诚的个人特色,仅针对时砚这个弟弟,没法儿改,改不了。
时砚脑壳儿还有些疼,索性躺在床上休息了一天,被大哥照顾的非常妥帖,等到傍晚大夫检查过后,说时砚随时可以出院的时候,秘书刚好进来对汤时诚耳语了几句,期间没忍住还看了躺在床上无聊到抠脚丫子的时砚几眼。
时砚正感慨脑壳儿清晰没有痛感是一件多么让人快乐的事。
表现的对大哥公事没有一点儿兴趣的样子,就听大哥道:“让家里阿姨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先回家吧!”
时砚关心的唯一一件事:“庞阿姨回家了没?”
汤时诚发出十分明显的轻笑:“回了。不仅庞阿姨回了,咱爸妈也订了今晚的机票,飞杭城去看望爷爷奶奶。”
时砚彻底松了口气,实在无法面对那个总想让他穿女装的妈,关键对方拿捏时砚的手段十分让他头疼,不哭不闹不歪缠,就用充满希冀和委屈的眼神瞅他,一度让时砚怀疑他妈才是真正应该拿奥斯卡小金人的那个。
这演技,绝了。
时砚这点儿演技在他妈路女士面前,什么都不是,连弟弟都算不上,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直到回家吃饭洗漱后躺在床上,时砚还在感叹,这次的身份实在有利于让人咸鱼,什么都有人包办,什么都不用他操心的状态,让时砚非常满意。
于是在临睡前,时砚暗下决心,这辈子就痛痛快快当个咸鱼吧。
结果第二天上午,年希宇打电话问时砚:“《我是演员》这期录制的一个演员临时出了点儿问题无法参加,想请你过去救个场。
下午一点开播,那个身份只有两句台词,基本上是没有时间给你排练的,你要不要过去玩一下?”
没错,在年希宇看来,时砚的一切工作都是他觉得有趣,好玩儿,才会接。
否则那些什么大制作,能收割票房的,能拿奖的,或者能爆红磨炼演技的,只要时砚不喜欢,觉得无趣,不好玩儿,就算那是他累死累活,跟人在酒桌上谈合同,喝的胃出血得来的机会,时砚也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这个事实让年希宇一度非常绝望,不过他到底是个狠人,很快就转变心态,随着时砚的脚步走。
就像这次《我是演员》的录制,正常去参加的要么是过了气去推销自己的有实力的演员,要么是身上有流量有话题度的小鲜肉,还有那些没有机会,默默无闻的演员希望借助这个机会翻身。
要么是真有演技,要么是真脸皮厚,不管是哪种,参加之前艺人的团队肯定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但年希宇要考虑的就非常简单了,只有一个:时砚会不会觉得好玩儿。他将条件明明白白的摆出来,去不去由时砚决定。
想做咸鱼的时砚当然是。
同意了。
咸鱼就要有咸鱼的姿态,两句台词的演员,一听就很咸鱼,毫无追求的样子。
司机开车来接,年希宇不放心的跟来,两人坐在后排,年希宇干脆利索的把剧本递给时砚,并告诉他:“四十页中间部分我用红线划出来的两句话,就是你的部分,先大致看一遍,心里有个底。
咱们开车过去的时候节目基本上就开始录制了,进去有专人给你化妆,等拾掇好,差不多也就挨到你们组上场,绝对没有彩排时间留给你。
节目组对你的要求不高,只要到时候能顺利接话就成。”
时砚扫了一眼就觉得这是一场非常有深度的大戏,好几次转场,但他本人所饰演的角色可以说是可与可无,强行删除这么个人,对整场戏都没啥影响。
时砚估摸着节目组请他来,就是看上来他身上巨大的流量价值,不过时砚觉得这次节目组的算盘可能打错了,要知道他出道至今,黑粉是正经粉丝两倍,到时候节目播出,给招来的流量到底是不是节目组想要的,可真不好说。
不过等被年希宇推上台,时砚才发现不虚此行啊,台上和他演对手戏的是楚萌萌和云忆安,台下四位导师之一是年庭沛。
时砚意味深长的朝台下年希宇所在方向看了一眼,若说今天这场景,年希宇本人不知情,那可真就是个笑话。
时砚曾经让年希宇暗中帮助刚出道的云忆安,至于其中帮助到何种程度,却是由年希宇自己掌握的,本来利用公司资源暗中帮助他人,还是时砚亲自吩咐的这种事,必定要向汤时诚这个当大哥的汇报的,可年希宇并没有让汤时诚知道这件事。
这能说明的问题就很多了。
年希宇站在台下,正痴迷的望着上面的某人,突然感觉到有种让他不舒服的打量视线落在他身上,应该是从台上看过来的。正要仔细寻找时,那感觉就消失了。
年希宇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要知道自己站的这个位置黑漆漆一片,看台上非常清晰,可台上看自己,几乎不可能。
时砚缓缓收回视线,刚好到他表演。
楚萌萌饰演的母亲正用慈爱的眼神看向云忆安饰演的女儿,母亲拉着女儿的手,想劝女儿不要太用功:“囡囡啊,不就是一篇期中论文嘛!你单是资料你就查了一周,每天熬到凌晨三四点才睡。
这样不行,每天睡三个小时,对身体不好,你听妈的话,别这么熬着了,回头妈和你导师打个招呼,让他照顾一下你是女孩子。
要是这样你嫌在学校丢人,妈找手底下的研究生帮你写,回头请人上家里吃饭,保证论文写的跟你一样好,你觉得这样行不行啊?”
说着还瞪了一眼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没心没肺打游戏的时砚。时砚饰演的是一个不学无术被父母宠坏了的儿子。
母亲突然上手拽时砚耳朵,指着时砚脑门儿问:“妈刚才说的对不对?你姐都熬成什么样了你也不知道心疼,快帮妈劝劝你姐!”
时砚扔了手里的游戏机,从母亲手里夺回耳朵的主动权,一脸邪气的对母亲道:“学术不端的都给爷爬!”
现场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因为这里时砚本来要接的话非常简单,他只需要很不走心的边打游戏边敷衍:“是,您说的都对,咱们什么家庭啊,干嘛还要累死累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我姐就是想不开,把所有时间都放在读书上,都读成呆子了都,像我这样不好吗?”
但导演没喊停,表演只能继续,楚萌萌饰演的母亲狠狠瞪了一眼时砚这个儿子,转而又对着女儿继续劝说。
时砚任务结束,本想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但副导演告诉时砚:“等会儿还有导师点评,不能缺席。”
好吧,咸鱼也应该有职业素养,于是时砚坐在化妆间继续刚才在台上没结束的一局游戏。
年希宇直接坐在时砚对面,脸色有些难看,强忍着心里的不耐对时砚道:“阿砚,来的路上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你怎么在台上突然给人难堪啊?
你知道刚才要是你的对手接不住你的话,你会得罪多少人吗?”
一局结束,时砚将对手虐的直接举白旗投降,这才满意的收起手机,给了年希宇一个眼神:“可你没告诉我她也在这里啊!”
时砚说的是谁,年希宇心知肚明。
态度从容的解释道:“外人不明白瞎传,我还能不知道吗?路阿姨是什么样儿我又不是没见过,阿砚你只不过是好奇罢了。
既然你对人家小姑娘没那兴趣,干嘛还要回避和她见面?”
时砚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年希宇一愣,这才觉得眼前的时砚似乎与往常有哪里不一样,待要仔细看时,又觉得还是那个人,任性,自由,却也简单好骗。
于是他脸上重新带上温和的笑容:“那你说的是?”
时砚盯着年希宇的眼睛道:“我让你照顾一下人,不是让你无条件照顾她,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目前她从各方面来说,都没有资格上这档节目吧?
将人运作上来,选一个适合她的角色,费了不少功夫吧?”
此时的云忆安,仅有一步出道作品,名为《恋爱甜甜圈》,不说别的,单就这名字,也能知道剧情有多无脑。
何况小制作低成本加上劣质服化道以及无脑剧情,这个圈内某二代闲来无聊想体验剧组生活,临时组建起来的剧组,随意的搞了个团队就开始拍摄的网剧,果然如众人预料的一样没有激起丝毫水花。
但它确实给了当时还是大一新生的云忆安一个走进娱乐圈的机会。可云忆安这样毫无背景的小透明,连公司都是在年希宇的介绍下才签的,这才签了几天啊,要啥没啥,甚至可以说查无此人的小透明,就能走上这个舞台了。
说没人花大力气提携,鬼都不信。
年希宇闻言,愣了一瞬,像是没想到时砚会这般和他说话,但他到底还是有所顾忌,很快便换上了温和的笑:“阿砚,当初是你让我暗中对她照顾一二,或许是我没有把握好其中的度,关于这点我以后会注意。
是,我承认她能来这个节目是我暗中使了力气,但那也是因为我们公司和对方公司私底下达成协议,公司给她提供资源,将来是要参与她所有影视收入分成的。”
关于这点,时砚倒是不知道,不过按照他万事不管的性子,知道才让人觉得奇怪呢。
时砚心里哼哼,瞧瞧,瞧瞧,这就是为什么你是男二的原因了,想追求女主,却白纸黑字要分走她将来赚的钱,人家一开始也许会抱着感恩之心,但时日一久,见着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还没捂热乎就飞走,谁心里会没点儿想法?
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时砚被催着上台参与导师点评环节。
旁人时砚不关心,但到了时砚这里,作为导师之一,同样有很多争议在身的年轻演员年庭沛拿起话筒,好像很感兴趣的问他:“路时砚,我听说你是圈里有名的煤二代,行事作风很是嚣张,这是真的吗?”
现场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时砚挑眉,觉得这事儿有趣,于是他回答:“有一点我还是要纠正的,我不是什么二代,是货真价实的一代!”
年庭沛追问:“说说看。”一副非常好奇的样子
时砚也不客气的自曝身家:“我今年才二十岁,杭城中心五套房子,上百万的名表房间里摆不下,为了停放我的豪车,专门在杭城商业中心修建了几千平地下停车场,可这都不是我父母给我的,而是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现场一片哗然。
年庭沛眼神闪烁:“是真的吗?”
时砚点头:“当然,都是我自己努力做梦梦出来的,自封梦一代有问题吗?”
年庭沛,包括现场很多人脸色,在听完时砚的发言后都表现的很有意思,但最让时砚感觉有意思的,竟然是年庭沛不认识他。
怎么说,那也是年家的继承人之一,一个圈子里的人,竟然不认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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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良心痛
又或者, 年庭沛是明知自己身份,想故意为难一下?
问题是,他们二人在此之前无冤无仇,走的也不是一个路子, 他为什么要针对时砚呢?
时砚对年庭沛这人没什么了解, 暂时不下定论, 但他没打算这么简单放过这个试探的机会,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拿起话筒反问年庭沛:“虽然我不懂排个节目和我是不是什么二代有什么关系。
但既然导师你问了,那大概在你看来是有关系的吧, 既然如此,有一个问题我也好奇很久了,想趁着这个机会请教一下年导师。”
年庭沛入行比时砚早,对外的人设是富家公子, 有演技, 实力派, 一出道就在大制作里演了重要配角, 当年就拿了年度新人奖。
圈粉无数,之后上节目, 接广告, 上杂志, 接本子什么的一样没少, 算的上是一线流量里最有演技的那批人。
实力派人设卖的非常成功, 但要说真的很有实力也不尽然, 至今为止,电影电视剧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奖项一个没有,被提名倒是好几次, 次次陪跑,年年各大奖项颁布后的那几天发博内容都没变过:提名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肯定,来年会再接再厉。
豪门出身,为人温和,从不摆架子就是他对外表现出来的形象之一。
因此面对明显不怀好意的时砚,年庭沛像是看不懂事后辈的样子,态度温和道:“请说?”
镜头后,副导演紧张的小声问导演:“还拍吗?”
关键是这种修罗场拍了也不能放出去啊,万一被人看到,不知道要的得罪多少人呢,既然如此,不如不拍,万一将来真的流传出去,他们节目组可就说不清了。
导演一咬牙,摸一把脸上的虚汗,恶狠狠道:“拍!”
万一能放出去呢?这得是多大的流量和爆点!大不了再签一份保密协议。
然后他们就听那个综艺毒瘤问:“年庭沛,我听说你是圈里有名的富三代,外面的通稿都说你行事低调,为人温和有礼。
但据我今日所见,虽然你很低调,但几乎圈里圈外的人都知道你是富三代,做什么都对你礼让三分,是我跟不上潮流,不明白现在的低调怎么写了吗?
还有说你温和有礼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有钱人家的温和有礼是怎么回事,但我们普通人只要上过幼儿园的都知道,你一开始针对我的表现十分尖锐,并不温和。
我觉得你表里不一,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这□□味儿哦,差点儿将整个房间都给炸了,一瞬间不想沾染是非,想迅速离开现场的,八卦的,看好戏的全都精神了。
在场众人心理:既然你们这么努力,那我们可就不困了。
屏息凝神,目光灼灼的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一个是豪门三代,一个是煤二代,一个是努力上进的实力派,一个是任性妄为的圈内毒瘤。
这样两个人,完全想不通他们有什么过节,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味十足。
是的,在场人心里,只能想到这两人之前有仇,且是到了不顾脸面在外人面前撕破脸的地步。虽然不可思议,但圈内这种事情还真就多了,有经验的人甚至有一种见怪不怪之感。
年庭沛的脸皮够厚,被时砚打到脸上了,也只避重就轻道:“我只是见不得有人不珍惜上舞台的机会而已,你们的本子我看过,你的角色只有短短两句话,可你连这个都做不好,上场随着自己心意发挥,视团队努力而不见。
你知不知道刚才你那么任性的一改,可能会毁掉整个团队整整两周辛苦排练?你这是对团队的不负责任,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任。
一时心急多说了几句,出发点完全是为了你好。”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拿着话筒,在现场众人眼中一句一句争辩起来。
时砚道:“就当你说这么多废话是真心为了我好吧!可我还是那句话,可这跟我是不是煤二代有什么不关系?合着我不是煤二代,我不嚣张,你就不能真心为了我好了?这位导师的逻辑可真是感人。”
说了半天也没弄清楚年庭沛针对自己的原因,时砚想起今早临出门前,答应早点儿回家陪大侄子去游乐场玩儿的事情,大侄子长着一张和大哥汤时诚一模一样的小脸,穿着小熊睡衣和自己撒娇的样子。
真是,让时砚忍不住手痒。
和大侄子相比,顿时觉得现场的一切索然无味起来,于是在年庭沛还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时砚直接摆手:“行了,你别辩解了,我懒得听,不服的话欢迎在我有空闲的时候,随时来找我!”
将年庭沛给噎的不轻。
然后真就扔下在场一众人扬长而去,留下现场众人面面相觑。
除了感觉刺激外,对这个结果竟然还有一丝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之感,综艺毒瘤,谁的面子都不给,想怎么浪就怎么浪的路时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这般想着,现场众人眼神难免意味深长的在年庭沛身上扫过,其实路时砚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不少人心里是认同的,但他们认同没用啊,这个圈子里,拜高踩低就这么一回事儿,真说清楚了反倒让人心里膈应。
年庭沛坐在导师座椅上,眼神神幽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起身,对周围的工作人员道:“身体不舒服,想暂时休息几分钟。”
说罢也没等旁人回应,径直离开现场。
鉴于此,导演只能宣布暂停半小时,半小时后继续录制。
时砚出了录制厅,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径直往最近的卫生间方向而去。身后跟着脸色黑如锅底的年希宇,这次年希宇确实生气了,也顾不得是在外面,追着他就问:“阿砚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没长大的小孩子了,刚才我在台下给你打手势,让你别说了,你还越说越带劲儿了是吧?
你知道你刚才这么一搅和,得罪了多少人吗?你知道往后这个电视台的节目都不敢找你合作了吗?”
这人就是这样,即使生气,说话还是留有余地,没有彻底将话说死,给双方存了退路。
但时砚不是个借坡下驴的主儿,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年希宇:“先撩者贱,反正不是我先阴阳怪气的。”
年希宇闭了闭眼,深吸口气道:“确实是年庭沛阴阳怪气在先,但是你擅自改了台词在前,给人家捏住了把柄。
阿砚,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知道今天这一幕被节目组放出去,又要费多少工夫才能平息?你在圈里的名声已经这样,你还……你这样,要我怎么跟时诚交代?”
本以为搬出汤时诚,能让时砚安生一点儿,让他歇口气,没想到时砚回他:“大哥请你们来就是为我处理麻烦的,要是我身上没有麻烦,你们不是都要失业了吗?难道还能指望我大哥那样的奸商白养着你们不成?”
年希宇被气的胸口疼,要不是因为眼前之人是汤时诚当儿子养的弟弟,年希宇真想现场和对方打一架,然后潇洒的将辞呈甩在时砚脸上,一脸冷酷的说一句:“老子不伺候了!”
但是不行!
他还听见时砚疑惑的问他:“发生这种事,难道你第一时间不是去想办法和节目组,还有现场众人沟通,将影响降到最低吗?
你追着我质疑有什么用?除了让你知道你是个打工人的事实,对你毫无益处吧?”
年希宇又是一噎,总算是感受到了方才年庭沛被时砚毫不留情的怼是何感受,这是真他娘的憋屈啊憋屈!
只能咬牙转头:“我这就去处理。”
虽然已经给时砚擦了无数次屁股,但依然每次都很想杀人,令人暴躁,随着时日渐长,时砚能闯出的祸也越来越难以收拾。
让年庭沛一度怀疑当初接手希远娱乐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时砚转身略过卫生间,往前走几步就是拐角,掏出手机,靠在拐角的墙上,点开消消乐,将音量关掉,开始游戏。
这是时砚昨晚发现的另一个乐趣。
一局消消乐还没结束,就等来了他要等的人,年庭沛和云忆安两人不知是相约还是凑巧,齐齐出现在卫生间门口。
时砚一心三用,边听两人的谈话内容,边游戏,顺便给大哥发消息问一问年庭沛的事儿。
打定主意要做咸鱼的时砚,早就决定好,以后但凡有需要,就毫不客气的麻烦汤时诚,免得还要自己动脑子。
那样一点儿都不咸鱼。
手指上下挪动,又消除了好几排的小动物,就听卫生间门口的云忆安小心翼翼的问年庭沛:“年老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给您惹麻烦了,要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和路时砚对上,您还好吗?”
时砚:哦豁,果然不虚此行。
年庭沛声音正常了不少:“不怪你,我相信当时只要是个人听了你和老板的对话,都会挺身而出的。”
随即状似不经意的问:“对了,和你打电话的那个老板就是年希宇介绍的那个经纪公司老板吗?”
云忆安声音里待着几分不安:“嗯,他和年希宇关系很好,两人私下一起吃饭我瞧见过几次。
对了,今天上场前,我好像在后台还看见年希宇了,年希宇一向将路时砚当眼珠子似的,有路时砚的地方就有他,想来我不会看错。”
光明正大偷听的时砚顺利过了一关,直接氪金买了道具,进入下一关,也不忘感叹:“哟嚯,原来如此!”
随后就听年庭沛道:“年希宇那人唯利是图,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手里的希远娱乐从创立起就签了路时砚一个艺人。
公司所有人只为路时砚一人服务,谁都不知两人到底是何关系。他能突然对你上心,介绍你签公司,还主动给你资源,加上你老板现在对你的态度,言语间捧路时砚踩你,还对你进行职场pua,肯定有诈,你一定要小心。
今天在台上你也看见了,路时砚那种人,年希宇还尽心尽力的为他服务,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云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年庭沛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是吗?我的好侄子。”
“是你,年希宇。”
“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
“背后听人墙角的贱人。”
之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和女人大喊别打了的声音。
其实年希宇还真不是背后偷听人墙角,他是突然想起有件事要叮嘱时砚,电话里说了时砚肯定不重视,所以才返回想要当面说,谁知就见到了这么精彩的一幕,连找时砚的事儿都忘了。
真正偷听的只有时砚一个,但他一点儿偷听的自觉都没有,是特意选了这个地方来听的。
时砚身子站直,看着界面上的成功通关字样满意的点点头,悄无声息的从另一头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从刚才的事情中,时砚再次确定年庭沛确实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否则以他们老年家的实力,干不出当面跟时砚对着干的智障事。
年庭沛也不知道希远娱乐背后之人是汤时诚,只以为那真是年希宇的产业,言语间很是打压。
年庭沛和云忆安这时候已经有了纠葛,只不过年庭沛目前看来是利用居多。
一路漫不经心的想着,随手又将新想到的疑问发给了大哥汤时诚,让他有时间帮忙想一想。忽然听见身后有个女声喊他的名字。
时砚缓缓转头,哦,是刚才擦肩而过的女生,仔细一看,这不是舞台上饰演时砚母亲的楚萌萌吗?
说起楚萌萌,时砚之所以记得她,要追溯到当初因为好奇拉人组团拍摄《恋爱甜甜圈》的那个圈内富二代,那人是损友周助的一个堂哥。
剧播出的时候,周助和时砚因为无聊,两人纠结了一帮狐朋狗友共同欣赏,因为剧情过于浮夸油腻,服化道让人连吐槽的欲望都没有,一群人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竟然一口气将剧情一集不落的看完。
硬生生将好几个人给看吐了,之后的两个月,那几人见着云忆安和楚萌萌那种类型的女人,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起的就是无脑剧情,差点儿硬不起来。
因此时砚就对饰演那部剧里恶毒无脑女二的楚萌萌印象深刻,作为女主云忆安的对照组,硬要时砚说点儿什么的话,时砚只能违心的说一句:“相比于女一来说,女二还是有点儿演技的。”
不过两人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
楚萌萌还是一副舞台妆的打扮,见时砚转过身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她,她深吸了好几口气,闭着眼睛又睁开,睁开又闭上,来回好几次,最终还是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近时砚,在时砚一脸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快速上前,踮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着时砚的领口。
时砚今儿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衫。
只感觉对方快速扯动两下,蹬蹬蹬后退两步,一本正经的打量一眼,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视线和时砚意味不明的眼神对上时,瞬间想起自己刚才做了一件胆大包天的事,开始局促不安。
时砚低头瞅瞅被扯得端端正正,左右对称,两边儿外翻的角度肉眼看不出差距的衣领,再瞅瞅对方左手食指一个银白色戒指,右手食指上带着一模一样的戒指,就连戒指所在位置也所差无几。
左手手腕上一个翠绿的镯子,右手手腕有同样的镯子。
再往下看,脖子上装饰用的吊坠整齐的落在锁骨正中间,不偏不倚。
时砚突然就笑了。
将对面的楚萌萌笑的心下一突,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对于我刚才对你做了这样的事,我很抱歉!”
时砚眨眨眼,随手从兜儿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楚萌萌:“有兴趣的话,打上面的电话找我。”
时砚心里啧啧,这都是什么糟糕的对话,不知情的人听了,说不定要举报这里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搞黄色。
名片黑底金字,上面只有一串电话号码,看起来有些神秘的样子,楚萌萌一愣神的功夫,时砚就已经走远了。
呵,强迫症啊,时砚总算是在现实里见到了一个,想多观察观察,为了满足自己这份好奇心,他愿意给对方提供一个工作机会。
时砚给的是大哥身边最能干助,理杨助的电私人电话,是对方特意留给他的,时砚往常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又不想找大哥汤时诚的话,就直接给杨助打电话,效率极高,废话很少,基本上没有对方搞不定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不给自己的联系方式?当然是因为怕麻烦。
要是这点儿小事还要自己来安排,那还怎么咸鱼?时砚决定回头让杨助理多印几张名片交给他,他有预感,往后可能还有使用的机会。
这边人才回家准备带大侄子去游乐园玩,结果在玄关换了鞋,一转身,就见大哥在客厅沙发上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别问时砚是怎么从对方低头处理公务,只留给他一个头顶的状态中看出对方是严阵以待等他的,反正他就是知道。
大哥就跟头顶装了感应时砚的天线似的,时砚出现在客厅的瞬间就抬起头,指着对面的位置道:“坐。”
明显是有事要说的架势。
时砚先发制人:“大哥,是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大哥眼神带着几分打量和探究,漫不经心说出了时砚一直忽略的一个问题:“虽然事实是年庭沛不认识你,但按理来说,你也不认识年庭沛才对。
据大哥了解,你们二人从未见过面,可听你的语气和疑惑,事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时砚:糟糕,忘了这个大哥对自己的关照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时砚:不慌,稳住。
时砚脸不红道:“我去参加节目,导师席上那么大三个字——年庭沛,我又不瞎,还能不知道他是年家的年庭沛吗?”
大哥汤时诚眼眸微眯,没再追着这件事问,只警告一句:“要是被我知道你和周助一起去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认识四六不着的人……”
听听,汤大哥眼里,男主年庭沛就是四六不着的人,还是在不三不四的地方才会认识的四六不着的人。
多狂啊。
时砚连连点头答应,以后要做咸鱼,大哥这个天然的金大腿还是抱紧一些好。
汤时诚这才和时砚说起一件整个圈子里只有时砚本人不知道的事。
“咳,是这样的,你知道咱爸妈的吧,就是想要生个女儿这事,愿望非常强烈,强烈到给我取名招妹。
大哥还记得,妈怀孕那年,信誓旦旦指天发誓说,她做梦梦到一个长头发的小姑娘管她叫妈妈,这回一定会生个可爱的闺女,于是家里给妈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你,起名梦梦。
准备了粉色的公主房,梦幻的公主衣服,为了迎接你的到来,特意将家里重新装修成少女风,连房子外面也装修的跟游乐园的童话公主住的城堡一样,总之吃穿住行全都是女孩子用的,能用到你十八岁。
由于置办的东西太多,主宅这边放不下,特意又买了两套别墅专门放置给你准备的东西。
当时闹的动静很大,一度让外界以为咱们家私下里检查过,那次一定会生一个女孩儿。”
说到这里,汤大哥难免心虚,眼神闪烁一下,面上镇定的很,在时砚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情况下继续道:“结果后来生下了你,爸妈失望之余只能接受现实,之后又说你还小,不懂事,将你当女孩子养,聊胜于无。
后来不管是你满月还是百日宴,你在亲戚朋友面前穿的都是之前准备的女装,平日里也被打扮成女孩子,这样的情况一直到你六岁幼儿园即将毕业,外人都以为咱们家生的是个闺女。
直到有一天,爸妈被爷爷喊去杭城挨了一天一夜的骂,爷爷说爸妈这么下去就将你给养歪了,家里这才慢慢开始改。
可爷爷担心爸妈做事不靠谱,就将你接去杭城跟着他老人家居住,阿砚你很少在这边的圈子露面,直到你进入娱乐圈,几乎没怎么参与过圈子里的活动。
各种巧合之下,阿砚你已经十四年没以汤家人的身份在圈子里出现过。
二十年没以男儿身,用汤家人的身份在圈子里出现过。”
时砚不得不插话:“没记错的话,我今年才二十吧?大哥你这么说良心不会痛吗?”
大哥眼神闪烁了两下,总结道:“所以至今为止,外界都以为咱们家是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这也就是年庭沛为什么压根儿不觉得时砚和汤家有关的原因,谁人不知汤家只得一少爷一千金?
少爷汤时诚那么大个儿杵在那里让人害怕。
千金在杭城陪老爷子很少露面。
脑子没问题的都不会把汤家极少露面的千金往时砚身上想。
时砚再次询问:“大哥你还有爸妈,真不觉得良心会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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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煤二代
汤大哥心说, 痛啥呀?当年整了那么一出,一开始确实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后来被老爷子给骂的够呛, 爸妈想改正来着, 回家就改, 立马改。
结果人前脚回家, 后脚老爷子不放心跟着飞过来, 二话不说, 冲进那粉嫩嫩的公主房, 胳膊底下一夹, 拎着你就走, 连个正眼儿都不带看爸妈的。
爸妈给你置办的那些衣服玩具生活用心, 老爷子是一样都看不上, 冷冰冰的吩咐保姆全部扔了, 免得看着碍眼。
要不是家里保姆阿姨认识爷爷,说不定早就报警说有人贩子嚣张到光天化日之下直接进家门抢孩子了。
当年爷爷是真生气, 没想到爸妈那么不靠谱, 两口子在外面忙的昏天黑的,好不容易回家, 还有精力捯饬小孙子,瞧把他小孙子给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男不男女不女的, 这要给孩子整成什么性别认知障碍可就出了大问题了!
于是直接将人带回杭城养着, 那两年内,还不许爸妈去杭城见他,不许看孩子,就怕好不容易该板正了,眼瞧着没什么问题, 万一见着那两糟心玩意儿,又给小孙子回想起糟心往事,对自己的性别产生困惑。
也就是什么都不懂的汤时诚,被允许有空就去杭城看望爷爷和弟弟,那时候的爸妈是真忙,也是真愧疚,只能无条件的宠着这一老一小,好东西不要命的往杭城送,还经常被嫌弃。
但等弟弟在爷爷那边生活了三年后,爷爷身体开始不好,没有精力照顾弟弟,彼时的汤时诚已经是十五岁的小伙子,直接转学去杭城读书,照顾弟弟和爷爷。
他们这种人家的照顾,也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但总得有个信得过的人亲自盯着雇佣的保姆护士,免得他们不上心,亏待家里孩子老人,那时候汤家的生意正处于扩张期,爸妈实在抽不开手,汤时诚就主动从爸妈手里接过了这个重任。
于是汤时诚又一次开始了给弟弟时砚当爹又当妈的生活,搞的时砚五岁之前在老爷子的影响下,几乎没什么记忆深刻的片段,五岁之后,家里最常见的亲人除了每周必须大老远乘飞机来看他的哥哥,就是那个总是笑呵呵的爷爷。
结果在他傻吃傻玩儿的年纪,那个每周来看他的哥哥突然搬进自己家里,开始每天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这个危险,那样不对,要吃蔬菜,不能挑食,天冷了要穿暖和,下雨了要带伞,管的可真多啊。
简直让小小年纪的时砚奔溃不已。
不过有个每天管东管西的哥哥也不是没有好处,时砚在学校跟人打架打输了,鼻青脸肿的回家,本以为哥哥会生气他不听话跟人打架。
结果哥哥拉着他的手问清楚了缘由,第二天带着几个高年级的同学放学去接他,哥哥和他的同学们看起来人高马大,满脸凶相,眼神不善的盯着从他身边路过的每一个同学。
连续三天,将那伙儿打他的同学吓得终于挺不住,全都对他举白旗投降。
也就是那时候起,时砚凭借哥哥狐假虎威,在小学收了第一批小弟,开启了他的纨绔人生。
后来大哥汤时诚知道这件事时,他弟时砚已经是学校里的小霸王,学习成绩马马虎虎,不知从哪儿学来了一身江湖气息,成天在学校里跟人称兄道弟,中二的不行。
汤时诚被气狠了,直接上手给揍了一顿,时砚才消停了一阵子,被汤时诚亲自逮着教导功课,可把两人都折磨的够呛。
事实证明有时候学霸或者学神他也不是万能的,比如教导弟弟读书上,汤时诚就觉得这事比他成高考状元还要辛苦百倍。
最后时砚高考冲刺那段日子,汤时诚一个已经接手公司业务,忙的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的大老板,还要坚持给弟弟讲题,那滋味儿,别提了。
老父亲的心啊。
现在汤时诚可以肯定的说,就是日后他儿子汤浓高考,他也不会那么拼命啦。
不过所幸目前看来,汤浓小朋友的小脑瓜子还是够用的,读书上倒也不用他太操心,真是万幸。
那时,汤时诚对弟弟的期待是国内top3的学校,分数一到直接报考云城大学,这不刚好公司总部就在云城,他还能继续盯着弟弟读书,到时候再将老爷子接到云城疗养,他也不用因为不放心,两头跑。
累的够呛。
但事实证明,他弟的智商还真就不能有过高的期待,高考发挥一般,勉强够上了一本线,云城的好大学是不必想,刚好老爷子也不想离开杭城,于是他弟直接报考了杭城本地的大学。
结果人在学校待了不到半学期,突然闹着要进娱乐圈,一家人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见时砚闹得厉害,态度坚决,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汤时诚还给专门弄了一家娱乐公司,虽然小,但只为时砚一人服务,唯一的要求是时砚的常住地换成大哥汤时诚的家,他要亲自盯着才放心。
也是此时,汤家爷爷才彻底放心小孙子时砚。
心态放松,小日子便过的舒心,生活越发有滋有味儿,有时候在杭城住几天,找老伙计聊聊天儿,有时候跟着儿子儿媳去国外看看花,看看海,过的比汤时诚汤总精彩多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事情,汤时诚挑能说的都给自家弟弟说了,最后道:“总之一开始是爷爷不让你接触云城这边的一切,免得你想起以前的事情把自己给搞迷糊了,后来见你傻吃傻玩儿一点儿不像有童年阴影的人,也懒得向旁人解释什么。
毕竟咱们一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好赖咱们自家人知,又不是演给旁人看的,事事都要向人解释。
所以云城这边知道你存在的真不多,不足一个巴掌之数吧,年家的年庭沛,就这个名字吧?他不知道也很正常,咱们家有几口人,是男是女,真犯不上特意去跟他家解释。”
行吧,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得,时砚还觉得剧情中女主云忆安卖豪门汤家千金人设的时候,外界的反应比较奇怪,真有圈内人暗中示好,送了不少资源的,原来由头在这儿呢。
既然大哥如实告知,时砚这里也有两件事,需要如实告知大哥一声:“哥,今儿我在录制厅大概是闯祸了,不知道年希宇能不能兜得住,要是他那边不行的话,回头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这是其一。
汤大哥听见年希宇的名字,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想起他今早特意让杨助理询问对方关于弟弟说的那件事,对方给的回答看似毫无问题,但他不是很满意。
汤大哥心下决定,要不是看在对方之前工作十分认真负责,本人也有几分能力的份儿上,他就要想办法让对方心甘情愿的走人了。
想这些东西丝毫不影响他宠弟弟的脚步,闻言直接答应:“嗯,回头我会让杨助理亲自盯着的。”
时砚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今年都二十了,想搬出家住。”
嗯?
汤大哥有些不能接受,太突然了,他弟搬到他这里还不到两年时间呢,又要搬出去,要他这老父亲心态一时怎么调整啊?
心酸。
十分心酸。
他这次直接皱眉了,语气也郑重起来:“真要搬出去?”
这是当然!时砚的态度非常坚决。
于是汤大哥微眯着眼点头:“可以,哥会帮你安排好的。”
说完人就转身上楼了,留给时砚一个萧条的背影。
时砚心说,别看他大哥是个外表冷酷,看上去分分钟让人天凉王破的霸总,但内心活动还真不是一般丰富,正常人可能都理解不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大侄子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蹬蹬蹬就顺着时砚的腿往上爬,等人给累的呼哧带喘,终于舒舒服服被小叔叔抱在怀里,享受小叔的投喂,脸颊圆鼓鼓好不容易咽下去,这才小声询问:“小叔,你又惹我爸生气啦?”
时砚觉得他们两人刚才聊的可好了,于是道:“没有啊,你看错了。”
大侄子汤浓踢踢小脚,示意小叔继续投喂,小嘴叭叭不停:“我没看错,我爸就是生你气了,看来今儿去游乐园是没戏了,否则咱们回来肯定要面临来自我爸的狂风暴雨。
哎,为了这个家,我真是付出了太多。”
大侄子觉得他这么懂事,小叔应该再投喂他几颗水果,今儿水果甜度超标,可真幸福啊,想笑。
时砚看大侄子这幅样儿,也觉得好笑。
结果很快他们叔侄二人都笑不起来。
“你让我搬哪儿去?”时砚觉得很不可置信,又理所当然,不愧是大哥汤时诚的脑回路能做出来的事儿。
“隔壁别墅,已经给你收拾的妥妥当当,拎包入住,装修和这边几乎一模一样,保证你不会有丝毫不习惯之感。”
汤时诚解释的坦坦荡荡。
“啥?我小叔要搬走?搬哪儿去?呜呜,我舍不得你啊小叔,你能不能不搬走?”两人是在饭桌上谈的这个问题,大侄子汤浓瞬间觉得酸甜可口的排骨都不香了,整张小脸皱成一团,嘿哟嘿哟开始往时砚腿上爬。
“呜呜,小叔,既然留不住,你走的时候也带上我吧,否则在这个家里,我还有何乐趣可言啊?不敢你去东南西北哪嘎达,汤浓都要跟随你!”
说的跟真的似的,也不知道这孩子哪儿来这么多调调,听说班上来了一个东北孩子,这才几天功夫,不仅影响了汤浓,就是汤家人不知不觉间也被汤浓影响了。
就听他了天凉王破的大哥一脸冷酷无情的对大侄子说:“哪嘎达?隔壁!”
行吧,隔壁就隔壁,隔壁也比现在强,虽然家足够大,住在一个屋檐下,不特意敲门找人,彼此一天到晚可能也见不了两次面,但时砚还是想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原本以为在大哥家吃了晚饭,嘴一抹,拿着钥匙住进隔壁,从今往后就有了自己的私密空间,结果现在,三人在时砚家的别墅一楼客厅,排排坐,等待今晚的电视节目播出。
客厅灯火通明,时砚和汤时诚坐在两边,汤浓坐中间,一左一右握着爸爸和小叔的手,左边儿爸爸闲着的手给拿零食袋子,右边儿小叔闲着的手从零食袋子里掏薯片,一口一口的喂他。
嘿嘿,嘿嘿嘿,汤浓幸福的笑出声,引得爸爸叔叔的视线齐齐落在他脸上,小孩子脸蛋红扑扑的,一脸害羞道:“我可真幸福啊!早知道小叔搬家能这么幸福,早就该让小叔搬!”
这话得来他爸一个危险的冷眼:你在想屁吃。
转头却对他弟时砚道:“往后每天的早饭在哥那里吃,晚饭在你这里吃,这样我才放心。”
时砚:“……”
就,真的很无语。但,这,又当爹又当妈,可能心态上就是不太一样,时砚觉得自己要适当的理解一下。
大侄子已经高兴的扑腾着一双小腿儿在沙发上晃动。
汤时诚见他弟没出言反对,嘴角向上翘起,心情明显很好的样子,难得温柔的捡起桌上擦过桌子的抹布细心的给儿子擦了脏乎乎的小嘴。
大侄子很享受来自于爸爸的服务,心情好的能直接原地起飞,要不是有时砚在下边儿拽着手,说不得已经在空中美得冒泡了。
时砚:算了,难得糊涂,就当没看见好了。
结果旁边两人的开心也没持续多久,节目看了一半,大侄子手里的薯片就被他生气的扔了出去,旁边的大哥面色也很不好看。
因为此时电视上播的刚好是《我是演员》时砚上场的那段,确实有趣的很,台上时砚的表演只有一句话,台下和导师的针锋相对被剪辑的七零八落,整整占据了两分钟之久。
按照剪辑出来的这版看,导师年庭沛跟个白莲花一样无辜,本身出于好意例行提问且关照时砚,结果时砚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在台上追着导师咬,出言不逊,神情桀骜,讨厌的让不明真相之人咬牙切齿。
说不是有人特意搞他,很难让人相信。
大侄子不懂这些,只生气的扔了手里的零食:“哼,这一定不是真的,小叔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小叔根本没有阴阳怪气一套一套内涵别人的智商,他只会跟人家蛮干。
一般人他懒得搭理,要是真生气了,也只会直接上手揍人,要不是身边有人拉着,不定被人卖了多少回了!
爸爸,他们欺负小叔,你快想办法啊!”
时砚:“我可真是谢谢你相信我!”
大侄子汤浓:“不客气,谁让小叔你是咱们家最不聪明的人呢,将来等我长大了,还会继续保护你的,小叔你别怕!”
怕倒是不至于,就是有些意外还能在正儿八经的电视节目上看到自己的表演,还是被剪刀手用移花接木手段剪出来的表演。
还挺带劲儿。
要知道这件事时砚可是提前和汤时诚打过招呼的,杨助理亲自盯着,还能出意外,确实有点儿惊讶。
时砚原本以为电视台最好的做法是直接删掉他那紧一句话的戏份,自然而然的剪掉他在节目里的存在过的痕迹。
但今晚汤时诚带着儿子赖在这边吃了一顿开锅饭后,十分突兀的提出要一起看看时砚上周录制的节目。
汤时诚那般说的时候,时砚猜测,对方应该是和电视台对接好了,会想办法扭转他在节目中的形象。
但汤时诚竟然翻车了!
时砚不用想都知道汤时诚这会儿的脸色有多难看,一转身,果然见对方起身去窗边打电话。不用太过仔细听,就能听见:“杨助理,今晚这事儿,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要你半小时内解决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时砚随手点开一个社交软件,热搜前十里就有三个关于他的黑热搜,第四十几还有一个关于时砚所在公司希远娱乐的热搜。
由于热搜出现的太及时,速度太快,一瞧就是不知道何方热心人士,出于何种目的买的,不过这一点儿不影响吃瓜群众和相关利益团体纷纷下水。
因为时砚今晚在节目上的表现,已经不是不懂礼貌问题了,而是人品和三观都有极大问题。
足以让无数人喊出那句:“滚出娱乐圈!”
随手点开另外几个平台,几乎是联动性的推出了时砚的相关黑热搜,来势汹汹,一副要将时砚给锤死,再也没有翻身之力的架势。
这场舆论战时砚要是输了,往后在这个圈子里的名声算是臭大街了。
一般情况下来说,由于时砚之前行事嚣张,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无意间惹了有这种能力之人,一时半会儿,短时间内肯定不好找出事情背后的推动者。
但这会儿时砚几乎不用仔细思考就确定了一个人——年庭沛。
至于这人针对自己原因。
时砚危险的眯起双眼,他觉得,是时候让年希宇来赔偿这笔精神损失。
这头正想事情呢,大侄子肉乎乎的小手就贴到了他脸上,小孩子一脸心疼的捧起他的脸道:“小叔,要是爸爸不行,没办法保护你的话,你只能再等几年,等我长大,我保护你和爸爸!你别难过啦!”
把时砚说的哭笑不得。
正和大侄子两人逗趣呢,就听见电话铃响了,时砚都不知道年希宇这人到底怎么想打,工作能力肯定是有的,但对时砚的事情这种逐渐怠慢的态度,时砚本人是看不上眼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至少二十分钟,对方这才姗姗来迟一个电话。
“阿砚,那天在《我是演员》录制现场的视频被人恶意剪辑播出来了,我正在组织公司的人进行公关,这段时间你不要在公众平台发布消息,你的对外个人账号公司暂时替你保管。
明明之前已经和节目组说好删掉你出境的所有镜头,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我这边要全力以赴处理这件事,有什么咱们回头再聊。”
最后习惯性的加上一句:“阿砚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说完直接挂掉电话。
时砚啧了一声,他觉得是时候让人知道什么才是对待衣食父母最正确的态度,年希宇这样的可不行。
他是一点儿不着急,但网上早就炸了,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叫他滚出娱乐圈都能归类到好听一栏里去。
连累时砚家人和十八辈祖宗一起受累。
在营销号的带动下,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还有键盘侠逐渐开始下场,瞬间让这场早就有预谋的针对时砚的行动走向高、潮。
几乎所有利益相关者都下场带节奏了,仅微薄这一个阵地,不到半小时就出动了几百个百万粉丝的营销号,还不算其他平台。
今晚的《我是演员》网络点击率在短短二十分钟内,突破千万大关,这可是真实数据,没有一点儿水分的那种。
时砚的排面儿可见一斑。
见此情形,有人已经在家里开香槟庆祝,有人开始着手准备吞并时砚离场后的蛋糕,既得利益者开始狂欢。
然后,事情距离发生过去二十三分钟的时候,网上关于时砚的所有消息瞬间消失,各大平台输入路时砚三个字,就像是娱乐圈查无此人的样子,什么都搜不出。
狂欢者们愣住了,吃瓜群众愣住了,键盘侠也愣住了。
与此事无关的吃瓜群众自行退散,键盘侠骂骂咧咧的回归本就不算幸福的现实生活,只余下利益相关之人心下思绪万千,心惊不已。
全网删除时砚所有信息,可真是大手笔,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但这个处理办法实在过于简单粗暴,没有留下一点儿关于时砚本人的信息,好的坏的都没了。
要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混,最忌讳查无此人。黑红也是红,也是流量,也能变现,不管怎么说,都比查无此人强。
这般处理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这个煤二代真的有什么不得了的背景吗?
不可能的!
要是他真有背景,出道后就被人黑,被职业黑子整整追了两年,不可能毫无动静。
早干什么去了?
要时砚说,当然是因为他本人不在意呗,没进心里,自然无所谓。
时砚看着自己手机瞬间收到的无数消息,不用点开都能猜到是为了打听他身后到底靠上了哪座大树。
这时候来消息试探的,绝对是心虚之人,时砚将这些人全部记在小本本上,转头就交给脸色依然不好的大哥作为感谢他出手的礼物。
啧啧,庸俗,这些人就不能一条道儿走到黑,坚持自我吗?这般墙头草行径,着实让时砚觉得无趣。
既然无趣,还是让大哥快些处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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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风波未波平
不到半小时, 这场风波明面上看就彻底平息了,快的不可思议,但事实上, 只有参与者们自己心里清楚到底有没有真正过去。
大侄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安慰完了小叔, 生气的关掉电视,窝在小叔怀里开始打瞌睡, 脑袋一点一点的, 人迷迷糊糊坚持,跟说梦话似的:“我爸不行啊小叔,你还是等我长大保护你吧!
你说你怎么这么好欺负呢!”
时砚心说你可真是时刻不忘埋汰我几句, 一手在大侄子后背轻拍几下,孩子很快陷入沉睡, 半边脸靠在他肩膀上睡得可香了, 不一会儿功夫哈喇子就沾湿了时砚的衣服。
面上嫌弃, 手下动作轻柔,将人抱上楼, 转弯,左手边第二间房,因为和隔壁大哥汤时诚家一模一样的布置, 时砚推开房门, 对于这里是大侄子房间的事毫不意外。
给大侄子脱了衣服鞋子塞进被子里, 留了一盏柔和的床头小夜灯, 轻轻关上门,又去自己房间洗漱换衣,过了将近小一个小时,这才慢悠悠下楼。
楼下大哥汤时诚正和那位工作能力杠杠的杨助理说话呢, 两人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不想打扰人,也是不想被其他人听见他们谈话内容的意思。
时砚心里就无奈了,你说这家搬得到底有个什么意义?难道就为了多一间晚上睡觉的房间吗?但时砚还真不敢说,若是说了他大哥心里不乐意,那折腾劲儿就别提了,尤其是他还有折腾的能力,确实挺烦人的。
时砚没有放轻脚步,楼下那两人听见动静停下讲话,大哥汤时诚见弟弟边走边擦头发,伸手招呼:“说了多少遍,洗完澡头发吹干再出来,就是不听。
过来哥给你擦。”
时砚没有拒绝,坐在大哥刚才坐过的地方和杨助理大眼瞪小眼,汤时诚正温和又娴熟的替他擦头发。
这就是汤时诚在家的常态,别瞅他在外面风光无限,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回家就是个老妈子的命,时砚,汤浓,都是被汤时诚这么伺候过来的,操心操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要说这都是有原因的,以前汤家父母忙,老爷子又在杭城休养,家里两个孩子就交给保姆照顾。
时砚两岁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利索,还是渴了饿了自己说不清的年纪,调皮的很,为了照顾他,家里专门请了两个保姆,有一回不知道什么原因,差点儿让家里保姆拿针扎了,刚好就被汤时诚给撞见。
打那以后汤时诚就留下了心理阴影,一开始对于弟弟的事情必须亲力亲为才能放心,后来好了点儿,但还是能自己做的不劳烦旁人,自己做不了的,也尽量在他眼皮子底下。
时间久了,就成了一种很难改掉的习惯。
就连大哥前年和大嫂离婚的时候,大嫂还调侃大哥:“老汤啊,有时候你这人太能干,让我感觉在这个家里没有一点儿可以发挥的空间。
你这样的性子,就该找一个需要被你照顾,被你放在手心呵护的女人,那样她一定很幸福,我这样的,咱们实在不合适。
但说实在话,你这人是真不赖。”
时砚正是知道这些,才没法儿说他大哥的种种行为。
在汤时诚的这种教育下,他没长成个巨婴,属实要感谢他根正苗红三观正直。
杨助理面对这一幕,心里早就麻木了,要怎么说呢,他跟在汤总身边时日不少了,一开始肯定是非常震惊的,那可是在公司对自己和下属要求极为严格的汤总,不苟言笑,自动制冷剂机,在家里一副贤妻良母样子是要闹哪样?
但时日一久,也就那样吧,可惜连个分享八卦的同好都没有,这种事说出去,别人还以为他在吹牛呢!
说不得还要打趣他一句:不愧是杨助理,连汤总的玩笑都敢开。
就是这么魔幻。
汤时诚在帮弟弟擦头发的同时,对头顶一排排弹幕飘过的杨助理道:“具体怎么回事儿,跟阿砚说说。”
杨助理迅速进入工作状态,态度真诚,表情严肃道:“是。二少,事情是这样,一周前,汤总吩咐我处理您在《我是演员》那边出现的一点问题,因为咱们公司没有和节目组那边相关的资源,且不能让您崩了煤二代的人设,让人知晓您和咱们汤总的关系。
于是我以私人名义约了电视台副台长一起吃饭,说咱两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想让他帮帮忙,副台长的意思是他可以让人将您在节目上的表演剪辑一番,往性格直率那方向上靠。
我想这样也行,毕竟您亲自去了一趟,回头彻底剪没了心里挺不得劲儿。”
杨助理的思路非常顺畅,一件件说前情提要:“那位当时还透露,希远娱乐的年希宇年总早在事情发生的当天就和节目组的导演沟通过,当时两人已经达成了协议,将您的戏份全部删减。
那位给我打过包票,说回头会和下面的导演沟通。为了保险起见,我私下里询问过年总身边的秘书,对方说确有其事。”
时砚听的点头,杨助理这人做事还是很靠谱的,汤家的生意在时砚进娱乐圈前确实不涉及这块儿,即使是后来有了希远娱乐,那也是小打小闹,跟真正做那个起家的根本没法儿比,全靠汤时诚舍得出钱。
正所谓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
还有一个,希远娱乐交给年希宇打理,年希宇直接和汤时诚汇报,杨助理很有分寸,几乎不插手希远娱乐那边的事,因此这方面做起来难免绕一点。
时砚示意杨助理继续说,汤时诚见擦的差不多了,毛巾仍在茶几上,转身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翻开一份不知道什么文件在那边看,像是一点儿不关心这边的事情一样。
两人见怪不怪,杨助理继续道:“今晚事出突然,我们这边目前得到的唯一有效信息,是年家人曾经向电视台施压,才有了今晚的一出。
后续我会让人继续调查。”
年家,家里往上数是做南北杂货起家,十几年前开始往娱乐产业发展,曾经盛极一时,但这几年开始已经有衰落的迹象。
虽说年家人为了这些家产,内部快把狗脑子打出来了,年希宇这样不拿或者说拿不到家庭资源出来单干的是少数,只能说年家一代不如一代,缺少有能力,有魄力的领导人物,要是下一代没有突出的子孙,败落是肯定的。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年家要是出手向电视台施压,杨助理的私人身份确实不够。
时砚问:“知道是年家哪一位出面吗?”
杨助理愣了一瞬,似是没想到时砚会问这么具体的问题,和他以前傻玩傻乐万事不管的性子很不一样,但他依然很快恢复正常:“是大年总。”
大年总,现在正掌管年家娱乐产业的那位,就是年庭沛的父亲,在娱乐圈有点儿呼风唤雨的意思。
等目送杨助理深夜开着他的私人宾利离开汤家豪宅大门口后,时砚心里再一次感叹:这就是汤总身边第一助理的排面儿啊,普通公司小老板自己开宾利都要心疼一阵子呢,人杨助理自己凭借努力奋斗,早早地就开上了。
这潇洒劲儿,距离财务自由怕是不远了。
时砚转头看他哥,虽然面上不显,但还生气着呢,不说时砚都知道原因,翻车了呗,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能让弟弟和儿子跟着一起开心开心,结果净整这些糟心事儿。
两人转身往回走,时砚道:“哥,年家那边没必要这时候针对我,要是想针对早就针对了,所以这次的事我更偏向于是年庭沛那老兔崽子利用他爸的职权暗戳戳搞我。
但说到底,他搞我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简单点儿,什么睡粉,约炮,老赖,乱搞男女关系,被富婆包养,不管哪一种都比今晚好操作,容易实现,且不留话柄,谁让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煤二代呢,你说对吧?哥?”
汤大哥有些惊讶的停下脚步看了弟弟一眼:“连这都能自己想明白,厉害了呀阿砚。”
时砚无语的直翻白眼儿。
看时砚有炸毛的趋势,汤时诚很快转移话题:“不错,是这样,你再猜猜,年庭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两人进了家门,时砚直奔冰箱,翻出一瓶儿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一气儿,长长的吐口气,这才对靠在门框上看他的汤时诚道:“这玩意儿还用猜?
年家内讧的消息就连我都有所耳闻,年庭沛和年希宇都是热门继承人选,在加上年庭沛以为希远娱乐是年希宇赤手空拳打拼来的产业,能不想办法给铲除了嘛!
想彻底搞垮希远娱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希远娱乐唯一的台柱子,也就是我,给搞没了,今晚的新闻我注意看了一眼,很多通稿都在尽量将我和公司往一起牵扯就很能说明问题。”
汤时诚对他弟终于肯动脑子想事情表示很欣慰,以前他就觉得弟弟其实很聪明,但他不愿意用聪明人的办法去解决问题,遇事冲动的很,只想用拳头将对方彻底打服。
而汤大哥的处事手法则完全是另一种极端,若是有人惹到他,他面上不显,但内心信奉的一向都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一套。
他会等着对方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然后让他们以为得到了一切的时候,瞬间让其失去所有,体会那种从最高处跌落悬崖的感觉,那种失落感才是钝刀子割肉,让人痛苦的生不如死。
为此,他甚至会想办法帮助敌人走上巅峰。
汤大哥一向觉得平地摔一个跟头,与巅峰跌落悬崖相比,始终是后者更能折磨人。前者只会让人痛苦一时,后者能让人痛苦半辈子。
他还想夸两句弟弟,顺便教教他怎么处理这种事来着,谁知就见弟弟关上冰箱门,转头对他道:“哥,不早了,你该回隔壁家休息了。”
汤时诚:“……”
用过就丢,这么现实的吗?
时砚:“对了,不要忘了我交给你的名单,抓紧时间处理一下,瞧那一个个心虚的小样儿,上赶着送人头,不要白不要。”
汤时诚:“……”
使唤人倒是顺手,用起你哥来是一点儿不心疼是吧?
时砚:“别处理的太过分,最好将他们利益最大化,不要净想着做一些得罪人不讨好的事,我想要他们公司的一些资源。告诉他们,若是不想被我搞的身败名裂的话,就想办法将那些资源送到我这里。
对了,这是我要的资源名单,发给你了。”
汤时诚:“……”
你还不如说直接让他们身败名裂呢,这玩意儿可比要这些资源简单多了,要知道你这名单里,很多人可是做不了公司的主,甚至他们在公司上层眼里屁都不是,公司凭什么为了一个小喽啰,送出去到手没捂热乎的大好资源?
脑子又没进水。
要是我手底下有这种员工,我第一个要问对方脸咋这么大!
心里吐槽,但汤大哥嘴上却道:“行,大哥尽量。”
时砚满意的点头,就说汤时诚这个大哥能干,这不有了大哥,很多事都不用他费脑子,大哥那边就能想办法给他办的妥妥帖帖,实在让人省心。
于是时砚面带微笑:“大哥,时间不早了,回楼上房间休息吧!”
一句话将汤大哥又给整感动了,之前的憋闷一扫而空,心情愉悦的回房间给弟弟加班。
而一墙之隔的房间内,时砚临睡前写了一封邮件发送至大洋彼岸,关机,睡的美滋滋。
他倒是睡的舒服了,这一夜许多人因为他的存在而彻夜难眠,有倒霉催的大半夜就接到了用时砚名义发过去的措辞客客气气的,关于他们今晚做了什么的所有证据的邮件,别的什么都没说,但这些人已经在想用什么方法能让时砚消气了。
对方速度太快了,彻底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让这些人不得不重新估量时砚身后之人的能量,以及对方能为时砚做到什么程度,这样的时砚,他们是否能得罪的起。
当然大部分聪明人都会选择息事宁人,至于息事宁人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汤时诚和对方的事了,时砚根本不用操心。
为此,忙活了一整夜,带着两个黑眼圈儿的汤时诚,在第二天一大早见到青春洋溢的弟弟时,终于想到成立一间像样的娱乐公司的必要性。
希远娱乐这样小打小闹的,不行。
但时砚一句话就将汤时诚的想法给否了:“哥你先顶一段时间,年希宇你也别动,很快就有人来顶替他的工作。
这段时间就让他和年庭沛那老兔崽子先斗一斗,互相消耗一下,顺便给我免费工作一些时日,就当是他给我造成困扰的赔偿了。”
时砚说的煞有介事:“咱家的希远娱乐啊,将来大有作为啊!可真是让人为难。”
汤时诚难得看弟弟愿意动脑子,对一件事有想法,乐的惯着他,心说大不了自己多关注一下,哪里不合适及时纠正也可。
于是当这天早上,汤时诚去上班,汤浓小朋友去上学后,家里只剩下时砚一人,年希宇带着助理上家里来接他上班时,面色就很精彩。
对方还将时砚当成那个没心没肺傻玩傻乐的公子哥儿呢,试探的话说的都很直白,生怕委婉了时砚跟以前一样听不明白似的。
“阿砚,昨晚的事情是我这边没提前处理好,给你说声抱歉。
可后来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你哥插手了?汤总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否则他从昨晚到今早给汤总打了那么多电话,对方怎么会不接?
年希宇问的挺急切,他可以不将时砚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富二代放在眼里,平日里只要多几分耐心哄着便可。
但汤时诚不行,那是他爷爷都要重视的人物,想要按照计划得到汤时诚的重视和支持,就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能力和价值。
而时砚的存在,就是年希宇在汤时诚那边刷好感的工具,但由于时砚的任性妄为和极度不配合,一度让年希语的计划进行不下去,这让年希宇对时砚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
有些东西就怕习惯,年希宇一旦习惯了他对时砚的这种态度,自己都很难发现其中的改变,时日久了,难免影响到方方面面。
时砚笑眯眯的点头:“你确实处理的不咋地,要不是我哥出手,按照昨晚那趋势,我今儿上街说不定会被人扔臭鸡蛋烂菜叶子,我招谁惹谁了?所以我不打算大度的原谅你。”
又笑眯眯的摇头:“至于我哥怎么想的,这你可真问不着我,你知道我一向对我哥的事不感兴趣,麻烦。你也不用从我这儿打听,我告诉你没用的。”
年希宇心下焦急,深吸口气,面对时砚还要摆出好脸:“是是是,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下次一定不会了。
我这不是昨晚瞧着事情不用公司处理就解决了,想给汤总汇报一下,谁知电话一直没打通,担心出什么事儿嘛!”
时砚心说我哥那是老早就想炒掉你,还不想给你多付一毛钱工资,想着法儿让你主动离职呢,要不是我,老兔崽子你今早就失业了你造吗?
还想打通他的电话,做梦呢吧!
不过为了让年希宇最后这段日子给自己更加卖力的工作,时砚觉得语言上还是要稍微提点一下,免得他整天瞎混日子。
在时砚看来,年希宇的工作能力可不止在他身上展现出来的这些,只不过不用心而已。还能继续榨一榨,能把年希宇的能力榨干最好,榨不干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他在慢悠悠选衣服时,漫不经心的说出了一个让年希宇心惊肉跳的消息:“不过我倒是迷迷糊糊听我哥说什么,昨晚的事情表面上看是有人针对我,但实际上是针对希远娱乐,或者说针对外人眼中希远娱乐的负责人,年希宇。”
时砚随意套了一件飞行夹克在身上,转身好整以暇的看着变了脸色的年希宇:“年哥,我哥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这是被你牵连,纯属无妄之灾?”
年希宇眼神闪烁,他从昨晚的一系列操作中就有察觉,前半夜因为打不通汤时诚的电话慌了神,后半夜回过神后仔细复盘就察觉事情的不对。
当即让人暗中查了死对头年庭沛这几日的行动轨迹,最终确定搞事的是年庭沛,但这也只是他的推测,他没有证据。况且就算有证据又如何,人家一推二五六,说是正常竞争,他也只能咬牙认了。
听时砚这么一说,年希宇心里最后一丝庆幸烟消云散。
时砚歪靠在门框上看年希宇变色,很满意这个效果。
小样儿,为了年家那点儿财产,一个个连脸都不要了,自己在家里争谁也不能说什么,毕竟生的儿子多,晚年为了家产闹的凶这种事很常见。
上面的老爷子一抬手,就是普通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钱,白拿的谁不想要?
“不管你们在家做什么,不要牵连到我身上,我这人懒得很,不想自己处理的问题一般都推给我哥,你要是想直接和我哥面对面交流,我可以成全你。”
时砚留下这句话,先行一步下楼,留下年希宇一个人看着时砚的背影面色阴沉。
今天时砚的工作还是一如既往是他的风格,纯粹贪一个好玩儿。
最近有一档搞的挺火的男团选秀节目叫《爱豆101》,呼啦啦上来一大群青春貌美的男孩子在台上尽情展现他们的魅力,最后淘汰的只剩下十一个可以出道的人选。
花样搞的多,复活又淘汰,名次前后落差大等等一系列组合拳下来,吸引了许多愿意为他们花钱的粉丝。
时砚今天作为特邀嘉宾,要去给这群男孩子探班,陪他们一起参与今天的训练,顺便和他们一起聊聊人生,说说出道后的风风雨雨,鼓励后辈,继续奋斗,努力前进。
刚到达拍摄地点,从大门往里走,一路上所有人看时砚的目光,隐隐带着几分敬畏,不管是谁见了他,都客气的称呼他一声“路老师。”
和之前那种看没出息的煤二代的眼神天差地别,这是一种人本能的对未知而强大的东西的反应。
时砚还是之前那副样子,见到看的顺眼的人点头打个招呼,见到感兴趣的还能停下和人唠唠嗑儿,但大多数时候,不好意思,你谁呀你?
之前众人觉得时砚这样子是没礼貌,没教养,不懂圈内规矩的毛孩子,现在觉得这就是理所当然。
时砚进入化妆间后,节目组的领导们一一过来和他打招呼,就算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也要混个脸熟,话里话外的恭维逐渐从化妆间门缝儿里溢出。
一切都不一样了。
时砚嫌烦,将人推给年希宇应付,转头就接到了来自杨助理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无奈:“二少,有一位楚萌萌女士给我打电话,请问您的意思是?”
像是担心时砚说出什么作死的话,回头被汤总打死一般,杨助理在时砚开口前提醒道:“我是说,您对她有什么工作上的安排。”
时砚道:“当然,那是我给公司挖来的艺人,先想办法让她签到我们公司来,送去培训一段时间,之后我要让她给公司赚钱的。
公司现在养着一群吃干饭的坐等发工资员工,美的他们。”
杨助理沉默了大概五秒钟才答应下来。
因为他听出了时砚的意思,时砚对希远娱乐那边的人不信任,也没打算长久用那些人,且心里已经有了章程,他杨助理只是一个暂时过度的工具人,没有拒绝的权利。
该说不愧是汤总养出来的男人吗?狠起来真有汤总的味儿。
啧,这话怎么听起来哪里不对的样子?
被杨助理惦记的时砚,正一脸邪笑的从兜儿里掏出那张熟悉的,才让人新印的,黑底金字,只有一串儿电话号码的名片,递给一个哭的稀里哗啦像死了爹一样的选手:“小伙砸,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给我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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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墙挖脚
被时砚热情塞名片之人名叫秦晓昊, 根据时砚一上午的了解,此人今年二十,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赚钱养家, 长相十分清秀, 在一群青春又养眼的大男孩中间,长相和性格甚至特长都没什么突出的点。
身后没有签约公司,一路懵懵懂懂走到这一步, 淘汰掉三分之二的对手, 至今留在舞台上,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招黑。
身上非常有话题,每次他本人出现的镜头, 几乎都是腥风血雨, 节目组不淘汰他, 很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就是为了吸引人讨论。
虽然这个讨论度全是骂名。
这么说吧, 秦晓昊此人,非常能扯犊子。
怎么个扯犊子法儿呢, 从一开始的海选活动中,他就凭借一段人让现场评委感同身受, 催人泪下的悲惨打工经历,让评委一度忽略他的专业能力, 大手一挥就让他通过。
那可是海选, 报名选手每人多说一句话, 就能让现场评委多工作好几天的海选,好几个评委愣是被他扯的坐在那儿听了二十分钟的闲篇儿,就可以想象那人有多魔性。
他一路凭借这一手绝活儿,愣是杀进了前一百, 成功走进了真正的爱豆训练营,走进了大众视野,然后他扯闲篇儿的能力被更多人发现了。
不管是谁跟他说话,都能轻易被秦晓昊带节奏,导致一开始只是简单想跟他借卷卫生纸的学员,转头就被忽悠着欢欢喜喜的请他吃炸鸡翅。
一开始想开口点评他表演的导师,自从话语权被秦晓昊掌控,众人就站在原地听了一场长达半小时的单口相声,最后不由自主的开始鼓掌。
就是这么神奇的一个人,在学员内部的人缘挺好,但在粉丝之间,那风评真是差到家了,几乎每一个有他的镜头,弹幕上都是一片腥风血雨。
粉丝之间让秦晓昊滚出爱豆团的呼声,一点儿不比昨晚让路时砚滚出娱乐圈儿的阵仗小。
还是那句话,秦晓昊的业务能力真是马马虎虎,让人看不过眼,距离合格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基础太差,不管他怎么努力,都不是这么几天功夫能弥补的,之前好些淘汰的选手,单论业务能力都在秦晓昊之上。
单是这点,就让很多粉丝真情实感的替自家哥哥委屈,你说你连基本的业务能力都没有,光惨有什么用?我们吃美强惨人设,可我们不吃丑弱惨啊,这完全让人粉不起来,自家哥哥竟然输给这样的废物,怎能不叫粉丝生气?
再说你要是身后有资源捧你,大家顶多酸几句资源咖惹不起也就罢了,但你一个穷小子出生,那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光会耍嘴皮子,连基本的努力和诚意都没有,不骂你骂谁?
于是秦晓昊还没正式出道,也不知未来有没有出道的机会,先吸引了一大批黑粉,这人和时砚一样,绝对是目前圈内少有的黑粉比正儿八经粉丝多很多之人。
如果秦晓昊只是简单爱扯犊子也就罢了。
很多时候他会临场发挥,说一些不知真假的事情,会让在场之人或拍案叫绝,或义愤填膺,但事情根本就经不起推敲,事后仔细一琢磨全是漏洞,学员之间大概都知道他这个毛病,就是爱给人讲故事,真假参半,他自己瞎编的故事。
当时听的有趣也就算了。
但这事儿播出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撒谎,谎话连篇这样的标签就贴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说到底,真是成也扯犊子,败也扯犊子。
时砚刚才就现场听了一段儿秦晓昊的个人秀,被对方讲故事的能力深深吸引,说实在的,时砚觉得秦晓昊这样的人才,那真是放错了地方。
随时随地都能有灵感,还能将故事讲得引人入胜,绝佳的编剧人选啊这是。
很好,希远娱乐就缺这样的人才。
于是时砚对秦晓昊伸出了橄榄枝。
秦晓昊被吓了一跳,虽对外宣传这里的选手是全封闭断网式训练,但要谁真相信这样的话,谁就是傻x。但凡关心这个圈里事情之人,几乎无人不知昨晚时砚身上发生了什么。
秦晓昊没接名片,迟疑的问时砚:“路老师您的意思是?”
时砚眼皮稍微微一抬,看了一眼内心不安,极力镇定的秦晓昊,什么都没说,将手往上抬了一下。
秦晓昊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接过了名片。
时砚见对方接了,没多说废话,转身插兜儿走了,不得不说,这小伙子得自己喜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说话有趣,让人听了就开心。
时砚心说:就算这人以后成了白吃饭不干活儿领工资的,只要他一日还能逗自己开心,他就能养着对方一日。
他可真是个要求不高的好老板呢。
小甲的声音在时砚脑海里悠悠响起:“组长,你是不是忘了,人家还没答应你的邀请呢,想这些是不是早了?”
这种没有悬念的事在时砚这里没什么值得讨论的,他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出来的比我预期的慢了三天,这就是你所谓的升级与新生?”
小甲声音更加幽怨了:“组长你是不是忘了经过这么多世界的历练,你的能力也在不知不觉间提升了?
面对组长你的小黑屋,升级前的我大概还要几个月才能出来吧。”
……
这倒是提醒时砚了,既然这样,按照目前的进度计算,差不多可以申请休假了。
这般想着,时砚作为煤二代嚣张的背影,在众多学员和工作人员的注视下,消失在长长的走廊,走进了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休息室。
年希宇仔细检查了休息室内的设备,确认没有偷拍的不安全设施,这才对时砚感慨道:“阿砚你瞧瞧,只要你稍微漏出一点儿和汤家有关的蛛丝马迹,待遇比之前提高了这么多。
你说你图个什么呀,圈内那么多富二代富三代,打着家里的名号出来混日子,偏你放着家里的资源不用,顶着个煤二代的名头晃悠,谁都想上来撩拨两爪子,憋屈不?”
时砚:“不憋屈。”
反正每次惹事的时候都挺爽,憋屈的应该只有收拾烂摊子之人。
年希宇心说,我知道你不憋屈,但我被你噎的憋屈。
时砚懒得多说,让年希语说重点。
年希宇道:“根据我刚得到的消息,云忆安,阿砚你还记得这人是谁吧?”
时砚躺在按摩椅上闭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点头:“嗯。”
“她的合同从我朋友公司转到了志远文化,一个小时前正式走完合同,是年庭沛在中间牵线搭桥。”年希宇说的心口一痛。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一场空,什么都没捞着,白忙活一场,还有可能得罪汤时诚,年希宇觉得改天或许真要去山上拜一拜去去晦气,最近委实过于倒霉了些。
时砚知道,志远文化,是年庭沛以个人名义和朋友合伙儿开的工作室,挂靠在年父的娱乐公司旗下,利用挂靠之名使用年家娱乐公司的内部资源,对外宣称是不靠家里,和朋友打拼出来的事业,往不要脸方向说,年庭沛就是事业有成型的富家子弟。
成功人士的人设的立的坚固的很,足够粉丝挺胸抬头骄傲的俯视一堆人。
因此云忆安的合同若是转到志远文化,这一局他年希宇就输的彻彻底底。
时砚轻描淡写,连眼睛都没睁开:“转就转呗,花了公司那么多钱,用了公司那么多资源,这都大半年了,还没扑腾出点儿水花,说不定就是个扑街命,红不了呢?
现在转手,及时止损。”
年希宇又一次被噎的说不出话,心说我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来气我的吗?我是想说之前谈好的和云忆安的分成合同要变了啊,若是志远文化往后愿意给云忆安资源的话,我们前期提供的资源就有可能打水漂有去无回了啊!到底能不能抓住重点?
他觉得自从时砚遇到云忆安后,整个人都变了,说话这叫一个气人,以前完全不这样啊。
莫非云忆安真和汤家有什么关系才叫这小子这般暴躁,阴晴不定?不应该啊。不,这事儿还是要留心些,万一呢,那跟着云忆安转走的分成合同就不能随意放弃,还应该再坚持一下,自己私人和云忆安的关系,也应该更进一步。
时砚不用看就知道年希宇在想什么,懒得搭理,催促对方:“别磨蹭了,先去对接一下我接下来的工作吧!趁着这几天我能提起工作的性质,先抓紧把工作完成了。”
年希宇憋屈的打开门后,刚好和在门口踟蹰许久,举起手准备敲门的秦晓昊面对面碰上。
年希宇眼神一厉,声音却温和,如他一向对外的表现:“有事?”
心里则想的是:“你是这里的学员?不懂规矩,不知道避嫌吗?大中午来敲导师门,故意给我们路老师找麻烦是不是?
知不知道给路时砚找麻烦就等于给我找麻烦,他的麻烦最后都会转嫁成我一个人的麻烦!我一个人!”
秦晓昊眨眨眼,他总觉得透过这位传说中的年总的眼睛,看到了一丝无形的杀气。
奇了怪了,之前自己亲眼所见那么多想通过这位年总和路老师搭上关系的,这位的态度都始终如一,温和又有礼。
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哪儿来的杀气?
“我找路老师有事。”秦晓昊礼貌道。
年希宇守在门边没有一点儿让开的意思:“路老师午休时间不喜欢人打扰,有事可以等下午工作时间找他说。”
秦晓昊心里犹豫要不要现在转身离开,房间内传来一道嚣张的声音:“老年,让他进来吧。”
年希宇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从年哥变成了老年,但有什么办法呢?别看时砚说的随意,他敢打赌,要是他今天提出不同意见,时砚能让他当场下不来台,只能打开房门请这个可能随时都会给自己惹来一屁股麻烦的小子进屋。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习惯了这份改变呢?
就在年希宇思考人生的时候,房间内秦晓昊跟扯闲篇儿似的问时砚:“我没理解错的话,路老师您给我名片,不是让我卖身的意思吧?”
时砚心说,你倒是想卖身,我也不能要啊,什么样的身我找不着,要你这整天净会扯犊子的身?偶尔放在身边逗趣还行,买回去叽叽喳喳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太不划算了。
这位也是能屈能伸,时砚还懒洋洋的躺按摩椅上呢,直接拎个小凳子做坐旁边给时砚手动按摩腿,别说,手法还真可以。
大概看出时砚的享受,还喜滋滋的解释:“以前我在按摩城打过工,这一套是跟里面的老师傅学的,那老头子没别的爱好,就爱打牌,哎哟为了糊弄那老头子,我愣是自学了出老千的手段。
您说咱们这些打工人是不是特不容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活不易,多才多艺,艺多不压身嘛!”
这人说着说着就凑近时砚小声问:“路总,您给小的透个底儿,小的这么多才艺,您到底看上了哪一条,小的这就卖给您,回头还能好好学习,加强个人才艺修养,保证让您买的舒心,买的放心,买的不亏心!”
时砚摆摆手,秦晓昊立马结束按摩,从旁边桌子上端过一杯年希宇准备好的温水递到时砚手里,看时砚喝完,转身放下杯子,这才继续给时砚捏腿。
时砚心说,这小子确实多才多艺,就凭这察言观色的眼力劲儿,很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半辈子的人都不一定能有,就为这,回头让人每月多给他开两百块的工资吧。
“不打算继续混男团了?”时砚问。
秦晓昊一副“别提了,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嘛”的表情:“嗨别提了,我当初因为在酒店和客人唠嗑儿太上头,一唠就是两小时,耽搁了传菜时间。
我都做好了扣工资接受批评准备,结果被人在后面告了一状,经理生气之下就将我给开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拿到手就失业了。
这失业了不得继续找工作吗?我这一找就找到那海选现场被人拉去临时组织场外纪律,阴差阳错之下捡了不知道谁扔在地上的入场牌子,问了半天也没人要,我寻思要不我进去见见世面也行,万一现场的导师是什么明星,那可就赚大了。
结果迷迷糊糊的一路走到现在,别说看见我的观众咋想的,反正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您说我一起早贪黑到处给人打工的,第一次站在那舞台上,现在想起来还是感觉不真实。
我这么说您可能不太理解,但我真就觉得自己天生适合默默无闻的站在聚光灯背后,看着别人发光发热,让我自己上,真不行,没那个命。
打第一轮儿我就寻思该淘汰了,赶快淘汰,我还要回去找工作呢,结果老天眷顾,愣是给我坚持到现在,我有预感,这场比赛应该就是我的极限,这次真能回去找工作。”
秦晓昊是真能说,说着还饶有兴趣的问时砚:“路总您能给我提供什么工作岗位?要不要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的工作经历?”
时砚摆手,没必要,真没必要,没那个时间。
“想过认认真真讲一个故事给观众听吗?”
秦晓昊一愣,随即苦笑着摇头:“您也觉得我能扯闲篇儿是不?其实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不这样,我还当过一阵子高冷校草呢,就一天到晚说的话不超过十句的那种。
这不是后来日子实在苦,家里老人躺在病床上起不来,医生说尽量说说话,万一哪一句就被听见能给个反应呢?
后来慢慢的就成了习惯。”
时砚也不细究人家的生活,继续道:“你想吗?”
“我想。”
时砚摆手:“回头记得打电话。”这就把人往外打发。
他倒是一分多余的心都不操,另一头的杨助理不得不开始延展不属于他业务范围,也不在他理解范围内的业务。
接到秦晓昊的电话时竟然不那么惊讶,甚至连给时砚打电话确认都没有,直接想办法将秦晓昊送去编剧培训班,系统的学一些编剧的基础知识。
不过不得不说,二少看人的口味是真的独特。
上一个楚萌萌就够奇葩了,跟有强迫症似的,第一次通话,自己因为有急事,只说了句再见,没等对方客气的回一句再见就接了另一个插播电话。
结果那人愣是等到两个小时后,再次打来电话,只为回他一句“再见”,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还有这一个秦晓昊,他这刚开了个头,稍微停顿一下整理思路,被对方抓住机会,一说就是小二十分钟,连口气都不带歇的,叱咤商场的杨助理差点儿就没找到插话的机会,绝了。
也是个人才。
杨助理心说,希望这两人是真有用,而不是真搞笑,二少难得有兴趣搞搞事业,别被这两奇葩给打击到自信心。
打击是不可能被打击到的,时砚对自己一向自信,自信到了一度让年庭沛觉得他耳朵出问题的程度。
因为时砚的敲打和不配合,年希宇开始用尽全力帮助时砚在工作上发挥最大价值,于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谈下来了一期《自远方来》的飞行嘉宾。
属于临时加塞,机会得来不易。
这档节目是近一年来非常火,有很大群众基础的田园生活节目,节目组有三位固定主持人,以让嘉宾体验乡村生活为主题,期间总能发生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而时砚作为一个哪里好玩儿往哪里凑的人,这种节目自然不会少了他的存在,以往年希宇这个打工仔不够努力,于是他总是与这个节目失之交臂。
年希宇一努力,他这个金主爸爸瞬间就心想事成。
就算是在节目组见到了同样来这边混脸熟的年庭沛和云忆安,也没影响到他的心情。
甚至在年庭沛若无其事的向他递出橄榄枝时,还能十分礼貌客气的表达自己的拒绝之意。
彼时,时砚正蹲在地上研究一窝蚂蚁的行动轨迹,感受生命的力量。突然一只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踩在蚂蚁窝上,瞬间让一个完整运营的蚂蚁王国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时砚想了下,决定还是不要提醒对方,已经有好几只蚂蚁急的开始沿着他裤脚往上爬的事实,让他们双方用自己的方式结束这场恩怨吧。
来人蹲下身,视线和时砚齐平,温声道:“路老师,不知道你如何看志远文化?”
这人正是男主年庭沛。
时砚不做声,等着对方继续,这种小工作室,没了背后依靠的年家大树,基本上是没什么前途的,这有啥可看的?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志远文化家底的人都明白这一点。
就听年庭沛真情实感道:“路先生,你有没有来我们志远文化发展的意愿呢?我听闻过路先生和希远娱乐之间的传闻,但我一向认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单就我亲眼所见,希远娱乐的年总没有让您往更高一步走的能力,您现在虽然有一定的名声和流量,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若想走得长远,迟早要面临转型的问题,可这桩桩件件,年总他办不到。
相信路先生你对云忆安云小姐和年总之间的事情有所耳闻,年总为了云小姐付出良多,但收效甚微。
可云小姐到了我们志远文化,不出一月,已经有了一定知名度,可见差距。”
放屁,全当时砚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糊弄呢。
这是一计不成又来一计,不能毁掉时砚,那就先挖走人,让希远娱乐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彻底逼死年希宇。
这下时砚就能理解之前年庭沛非常果断的将云忆安合同转走的事情了,走了云忆安,整个希远娱乐,再次恢复以往只剩下时砚一个顶梁柱的尴尬场面。
且为了实现他的目标,年庭沛再次发起了攻击,就是这力道吧,可能使错了方向,因此也能看出年希宇对年庭沛的防备到了何种地步。
年庭沛的底裤都被汤时诚那边扒了个底儿掉,这件事年希宇心知肚明,但他从未将消息透露给年家人分毫,就看着年庭沛不断在时砚面前作死。
比如现在,时砚果断拒绝道:“不需要,以往那般,只是我自己不想更进一步,若是我想,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也能心想事成。”
年庭沛:“……”
小伙子你是不是过于自信了点儿?还是说所有的煤二代都跟你似的这样自信的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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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二二代
年庭沛尤不放弃, 继续劝说:“我们公司今年预计开一个重大项目,古装,目前初步打算投资三个亿, 请来的都是老戏骨作配,专门捧几个年轻演员,若是你来我们公司, 我能给你一个男二的角色。
这个项目圈里不少人都知道,你知道每天单是找我打听消息, 想走后门得一个面试名额的有多少人吗?
这是我们准备明年冲奖的项目, 专业评估组评估过, 各方面都有爆的潜质, 这样剧组的男二,可遇不可求。
据我所知,年希宇年总他从未给你接到过这样的角色, 到了我们公司, 我现在拍板就能给你定下。
路先生, 人总要往高处走的, 虽然希远娱乐在尽全力捧你, 但他们的全部力量,也抵不上我们随便一个年度项目。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这种话, 在这个圈子里不合适,您说呢?”
时砚眼瞅着两只小蚂蚁顺着年庭沛的裤脚爬了进去, 非常感同身受的拂去一身鸡皮疙瘩, 认真点头:“你说的对, 非常对,但有句话叫做千金难买我乐意,我就乐意做这个鸡头, 乐意被希远娱乐全公司当一哥捧着,不想去大公司跪舔老板,只为得到一点儿所谓的资源。
在希远娱乐,我想要什么,老板和全体员工尽全力帮我争取,我开心员工们就开心,我难过员工们也会难过,所有人都围着我转。
到了志远文化,还能有这份待遇吗?我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有,对吧?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年庭沛看时砚的眼神,像是看扶不上墙的烂泥,扶不起的阿斗,那股恨铁不成钢的气息不用过多描述就扑面而来,不用仔细体会就能让人感同身受,就连不远处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的摄影师也能感受到年庭沛身上这股幽怨气息。
当事人时砚愣是没被这波扫到,根本就不搭茬,最后扫一眼刚刚又顺着年庭沛裤脚钻进去的两只小蚂蚁,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好心提醒道:“你踩到小家伙们的家了。”
年庭沛一懵,随着时砚视线往下,终于明白自己是捅了蚂蚁窝了,年庭沛的第一反应是快速在上面踩两脚,然后跳开,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时砚:“……”
嗯?大兄弟,你这个应对方法很有问题啊你知不知道?
算了,不管他知不知道,很快对方就当着自己面儿,一脸痛苦,快速弯腰捂住某个重点部位,瞬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姿势奇异的往房间内走。走的时候还要尽量保持作为男明星的优雅姿态,着实不易。
演技还行,最起码现场好几个路过的嘉宾就没发现他的不对,很认真的与他打招呼:“年老师,你怎么了?”
年庭沛硬挤出笑:“刚才在外面蹲的时间太久,腿有些麻,上去休息一下就好。”
年庭沛这会儿不仅感觉重点部位痛,还感觉全身都毛毛的,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自己身上乱跑似的,尽管他知道这不是事实,但人类的共通点之一,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
就像一个人走寂静无人的小夜路时,不停的告诉自己世上没鬼,脑子里便不由自主的想象从旁边的树上,道路边的草丛里,甚至下水道井盖里,或者迎面而来的一辆出租车里,都能随时飘出各种各样丑态百出,将人吓尿的鬼。
这会儿年庭沛不停的告诉自己,才蹲了那么一小会儿功夫,不可能有太多蚂蚁爬到自己身上,可越是这么想,越感觉身上到处都有蚂蚁爬来爬去的难受,光是靠着脑补,年庭沛就将自己吓得不轻,又害怕又恶心。
他只想快速回答房间洗澡换衣服,可谁让他的人缘太好,一路上有无数人面带微笑和他打招呼,若是他没有回应,就会有和他温和有礼人设不符的事情发生,他不想这样。
时砚双手插兜,嚣张又无畏的跟在年庭沛身后进门,看的清清楚楚,年庭沛就是自己吓自己罢了,估计是刚才那一个给咬得够呛,最主要是咬在了重点部位,才让这位这般紧张。
一共就爬上去四只蚂蚁,他起身跳开的时候就抖掉了三只。
至于最后一只,时砚大胆猜测,估计是已经英勇就义了吧。
啧啧,真惨啊。
也不知道是说人还是蚂蚁。
看年庭沛惨白着脸应对众人的关心,时砚脚步一转,行至一楼客厅,和另一位女星打招呼。
“缦姐,刚才路过门口,听工作人员说你演的《三千年的穿越》正在热播,我还没看过这么直白剧名的电视剧呢,刚好这里有投影,不如我们一起来看看吧。”时砚对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和云忆安相顾无言,安静的低头串蔬菜的刘缦道。
刘缦闻言抬头,和时砚的视线对上,发现他不是开玩笑,也没有恶意,只是嚣张的站在那里,安静的等待她的回答,逆光看上去,这个青年仿佛在发光一般,眼神专注的让人心动。
当然刘缦是不可能对时砚有什么特别想法的,这就跟人看见美好的事物,总会忍不住驻足观看一样,她是被刚才的一眼给惊艳到了。
刘缦眨眨眼,声音温柔,十分直白道:“好啊,反正我们今天来也是有任务的,我要和亿安一起宣传一波这部剧,姐还要感谢你帮我们免费宣传呢,要是你今儿吃这个安利,那就更好了。”
说着放下手里的正在串的蔬菜,张罗着调试投影仪。
有个常驻嘉宾听说几人要看电视,过来帮忙,几人共同努力之下,投影仪很快就架设好了,放下窗帘,小小的客厅瞬间自成一体,时砚,刘缦,云忆安三人排排坐,手下一盘需要串的蔬菜和肉食,有一搭没一搭的串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投影方向。
安静,祥和。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常驻嘉宾不放心三人,特意从厨房出来瞧一眼,回去跟小伙伴儿说:“跟村头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起唠嗑儿似的,唠着唠着就没话说了,手里的毛衣也不能停下,有一搭没一搭,一迷糊就是一天过去了,就那个感觉。”
其余两人听了觉得好奇,悄悄去瞧了一眼,回来跟那人说:“何止啊,我光是看着他们三人的状态,就感觉生命进入了安详平和的晚年期,昏昏欲睡。”
时砚三人自然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是怎么形容他们的,时砚只是单纯想亲眼瞧瞧女主云忆安和刘缦的演技而已。
几个月前,云忆安还不是志远文化的艺人,在年希宇的操作下,与刘缦一起拍了这部名为《三千年的穿越》的网剧,双女主,讲述了闺蜜二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双双穿越到不同朝代,见到了不同历史名人,发生的一些啼笑皆非的故事。
目前在青苹果平台播出了四集,没翻出什么水花,甚至有悄无声息播完的架势,投资方坐不住了,想办法将两个女主凑在一起,送上了这个最近大火的节目,希望能起到一定的宣传作用。
而年庭沛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属于加塞,毕竟年庭沛已经是能在《我是演员》那种节目中做导师的咖位了,虽然争议很大,属于市场向资本妥协的人证,但也不可否认他的能量。他来节目的表面目的非常简单,就是带一带他们公司新签约的艺人云忆安,给对方引流。
说白了,年庭沛完全就是为了云忆安才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都不是时砚关心的东西,他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屏幕上。
在时砚看来,这剧的剧本是非常用心的,满满的都是每个朝代的生活细节,几乎没什么错漏的地方,两个演员的演技虽然还有待提高,但也灵性十足,可圈可点。就是这服化道吧,高仿,仿的不咋走心,让人不由自主的出戏,算是全剧最大的败笔。
不过知道这些就够了。
三人安静的坐在客厅看电视,刘缦和时砚的动作几乎同步,两人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手下的动作缓慢而有节奏,不一会儿,桌上的串儿摆了一盘子,都是晚上烧烤要用到的食材。
而云忆安有些坐立难安,她不知道时砚和希远娱乐的真正关系,但背着希远娱乐,悄悄转了合同,面对时砚的时候,总有种心虚的之感。
说实在的,以前她偶然听谁说过一句,说年希宇年总,之所以会照顾那时候一无所有的她,是因为有路时砚私下里的嘱托。
有人便说路时砚对她云忆安有意思。
且这个说法在希远娱乐内部非常盛行,一度让云忆安自己也这么认为。
直到上次在《我是演员》舞台上,云忆安发现时砚看她的眼神非常陌生,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缠绵或者暧昧,直到今天再见时砚,她完全确定时砚对她的想法非常干净,干净到像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既然如此的话,云忆安心里就琢磨开了,当初怕惹上麻烦,为了避开时砚这个不讲理,连年庭沛这种富三代都敢正面刚的煤二代,而转投志远文化的行为到底值不值得。
志远文化背靠年家,能给她提供更多的资源,但同样志远文化旗下像她这样无名无姓之辈数不胜数,想得到某种资源,就要在无数人中辛苦厮杀,何其残酷。
她感觉得到年庭沛对她有点特殊,但这种特殊到底是什么,能维持多久,能为她提供什么,没人说得清楚。
云忆安微垂着头,心里不断寻思神秘的路时砚,和年家的年庭沛,对自己的特殊都是因为什么?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注意的地方?她能利用这份特殊做点什么?
三人心思各异。
洗完澡换了衣服,确保自己私密处没有受到过度伤害,心下大松了口气的年庭沛慢悠悠下楼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临近中午,外面阳光正好,屋内一角窗帘紧密,气氛静谧,三个并不熟识之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
一边看看打发时间的电视剧,一边做家务,顺便聊聊最近的生活工作,像老朋友一般,让经过那一处的人不由自主放轻脚步,不想做出打扰他们之事。
年庭沛眼眸微眯,突然就觉得眼前一幕碍眼极了。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煤二代,他到底凭什么活的这么肆意?
他年庭沛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上次在《我是演员》录制现场,时砚不给他面子,两人差点儿打起来的事他还记着呢,要不是为了大局,时砚这种人,他根本就不屑和对方说话。
一楼,两集电视剧结束,时砚主动起身关上投影仪,打开窗帘,顺便将窗户开了小缝儿透透气,做完这一切,才给另外两人解释:“快吃午饭了,咱们收拾收拾桌子。”
这先斩后奏的行事方式,跟他本人一样嚣张。
刘缦就发现,一旦接受了时砚的嚣张人设,这人做事没有任何解释才是对的,突然这么一解释,她还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贱,人真是贱!
刘缦在心底暗戳戳的鄙夷自己,当初怎么就不让公司给自己也搞这么一个时髦的人设来玩玩儿呢,不管旁人爽不爽,反正她单是在旁边看着就爽到了。
不像自己,非要和人炒cp出圈,现在好了,cp和正牌女友的恋情曝光,不单是影响cp的事业,自己这边事业也一落千丈。
识人不清啊识人不清,怎么就眼瘸到这种程度了呢?
刘缦一边温温柔柔的收拾桌上的杂物,一边心里狠狠地唾弃自己,脸上表现出的却是温柔大方,时刻不忘端着她的温柔人设。
Cp已经炒糊了,温柔的人设不能崩。
为了出名,她刘缦真是付出了太多。
时砚早就注意刘缦的一举一动了,一开始他还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比如对方说话温温柔柔,嘴上说:“慢慢来,不着急。”
结果他回头找抹布的半分钟,这位就手脚麻利的将饭桌包括茶几,还有他们三人用过的盆子,烤串,木签子,以及剩下的蔬菜和肉,全部收拾妥当,桌上干干净净,不见一丝垃圾灰尘,三个盆摞在一起足有半米高,对方轻松端走,像是干熟了似的。
见有人看过去,还能附送人一个温婉贤淑,每一次嘴角上翘弧度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
时砚心里啧啧一声,让一个天生的急性子搞这种慢吞吞的温柔人设,不知道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主意。
时砚手里的抹布派不上用场,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云忆安立马出声道:“给我吧,刚好我去厨房接杯水,顺便拿回厨房去。”
一块抹布而已,没什么可客气的,时砚伸过手,等待对方接过去。
在一旁观察多时的年庭沛把自己的杯子递到云忆安面前:“帮我也接杯水吧!”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云忆安手里已经有了她和刘缦的水杯,最多还能再拿一个水杯或者一块儿抹布,她需要在时砚和年庭沛之间二选一。
年庭沛隐隐挑衅的看向时砚。
时砚给了对方一个“你是不是有病病”的眼神,然后从桌上抽出一个托盘递给云忆安:“很大,足够装十个杯子,顺便将茶几上的水壶一起收了吧。”
自己拎着抹布往厨房方向走,嘴里嘀嘀咕咕:“一块儿抹布而已,又不是腿瘸了走不了,至于吗?
难道现在需要尊老爱幼的老年人的范围已经辐射到二十五岁了吗?我真是替这个正在蓬勃发展中的国家感到担忧。”
二十五岁的老年人年庭沛:“……”
胸口咻咻咻中了好几箭,看时砚的眼神直冒冷气,不只有冷气,还有冷箭。
可惜这些东西在时砚三米之内自动消失,要是时砚有兴致,还能搞一个反弹,让年庭沛自食恶果,不过这属于降维打击,时砚不忍心对普通人使用这些非人类能理解的手段。
中午一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其中一个固定嘉宾对时砚很有兴趣的样子,笑呵呵的问时砚:“小伙砸,我听说你上《爱豆101》做了一回嘉宾,就撬走了人家一个非常有潜力的学员,人家那个学员比赛比到一半儿,闹死闹活的要跟着你回去,要给你当编剧。
还说你是他的伯乐,一定要写出绝佳的剧本儿报答你,最后愣是半途退赛,人节目组为此专门发消息解释了这件事,说你们二人是伯牙子期遇知音,千里马伯乐喜相逢,给你们送上了祝福来着,是不是真的?”
这,话虽如此,但事情时砚是不认的,他只是邀请了秦晓昊而已,后面一系列事情,都是节目组为了利益最大化搞事情吸引人眼球罢了。
问话之人是圈内有名的老艺术家,算得上是这档节目的镇店之宝,别看人家经常在厨房一泡就是一整天,可另外两位固定嘉宾,就是节目组请来专门给他在厨房打下手的。
事实上,这位的眼光毒辣,一眼就能看出一个艺人身上的问题,若是有幸被他指导几句,受益匪浅。
总的来说,是位干货满满又不失风趣幽默的老艺术家。
旁人听老艺术家这般说,不管心里怎么想,都兴趣满满的看向时砚。
时砚咽下嘴里的食物,又慢吞吞擦了嘴,这才对老艺术家道:“周爷爷,您这是要跟我演一个见面不相识吗?今儿一早上我舔着脸进去三次厨房,想给您打打下手,表一下心意,都让您给毫不留情的赶出来了,这会儿还想看我的笑话,能不能行了?回头我可跟我爷爷实话实说了啊!”
时砚话音一落,不仅桌上众人精神了,就连节目组都感觉到了一种名为热搜预定的东西在向他们招手。
集体的心理:“你要这么说,我们可不困了啊!”
老艺术家哈哈一笑,明显心情很愉悦的样子:“节目组这厨房经不起你折腾,小时候住你们家隔壁,你哥高考那几天,你非说要亲手做几道菜,让你哥感受一下你对他无尽的爱意。
结果差点儿烧了你家厨房,连带着我家的卧房都遭了殃,事后你爷爷到处跟人说,谁要是敢放你进厨房,出了人命自己负责,不要找他老头子。”
老艺术家说着将一盘子特意炒的有些焦的鸡蛋放在时砚面前:“知道你喜欢这个口感,周爷爷特意给你炒的,尝尝。”
时砚十分不客气的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细细咀嚼,咽下去后,朝老爷子竖起大拇指:“还是这个味儿,您老人家手艺不减当年!
不过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您还记着呢,不兴您这样翻旧账的啊,当年我可是拿我的压岁钱请人帮您家里重新装修了卧房的。这事在您这里过不去了是吧?”
老艺术家笑的更开心了,隔空指指时砚鼻子:“你爷爷前天和我打电话还说起这件事呢,还说你这个孙儿放出去就跟收不回来的风筝似的,一年到头见不了面,都后悔答应让你出来扑腾了。
早知道将你留在杭城陪他,也比让你哥把你带到云城折腾来的放心。你爸妈当了甩手掌柜,网上那些事,他看了都闹心。”
时砚笑眯眯的,一会儿工夫就吃了半盘子炒鸡蛋:“怕什么?有我哥呢,您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我哥吗?”
两人聊的旁若无人,围观众人已经感到信息太多,一时反应不过来,像是知道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仔细捋一捋,已知周老师出生名门,近二十年来,一直住在杭城有名的富豪区,那地方的安保对外号称价值三千万,私密性极好,即使外界知道周老师住在那里,狗仔们也只能望洋兴叹,摸不进去。
路时砚的爷爷能和人家做邻居且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家世应该相当?
排到路时砚起,最起码就是富三代了。
还有时砚口中的大哥,好像很有能力且得到周老师认同的样子,这,最起码得是个知名企业家吧?
可不管是杭城还是云城,各行各业排的上名号的就那么些人,还真就没有一户姓路的人家。
但听这两人话里透露出的信息,着实不像是小户人家养出来的气质。
众人心里着急,啊啊啊啊,路时砚,你到底是怎样一个神秘煤二代啊!?现在的煤二代,都这么深不可测,不可捉摸的吗?
不知是谁不小心将这话给问了出来。
时砚笑眯眯的回答:“除了钱一无所有的二代,就是没二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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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不行
一顿饭吃的除了时砚和周老以外的所有人心思转了几转, 看向时砚的眼神一变再变。
就连年庭沛这种内心高傲从不肯屈服他人之人,对待时砚的态度也多了几分谨慎。
云忆安看向时砚的方向,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脸色苍白了几分。
虽然经过那次全网黑事件后,圈里就隐隐有传言说,时砚背后有惹不起的金主,不是简简单单的煤二代进圈玩票。
但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情很容易被人得知,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只要做过就能知晓,不管这种事有多隐秘。圈里那几个靠上了某些不可说大人物的明星,高高在上的很, 但私底下关于他们的传言从未少过。
只不过没人拿出来光明正大的说罢了, 但路时砚吧,和那些人的情况还真不太一样。
首先,他签约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虽然那个小公司上到老板下到看门的大爷全都围着他转,但也仅此而已了。
小公司并未给路时砚争取过什么了不得的资源, 正儿八经的节目上过, 奇奇怪怪的本子也没少接, 让人无从判断他们公司到底要路时砚走什么路子, 没有一个固定的风格,也没有选定受众群体,看起来毫无章法,一点儿不像是要认真经营一个艺人的样子。
路时砚在网上被人问候祖宗十八代的时候,小公司也只是意思意思公关一下,走个过场似的。否则也不会造成前段时间有关路时砚的黑料和谣言满天飞, 黑粉是正经粉丝数量好几倍的情况发生。
再说,纵观路时砚一路走来,为人嚣张,得罪了不少圈内之人,但细数下来,他得罪的都是一些在圈内名声不佳,风评不好之人,像是周老这种老艺术家,人家从来都是绕着走的,根本不会忘跟前凑,更何谈得罪?
这就好像心里很有数的样子?越想越神秘,不可捉摸。
时砚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想什么,但也能猜到一二,可他懒得搭理。饭后,嘉宾为了在镜头前表现,一个个争着抢着收拾碗筷。
时砚偷懒偷得理直气壮,要和周老爷子沿着外间的小道消消食。
年庭沛听两人要去外面走走,想说自己也陪着去,顺便再打听打听时砚到底是何出身,结果出口的话是:“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周老您和阿砚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人,保证你们回来的时候,给收拾的整整齐齐。”
话一出口,年庭沛就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尼玛实在太像个舔狗了。
这不是他,绝对不是真正的他,前倨后恭的事情他年庭沛做不出来,他绝对不是担心时砚摇身一变,成为自己惹不起的人,绝对不是。
他只是尊老爱幼而已,对,就是尊老爱幼。
虽然心里这么劝自己,但年庭沛还是有些难堪,他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他就是被时砚和周老话里透露出的信息扰乱了心神。
被自己脑补到的事情迷惑了神志。
要是给他时间,让他清醒过来,年庭沛就会发现,时砚和周老的几句话,像是什么都说了,事实上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至今他们谁都不清楚时砚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什么穷的除了钱一无所有这种话,这个圈子里,这种出身的人还少吗?但凡能正大光明立个富二代富三代人设的,相比于普通人家里,谁家不是这样?
他年庭沛,走出去也能大大方方说一句:若是混不出头,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产。煤二代自然也行。
就连年庭沛这种出身的人都被时砚方才饭桌上的表演给糊弄住了,更何谈其他人。
这会儿听年庭沛这般说,一个个争抢着说:“阿砚你好好陪周老逛逛,咱们这里的风景是真不错,大家伙儿来时都瞧过了,只有你还没领略过呢,绝对不能错过了。”
时砚笑眯眯的感谢了大家的好意,再一次当了甩手掌柜,和周老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出了大门,这次也没人在心里嘀咕时砚嚣张之类的话了。
甚至还有一中本应如此之感。心理变化之快,连他们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路两边开着不知名小花,粉的,红的,蓝的,一簇簇绽放,热烈又活泼,在绿色叶子的衬托下,多了几分生机。
两人沿着林荫小道慢悠悠往前走,从背影看上去,一个儒雅随和,头上的每一根白发都散发着智慧的光芒,一个性格嚣张,走路双手插兜摇摇晃晃,一身不羁的打扮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随时都能和人干一架似的。
但若有人听见这两人的对话,大概要大跌眼镜的。
两人身边没了跟拍的摄影师,身上的收音设备全部关闭电源,周老背着手,笑呵呵的打趣道:“阿砚你这脾气一点儿没变,故意吓他们干嘛?”
时砚双手插兜,看起来嚣张的不行,撇撇子,语气中难得还带着几分调皮:“那您还配合我?”
要是没有周老打头,时砚都不想在镜头前暴露他和老爷子认识的事实,免得麻烦,说来说去,还不是老爷子先撩拨他?
周老哈哈一笑,偏头看时砚一眼:“哼,要不是你爷爷拜托,我才不想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呢,当我看不出,年家那小子对你有所图呢?还有姓云的那丫头,吃一顿饭的功夫,偷偷看你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什么都好,活泼,有冲劲儿,但就一点不好,这男女关系实在太混乱了,好好地找一个人,认认真真过一辈子不好吗?
都怪圈子里这个风气太浮躁,好好地人进来之后没几天就迷失了本心。你啊,什么时候领回家一个姑娘,你爷爷也能少操点儿心。”
本来是说时砚的事儿,老爷子开个头就忍不住啰嗦了一堆,很是看不惯现在圈子里乱七八糟的关系。
像他刚接触电视剧行业的时候,在剧组当主演,一个月工资不到八十块钱,全剧组的人那真是能吃苦,去过云贵高原,睡过敦煌沙漠,大冬天零下十几度的河水说跳就跳,哪像现在,什么都不会,只想着大把大把的圈钱,没几个认真打磨演技的。
老一辈有演技的那些人,好不容易得到出演的机会,结果年轻一辈的观众们都对他们这些老家伙没兴趣。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老爷子心想。
时砚不知道老爷子说起这个,心里想了这么多,只听出一件事,周老误会了他和男女主之间的关系,在周老看来,云忆安对他路时砚有想法,年庭沛又对云忆安有想法,至于他,大概就是夹在其中乱搞男女关系的那个人。
谁让他一贯嚣张呢。
时砚哭笑不得,扶着老爷子上了台阶,台阶之上有一个小型的喷泉广场,大中午的喷泉正在不断往出喷水,几个附近居住的小孩子穿梭其中,玩儿的很是快乐。
选了一个长条石椅扶着周老坐下,才好声好气的解释:“这事儿真不是您想的那样,年庭沛之所以看我眼神奇怪,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矛盾,您也知道我脾气上来容易犯浑,偏他那人还故意刺我,结下梁子啦。
至于那云忆安就更不用说,我就不信您看不出她哪里不对。这事儿我已经和我哥仔细说过了,我哥那边儿最近忙的很,抽不出空,等回过头肯定能解决,您先别告诉我爷爷,免得他老人家多想,上火。”
说到这个,周老也长长的叹口气:“今儿我一瞧见那丫头,心下也吃了一惊,实在太像了,尤其是那眼睛和嘴巴,几乎和你妈妈年轻时一模一样。
你小时候,你妈妈偷偷去杭城看你,你不领情,将她关在门外,好几次还是我家保姆将人请到家里小坐的呢,老头子不会记错。
这种事情交给你哥处理是对的,你自己别在外面乱来。”
一副非常不放心时砚的样子,还将时砚当成半年前那个任性又嚣张的孩子哄。
时砚坐在周老身边,拍拍老爷子的手:“我知道您的意思,我爷爷那人以前不爱上网,就喜欢看电视新闻,看报纸,最近他是因为我,才开始上网的吧?
看见网上那些关于我的不好言论了,心里难过呢?”
周来点头:“你知道就好,半月前气病了一次,你爸妈特意去杭城探病,没让告诉你们兄弟,天天跟我打听圈子里的事,但我这个老头子也不懂现在的孩子们怎么上个网,就有那么大的戾气,说不清楚啊。
你爷爷就觉得你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孤立无援,因此拜托我这个老家伙帮你一把。”
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时砚听得心里怪不得劲儿的,闷闷的点头:“嗯,有时间我会去杭城看望他老人家的,回头您也帮我劝劝,和我们哥俩一起来云城居住还有个照应,别这般倔。”
周老将需要叮嘱的都跟时砚说了,一老一小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回了别墅,回去后老爷子上楼午睡,时砚一转弯,在二楼的一间舞蹈练功室看见了刘缦。
刘缦是特意在这里等他的,时砚和周老回来的路上,刘缦不知是从哪里得到了时砚的联系方式,特意给时砚发了消息。
果然,进门后,刘缦将房门大开,对时砚道:“这间练功室是整栋房间内唯一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我有件事想和路老师谈一谈。”
时砚摆手,示意刘缦不用说了,从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张黑底金字,上面只有一串儿电话号码的名片递给对方。
姿态还是那么嚣张:“有需要可以打这个电话。”
刘缦一度怀疑,嚣张这种东西跟长在时砚骨子里似的,他根本就不懂如何谦卑的活着,一举一动,都能让人看出对俗尘凡世不屑一顾的样子,但意外的,并不让人感到厌烦。
和外面人说的装逼压根儿不是一回事。
刘缦愣了一瞬,没动。
时砚将名片直接放在旁边窗台上,奇怪道:“不想要吗?你找我不是看中我,想转投希远娱乐吗?”
据时砚所知,刘缦因为炒cp出圈儿,现在cp糊了,事业一落千丈,公司为了保她的cp,已经准备将她雪藏了。
不,准确的说,是已经雪藏了,这次能来参加这个节目,还是《三千年的穿越》投资商使了大力,投资商可不管刘缦身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什么时候都能糊,唯有这部剧播出的时候要挺住。
刘缦和公司签了十年约,合约期至少还有七年,这七年内,她得不到任何演出机会,不能从事任何相关行业工作,靠什么维生都是个问题。
关键是,时砚从刘缦身上看出了她是个单纯的对演戏非常热爱之人,要不然他不能一来就好奇刘缦的演技,要看她主演的《三千年的穿越》,他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干。
本来就给刘缦准备了一张名片,不过现在刘缦主动送上门来,时砚感觉这样更好。
刘缦是被时砚这种随意的举动给惊住了,等回过神,看见时砚眼里单纯的疑惑,刘缦更加确定时砚和传闻中不同,她是个演员,是不是演出来的,很容易分辨。
在刘缦眼里,时砚这样非常天然,没有丝毫表演的成分,没有对她这番行为的鄙夷和怀疑,甚至连好奇都没有。
时砚不想知道刘缦在想什么,名片送出去,人迟早都是他的。
就是这么自信。
时砚转身就走。
刘缦突然叫住他,轻声道:“路先生,您或许不清楚,外人只知道我是靠着和人炒cp火出圈的,但没有人知道,那人本就是我男朋友,我们两是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因为一些原因,一直背地里偷偷交往,毕业后一起签了同一家公司,一起奋斗,安安静静的演戏五年无人知晓。
却因为我们二人发在网上的一些生活片段为人所知。
身边没人知道我们是恋人,就连公司都以为那是我们二人精心策划一场营销手段,当时我们默认了。后来公司趁热打铁,继续经营我们二人的cp,知情人都说演的比真的都像。
我们的事业几乎捆绑在了一起,这几年我们演了无数荧幕经典情侣,接了许多情侣代言,我本以为我们的恋情终于有一个能见光的契机。
可谁知……”
时砚没有回头,他听出了刘缦声音里的哽咽,还是那副嚣张的姿态站在门口,没动,后来的事情不用刘缦说他都能猜个大概。
刘缦深吸口气,看着这个大男孩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话,看着这个背影脱口而出:“我竟从不知晓,我一心信任的恋人,他私底下还有其他女友。
在他其他女友那里,我只是一个合作伙伴,一个荧幕营业cp,那个女孩终于受不了她的正牌男友每天在粉丝面前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于是站出来揭穿了我们这对假营业cp。
我不知道他私底下还有没有其他女友……
路先生,想来您也看出我如今的窘迫,谢谢您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刘缦说完就用纤细的手指拿起时砚放在窗台上的名片,认真的对时砚道谢。
这种时候,没有人敢用她,也没有人敢接手她这么一个大麻烦,她本以为要废很大一番功夫说服时砚,或者依照时砚嚣张的个性,都不一定有耐心听她说完。
却没想到,这个看似最桀骜的青年,在最不可能的时候,给了她最不可思议的机会。
时砚没说什么,径直离开。
于是当杨助理再次接到一个自称是刘缦的,性格急冲冲,说话噼里啪啦的女人来电时,除了再一次不合时宜的冒出来想要动手帮二少重新组建团队的想法外,就剩下埋头认命的帮二少干活。
话说二少最近这走到哪儿都往回捡人的习惯到底是怎么养成的?汤总当儿子养大的弟弟,怎么想都不应该有这种习惯才是啊。
关于这个问题,汤时诚也很想问问自己的亲弟弟。
汤总晚上非常自然的带着儿子来到隔壁时砚家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客厅电视上放的是时砚在《爱豆101》上的一段演出做背景音。
汤大哥让人将时砚出场的片段单独剪出来循环播放,别人的他是懒得多看一眼。
顺口就问了出来:“听杨助理说,你又往公司捡人了,那个叫楚萌萌的,虽然有些古怪的强迫症,但好歹是个年轻的小姑娘,长得也算能入眼。
还有那个秦晓昊,虽然一天到晚对着一个扫把都有说不完的话,但年轻,清秀,你喜欢他大哥也能理解。
可是这次的刘缦,听说她今年快三十岁了,之前还有个交往了十几年的男朋友,你捡回来图个什么?
前段日子哥才在外人面前夸奖过阿砚你开始做实事,有出息了,不想回头又听见什么奇奇怪怪的关于你的流言。”
时砚淡淡瞥了一眼正在试探他的大哥,没说话。
汤时诚说了个开头时砚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以前有家长变相催婚,到了时砚这里,变相催着找对象。
在所难免。
在汤大哥心里,弟弟时砚还是个容易被人骗,被人欺负的傻白甜,但不得不承认,他今年可是二十岁的大小伙子,血气方刚,是看见女孩子穿短裤都能浮想联翩的年纪,结果一副性冷淡的样子,从没交往过女孩子,也没交往过男孩子。
别人家孩子青春期不是早恋影响学习,就是偷偷摸摸想办法躲避家长视线谈对象,他弟弟倒好,整天想着收小弟,惹是生非,带人打架斗殴,或者被别人打。
这不是有问题还能是什么?
汤大哥以前不觉得这有什么,男欢女爱是人的本能,不需要教,遇到那个人,自然而然就会想要更多,但他冷眼旁观了几年,终于发现他弟弟可能没长这根弦儿。
他现在都不指望弟弟在事业上做出什么成就了,宁可弟弟直接告诉自己,最近巴拉回来的那些男男女女,就是因为他花心,看上了人家,想和对方发展一段不可描述的关系,也不想听见弟弟说什么:都是为了公司的将来。
心里犯愁的很,还不能直接问出来,怕弟弟多想,拐弯抹角的,刚好有了这个机会试探一番,谁料想弟弟根本就不接茬。
汤浓不懂爸爸的郁闷,美滋滋的吃完小叔特意夹给他的虾仁玉米,开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小腿在桌下不自觉的晃悠,乐呵呵的和时砚分享幼儿园的趣事。
“小叔,你明天没有工作,来幼儿园接我好不好?我要让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我小叔是最好的小叔了!”
时砚:“不好。”
汤浓想生气,看看碗里他最喜欢的虾仁玉米,小叔一口没吃全留给自己,于是他打算给全家最愚蠢的小叔一个改正的机会,但为了小叔能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汤浓小朋友决定适当的吓唬一下小叔。
“我们班上的漫漫爸爸也是这么对漫漫说的,于是她爸爸就和她妈妈离婚了,还让她和奶奶住在一起,不让她见妈妈,你知道漫漫每次上学哭的有多惨吗?你知道她在家里哭着说想妈妈时,他爸爸还会打她吗?
小叔,你发誓,在咱们家,在你和我身上,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就原谅你刚才的无心之失。
而且你的拒绝,对我的身心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你要赔偿我,多去幼儿园接我两次,不,三次!”
时砚斜眼瞥了一眼手握汤勺,怀璧抱胸的大侄子,觉得这小子小小年纪就这么熊,让人忍不住想收拾一顿,于是耸肩道:“我若是说不呢?”
汤浓小嘴一撇,吸吸鼻子,胖乎乎的小手捂着胸口,一副被小叔伤了心的样子,要哭不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当演员的都心狠,漫漫妈妈是这样,小叔你也是这样,你们都不将我们小孩子的感受当回事,太让人伤心啦,呜呜。”
时砚和大哥对视一眼,静静看着大侄子表演,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漫漫妈妈是谁啊?我不信这世上还有比小叔更心狠的演员。”
“呜,就是那个叫周诗蓝的狠心女人哇,可狠心啦,说不要就不要漫漫,小叔你这么笨,肯定狠不过她的,别做梦了!”
时砚这次没感谢大侄子高看他的人性,倒是摸着下巴喃喃:“周诗蓝?女儿?啧,有点意思。”
对面正喝汤的大哥汤时诚看弟弟这样,脑袋瓜子突突的疼,前头那个有十几年地下男友的女人还能勉强接受,总不至于又看上一个孩子都能打酱油的吧?
他弟这挑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若是时砚能听到大哥的问题,肯定会告诉他:“没有标准,都是人才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要不行的那种。”
没错,这些人在时砚看来,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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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个反像派
时砚打开搜索软件, 输入周诗蓝三个字,前前后后出现了上千条相关新闻,其中最让他关注的,就是周诗蓝和丈夫离婚争夺孩子的事儿了。
圈内盛传是周诗蓝丈夫婚内出轨, 不知她如何得知, 提出离婚,两人又因为女儿的抚养权问题大打出手, 闹得一地鸡毛, 其间的事外人谁都说不清楚。
周诗蓝本人虽是个演员,但此前在圈内并不出名, 婚前在荧幕上塑造过几个不错的角色, 但在结婚后, 基本成了全职太太, 外界已经很少见到她的身影。
这次事情能闹得这般大, 还是因为她丈夫出轨的对象身份有些不同寻常。
但时砚记得剧本中曾经提及过一段儿, 说是男主获得影帝的那年, 同年获得的影后周诗蓝在男主前头上台领奖,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说是生活给予的苦难并未将她打倒,感谢生活中所有的磨难, 这么多年来, 她从未放弃过争取每月和女儿见一面的机会,是她遇到的一切,让她变得更加坚强,造就了现如今的她。
要是时砚没想错的方向的话,此周诗蓝就是彼周诗蓝,且这次争夺女儿的官司中, 她失败的彻彻底底。
时砚想得到这个女人,虽然两天前,他也很自信的认为送给刘缦的名片绝对会派上用场,刘缦迟早都是他的人。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现在果断对汤时诚这般说:“大哥,我要这个女人,你得帮我。”
彼时汤时诚正坐在厚厚的地毯上陪儿子汤浓完成幼儿园的手工作业,两人将彩纸剪的到处都是,作案现场是绝对会让清洁地毯的阿姨奔溃的那种细碎剪法。
闻言手里的剪刀差点儿一个拐弯儿剪到自己手指头。
汤大哥没好气的看了翘着脚坐在一边丝毫没有帮忙意思的弟弟一眼:“是我想多了吗?”
时砚脚丫子在空中一晃一晃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没有,我就是要让她来我们公司给我打工,给我挣钱,将我们公司发扬光大!”
汤大哥心说,那确实是我想多了,我现在都不嫌弃对方是个还没离婚,身边带着个拖油瓶,上了年纪的女人了,你怎么就不多想一步呢?
只要多想一步,我这心里也能稍微有点着落不是?
但出口的话却是:“这种出轨离婚的案子,证据很难收集,很难将对方锤成过错方,尤其是周诗蓝前夫这种,整个圈子心知肚明的出轨,可真要说实打实的证据,难。”
时砚可不管难不难,大手一挥就将事情推给了大哥:“那就只能请大哥帮忙想想办法了。”
汤时诚心说,我想什么办法?一天到晚公司一堆事等着处理,没空盯着别人家夫妻间那点儿小事猛瞧。
最多将事情交给公司的法务部,让杨助理回头多盯着点儿,这种事还不值得我亲自出面。
想到这里,汤总难得良心发现,感觉杨助理最近的工作量因为自家弟弟增加了不少,回头的年终奖可以多发一倍。
可想而知杨助理再次接手一个叫周诗蓝的女人时,心里是有多麻木,两倍的年终奖都抚平不了他心中受到的伤害。
于是等希远娱乐明面上的老板年希宇知道的时候,他们公司不知不觉间已经多了四位风格迥异的艺人。
而这些艺人还没给公司创造任何价值呢,就先从公司账上支走了不菲的资金去学习。
年希宇心里很生气,觉得时砚这是不将他放在眼里,他最近为了取得时砚以及时砚背后汤时诚的信任,那真是拼死拼活,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给公司办事,商场上那些老狐狸都那么难对付,喝的他差点儿胃出血还没一句准话,将人耍的团团转。
就为了时砚看中的一个角色,一个全剧加起来出场不过十次,台词不超过两百字的角色,他找熟人,搭关系,组饭局,赔笑脸,付出了太多,结果时砚是怎么回报他的?
年希宇是真的生气。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凭借时砚的能力是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在公司里避开他行事的,这背后肯定有人帮时砚,那么这个最可能的人就是汤时诚。
想到这里,年希宇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汤时诚这般做是什么意思?是在敲打他吗?还是说,自己背后的那些小动作被汤时诚知道了?
不,不可能,自己只是利用职务之便,私下为自己谋取了些福利,又没有损害公司的利益,还做得很小心,怎么可能被人知道?
年希宇心里不断暗示自己想多了,但他还是没忍住放下手头的工作,想去探听时砚的口风。
时砚最近几日没有工作,挨个去探望了新签约的四位艺人,被他们疯狂学习,不断输入,不顾白天黑夜的精神和进度给感动的不行,尤其是听到几人的老师在他面前大力夸赞几人的进步和用功时。
时砚就像个自家崽儿被老师当着全体家长老师学生的面儿吹了彩虹屁似的,身心舒畅,有种没白养活这个崽儿的感觉,从里到位无一处不熨帖。
具体了解了几人的进度后,更加感觉高额的学费没白花,深感自己躺着赚钱的日子要来临了!
哦,不对,还差最后一位,他这公司的前期配备就齐全了,到时候才是真的要咸鱼躺,幸福肥呢。
这般无所事事的时砚,深深地刺痛了日理万机的汤大哥的眼,见不得自家弟弟荒废时光,不思进取的样子,时砚就被汤大哥抓去公司跟着实习,学习如何管理公司。
可汤大哥是个日理万机的霸总,没有时间亲自带时砚,于是万能的杨助理善解人意的上场,体贴的为老板分忧解难,被迫从老板手里接收了时砚这个麻烦精。
本来按照汤大哥的想法,他弟弟长这么大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事,上手应该很难,杨助理肯定会很辛苦,心里暗暗将杨助理年底的奖金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结果不到三天,杨助理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激动,双手握拳,红光满面的站在他对面对他说:“汤总,二少简直是个天才啊!”
汤总:“……”
你能再说一遍吗?我怀疑我刚才眼睛不好使,没听清楚。
杨助理果断握拳激动的又重复了一次:“汤总,二少他果然是个天才啊!”
眼睛了闪现的是那种“不愧是汤总您亲弟弟”的光芒。
汤时诚不得不问一句:“怎么个天才法?”
杨助理手舞足蹈的解释:“很多事情我只要稍加点拨,二少就能明明白白,甚至举一反三,只用了三天功夫就将我们公司的运营机制摸的清清楚楚,今早还和我说,按照目前的管理制度来说,仓库管理那块儿有隐患,让我注意。
我本来是不信的,谁知按照二少提供的线索一查,果然是存在巨大隐患,幸亏之前这几年都没发生过大问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汤总!”
汤时诚现在只能想起一周前,他每每回家,弟弟都因为没有工作,在家闲的抠脚的样子,还有每天早上上班,他都要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带着儿子汤浓,跑去隔壁敲弟弟门,催促对方收拾收拾和他们一起出门。
每次他在公司加班到晚上十点,弟弟却过上了标准的朝九晚五生活,下午五点一到,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他愉快下班的背影。
就这。
现在有人跟他说,他弟其实是个天才。
汤总觉得孩子虽然是他亲手带大的,有滤镜,但也不至于夸张到这种地步。
于是他问杨助理:“人呢?”
杨助理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干咳一声:“在会议室和周小姐视频呢!”
杨助理说的周小姐是周诗蓝,这个人到中年,全职太太,丈夫出轨,差点儿失去女儿抚养权的女人。
但事实上,时砚还真不是只和周诗蓝一个人视频,他是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把几人聚在一起开个碰头会。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往后他的班底了,必定要好好相处,互相磨合一番才行。
秦晓昊非常开心的向时砚汇报:“您让我为咱们几人量身定做的剧本出来了,嘿嘿,我这就发给您,您瞧瞧有什么意见,我一定改!”
时砚没说什么,默默接收了文件,点开。
楚萌萌先皱着眉受不了道:“秦晓昊你笑的时候别歪嘴,能正常一点儿吗?你这就是在折磨我,我现在就非常,特别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把你嘴给板正过来。”
楚萌萌说这话的时候,视频里的她梳着中分,两边的头发丝儿像是经过精心规划似的,以一个肉眼看不出差距的角度,同时别到耳朵后面。
因为妆容关系,露出了她左眼下的一颗泪痣,于是她给右眼下同样的位置手动又点了一模一样的。
几人都知道她这毛病,大多数时候尽量配合,但也有无法配合的时候,比如现在,秦晓昊就十分无能为力。
耸肩道:“这不是写剧本太入戏,搞了个歪嘴一笑的人设,还挺带感,一时改不过来了嘛!你尽量别看,我争取早日恢复正常。”
楚萌萌和秦晓昊因为年纪相当,打打闹闹很快熟悉起来。
刘缦和周诗蓝二人,因为都遇到了渣男,还是一个比一个渣的那种,天然就有了共同话题。
说起周诗蓝和刘缦,那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刘缦是被相恋十几年的正牌男友给搞成了营业cp,头顶的青青草原已经能跑马了,要不是她一心信任的男友的其中一位女友出来爆料,她还不知道她头顶已经绿的发慌。
而周诗蓝结婚后回归家庭,支持丈夫的事业,丈夫终于事业有成,人前显贵,也终于和公司老板的女儿好上了,要不是丈夫的出轨对象找到家里,给了她一张支票,让她主动离婚,并且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她都不知道她早就成了冤大头,绿帽子戴的人尽皆知。
哦,值得一说的是,她丈夫一定要孩子的抚养权,是因为那位老板的女儿不能生,想让她女儿将来给他们两人养老来着。
在这几人面前,周诗蓝没什么不能说的:“离婚官司一打两年的比比皆是,现在我有工作,有你们这些朋友帮忙,没什么好担忧的。
之前身边所有人都向我施压,劝我识相点,拿了钱干脆利落的走人,趁着年轻再找一个,有了钱,什么样儿的找不着?还能再生一个,一举两得,多好的事儿啊。
我呸!
就这么耗着呗,反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那对狗男女做过的好事了,他们这段时间的日子也不好过。”
其余三人隔着屏幕握着拳头,给周诗蓝加油:“渣男贱女,天生一对,渣男必死,贱女必死!蓝姐加油,蓝姐必胜!”
口号喊得还挺一致。
坐在宽大办公椅里的时砚头疼的直扶额,他恍惚想起,他是想组织几人一起开会商议接下来的工作来着?这话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拐到这种奇怪的方向的。
于是他趁着几人闲聊的这段时间看了秦晓昊发过来的剧本,然后等几人终于停下来歇口气的空挡,对几人道:“剧本我看过了,你们自己都瞧瞧吧,有问题直接找秦晓昊。”
这是秦晓昊根据他们几人的风格量身定制的剧本,古偶沙雕风,编剧秦晓昊也要上阵参演,名字叫《江湖之大》,一只海碗装不下,几人的身份是江湖客栈的员工,工种不同,性格鲜明,时砚需要客串客栈神秘莫测的老板。
其他几人一听时砚这么说,顿时摩拳擦掌,议论纷纷。
“哇,这么久,老娘终于又有工作的机会了,这么一想,这婚离得可太他妈的值了。”
这是好多年没有拍戏,只能在自己家里无人时,对着镜子过干瘾的周诗蓝说的。
“谁能想到我一个爱豆出生的编剧,终于要成为演员了,抱对金大腿可太让人幸福了吧!嘤嘤嘤!”不用说,这是秦晓昊发出的感慨。
“老娘终于不用和一个男人捆绑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嘿嘿,嘿嘿嘿。”这是现在非常讨厌听见炒cp几个字的刘缦。
“哈哈哈,终于可以本色出演一回了,见到不对称的东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镜头前纠正过来,而不是强忍着,真是太幸福了哈哈哈。”这是楚萌萌。
时砚再次组织纪律:“先琢磨剧本,等你们的老大来了,就准备进组吧。”
这队伍太难带了,时砚不打算费心神带这支队伍,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比较好,他就适合做条咸鱼。
其余不了解内情的几人听了非常惊讶:“路总,我们哪儿来得其余老大?您不就是我们老大吗?”
“是啊是啊,路总,在我们心里,您才是永远的老大,别人连您的一根儿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时砚摆手道:“行了,别吹了,都说我是总了,往后还能事事亲力亲为,什么都给你们操心到位不成?那也太没有逼格了,哪有一个总整天围着你们团团转的道理?
等那人来了,值不值的你们称呼一声老大,你们自己心里掂量着办吧,反正我往后只想咸鱼躺,谁都没法让我起来工作。”
听了杨助理的天才论,特意过来找弟弟,并在门外听了全场的汤总:“……”
转过头,视线和杨助理对上,眨眨眼,再眨眨眼,无声的指指会议室内,汤总用眼神询问:“天才?就这?”
杨助理坚定的点头:“没错!”
汤时诚突然叹口气,郑重的拍拍杨助理肩膀,良心发现道:“下个月手头的事情结束,给你放一周的假,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太可怜了,年纪轻轻的,工作压力太大,患上了这种毛病,可不得了。汤总心想。
还有弟弟这头,这般小打小闹,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刚好,这个问题也是年希宇想问时砚的:“阿砚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为何要避开我签了这么些人?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在公司很难做人?之前因为那件事你跟我闹脾气,可这都过了这么长时间,这段时间我为了你,为了公司有多拼命阿砚你是知道的,你这样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可不可以稍微成熟一点?”
年希宇的牢骚拉拉杂杂一大堆,时砚坐在咖啡厅卡座上,认真听完,缓缓从身侧的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推到对面。
“你确实挺忙,但你起早贪黑的忙碌,到底是为了谁,有待商榷,这里面的东西,是能直接将你送进里面的东西。
你仗着我哥信任你,没有让人来查公司的帐,挪用公司巨额资产给自己在外边儿买房,甚至置办公司。
手段还挺隐秘,不过只要你做过,就有痕迹,注意的话,还是能发现不少好东西。
啧啧,看这密密麻麻的时间表,真是个大忙人啊,难怪一天到晚忙的不见人影,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两头跑,怕是很累吧?
怎么?早就盘算着脱离希远娱乐自立山头了?倒腾了不少希远娱乐的东西给你那小公司吧?”
时砚笑的恶劣:“你说,现在要是年庭沛知道你那小公司的存在,他会做什么?”
会让年希宇再也翻不了身!
年希宇将桌上的资料翻的哗啦作响,额头的冷汗不停往下掉:“不可能,这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怎么会?”
年希宇的奔溃只是一瞬间,在时砚好整以暇的目光中,很快就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索整件事中存在的漏洞。
时砚心说,年希宇的能力是有的,但这人就跟天生的二五仔似的,从不相信任何人,在希远娱乐的时候,只想利用时砚,得到汤时诚的赏识。
后来发现汤时诚的信任不好获得后,立马铤而走险,空手套白狼,自立山头。
可惜了。
年希宇终于想明白了一点:“这从头到尾就是你们兄弟二人设的一个陷阱,就等着我一脚踏进去,否则我自认为做事还算小心,不可能被人轻易发现端倪。
你找上门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就像是一直在这儿等着我似的。”
时砚不否认也不承认,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确实是汤时诚早就想打发掉年希宇这个二五仔,免得祸害了他傻白甜弟弟。但时砚没同意,原因也很简单,他留着年希宇还有大用处。
终于等到年希宇犯了这个不可挽回的错误后,时砚这才露出爪牙,眉目嚣张,语气里满是笃定:“我可以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不过这事有个小小的要求。”
年希宇闭闭眼睛,再看眼前的青年,每一个表情都带着嚣张桀骜,和以往每一次见面相同,又分明什么都不一样了。
年希宇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里闪过细碎的泪光,捂住眼睛喃喃:“不愧是汤时诚的弟弟,你们兄弟藏得可真够深的,两年来,我竟从未看透过你,枉我自诩聪明,却被你给耍的团团转。
以往你看着我在你面前自作聪明的样子,是不是心里骂我傻x?”
看起来被打击的不轻。
相比于他做的事情败露,好似被时砚给耍的团团转更让他难以接受。
时砚:这倒也不必。
真的,大可不必。
不过年希宇这种人,他就不需要别人劝,等他自己发泄够了,理智自然就回笼了,果然,时砚等了不到半小时,年希宇就沙哑着嗓子问他:“想让我做什么?”
时砚又从包里翻出一份文件:“这是年氏集团的任职文书,签了他,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年氏娱乐集团的部门经理了,在那样的大公司扑腾,总比在外面自己小打小闹来的有意思不是吗?”
年希宇却没动,虽然眼前是他从前求而不得的东西,他只是平静的问时砚:“你想我做什么?”
时砚突然笑了,这一笑,磨灭了他身上嚣张的气质,有几分汤时诚的淡然,语气随意道:“就当是上次年庭沛得罪过我,我不想看他好过,扶持你和他打擂台吧。”
年希宇不再追问,只确定一件事:“我在公司只要和年庭沛打擂台就够了,其余的你不会干涉是吗?”
时砚点头:“嗯。”
年希宇干脆利落的签了字走人,虽然不知道时砚有什么图谋,但和年庭沛打擂台这种事,从前到如今,他一直在做,在哪里打没甚区别,能进入年家核心区更好。
时砚心说,还是有区别的,很大的区别。
他独自坐在咖啡厅里,接了一个电话:“来了啊?刚把人打发走给你腾了位置,扫榻相迎。”
挂了电话,时砚总觉得自己像个反派似的,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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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静挨骂
小小的希远娱乐公司, 不知不觉中换了老板,换了许多员工,公司面貌为之一变, 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大大提高, 新来的老板很有领导才能, 且本身的人脉不比上一任老板年希宇差什么。
在同一时间,公司开始大力招揽人才, 别看是个小娱乐公司,对人才的要求一点儿不低, 甚至可以说是极为严格, 宁可要一些毫无经验的新人,花大力气, 大价钱去培养, 也不要那些已经出了名,却人品有问题, 有黑料石锤的艺人。
尤其是沾染黄赌毒三样的,根本就进不了公司大门。
老板在公司全体员工大会上说了,我们不是娱乐圈最有名的公司,也不是娱乐圈最富有的公司, 但一定要是娱乐圈道德感和社会责任感最高的公司, 遵纪守法, 从我做起。
老板自身不知从哪里带来的团队, 虽说之前在圈内从不曾听闻过, 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解决公司艺人刘缦身上关于前cp的问题时,一环套一环,借力打力, 将对此事毫不感兴趣的纯路人都吸引过来,在刘缦身上流量达到最高峰时,抛出证据,还刘缦一个清白,将她的事业推上另一个高峰。
给刘缦那个前男友,前cp锤的这辈子也混不了这个圈子。就连她前公司其他艺人也因此事,事业遭到了一定打击。
公司在多角度多方面培养年轻艺人的同时,还签约了一批很有演技,但不怎么有市场的老艺人,全面开花,各个部门重组,磨合,同时不忘和外界寻求合作,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
至于这个小公司是怎么支撑起这般大刀阔斧的行动的?
当然是花钱,钱不值钱一样花钱,出手非常豪横,让铁石心肠早年发誓再也不踏入这个圈子之人都忍不住动心那样花钱。
这世上很少有不为金钱折腰之人,若是真有,那就是钱不到位。
而希远娱乐最不缺的就是钱。
现在大家都看明白了,别看这是个小公司,但这公司后面有非常豪横的金主爸爸,关于这位金主爸爸有很多传言,但大家普遍认可的,这位公司背后的金主爸爸,应该就是公司一哥路时砚身后的金主爸爸。
关于这点大家也不是胡乱猜测,都是有证据的,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不管哪一位老板上任,他们对一哥路时砚的态度同样恭敬,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对待。
路时砚一个一年到头来不了公司两次的人,在老板办公室旁边,还有专门的休息室。
那休息室每天都有专业的保洁阿姨进去打扫,里面装修之豪华,据有心人计算,顶的上十个正儿八经的老板办公室。
这不是公司老板对待公司一哥的态度,这是卑微社畜对待金主爸爸的态度。
大家觉得自己无形之中,知道了太多。
但不管怎么说,这位新来的老板,不管在哪方面,大家都挺佩服的。
这位老板年轻有为,高大英俊,雷厉风行,简直是女孩子们心中行走的霸总本总,什么都好,只一样让大家不太能理解,他有句口头禅:“我老大说了。”
忽略这江湖味儿极重的语气,单是从表面理解,众人就很不理解。
老板你已经是公司老大了,你老大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被众人好奇的老板和他的老大,正在穿着厚厚的皮袄,出口气都能凝结成冰,外出时间太久能把人耳朵给冻掉的东北某地片场,笼着袖口,像身后有狼撵似的,快速又灵活的钻进一间有小太阳电暖炉的休息室。
身上厚重的皮袄也不能阻挡他们灵活的身姿。
两人一进屋,迅速又熟练的关好休息室大门,二话不说,伸出手在小太阳前取暖。
按理说,时砚的体格儿,是寒暑不侵的,但这不是,为了更加靠近周围人的生活习惯嘛!
等全身都暖洋洋了,时砚这才道:“怎么样?”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另一人却瞬间明了,认同的点点头:“老大你看人眼光一向好,能吃苦,有灵性,肯钻研,脑子灵活,关键是对待演戏这件事,态度认真。
非常难得。”
时砚叹口气:“太冷了,若不是秦晓昊非要坚持来这里实地取景,要拍摄雪山之巅的打斗场景,我是不会来这里遭这个罪的,家里的空调暖气不香吗?
相比之下,摄影棚的环境已经非常好了。”
虽然这么说,但有一点时砚是非常满意的:“全剧组没一个人喊苦喊累,那几位上了年纪的老爷子都在咬牙坚持,回头安排人,让他们吃好住好,回去了给大家伙儿表示表示。”
那人干脆点头,知道他老大时砚是不差钱的主儿,这位嘴里说的表示,就是用红包,各种姿势的砸给剧组人员,将众人砸的七荤八素美滋滋,心甘情愿来零下二十度的东北雪原实地取景。
“幸好这里只需要拍一周,否则再这么下去,别说人了,就是那些机器也冻坏了,给套上几层棉被都不好使,随便冻坏一台,都是钱啊。
对了,今天我来之前,汤总还嘱托我转告你,说让你拍完了这边的戏份,赶快回家呢。”那人道。
汤时诚这人有些地方还挺传统的,他做高科技的生意,但有时候打从心底里认为,快递和电话,视频给亲人带去的心意,与特意请相熟之人捎过去的意义不同。
关于这点,时砚也很无奈啊,之前秦晓昊写的那个《江湖之大》,古偶情景剧,时砚在里面饰演的是一间客栈神秘莫测,神出鬼没,武功高强的老板,雪山之巅的战斗就是这位老板的高光时刻之一,是他在江湖上扬名的重要一战。
他们这剧组吧,和别的剧组不一样的点在于编剧在组里有非常大的话语权,他本人坚持实地取景。
导演是想省经费,当然也是当下整体环境普遍偏向摄影棚拍摄,安全,省事儿,省时间,省出来的这些完全可以请好的后期团队弥补。
可最终还是编剧秦晓昊说服了导演,时砚就跟着一起来了这冰天雪地的地儿。
不过时砚的表现也很让人震惊就是了。
在不知情的剧组工作人员眼中,整个剧组,除了五位主演外,其他配备简直堪称圈内顶级,虽然他们很低调,但也掩饰不住剧组闪着金钱和专业的光芒。
可其他四位演员,包括那位身兼编剧和演员的前爱豆秦晓昊,都已经通过之前一个月的努力,让大家见识到了他们的实力,认可他们的实力配得上这个剧组的顶级配置,除了时砚。
这位什么脾气,以及他薛定谔的演技,在整个圈里是出了名的,大家都很担心他能不能演绎好这个角色。
但时砚淡定的用实力告诉大家:我以前就是不认真,认真起来我自己都怕。
时砚怕没怕别人不知道,反正剧组的大家是怕了,又怕又敬重,看向时砚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看狼人的敬意。
恶劣的天气,零下二十度的冰雪中,穿着单薄帅气的戏服,掉威亚在高空中打斗大半天,下来还有跳崖,雪地翻滚,一整套的打斗动作,其中有一段高难度动作,跟时砚对戏的老戏骨因为身体素质跟不上,直接用了专业打替。
而时砚亲身上阵,和打替配合得行云流水,差点儿让一众人惊掉下巴。
那场戏过后,剧组众人再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谣言不可信,就时砚这样的专业素养,还叫没演技,不敬业,耍大牌,不尊重前辈,那就没有比他更专业的演员了!
从今往后,谁要是敢跟他们说路时砚这人没演技,不专业,他们指定要大声的回怼回去的。
那场景作为老板的柳庭霜没看到,但他一早就从旁人嘴里听说了,理所当然又十分骄傲的对时砚道:“不愧是老大!”
时砚嚣张的接受了柳庭霜的夸赞,一点儿不心虚。
要说他对柳庭霜最满意的,绝对不是他的工作能力,敬业态度,甚至他天然对他有利的身份,而是这份对他的无脑吹。
柳庭霜,时砚从醒来第一天就给自己找的打工仔,仔细说起来,和年庭沛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柳庭霜是年父和原配妻子生的儿子,而年庭沛则是年父和后来续娶的妻子生的儿子。
柳庭霜的这个特殊身份,也是时砚选择他的原因之一。
当年,年父和原配妻子属于门当户对的婚姻,但年父这人花心,结婚后也没放下外面的莺莺燕燕,加上年家有意将生意往娱乐方向转,年父在外面的很多红颜知己就是娱乐圈里的女星。
文惜玉就是其中一个,当时的文惜玉是银幕玉女,当红女星,一度被媒体吹捧说是一代天后。
她跟家里有妻儿的年父在一起时非常低调,低调到她和年母几乎前后脚怀孕,若不是肚子大了瞒不住,就连年父都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谁都不知道文惜玉是怎么想的,当时追求她的富二代数不胜数,不管嫁给谁,都比给人当小三强不是?原本大家都以为只要年家的正经女主人在一日,文惜玉生的孩子就只能是私生子的命。
谁知时来运转,年母的娘家败落,年父彻底没了顾忌,外面的女人登堂入室,年母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为人高傲,受不了这个侮辱,直接带着不到五岁的儿子离开。
还是不带走年家一分一毫,嫌弃年家东西脏,不想碰,近乎于净身出户的离开。
这么一来,便宜了文惜玉和她生的儿子年庭沛。
小三上位,一跃成为豪门富太太,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往日那些富豪开口就让文小姐上台表演一个,她只能忍气吞声,赔笑表演,从那往后,富豪的夫人们也要小心翼翼的看她脸色过活。
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同时也苦了柳庭霜,年母倒是有骨气的离开了,但她很快就花光了身上的积蓄,也没什么工作能力,后几年间,母子二人生活艰难,柳庭霜几乎是从初中开始就打工养活他们母子二人。
年母却因为日子过得艰难,忘不了往日的繁华,沉浸在过去不可自拔,人有些疯癫,柳庭霜为了照顾她的病情,听从医生的建议,带着母亲出国养病,只要留在国内这个熟悉的环境中,年母就没有个好的时候。
因为这,柳庭霜在国外的日子一直过得非常艰辛,同时,也锻炼了他的能力,野蛮生长的孩子,做事从来就不讲规矩。
这段经历,让他对年父可谓恨之入骨。
柳庭霜小声对时砚道:“我妈的情况稳定了很多,我想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后接她回国,放她一个人在国外我也不放心,昨天她还给我打电话,说要谢谢你呢。”
蹲在地上脚有点麻,时砚起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歇口气,对柳庭霜道:“我找上你是有目的,咱们是各取所需,或者说等价交换,让伯母不必有负担。
倒是这边的事情,有信心吗?”
针对时砚说的等价交换和各取所需,柳庭霜是不同意的,在他心里,时砚在他快要绝望,喘不上气的时候,宛如一道光照进他原本暗无天日的生活,不仅出人出钱找医生,救了他母亲一命,还给了他一个正大光明报仇的机会,这份人情,他这辈子都还不完。
但他知道时砚的为人,不多争辩,只道:“我让人盯着年希宇呢,和年庭沛在公司争的你来我往很是热闹,据可靠消息,公司内部已经有了站队的趋势,两人几乎不相上下,年希宇确实是有能力的。
让我们的人私下里给年希宇支支招,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
时砚心说,这可真是可惜,年父绝对想不到,已经被他忘到犄角旮旯里的儿子,悄摸摸的回来,正悄无声息的挖他墙角呢。
看柳庭霜挖他爸墙角挖的这么卖力,时砚终于有了他可以当咸鱼的想法,实在是柳庭霜太过于能干,将时砚身上除了演戏外的所有事情一手包揽了,让人挑不出一丁点儿错来。
关于这点,不仅时砚深有体会,剧组所有人都被柳庭霜这个年度最佳好老板感动到了,剧组人员真的就除了演戏,不需要操心其余烂七八糟的事情,只需要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剧组拍摄上。
在此种环境下,剧组的工作效率蹭蹭提高,众人一门心思做好自己分内工作,环境前所未有的和谐。
柳庭霜问时砚:“老大你看这样行吗?”
时砚站在休息室窗口向外看去,众人忙碌,有序,高效,于是点头:“你做的很好。”
本来在外面被人称为行走的霸总的柳庭霜,被时砚夸的露出憨憨的八颗大白牙,像个做了好事得到老师糖果奖励的小朋友,骄傲,又强自矜持。
所以,所有人都不知道,剧组之所以能成为现在这样的剧组,都是因为有他们的隐形金主爸爸路时砚的存在。
要是没有时砚特意要求,柳庭霜才不会管这些在他看来极度不划算的事情,他只想做出最卖钱的剧,给时砚赚最多的钱,报答时砚对他的知遇之恩,至于其他人什么感受,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钱到位,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都能搞定。这才是柳庭霜的真实想法。
对了,时砚道:“视频平台的事怎么样了?”
柳庭霜恢复淡定状态,和时砚一起站在窗前看外面的众人忙碌的风景:“合同已经签了,随时可以上线。”
关于这事儿,还是为现在拍摄的《江湖之大》做准备,在时砚的授意下,这部剧走的边拍边播路子,根据观众的反馈进行下一步的安排,目前的目标是暂定先拍八集,不搞那些噱头吊人胃口,分两天在视频平台上播出。
也就是在两天之内一口气全部放出去,然后使用轰炸式广告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剧到底好不好,到时候会有观众给出回馈。
时砚本人对剧本和剧组是有信心的,但整个剧组的创作人员都感到压力很大,时砚不止一次听到导演和秦晓昊抱怨:“也不知道是哪个老板一拍脑袋做出的决定,说的轻松,由观众决定剧情走向。
殊不知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种想法,到时候不管听哪一波观众的,都势必要失去另一波观众,猴子搬玉米似的,播到最后,能剩几个观众?”
时砚还听到秦晓昊认真的劝慰导演:“人设握在咱们手里,前八集放出去,人设基本上就定死了,和人设不符的要求,正常观众也不能答应啊,要咱们导演和编剧是做什么的?不就是替观众把握这个主要发展方向吗?
只要咱们悬念留的好,剧情做的好,观众的意见,只会成为咱们源源不断的灵感来源,怎么会给咱们拖后腿?”
说到最后,秦晓昊发现时砚不知何时,慢悠悠从他们二人旁边飘过,眼神不对,不知听了多少。
于是他还是决定拯救一下一无所知的导演:“听我这么一说,我知道导演你也觉得这个决定做的非常好,非常英明,是不是?”
疯狂给导演使眼色。
导演一拍脑袋:“好什么呀,听你这么一说,我压力更大了,让我知道这是哪个小兔崽子在背后搞事情,哼……”
背后搞事情的小兔崽子时砚:“……”
所以说,这个剧组什么都让时砚满意,就是时不时有人背后说他坏话这一点,他不耐烦的很,不过边拍边播的想法是不可能改变的,因此他这边的戏份一结束,直接飞回云城,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什么都有人操心,就是勾心斗角,扩充娱乐版图的事儿都有人为他拼命奋斗,他回家咸鱼躺不香吗?
前一刻还穿着貂皮和人抢小太阳,下一刻就回到充满暖气空调的云城,这感觉真不赖。
尤其一回家,就听老爷子中气十足的教训汤时诚:“一天到晚的工作,工作,工作有忙完的时候吗?孩子放学都没空去接,不是保姆就是助理,他们是孩子爸爸吗?能代替爸爸在孩子心里的位置吗?
你知道今儿老头子我去幼儿园接孩子时,别人家家长是怎么看我的吗?现在想起来,我脸上就臊得慌,你到底是怎么给孩子当爸爸的?”
时砚进门,和晃着小短腿,抱着半个西瓜挖着吃,顺便看戏的汤浓对视一眼,心里就更可乐了。
大侄子见到小叔回来,眼睛都亮了,非常懂事的小跑着去厨房哼哧哼哧抱了另外半个没动过的西瓜,上面插一个勺子,放到时砚跟前,用眼神示意:“小叔,一起吃!”
时砚摸摸大侄子脑袋,两人安静的做个吃瓜群众。
心里再一次感叹将老爷子请回云城,是多么明智的一步棋啊,瞧大哥最近每天按时回家,准时去幼儿园门口接大侄子回家,按时参加家长会,定时和幼儿园老师联系,了解大侄子的校园生活,忙的团团转。
让一向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汤总,生活中第一次出现了手忙脚乱的状况,这老爷子绝了!
汤浓看看那边一个骂的起劲儿,一个安静听着不反驳的两人,挤进小叔怀里,小声和小叔咬耳朵:“太爷爷这是恼羞成怒,今天漫漫的姥姥去接漫漫,漫漫姥姥可厉害了,开车嗖一下就从我们旁边路过,将太爷爷的假发给吹掉了,好多人都看见了呢……
回来的路上,太爷爷为了挽尊,还说不就是开车嘛,他也要学,结果还没学呢,就先骂爸爸了。”
胖嘟嘟的大侄子小大人似的叹口气:“爸爸真是太倒霉了……”
时砚听的好笑,但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只需要在心里同情大哥就够了,还是不要冲上去给大哥集火的好,直接抱大侄子去隔壁大哥家躲灾,免得被迁怒。
他就不明白了,他家里到底有什么好的,大哥每天下班,不回自己家,直接带着大侄子来他这里吃饭,老爷子也是,明明说好了要和大孙子住在一起,结果这会儿正在他家里中气十足的骂人。
回到隔壁和自家装修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子,时砚才打算安排一下接下来的工作方向,好咸鱼躺呢,结果电脑刚打开,老爷子和汤大哥破门而入,一个骂骂咧咧,一个安静如鸡,都站在房门口不满的看着他。
中间还挤着一个可怜巴巴的汤浓。
老爷子:“回家都不知道和爷爷打声招呼吗?没有你在的日子,我骂人都没什么力气了!”
汤大哥:“你可算回来了,我为你承受了太多。”
汤浓看看爸爸,再看看小叔,最后实话实说:“爸爸好可怜。”
时砚:合着我才是那个需要挨骂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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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反面教材
《江湖之大》从立项起就非常低调, 到了选角这一步就更简单了,直接从自家公司选,内部竞争上岗, 开机拍摄更是低调到不行, 虽然剧组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这是他们遇到过最省心, 最舒服的剧组,想把自己这份好心情传递给朋友圈的每一个人的,和他们分享自己的幸福。
但是不行。剧组有严格的保密条例。
众人这股气儿一直憋到电视剧开播。
开播那是一点儿都不低调,锣鼓喧天, 鞭炮齐鸣不足以形容阵仗的夸张。
各大电视台, 视频平台, 门户网站, 贴吧, 讨论组, 光明正大,明晃晃的买了许多热搜, 剧组一早就剪好的短视频, 搞笑, 悲伤,严肃,性冷淡风格应有尽有,在各大平台投放, 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观众点开这个仅有八集的电视剧。
宣传力度堪比每年双十一购物节预热。
高调, 非常高调。
在病毒式宣传下, 电视剧拥有了非常大的基本盘,不管是圈内还是圈外都明白,这就是资本在捧人, 出于好奇,都想看看到底捧的是什么人,到底是何等天仙,或者帅哥,才能让资本舍得下大力气不要命的砸钱。
常规操作是大家点进去一看,就这?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群嘲,有七分演技,给他贬低成三分,有五分演技,就说他只能靠脸吃饭,但这脸一看就是整过的,也不知道还能保鲜几年。更何况这种资本强捧的,本身就没几个有演技的,全部的演技就是抠图瞪眼,已经成了常规操作,否则观众也不可能对这套流程熟悉到让人心疼的地步。
然后关于小红靠捧,大红靠命的一套玄学说法来一波,观众一边拼命嫌弃,一边疯狂刷剧,边看边吐槽,这人也算是黑红出圈了,只要有名气,有讨论度,有话题,有流量,资本的操作就是成功的。
一套操作下来,这人往后不管是走流量路线继续圈钱,还是走努力向上的实力派路线,进可攻退可守,非常稳妥。
但让观众没想到的是,这次资本捧人的姿势和以往不太一样,很多点开这个电视剧的人,就此入坑,《江湖之大》瞬间成为观众的白月光朱砂痣,其他电视剧一时都只能沦为小妾替身代餐的可怜位置。
精彩的剧情,密集的笑点,独特的梗,鲜明的人物性格,适当的留白,不管是音乐还是服装道具音乐等等后期制作,都在及格线上甚至更高,瞬间留住了无数观众的心。
第一天被吸引的观众,发现这电视剧播出方式还挺好,一口气播放四集,相比其他周播剧或者一天两集的剧来说当然看的很过瘾,但只要是看完的人,都只有一个感觉。
意犹未尽。
于是这部分人就成了自来水,在微薄论坛贴吧等地方自发开始讨论安利,已经完全忘了他们点开电视剧的初衷是什么。
“卧槽,我发现了什么绝世大宝贝!一发现就是四个,这都是被娱乐圈儿埋没的人才啊!为什么这些人以前都不红?这是娱乐圈和观众双方的损失!”
“不想当编剧的演员不是好爱豆,没想到这剧的编剧真是秦晓昊,你到底是什么流落人间的大天使呜呜呜!”
“你们都在讨论演员,只有我想吹爆这剧的剧情和后期吗?好几年没看到这么专业有诚意的电视剧了,虽然目前只出了四集,但是真的好好看啊,要是一直保持这个水准,别的不敢说,至少今年能横扫一大片奖项了吧!”
由于这些人安利的过于真情实感,讨论时吹的彩虹屁过于夸张做作,一度引来无数网友的嘲讽:“几毛钱一条啊?这个钱我也想挣!”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这波营销过了,看的我只要一听见《江湖之大》四个字就想吐,这就是营销反噬!营销咖必死!球球了,别来抠图瞪眼只会说一二三四怪来强、奸观众的眼睛了。”
但没关系,一部剧本身有实力,很能打,加上同期没什么能对打的剧,在同行的衬托下,《江湖之大》播出,几乎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第二天的后四集播出后,才是真正粉丝和营销真正发力的时候。
昨天入坑,心里痒痒想一次性看个过瘾的观众,心里即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这剧真的没让他们失望,各方面来说都好好看,二刷三刷必不可少,难过的是,这么好看的剧,怎么只有短短的八集呢?
再来个一百集都不嫌多!
到了这时候,几乎不用公司营销,关于《江湖之大》的各种讨论,在各大网站上铺开,短视频搞笑集锦在短视频网站和朋友圈遍地开花,街上随便一家商场进去,里面都在放《江湖之大》的主题曲。
地铁和公交上,下班回家的年轻人,就算没看过这剧,都能从周围不认识的大姑娘小伙子口中无意间被安利一耳朵,然后忍不住好奇去搜一搜。
就连菜市场买菜的大爷大妈,都能学《江湖之大》里的掌柜说一句带着浓浓的山西口音的:“太贵了,要不起!”
好像一夜之间,这剧就彻底红遍了大江南北。
凡是饰演这剧的主角,一夜之间身价倍增,接到的商演和活动邀约无数,从寂寂无名或者查无此人,到家喻户晓,好似真的只需短短一瞬。
最简单直观的,就是刘缦之前的公司老板这会儿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一边流下悔恨的泪水,一边连夜组织公司公关团队,熬夜写一些关于他们公司艺人和刘缦姐妹情深的稿子,疯狂蹭刘缦的热度。
“在这个圈里,说什么强捧不红的人,都是糊弄人的,不过是捧的力度不够罢了。”柳庭霜站在投影前,给众人分析当下数据时,有感而发道。
时砚坐在下面的老板椅上,看着投影上的数据若有所思。
“趁热打铁,将我们会根据观众意见决定剧情走向的消息放出去,带一带观众的情绪,别让观众的情绪疲软了。准备接下来的拍摄吧。”时砚道。
柳庭霜放下手里的遥控,坐在时砚对面微微一笑:“我会安排下去的,老大你不用费心,这算是个开门红,很多人都看出来咱们这剧不可能只拍八集,已经有很多二线艺人给我发邮件,想自降身价参与下一季的拍摄。”
楚萌萌惊讶的睁大眼睛,一扭脖子,将刚才偷偷摸摸摆的对称又整齐的果盘打歪了也顾不上:“真的吗?二线艺人加入进来图个啥子哟?咱们这可是单元剧,主角的人设和形象都定死了,二线来了只能作配。
咱们在座的虽然对外都能自称一句,是演过大爆剧主角的人了,但说实在的,自称二线还有点儿虚,他们心里咋想的啊?”
刘缦是已经被前公司蹭过热度的成熟艺人了,她觉得这事儿非常简单好理解:“这不是看上咱们公司的资源了呗,这次公司能为《江湖之大》不要钱似的投资宣传,足以让旁人看出咱们庙小但不缺钱的本质,说不定下一部这般大阵仗宣传的剧就能挨到他们呢。”
刘缦没说的是,谁不想红啊?就是她自己,突然体会了一把一夜爆红的感觉,要不是有今天这个会议,都要飘好一阵子。
以前还无法理解那些一线前辈走到哪里都有人捧到底是何感觉,近两天算是切身感受到底有多爽了,先是前公司老板连夜给自己打电话攀关系请客吃饭,后是前男友那个渣渣给自己邮箱发了上百封认错求复合外加表白的信件。
她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用了一晚上时间将那些信看完的,看完后,刘缦突然就觉得物是人非,以前差点儿毁了她事业,毁了她一辈子的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时砚今天让柳庭霜组织开这个会的目的,就是让在座的几人都能保持清醒,别被外界的吹捧影响飘了,见楚萌萌和刘缦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就把目光看向周诗蓝和秦晓昊。
“说说看,有什么想法。”时砚道。
周诗蓝是五岁孩子的母亲,生活中看起来是个非常温婉贤淑的女人,但在戏里,或清纯或妩媚,风格多变,很少有她驾驭不了的角色,闻言笑的很是温和。
“我前夫那边已经松口了,以前我寂寂无名,他们想用一笔钱将我打发了,带走我的孩子,在孩子生活中抹除我这个母亲存在过的痕迹,我无能为力。
但现在我已经是个公众人物,孩子抚养权的问题闹得沸沸扬扬,将来就算他们将孩子养大了,孩子也有的是渠道知道现在的真相,只要我还在圈内活跃一日,他们就无法安心的养着我的孩子。”
几人很是为周诗蓝感到开心。
时砚又将目光投向秦晓昊,这位别看话特别多,可是整个剧组的核心人物。
秦晓昊嘿嘿一笑,将脚上那双颜色和图案都不对称的鞋子露在人前,得意的看了一眼难受的恨不得将他鞋子脱了扔掉的楚萌萌,这才道:“关于接下来的剧情请走向,我会结合观众意见,把握大方向,保证质量,绝对不会让路总您失望的!
虽然有压力,但我就喜欢这种挑战!要是忙不过来,我还想组建一个编剧团队带进组,一切为了剧情服务!”
能看出这小子是真的喜欢做编剧,自导自演能力一流,虽然演技比不上其他几位,但很会给自己定位,结合自身风格做出的角色非常出彩,出来的效果一点儿不比专业演员差。
能说的都说了,时砚朝柳庭霜点头:“那就这样吧!”
柳庭霜起身,举起桌上早就放好的酒杯,对众人道:“诸位,柳某人是想带领公司走上娱乐巅峰的,希望诸位和公司一心,共攀高峰,柳某人在此敬大家!”
几人全部起身举杯:“敬柳总!”
柳庭霜特意道:“敬老大!”
时砚道:“不,敬我们自己!”
在座几人都是给杨助理打过电话之人,隐隐约约知道时砚和汤家有些关系,但具体是何关系,他们并不想也没那个胆子探究下去。
总之时砚在他们心里,是不一样的烟火,本身就是有钱的金主爸爸,对于自家老板如此卑微的敬着手底下的艺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因此非常识时务道:“敬我们自己!”
《江湖之大》并未像很多人预料的那样高开低走,后续又高效,高质量的拍了几十集,认认真真做电视剧,安安稳稳拍戏,成了圈内一股清流。
主演们凭借这部戏,稳定二线地位,向一线发起冲击,剧组选配角的时候,首选依然是自家公司培养的新人,不管是年轻的还是上了年纪的,公司各种类型的艺人都有,内部就能完美解决,根本不带其他人一起玩儿。
外界有人酸的不行,说希远娱乐就是个小作坊,小公司自产自销,迟早要内卷,要玩儿完。
但事实上,单是《江湖之大》剧组,现在秦晓昊手底下的编剧就十几号人,全都是为这部剧服务,每天跟组,根据现场众人的表现,临时写剧本,只要是有幸进入剧组探班之人就深刻的明白,这剧组人家搞的红火着呢,谁玩儿完人家都不可能玩儿完。
何况瞅瞅人家每一部的播放量和点击量,还有在观众间的口碑,以及主演们不断上涨的身家,就知道说这话的人心里得有多酸。
这些人酸着酸着,《江湖之大》剧组就在临近年关的时候,几乎横扫了各大电视剧大奖,从导演到演员,各种奖项领回家一堆,将同行衬托的黯然无光。
不得不承认,这一年,就是《江湖之大》年,希远娱乐就在此种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壮大。
时砚混在这些人中,得了一个最佳新人奖和最受观众喜爱奖,低调的很,一点儿没作妖,领奖台上表现的谦虚有礼,完美的就像是教养良好的富家公子,一时让人想不起一年之前这位出了名的坏脾气和满天飞的黑料。
不能说有很大的差别,只能说是判若两人。
从上头领完奖坐回位置上,时砚对旁边的老板柳庭霜道:“我方才在上面好似看到年庭沛了,就在和咱们隔了六七个座位的位置。”
时砚最近有些忙,没顾上关注男女主的情况,刚才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偶然看见男女主坐在下面,才猛然想起这二位的存在,不过不慌,柳庭霜肯定知道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情况。
果然,柳庭霜接过时砚手里的奖杯,反手替他装进早就准备好的定制袋子里,这才偏头小声道:“您最近忙着处理那个人才扶持计划,和官方打交道很累,我就没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麻烦您。
事实上,年庭沛这一年来发展的很不顺利,公司里有年希宇和他作对,精心拍出来的戏,今年可以说是颗粒无收。他们手里的这部戏可是大投资,大制作,花了好几个亿,请来诸多有演技的艺人作配,就为了捧年庭沛和云忆安。
按理来说,有爆的潜质,但很可惜,遇到了我们。”
说到这个,柳庭霜很是自得:“不过今年所有剧遇到咱们《江湖之大》,都是他们运气不好,没听网友说嘛,江湖一响,上台领奖。”
江湖,是《江湖之大》的主题曲,今年几乎所有和电视剧有关的颁奖典礼上,都响起过江湖之大的主题曲,网友借此调侃。
这边两人正说年庭沛,对方就在台上表演间隙过来,直接坐在时砚右边,兄弟两一左一右将两人包围在中间。
这位也是心高气傲的主儿,目光直直的透过时砚盯着柳庭霜:“我听人说希远娱乐走了一位小年总,又来了一位和小年总沾亲带故的大年总,之前还不相信,今日一见,单是这份长相,说你和年希宇没关系,鬼都不信。
不打算说说你和年希宇到底想要什么吗?说不定我就能直接给你,免得你们私底下搞来搞去的烦人。”
时砚:哟呵,看这思路,应该还没想起来你有位同父异母的哥哥的事儿啊,或者说,老实人你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呢?
但不管是哪种,柳庭霜面色都不会好看。
只听柳庭霜冷哼一声:“管好你自己吧,当谁都跟你似的,恨不得把你出身年家,背后有年家做靠山写在脸上似的,我们这些普通人没你想得那么不堪,恨不得想方设法跟你家沾上关系。
真当你家是人民币谁都爱呢?”
年庭沛深深地看了柳庭霜一眼,显然对柳庭霜的话不置可否,甚至认为柳庭霜是个心机深沉之人,潜伏在身份不明的时砚身边,且还和堂叔年希宇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肯定对他们年家有不轨的图谋。
时砚夹在两人中间,看年庭沛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说小伙子这次你还真想对了,我们就是对你年家有不轨图谋,可惜不能告诉你。
谁知年庭沛突然将目标转向时砚道:“还记得上次在《自远方来》节目中我对你说的话吗?路先生,我是真的十分看好你,诚心邀请你来我们志远文化发展。
我想你自己心里有数,希远娱乐这一年发展的确实很好,尤其是《江湖之大》系列片,做得好的话,大概能红好几年。
但我仔细观察过,你在《江湖之大》里饰演的角色戏份非常少,且人设已经定型,很难有更进一步的突破,公司给你接的其他戏,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连男二的戏份都没有。”
时砚心说,要是演男二,我得多累啊?这不符合我咸鱼的本质嘛!想出去打工的时候接个本子客串一下,体验一番人间疾苦,才能更好的回家享受生活,感恩拥有的一切,这样就很好。
年庭沛继续道:“我不否认希远娱乐正在蓬勃发展,但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小公司,别说跟我们年家的娱乐公司没法儿比,就是跟我的志远文化也相差甚远。
再说我瞧着希远娱乐最近一年主要捧的艺人可不是路先生,你公司一哥的位置还稳吗?之前路先生你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现在这鸡头的位置还属于陆先生吗?”
时砚和柳庭霜同时在心里想,属于啊!怎么就不属于了?我们公司的一哥一姐在外面威风八面有排面的很,回到公司,还不是乖乖站在时砚身后恭恭敬敬喊大哥?
那场面,但凡第一次见的人,都不会觉得他们是一家正经的娱乐公司,都要往不可描述帮派聚会方面想,能忍住害怕不报警都已经是非常淡定之人了。
就这,还没排面?还不算一哥?时砚和柳庭霜贫瘠的想象中,就不知道什么是一哥的排面了。
不过这都是自家的事,没必要解释给不相关的外人听。
年庭沛自然不知道两人心里怎么想的,继续道:“志远文化的大门永远向路先生敞开,希望你想清楚了随时来找我。”
当着希远娱乐老板的面儿,毫不心虚的挖完墙角,非常高傲的起身整理一下袖口领口,连个眼神都不给柳庭霜,仰着下巴走了。
时砚伸出手,好心提醒:“哎,小心……”
话没说完,年庭沛就因为走路不看脚下,被谁的脚给绊了一下,幸好他底盘稳,及时稳住才不至于丢个大脸。
时砚:“……”
虽然人走了,时砚还是将没说完的话给补充完整了:“小心脚下,注意看路。”
柳庭霜:“……”
柳庭霜肩膀一抖一抖的,实在没忍住,为了形象,头偏向时砚肩膀方向,笑的好大声。
三人之间的互动,早就被摄像机如实的记录下来,粉丝早就根据三人方才的表现,看图说话,脑内了一百集精彩纷呈,跌宕起伏的连续剧。
当然不管是哪家的粉丝都无法避免的一个事实,就是这部连续剧的主角儿,必须是稳坐c位的时砚。
要说这一年,时砚委实越发低调,除了日常拍戏,外界很难再看见他的身影,那些容易圈粉捞钱的综艺也很少上,谁都不知道这位到底在做什么。
黑粉想黑几句吧,看看时砚在电视剧电影中的表现,可圈可点,还真没什么可黑的,唯有一点,这位接戏本子的路数是真的广,没有规律可寻,就跟图个自个儿开心似的。
这种情况下,支持时砚的粉丝反倒是越来越多,黑粉逐渐销声匿迹,时砚本人不甚在意,他不走流量路线,不靠粉丝吃饭,但汤大哥经常用时砚的例子激励身边人:“成功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不搞事,不作妖,生活不会亏待认真的人,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在不经意间如期而至。
比如我弟弟时砚。”
时砚完全不知道,这半年来,他在家里咸鱼躺,不出去搞事,在他哥心里,已经是非常巨大的成功。
前后反差之大,在他哥那里,时砚已经成了经典的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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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好你好哟
颁奖典礼结束后, 时砚意外收到了云忆安的消息,对方想约他见面,时砚想了下也就同意了, 男女主先后找他, 时砚有些好奇这两人的目的有何不同。
不过时砚看消息的时候没避着柳庭霜,柳庭霜当即脸色奇特, 往时砚脸上瞅了好几眼,最后哼哧哼哧半天, 憋出来一句:“这女人太有野心,这半年来炒豪门大小姐人设, 老大你最近太忙, 有些事可能你还不太知道, 还是小心些为好。”
时砚挑眉。
柳庭霜让司机下车,他亲自给时砚开车,送时砚去约定的地点, 时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子缓缓开出停车场。
外面灯火通明, 五光十色, 灯光打在柳庭霜脸上,让他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加晦暗难辨, 但车子在他手中开的非常稳,感受不到一点儿颠簸。
“本来这个圈子想要出名,搞一些时髦的人设吸引年轻不懂事的小孩子是很正常的操作, 富二代富三代不是没有,但人家大多数都只是玩票性质的,不会真进圈子打拼。”
柳庭霜心说,就跟老大你一样。
“可这个云忆安不一样, 听说之前是年希宇力捧之人,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年庭沛挖到他们公司。这半年来名气提升了不少。
不知是谁的主意,让她炒作豪门大小姐人设,炒别的豪门也就罢了,但偏偏把她往路佑雯女士身上靠,不仅圈外人因为两人极其相似的容貌相信了,就是圈内不少人也半信半疑,给开了方便之门。”
路佑雯,典型的书香门第出生,这年头的书香门第,可不是家里出了几个读书人能在大学教书就称之为书香门第的。路家非常低调,但不少人在体制内工作。路佑雯和汤父的婚姻,是青梅竹马,也是联姻。
路佑雯就是时砚的亲生母亲,时砚随母姓,大哥汤时诚则随父姓。
柳庭霜是知道时砚出生的,因此说到这个除了不可思议外就是无奈,深深地无奈:“年希宇和年庭沛的关系果然水火不容,关于您身份这般做重要的消息,他是丝毫都没有泄露给年庭沛。”
但凡年庭沛知道一星半点,也不会让他最看好且有好感的女人去顶风作案,把自己往死路上作,还路佑雯和汤德明的掌上明珠?汤时诚唯一的妹妹?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虽然云忆安那边的团队心虚,担心汤家追究,每次面对外界的采访都回答的含含糊糊,但我们的人已经查到了,这件事一开始确实是个意外,有网友偶然说这两人有几分相似,后来在后面推波助澜的,一直都是云忆安团队。”
但这件事里最让柳庭霜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老大,我找人打听过了,您之前在圈内过于低调,也不知道怎么传的,一来二去,就传成您父母本就生了一儿一女,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很多圈内人都信以为真。
这也是圈内人对云忆安的操作并未提出什么质疑的主要原因。
之前您工作太忙,汤总那边的意思是等您有空了亲自处理。”
时砚点头,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关于云忆安的身份,还真不能说和路家没有一点儿关系。
汤大哥早就让人私底下将云忆安的身份查了个一清二楚,正是因为查的太清楚了,两人才觉得麻烦。
仔细算起来,云忆安还能管时砚母亲路佑雯女士喊一声姐姐,时砚和汤大哥得管云忆安叫一声小姨。
这事认真纠缠,就要说到路家上一辈,也就是时砚外公老路身上。
时砚外公老路这人吧,出生好,工作能力没得挑,长相也不赖,出去绝对有吸引女孩子注意力的资本,年轻时交了不少女朋友,婚后也不怎么老实,一向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双方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你情我愿的分手,从未失手过。
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老路和云忆安母亲分手,两人算是分的十分和谐,各有所图,各自得到满足,没人走心。但两人分手后四个月,云忆安母亲才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对方十分果断,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去医院一检查,医生说云忆安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做引产手术,否则可能会危及生命,就这么的,云忆安出生了。
幸运的是,云忆安母亲怀孕期间,有个一直恋慕她的男人主动站出来,愿意照顾她和孩子,并对外说是二人未婚先孕,等妻子生了孩子就补办婚礼。
事情的真相除了他们夫妻二人,就是双方父母都不曾知晓,云忆安更是一无所知。
所以按照之前汤大哥和时砚的意思,他们双方各不相干才是最好的选择,否则这事儿就是一笔糊涂账,事情爆发出来,时砚和汤大哥倒是无所谓,两人的母亲路佑雯女士大概也能接受。
但时砚姥姥很可能接受不了,老太太一辈子过的非常传统,相夫教子,出嫁从夫,那一套就刻在她的骨子里,丈夫在外面胡来,老太太之所以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在老太太心里,丈夫非常有分寸,从不在外面留下私生子威胁她儿女的地位,碍她的眼。
这是老太太的底线,若是现在让老太太知道她一直坚守的底线早就在十几年前被人打破,而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老太太大概率是受不了的。
老人家年纪大了,时砚和汤时诚不想让老太太受这个刺激。
这些想法也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柳庭霜看着前方道路,继续对时砚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云忆安很可能和年庭沛正在暗中交往,而年家那老东西是默认态度,老大您不妨猜猜这其中的原因。”
时砚眨眨眼,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年家那老家伙也相信了这个传言,觉得云忆安是我爸妈的女儿?”
显然柳庭霜就是这般想的,因为这个神奇的操作,把自己都逗笑了:“差不离吧,之前那老家伙和文惜玉一直张罗着给年庭沛选妃,大张旗鼓,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后来关于云忆安身份的猜测出现的时候,年家那边儿也消停了。”
照柳庭霜说:“云忆安一个人没胆子也没能力将这个作死的人设炒的沸沸扬扬,这背后的推手说不定就是年家那老家伙呢,他这般做,无非就是试探汤家对此事的态度,后来见汤总这边不闻不问,态度暧昧,就以为咱们默认了云忆安的身份呗。
这可真是往死了坑儿子呢。”
时砚觉得,柳庭霜对他爹是真了解,这番推测合情合理,丝丝入扣,挑不出一点儿毛病,他算是彻底了解了这段时间男女主之间的举动。
于是当他在餐厅见到穿着低调的云忆安,听到她试探性的询问:“我听希宇哥说,路先生您随母姓,家里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时,一点儿都不感到惊讶。
时砚坐姿非常嚣张,心说年希宇这人啊,还真是万年男二的命,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专门放他去年家公司争权夺利,专心搞事业,为此还配了两人去辅佐,结果他还能和女主牵扯出一段爱情线,顺便泄露一下机密。
了不起了不起。
当然时砚相信年希宇不是有意泄露的,这点脑子还是有的,但能让云忆安知道这般重要的消息,年希宇这人啊……
不过话一出口,却是带着十足的好奇心扑向眼前血缘上的小姨:“我没记错的话,年希宇是年庭沛的叔叔,你在和年庭沛交往的前提下,管年庭沛叫哥哥,管年希宇也叫哥哥,不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吗?”
云忆安一愣,随即改口:“我是说,年希宇年总经理。”
时砚摇头,不再和对方兜圈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我随母姓,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姓汤。”
云忆安神情明显一紧,下颌的肌肉瞬间绷紧,强自镇定,眼睛死死盯着时砚,身体坐直:“那,汤时诚汤总是您什么人呢?”
时砚坐姿相当随意,他们所在的是一家隐秘性非常高的餐厅,环境清幽,即使两人随意说话,旁人也不会听见。
时砚轻笑一声,懒洋洋的说出了一个叫云忆安心头一震的答案:“我亲哥啊。”
云忆安身体瞬间僵硬,脸色不自然的惨白,又像是尘埃落定似的,肩背塌下去,眼神也失去光彩:“您,您都知道了吧?”
时砚似笑非笑的看一眼对面的女孩:“知道什么?知道我家户口本上被迫多了一个人吗?”
云忆安羞愧的低下头,咬紧嘴唇,愣愣的摇头。
时砚换个姿势,将胳膊搭在椅背上,坐姿非常不羁,和周围优雅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分明在说,是这个场子配不上高贵的他:“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我瞧着你也不像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啊,没想过被拆穿了要怎么处理吗?”
云忆安一愣,像是没想到时砚会问这个问题,有些难堪,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还是小声告诉时砚:“听庭沛说,是老年总的意思,我自己也最不了主。”
其实云忆安没说的是,她都已经明确告诉年庭沛和年父她的父母是何人,家住哪里,不可能是汤家女儿,让两人去查,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怎么想的,查没查?不过看样子似乎不相信她说的话。
这点叫云忆安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她现在问出来,时砚一定会大方的告诉云忆安,这一切都是他定下的计划,大哥汤时诚安排人实行,就为了扰乱年家人的视线,让年家摸不着头脑,给柳庭霜争取时间。
云忆安不问,时砚也不可能主动告诉她。
时砚啧了一声,不知信没信,喝了桌上一杯白水,起身准备走人,就见年庭沛急匆匆走来,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走路带风,脸上有焦急之色,见到时砚,充满敌意的瞪了一眼,随后走到云忆安身边,小声道:“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家吗?你甩开助理经纪人,就为了和他见面?”
云忆安神色难堪的看了时砚一眼,示意年庭沛别说了。
年庭沛不知脑补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转身看向时砚时,再也没了之前在颁奖现场温和拉拢的姿态,仰着鼻孔看人:“路时砚,我敬你一声路先生,是看在你身后之人的面上,什么事能做,什么人能招惹,我希望你心里有数。”
云忆安一个劲儿拉年庭沛衣袖:“别说了,庭沛。”
年庭沛却因为云忆安的举动更加来气,理一理衣袖,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姿态对上同样穿外套准备走人的时砚:“我希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三番五次挑战我的忍耐力,希望路先生能知晓,我年庭沛不是个好脾气之人。”
时砚:“……”
时砚慢条斯理的整理衣服,懒得搭理这霸总上身,表演欲旺盛的小伙子。
一个做作装逼的整理衣袖,一个正儿八经穿衣服,无形间有了高下之分。
等时砚穿好衣服,这才给了年庭沛一个眼神:“脑补是病,得治。”
说罢也不理会变脸的年庭沛,挥一挥衣袖,招呼不远处因为不放心特意潜伏着的柳庭霜一起走人。
双方不欢而散,结果时砚两人才走出餐厅大门,网上有关时砚和年庭沛两大富豪因为争夺豪门大小姐云忆安,在餐厅剑拔弩张的消息不胫而走。
说辞非常玄幻,配图是时砚和年庭沛二人相对而立,各自整理衣服的照片,莫名有几分中二。
坐上车的柳庭霜接了个电话,脸色黑了好几个度,让公关部的人抓紧处理了,这才跟时砚说了刚才网上发生的事:“下次有什么事直接约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好了。
这种地方虽说保密措施极为严格,但有些工作人员铤而走险将消息卖给狗仔,说不定一笔买卖就够他吃一辈子的,人为了利益践踏餐厅规则不是什么难事儿。”
时砚却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淡定的告诉柳庭霜:“该收网了。”
柳庭霜一怔,很快兴奋起来:“是,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而另一边终于被云忆安告知真相的年庭沛脸色难看,看向云忆安的眼神复杂,但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大步离开,快速给年父打电话商量事情,留云忆安一个人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爸,我已经找人去核实忆安所言真假,之前是我们一叶障目了。
若我们之前推测错了云忆安的身份,路时砚才是真正汤家的小儿子,那我们的很多布局就有问题。
现在看来,希远娱乐背后之人必定是汤家人,小叔之前在希远娱乐定是为汤家办事,他进公司是不是汤家人的意思也未可知。
汤家对我们年家并未怀有善意,甚至更多的是恶意。
还有希远娱乐现在的那个老板柳庭霜,但凡见过他之人,都说那人和小叔面上有三分相似,那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很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这里面必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疑情。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主动出击,先拿下希远娱乐,希远娱乐有汤家做后盾,若是发展起来,必定会抢占我们的地盘,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现在说不好也是个机会。
等拿下希远娱乐后,不管背后有什么阴谋阳谋,都能让一切无所遁形。
爸,汤家是不好惹,但他们家明显志不在娱乐圈,希远娱乐被我们用正常商业手段拿下,他们也无话可说。今天我几乎是和路时砚撕破了脸,宜早不宜迟。”
年庭沛这段话说的又快又急,希望年父赶快做决定。几乎是云忆安说完的瞬间,年庭沛就相信了她的话,之前所有的疑点全都被一一证实,一叶障目扫去后,年庭沛看的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了。
但年父却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只从这段话中抓出了一个重点:“庭沛,你方才说,希远娱乐那人叫什么?”
年庭沛觉得亲爹反应不对,但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柳庭霜。”
年父:“庭霜,庭霜,柳庭霜,是她,是他,是他们!”
通话切断,年庭沛面色阴沉,握住手机的手青筋毕现,被父亲这一提醒,年庭沛终于想起一件事。
他和母亲并不是一开始就住在年家豪华的老宅之中,五岁之前的记忆虽然模糊,但后来这些年,隐约知道在母亲之前,父亲是有一个结发妻子的,两人之间还有一个比自己大两个月的儿子。
前头哥哥只比自己大两个月,年庭沛就明白当年的事情,父母之间并不干净。但他是既得利益者,年家老宅的人这些年也没人会主动提起那母子,给母亲和自己找不痛快,时日一久,年庭沛几乎遗忘了那对母子的存在。
柳梦柔,一个非常温柔的名字,但小时候零星的记忆里,母亲提起对方,总是不屑一顾道:“除了有一个好出生,脆弱又高傲,放不下身段,不会讨好男人,没有生存的本事,有哪一点能比得上我呢?”
是了,庭霜,庭沛,那人该是父亲另一个儿子,一个早就被父亲遗忘,从对方五岁离家起,就成了家里禁忌,谁都不能提起,年家一度怀疑早就死在外面的儿子。
那对母子十几年前离开年家,身无分文,从未得到父亲一丝一毫的帮助,现如今对方回来是为了什么,年庭沛不做他想。
这般想着的年庭沛,心里忽然就生出许多急切来,不管希远娱乐是不是汤家的产业,不论汤家到底想利用那人做什么,年庭沛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彻底将希远娱乐打垮,让柳庭霜再也抬不起头,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骄傲了小半辈子,从来都是被人捧着哄着,年父唯一的儿子年庭沛,不允许因为柳庭霜的出现,将他的骄傲彻底击碎,让周围人想起他曾经是小三的儿子,是见不得光,受人唾弃的私生子。
决不允许。
当然这件事在外界看来,就是年氏娱乐帝国终于发现希远娱乐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已然成为他们的绊脚石,能够对他们造成威胁,开始正常的商业狙击。
最后到底是让希远娱乐破产,或者是兼并,收购,持股希远娱乐,还需继续观望。
总之没人觉得希远娱乐这颗小星星,在面对年氏娱乐巨轮的时候会有胜算,这时候,外人依然是羡慕居多,除了彻底让希远娱乐破产外,其他不管是哪一种,都证明了希远娱乐的实力得到了行业大佬的认可,能从之后的一系列操作中,得到数不尽的好处。
外人本以为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会很快以希远娱乐的落败而结束。
事实上这场被外界关注许久的战争确实很快就结束了,但谁都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以年氏娱乐被希远娱乐收购重组而结束。
让人瞠目结舌。
一艘巨轮轰然倒塌,让行业内无数人唏嘘不已,甚至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再不敢相信,事实就发生在眼前无法抵赖,众人只能小心翼翼的伸出试探性的双手,给神秘的希远娱乐投去和平的橄榄枝。
不求得到对方青睐,只求无功无过平平安安混日子。
但希远娱乐的人不知道在做什么,谁递过去的橄榄枝都没接,默默无闻,公司所有手头有活儿的人,之前在干什么,现在还在干什么,埋头苦干,像是根本就不知道外界已经因为他们公司的操作产生了多大的震荡一般。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拍好作品。
着实让人想不通这都是一群什么奇葩。
然而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希远娱乐的脚步并未止步于兼并了昔日的年氏娱乐帝国,在他们忙着和希远娱乐之人拉关系的间隙,好多人的顶头上司不知不觉间也换成了希远娱乐。
一时间,柳庭霜身价倍增。
时砚的别墅内,柳庭霜汇报完最近的工作进程,一脸惭愧道:“是我狭隘了,我只想报仇,让那老畜生恶有恶报,从未想过报仇之后的事,这一切多亏有老大你在。”
时砚翘着脚,大侄子胖墩墩的身子骑在他身上,耍赖让时砚带他去游乐场玩儿,闻言摆手道:“行了,对我最大的报答,就是为我加班,年轻人加油吧,我看好你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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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庭霜离开前, 犹豫片刻,还是与时砚说了:“老大,年家那边说想见见您。”
时砚直接拒绝:“不见, 让他们该干嘛干嘛, 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也别来浪费我的时间。”
“那年希宇呢?”
年希宇本来是时砚送去年氏和年庭沛打擂台互相消耗,扰乱敌人视线,顺便给他们的计划争取时间的,一直以来表现的挺好, 但关键时刻给云忆安泄露了时砚的身份。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有没有造成什么损失,错了就是错了,年希宇本人清楚的很,所以最近一直在年氏内部配合柳庭霜的行动, 乖乖弥补过失。
现如今局面基本稳定下来,年希宇自然是想见见时砚, 当面谈谈这件事心里才更有底。
时砚还是那副样子,将大侄子汤浓从腿上扒拉下来, 拎着对方后勃颈,将人彻底制服, 这才对柳庭霜道:“不见,该干嘛干嘛,别来烦我。”
柳庭霜觉得按照时砚的性子, 是不耐烦见这些人的,在柳庭霜眼里,时砚是个非常随性洒脱之人,性格中有几分嚣张, 很难将什么人彻底放进眼里,当然他也有资格这样肆意张扬。
像是年家,像是年希宇之流,在外人眼里即使眼下失败了,日后也可能蛟龙入海叱咤风云的人物,在时砚这里什么都不是,以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但事实于时砚而言,真没柳庭霜想的那般复杂,就一个原因,他太忙了,完全没时间去搭理那些人。
将大侄子交给爷爷后,和周助约了去拜访他堂哥。
周助的堂哥在□□工作,四十左右,在官场上正是黄金年龄,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急需做出成绩增加手里的筹码。
而时砚手里的计划,很需要官方背书。
一开始时砚是将目标放在外婆家一位表哥那里,希望对方能在这件事上使使劲儿,但那位表哥看了时砚的计划后,给时砚指了另一条路,就是周助的堂哥。
按照表哥的说法:“这事儿表哥虽然能给你办了,但东西到了我手里,效果会大打折扣,可到了那位手里,则事半功倍,于你们双方都有利。”
当然,更重要的是:“阿砚你还小,可能还不清楚,周家那位跟咱们路家其实是有姻亲关系的,这件事交给他,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本来有表哥的引荐,时砚上门拜访就够了,但表哥思来想去,觉得时砚从出生起就姓路,那就是他们路家人,以前时砚没有表露出这方面的意思也就算了,现如今明显是想好好干一番事业的,怎么着都得给自家孩子找个帮手。
表哥私下里寻摸了一圈儿,最后将目标定在周助身上。
周助,就是时砚初初醒来,在酒吧见到的死党,哥们儿,发小,整日无所事事且怂叽叽的富二代。
为了今天这趟拜访,周助不知道被周家人私下里恶补了多少相关知识,两人见面的时候,远远看去,周助简直脱胎换骨,宛若新生,整个人腰背挺直,眼眸深邃,不苟言笑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城府极深的社会精英。
然而等他一开口,吊着他的这口仙气突然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卧槽哥们儿,我现在可真怀念咱们一起当纨绔的潇洒日子,美女投怀送抱,气氛嗨爆全场,想怎么造作就怎么造作,瞧瞧现在,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惹了祸不等家里打断腿,自己就恨不得先死在外面谢罪。
难道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不知道我现在回去跟我爸我哥说,我后悔了,不想成长了,他们会不会想打死我?”
周助是穿着笔挺的西服,有气无力的趴在时砚肩头说的这话。
时砚反手拎住对方命运的后勃颈让站直,这才慢悠悠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听我表哥说,他是用什么资源和你家交换的你,估摸着那资源现在已经在你大哥手里了,你回去问问你大哥,他是要你还是要那资源?”
周助无力的直翻白眼儿,往常高高扬起的脖子好似都缩短了一截儿:“兄弟别说了,现实太扎心了,出门前我大哥特意叮嘱我,要是我跟在你身后还搞不定今天这事儿,我就不用回家了。 ”
今天时砚开的是一辆外表看起来非常低调的车,偏头示意消极面对人生的小伙伴上车,发动车子,往目的地前行。
车上周助紧张的将时砚提前准备好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虽然早就熟记于心,但越是临近目的地,人越是紧张。
人一紧张,话就特别多:“兄弟你是不知道,哥们儿我从小到大最怕见那些开口就打官腔的亲戚了,他们只要一开口,我脑门儿就不由自主突突的开始疼,比唐僧给送悟空念紧箍咒效果还立竿见影。”
前方路口遇到红灯,车子稳稳地停下,时砚偏头看了周助一眼:“其实没有你,我一个人也能搞定,所以你别有太大的压力。”
时砚说的是实话,要不是表哥一片好心,费心费力的给自己找了个帮手,不管是身家背景还是脾气性格都和自己很能合得来,且两人都很看好周助本人的潜力,时砚是不愿意手把手带人成长,浪费时间等对方追赶上来的。
有这些时间,时砚早就将这件事搞定了,对旁人来说,拜访一个大领导可能会有很大压力,但对时砚而言,皇帝都当过的人,真没这么多想法。
周助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知道我大哥和我爸听说有外人看重我的品性,想要扶持我的时候,那种怀疑人生,怀疑那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的表情有多不可思议吗?
你知道我为了今天,私底下做了多少功课吗?
你见过凌晨三点钟的云城吗?我见过!
我一定要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尤其是我哥和我爸,我要让他们跪在我面前给我唱征服!”
车子继续行驶在拥挤的马路中间,时砚嘴角抽搐:“哦。”
心说想的还挺美,就你家那两个老狐狸,修行千年,功力深着呢,想让他们给你唱征服,下辈子吧。
不过看周助激动的神情,这些令人悲伤的事实,时砚就不必要告诉他了,现实迟早有一日会教周助做人的。
说到底,这次拜访,也就是时砚这小半年忙活的主要事情,就是要利用现在拥有的一切娱乐圈资源,建立一个官方认可的,能得到业界承认的,关于演员,关于导演,关于编剧等等相关从业者的正规组织。
组织内部能做到消息互通有无,协调资源,互相帮助,打破以往某些资源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话语权永远被少数几个人把持的局面。
同时成立相关项目,大力扶持有才能之人,类似于微电影比赛,剧本大赛,演技大赏等等活动都可以举办起来,真正有本事之人,可以在这些比赛中脱颖而出,拿到不菲的奖金,得到希远娱乐的重视和投资。
下一步直接进组拍摄都不是梦,按照现如今希远娱乐的发展,完全有这个能力做这件事。
为整个影视行业良性的的,蓬勃的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名字时砚都给想好了,就叫演员之家,导演之家,编剧之家。若是往后还有其他行业的从业人员加入,名字直接按照这个取,简单又方便。
按照时砚的意思,往后这部分的运营,是要交给周助出面去处理的,周助的背景非常适合与官方以及公司两头沟通,是不二人选。
与此同时,年家。
年庭沛和年父面对像是瞬间老了十岁的年老爷子,心情沉重,不知如何与老爷子交代。
两人不开口,年家其他人可不会这般客气,年希宇的母亲首先就不会继续像往日里一样,面对长房只能装孙子讨好。
“我说大哥,你家希文这次捅了多大的篓子,咱们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家业是祖上传下来的,当年父亲偏心,要传给你们长房,我无话可说。
但祖宗将家业传给你们可不是让你们长房拱手送人的,好好的公司,在希文手里不知道怎么搞得,突然就成了别人的,我们这些做家人的,竟然是从新闻上得知的消息,大哥您自己不觉得荒唐吗?
今儿这事您要是不给个说法,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年希宇母亲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好好地出了积压在心中多年的恶气。
她和年老爷子一辈儿,是老爷子的弟媳,只不过年纪和年父相差无几,口中的希文,就是年庭沛的父亲年希文,也因此,年希宇这个小叔,和年庭沛这个大侄子同龄。
老爷子被气的不轻,目光如炬,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年希宇母亲,余威犹在,年希宇母亲顿时卡壳儿。
年老爷子这才重新将视线放在寄予厚望的儿子和孙子身上:“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了,汤德明大儿子是一头小狼崽子,年纪轻轻手段狠辣。他小儿子能做出此等果决之事,就是老头子我也不得不赞一声英雄出少年。
解释和借口都省了,技不如人咱们要认,现在我想听听你们想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
解决的办法自然是有的,在座之人谁都能想到,但除了年希宇和他母亲外,没有人甘心说出口罢了。
年希宇母亲嗤笑一声:“我说大哥,事情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我家希宇和汤家小儿子是何等关系就不用我明说了吧?
汤家夺了咱们年家的产业,又交给我家希宇管理,其中的利害关系还用我重复吗?”
年希宇母亲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欣喜和得意:“咱们这个家啊,以后交给我家希宇来当,你们安安心心拿着以前的分红,或者去外边儿找工作,或者安享富贵,汤家自然不会继续为难你们。”
年父脸色难看,年庭沛不甘的瞪了什么都没说,老神在在坐在那里看戏的年希宇一眼:“要不是你勾结外人引狼入室,咱们全家用得着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过日子吗?你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喝茶?”
年希宇看着这个往日高高在上,被人追捧的大侄子露出这幅跌落凡尘,不甘憎恨的嘴脸,心情愉悦至极。抿一口茶,缓缓起身,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拎起放在旁边的衣服,笑眯眯道:
“既然侄子不欢迎,那今日我先走一步,公司最近又认购了几家小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忙完这阵子咱们找时间再聚。”
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年老爷子眼皮微不可查的抽动一下,声音低沉:“庭沛,给你小叔道歉。”
年庭沛气不过:“爷爷,本来就是他狼子野心,引狼入室,害的咱们全家……”
年老爷子语气严厉:“道歉!”
年庭沛见爷爷这样,就知道没有转圜余地,不甘不愿的当着所有年家人的面,对早就停下靠在门框上看戏的年希宇道:“小叔,对不起,方才是我口不择言,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年希宇似笑非笑的看了年庭沛一眼:“啧,你这幅样子,还真是稀奇,让你的那些粉丝见了,怕是要将我这个欺负你之人碎尸万段呢。”
年庭沛眼角不由自主的一抽,没说话。
年老爷子开口:“希宇你是长辈,别和庭沛一个晚辈一般见识,歉也道了,说说接下来的打算吧。”
年希宇装傻:“什么打算?”
年父咬牙恨声道:“怎么从汤家手里将咱们家公司夺回来的打算,之前你勾结外人的事咱们都不跟你计较,但你总不会看着全家人在汤家手底下讨食吃吧?
再说在自己家公司工作,和在别人手底下打工,到底选哪个,你心里没数吗?”
年希宇冷笑:“我心里有数的很,在年家,大哥你所谓的自家人手里,我想进公司工作,当初怎么低声下气求你的你都忘了吗?是你给我机会了,还是老爷子正眼看我一眼了?
倒是在汤家人手底下讨食吃,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这口食我吃的心满意足!”
“你!”
“年希宇你别太过分!”
“这就过分了?受不了我这幅小人得志嘴脸的,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指条明路。”年希宇笑的不怀好意。
年父和年庭沛眼皮跳了两下,心里有很不好的猜测。
“听闻大哥当年前头娶的大嫂没穷困潦倒死在外面,大嫂带走的那个孩子啊,现在就在为汤家人办事。
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希远娱乐明面上的负责人柳庭霜,就是我那可怜的大侄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跟大哥不太像。”
年希宇说的时候痛快极了:“或许,你们可以找他帮帮忙,说不定我大侄子可比我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有良心多了,会对你们这些亲戚伸出援助之手呢。大哥,大嫂,你们说,是不是?”
年老爷子震惊的看看儿子年希文,再看看一脸心虚的孙子年庭沛,气的肝儿疼,他本以为这是汤家早有预谋的商业行为,收买年希宇也只是商业行为中的一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那个孩子的事儿。
当年他们家是怎么对待柳家母子的,老爷子一清二楚,那孩子选择这时候回来,目的不做他想。
这就不是普通的商业行为,这是针对他们家的精准打击!到了这时候,儿子和孙子还瞒着他,这是要气死他!
“爸,爸!你怎么了?”
“爷爷,爷爷!快叫救护车!”
年家乱成一团,十几分钟后,救护车的声音在别墅区周围响起,年希宇深藏功与名,悄无声息的离开现场。
顺便将这里的战况,与另一个大侄子柳庭霜简单说了。
柳庭霜被时砚敲打过后,已经没了亲自跑去年家看他们惨状的无聊心理,正在兢兢业业的加班报答时砚,听闻年希宇的消息后,只警告年希宇:“别给老大惹麻烦。”
年希宇耸肩,年家都乱成什么样了,谁还有能力,有胆子给时砚惹麻烦?
麻烦还是有的,年家有个小辈,自小和年庭沛关系特别好,平日里最崇拜的就是年庭沛这个堂哥,小姑娘在外口口声声都是以年庭沛这个堂哥为傲,和年庭沛的那些死忠粉差不多,见不得年庭沛受这份委屈。
那柳庭霜是什么人她不清楚,但年希宇和路时砚这两个罪魁祸首,她不想让他们二人好过,本身还有些小聪明,想着在不泄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给时砚二人一些小小的惩罚。
对着外面的小报记者删删减减一通胡编乱造,自称是拿到了内幕消息,不知情之人看了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将自己编造的消息卖了两万块钱的高价,回头拿着钱给堂哥年庭沛买了一款造型奇特,非常小众,但是堂哥喜欢的袖扣送给对方。
“最近年氏不是被希远娱乐给收购了吗?但其实我们内部工作人员都清楚,管理年氏这一部分的是一个叫年希宇的年轻人,还是年家人,哦,就是年家一个旁支。
至于为什么要单独说这个,其实是有原因的,知道希远娱乐永远的一哥吗?就是那个一年到头什么都不做,想拍片子就拍,不想拍就在家抠脚,业绩被秦晓昊他们吊打,依然是希远娱乐两代老板的掌心宠,心尖肉的路时砚。
其实那人是个女装大佬,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人和年希宇的关系不清不楚。
当初年希宇任职希远娱乐负责人时,将路时砚当心肝宝贝一样供着,后来年希宇为了路时砚进入年氏做卧底,将希远娱乐和路时砚一并交给柳庭霜,也就是希远娱乐现在的掌舵者。
总之,根据可靠消息,路时砚有女装癖好,还和年希宇有特殊关系,就是那种卖的关系,你懂的吧?消息切实可行,你爱信不信。”
以上是年庭沛堂妹给小报记者的消息,同时附赠几张不知从哪里流出来的时砚小时候穿女装的照片儿。
但消息到了小报记者手里,加工润色一番后,就成了#一代流量男星,或是蓝颜祸水,引得希远娱乐两代掌权人为他争风吃醋#
#昔日顶流或是女装大佬,女装扮相惊艳时光#
#一个成功的顶流背后,势必有两个成功的男人,彻底坐实路时砚背后金主传闻#
#起底希远娱乐一哥和两任老板不得不说的秘密,那些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
因为事情牵连到最近炙手可热的,娱乐圈绕不过去的大佬柳庭霜以及年家,热度斐然,加上当事人时砚身上永远不缺话题,这一消息爆出,瞬间引爆娱乐。
虽然业内刻意避开关于三人太过难听的报道,怕希远娱乐事后的报复,但吃瓜群众可不怕这些,为了吃到第一口香甜可口的瓜,全民化身福尔摩斯,一上午时间,就从往年的种种报道,节目,影视资源中,找出与三人相关的资料几百条。
每一条都能证明,不管是前任年希宇,还是现任柳庭霜,对待时砚这个迷人的小妖精,都是小心呵护,捧在手心怕化了,捂在心口疼不够。
这时候还有吃瓜群众说:“我们路老师可是万人迷人设,上次那个颁奖典礼我就想说了,路老师上台领个奖,柳庭霜一做人老板的,还专门带了一个手工定制袋子帮忙拎奖杯,这是何等的细心宠爱啊?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圈内有名的富三代年庭沛主动过去找我们路老师说话,路老师还爱搭不理的,粉丝别不承认,这都有图有真相!”
“啊,我路老师是何等的人间瑰宝没二代!果然是除了该死的无处释放的魅力外,什么都没有的没二代!”
这时候粉丝不得不再次将时砚当时在《自远方来》时的精彩片段拿出来重温一遍,深刻体会到那句“没二代”有多大的杀伤力。
“路老师这女装绝了,据我推测,长大后绝对有女王范儿,气场至少两米八!”
“路老师出书吧,书店要是没有你的书,我这辈子都不会走进书店一步!”
年庭沛堂妹看到这些报道的时候非常生气,她的初衷是恶心时砚和年希宇,让两人深陷包养丑闻之中,就算日后汤家出来澄清,总也有傻逼不会相信,不停的重复两人包养与被包养的事实,算是给两人欺负堂哥的一点小小教训。
但事实发展和她想的有很大出入,所有人更加关心的是时砚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吸引这么多优秀的男人。
殊不知事件中心的另外三个男人早就因为此事而焦头烂额,正心情沉重的排队给时砚道歉。
很快希远娱乐官方发出消息:三日后召开记者发布会,欢迎各位记者朋友莅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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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身之秘
柳庭霜, 年希宇,年庭沛三个年家男人出了时砚别墅大门后,彼此对视一眼, 火花带闪电,恨不得立马将对方干掉,又碍于种种原因, 互相忍耐。
年庭沛深深地看了柳庭霜一眼:“没想到你城府这般深,本事不小, 不知不知觉中和汤家搭上关系, 是我小看了你。
既然回来了,爷爷让我告诉你, 年家还是你的家, 有时间带你母亲来家里闲坐,柳家没了,往后可以将年家当成柳阿姨的娘家走动。”
柳庭霜被恶心的不行, 不知道年家的人哪儿来这么大脸, 他觉得年庭沛就是故意这么说恶心自己的, 但转头一瞧,年庭沛好像还挺认真。
不, 应该说是非常认真, 是一种看破一切后随便你们怎么折腾,我就看看的认真。
柳庭霜:“……”
柳庭霜:“??”
柳庭霜忽然就觉得母亲多年前的决定,与脑回路不太正常的年家人相比,或许是母亲的选择更为正确, 虽然母亲高傲负气离开,不带走年家一分一厘,让自己吃了数不尽的苦, 但很难说是在年家受气还是在外面受气,他更能接受哪个。
柳庭霜嗤笑一声,开车离开。
年希宇上前一步,心情很好的看看年庭沛:“以后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奉劝你一句,管好家里那些个脑子不好使的亲戚。”
说罢也开车离开。
年庭沛皱眉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他当然知道年希宇说的脑子不好使的亲戚是自己堂妹,也知道对方并不是出于好心规劝自己。
小叔只是简单地想看年家内部混乱而已,堂妹是被家里宠坏了,她的出发点是为自己报仇才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但自己若是因为这个跟堂妹闹矛盾,才是真正头疼的时候。
年庭沛深吸口气,年家成了这样,爷爷生病住院,父亲因为柳庭霜的事迁怒母亲,两人这几日,日日争吵不断,互相推诿,谁都不想承认年家是因为自己才成了现如今这样境况。
还有他的事业……
本来在娱乐圈混,是出于个人爱好,只不过比旁人玩票认真一点罢了,回头还是要接手公司的。但年氏没了,他的事业受到巨大冲击,他本人在娱乐圈不是什么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存在,往后确实该为自己好好想想了。
年庭沛想到这里,转身重新按响了时砚家的门铃。
时砚还维持着几人走时的姿态,翘着脚在沙发上不知在看什么,传说中的汤家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正撅着屁股,趴在时砚脚边,哼哧哼哧给小叔按摩脚。
阳光打在两人身上,能看清漂浮在两人身边的细小微尘。
汤家小少爷背对着年庭沛,大声哼唧:“小叔,好了没?你亲爱的大侄子我好累啊!手都要断了,下次再也不要帮你按摩了。”
年庭沛看到这样一幅场景,眼睛眨了眨,将内心一瞬间复杂又酸涩的感觉眨去,开口道:“路先生,我想跟您谈谈。”
时砚还没开口,大侄子汤浓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一屁股坐下来,没坐稳直接朝后翻滚而去,眼看掉下沙发就是后脑勺着地的悲剧,年庭沛吓了一跳,三两步上前。
结果他的速度依然赶不上时砚,也不知时砚怎么操作的,那个胖墩墩的小娃娃在后脑勺落地前,被时砚轻松用脚一勾,人就落在了时砚怀里,时砚顺势做起,捏住对方后勃颈。
汤浓使劲儿将脸埋进小叔怀里,用后脑勺对着年庭沛:“嘤嘤嘤,人家没脸见人了,摸小叔臭脚丫子被人别人看见啦,被人知道阳光幼儿园第一高冷男神私底下竟然干这种事,我幼儿园园草地位不保啦!
嘤嘤嘤,人家真的好难过啊!”
时砚啧一声,小家伙戏还挺多,将人拎到和自己视线齐平的地方,挑眉道:“回头陪你去游乐场玩儿一次。”
小胖子哭声顿时收住,从小叔身上爬下来,脸上没有一点儿泪痕,光脚踩着地毯,礼貌的对年庭沛问好:“叔叔好!”
说完蹬蹬蹬跑去洗手间,让保姆阿姨帮忙打理他幼儿园园草帅气的形象。
年庭沛看了一出大戏,心下感慨良多,坐在时砚对面,斟酌片刻,主动开口道:“路先生,之前是我狂妄无知,做了很多错事,还请您见谅。
我想争取一个让我重新站在观众视野里的机会,我会让您看到我的价值,我们可以直接签对赌协议。”
时砚将手里的资料倒扣在桌上,年庭沛垂眸看了一眼,上面简单写着企划书三个字。
“不必如此,我不是针对你,也不是针对年家,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希远娱乐的战略部署,于我个人而言,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之后该如何便如何,不用特意说什么。”
时砚说的非常冷静,从头到尾他就没打算针对谁做什么,若他真想针对,眼前这人还不够看。
当初他对大哥汤时诚说,他们家的希远娱乐,终有一日要走向娱乐巅峰,时砚只不过是在实现这个目标而已。
至于期间用到的年希宇和柳庭霜等人,不过是他的一种手段罢了。
年庭沛听出了时砚的话外之音,心下松了口气,他并不是真想让时砚给自己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要的就是时砚这句不针对他的话,时砚不针对他,不管是年希宇还是柳庭霜,他都无所畏惧。
柳庭霜起身朝时砚微微欠身,这次彻底离开了。
近来几日,关于时砚的新闻甚嚣尘上,因为希远娱乐召开记者发布会选在这个微妙的时机,让外界对时砚的关注更多了一层。
对时砚的身份有诸多猜测,但最让大众接受的,就是时砚周旋于几个男人之间,将几个英明不凡的大佬耍的团团站,让几个大佬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基本上定死了时砚卖身上位的调子。
不管说的多好听吧,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时砚是靠卖身上位的,潜规则美化不成爱情,群众的眼睛不瞎。
只不过当一个人靠潜规则上位时,众人的态度是不耻的,但这人依靠潜规则上位并将几个想潜规则他的人耍的团团转时,众人心里就有了微妙的,不可言说的羡慕心理。
这就是人性吧。
所以当有人催时砚出书的时候,总有人跳出来找存在感说上一句:“一个出来卖的,还真有人真情实感的追捧啊?这年头真是笑贫不笑娼,卖一个是卖,多卖几个人就不是卖了吗?一双玉臂千人枕的戏子而已,他是为祖国的发展做贡献了,还是为国家纳税上千万了?
这些娱乐圈的戏子不偷税漏税就谢天谢地了,回头接受完九年义务教育再出来做人吧,还出书,笑死人了,要是他能出书,我直播倒立拉稀!”
“终于有人说出了我的心里话,一个卖屁股的,一个个跪舔的姿势恶心死人了,我倒要瞧瞧,希远娱乐的发布会上针对时砚和这些大佬的关系,能说出个花儿来吗?
时砚这种货色,史书上的前车之鉴比比皆是,色衰爱弛,被人抛弃的时候,有他的好戏看!我等着他被几位大佬扫地出门的一天。”
时砚本人是不关注这些的,隔着网线,谁知道那头是人是鬼,何况按照时砚现如今身上的功德来说,那些真情实感骂过他的人,总得按照程度倒霉几天。
轻则走路平地摔,出门头上接鸟屎。重则伤筋动骨缺胳膊断腿儿,完全取决于网线另一头之人当时心里的阴暗程度。
时砚心想,效果不比找人骂回去差多少。
希远娱乐的发布会就在这种氛围中到来,除了受邀参加的记者,几乎大半个行业的大佬都来了。
业内最关注的当然是希远娱乐下一步的战略发展,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切身利益,能不能寻求到合作机会,都是大佬们眼下需要关注的问题。
而普通人的关注点永远在那些能挑动人心弦的艳色绯闻上。
今天的记者会,有几家直播公司提前申请了现场直播权,开始前半小时,网友们就在直播间细数今日到场的都有哪些大佬。
数的可开心了:“往后希远娱乐绝壁能称得上是娱乐圈的半壁江山了吧,圈内数得上名号的大佬都来了,那些平日里风光无限的一线二线明星们,都是这些大佬手底下的打工仔,这排面儿,绝无仅有!”
“啧啧,在这些大佬面前,明星算什么?纵观五个直播间的所有视角,演艺圈里的现场只看到了楚家那一位,不过那位的身份不一样,人家是真的不混圈就要回家继承数亿家产的。”
“楼上这么说,让我想起了年庭沛,年氏的太子爷,不过这位自从娱乐圈发生地震开始就没再露过面了,估计以后是凉了。”
“别吵了别吵了,开始了开始了!艹,我一定是眼花了,竟然在人一群大佬中间看到了路时砚那比崽子!”
“楼上的兄弟你没眼花,我也看见了,路时砚走的果然是大佬的心尖宠路线,所有大佬都爱我,待遇确实让很多一线都流下了心酸的眼泪。”
现场的气氛有些奇怪,从会议一开始,希远娱乐的负责人柳庭霜就直接上台,担任起了今天的主持人,开始走流程。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感谢完所有在场嘉宾后,柳庭霜话音一转,朝台下某方向露出温和一笑,说出了一个不管是行内还是行外都震惊不已的事:“接下来,请我们希远娱乐的董事长路时砚先生上台讲话。”
然后现场众人就见传闻中那个魅惑了三位大佬,被网友评价为潜规则最成功,可以出书的蓝颜祸水路时砚,气质疏离,颜值出众,一身笔挺西服穿在身上宛如哪家出来的小王子一般,淡定的从人群中走出,沉稳的走上台。
在柳庭霜殷勤的服侍下,接过话筒,简短的开始了他今天的演讲。
“大家好,我是希远娱乐的董事长路时砚,相信在座的很多人对我都不陌生,往后用另一个身份和大家相处,希望我们之间合作愉快。
接下来,我将在此宣布几项关于公司未来几年发展的重要计划,希望在媒体和同行朋友的见证下,一起努力,共同规范行业行为,为整个文娱行业的良性发展贡献一份力量。
即日起,希远娱乐和□□合作,成立演员之家,编辑之家,导演之家等组织,大力扶持有识之士实现自己的梦想。
入会要求和相关条例稍后会在公司官网上公布,希望有志于此的同仁们踊跃报名参与。
特此说明,公司的此项业务日后会交与周助周先生全权负责,希望公司的同事,行业同仁们能够给与周助先生和我一般的爱护与帮助,关于这块,周先生稍后会与大家详细介绍……”
信息量太大,现场众人还好,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狐狸,震惊过时砚的身份后,先是被对方干脆利索的行事风格吸引,又被对方话语中表露出的消息占据了全部心神。
已经得到官方认可,这是要干一票大的啊,这是在场众人的心声。
网络上就不这么平稳了:“艹艹艹,这踏马能入选本年度十大灵异事件之首了吧!本以为是游走在大佬之间的菟丝花,结果是个黑心汤圆,所有大佬都是他的打工仔!看看柳庭霜弯腰给大佬递话筒的姿势,还有特意客串主持人,帮大佬手动翻阅ppt的态度,之前的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就踏马离谱,离谱!说什么大佬的心尖宠,蓝颜祸水,结果人家本身就是个巨佬!这身份,这排面儿,怪不得大佬们小心翼翼对待呢,谁他妈敢不小心,一言不合就收购你家公司!
现在我合理怀疑之前年氏娱乐被收购,就有当初年庭沛给路大佬穿小鞋的原因!穿小鞋一时爽,收购公司火葬场!”
“哈哈哈,之前说倒立拉稀的那位,不用客气,我手动帮你艾特,快出来直播啦!”
“不是我一个人惊讶就成,之前镜头扫过去,我特意截屏,从此拥有了和现场大佬们同款震惊脸。”
“虽然但是,就没人好奇这位巨佬到底是什么出身,从哪里跑出来的吗?现在说什么普普通通煤二代,我咋听着这么玄幻呢?”
而现场,时砚讲完话下台,大哥汤时诚满含欣慰的伸手给了弟弟一个拥抱,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弟弟一本正经的在台上演讲,不得不说,弟弟闷声做了这件大事,连他都瞒着,相信除了当事人,其他人也和他一样,都是今日才知道这个计划的冰山一角。
叫汤大哥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
“大哥为你感到骄傲!”
时砚回的理所应当:“咱们家除了我和汤浓,大哥你还能为了谁感到骄傲?上周让你感到骄傲的,是汤浓幼儿园拿了两朵小红花。”
松开怀抱,兄弟两碰了碰拳头。
旁边的周助也非常沉稳的和时砚碰了碰拳头。
时砚自从上台后就成了现场镜头的宠儿,镜头跟随他的一举一动在场中穿梭,忠实的记录下刚才的一幕。
“啊啊啊啊,和路巨佬拥抱的男人我认识,汤时诚,财经频道的常客,本人非常低调,但做的事一点儿不低调,好几个经典案子被我们老师上课的时候拿出来反复讲解推敲!果然优秀的人都是互相认识的吗?巨佬圈子都这么小的吗?”
“我酸了,眼角不争气的流下了柠檬泪!”
“姐妹们,先别忙着酸啊,凭借我口语十级的水平,路巨佬对汤巨佬喊了一个字,绝壁是——哥!相信我,不会错的!这到底是该死的怎样的豪门爱恨情仇,我已经脑内了一百八十集的连续剧!”
“我踏马又可以了!”
“所以你们到底可以啥了?他们是亲兄弟吗?一个姓路一个姓汤,现在豪门都这么会玩儿的吗?”
“hhh,瞧瞧我发现了什么!汤德明,路佑雯,汤氏上一任掌权者夫妻二人,汤时诚,路时砚,下一任掌权者兄弟,就问你们巧不巧!巧不巧!”
“卧槽,楼上姐妹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不瞒诸位,在下觉得是真的!”
“我也!”
现场众多大佬也是从汤时诚和路时砚二人亲密的举止中推测出两人的关系,心下惊讶不已,想不明白老汤家到底是什么毛病,好好地儿子,非要对外宣布是闺女,错误消息传播了二十年。
害他们误会了这么多年,一叶障目。
这中间耽搁了多少事?要是早知道时砚是汤家的孩子,这么多天哪用得着费那老大劲儿让人查探时砚的深浅?简直不干人事!
网友们却不知其中内情,歪打正着猜了个七七八八。
有机灵的网友直接上汤氏官网上留言,管汤时诚汤总叫大哥,说想嫁给时砚做他的弟媳,一口一个大哥叫的可亲切了。
一向高冷的官网回复了网友的流言:老板说不可以哦~
网友们彻底沸腾了,这是什么?这是官宣啊,正大光明的承认了汤时诚和路时砚的兄弟关系!
此前明嘲暗讽时砚卖身的网友纷纷悄咪咪删除了之前的诋毁言论,免得被打脸。疼,真疼!
这些事情时砚是不知情的,作为一个一心咸鱼的老板,将事情全部交给手底下的员工后,就继续宅在家里混吃等死,心情好的时候去国外各地散散心,或是遇到有趣的本子,接两个感兴趣的角色体验一下不同人生,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除了粉丝嗷嗷待哺,痛呼粉上这么一个有钱任性的老爷,只能忍受老爷的冷酷无情外,一切都很和谐。
可把在外人眼里脱胎换骨,人生正式迈入成长阶段的周助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听说时砚从国外度假回来,忙的快要喘不过气的周助直接杀到时砚家里,霸占了时砚的沙发,红着眼睛躺在上面打滚儿:“我今儿就要在你家里睡一觉,两个小时,就安安稳稳的两个小时。
这两小时内,不管是谁的电话,兄弟你都帮我接了,有什么事你看着处理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这年头真是,像你这种脑袋瓜子好使的整天闲的要命,我这种脑子不好用的,忙的要死要活……”
人正说着,闭上眼睛就陷入了深度睡眠,不出两分钟,客厅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时砚打量好兄弟一眼,顶着两个黑眼圈,怪不得一进门就眼眶通红呢,确实像是困到不行的状态,时砚难得良心发现,产生了些许愧疚。
找了条毯子给周助盖上,直接给周助手机静音,顺便另外空闲的手机订了一个两小时的闹钟。
转头上楼给周家大哥打了个电话,沟通了一下周助的成长问题,这兄弟明显是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和官方的合作虽然重要,但前期已经稳定下来,很多事就不需要周助事事亲力亲为,不至于忙的抽不出两个小时休息时间。
时砚认为是周家那边给了周助不必要的压力,将本就不是很能打的周助,压的随时都能垮掉。
结果周家大哥苦笑一声,告诉时砚:“说来话长,阿砚你最近不在国内,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小周看上了我们堂哥朋友家的一个千金,想在人家心有所属前做出些成绩来,否则他是没脸上人家提亲的”
这么说时砚就明白了,周助这人吊儿郎当的,眼光倒是高,看上人家官二代家的姑娘了,这个确实需要好好努力一把,否则根本走不进人家择婿的名单里。当然更加关键的是听周大哥这语气,是不看好周助和人家姑娘的事,因此在这件事上,周大哥保持了沉默。
这可真是有点惨。
时砚摸着下巴思考,要不要帮好兄弟一把,继续这么折腾下去,估计人家姑娘孩子满月宴的请帖都送来了,周助这边还没扑腾出水花来呢。
刚心软了一瞬的时砚,两个小时后下楼,就见周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手里握着还在疯狂震动的手机,毫无形象的坐在沙发上嘟囔:“雾草!我兄弟真踏马的不是人,我说两个小时,一分钟都让我多睡,简直是个畜生!”
时砚脚步一顿。很好,兄弟,我看你就适合追妻火葬场,求而不得等等剧本,安排,都给你安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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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娱乐女王
睡懵了的周助完全不知道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失去了什么, 见时砚下楼,揉揉眼睛,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额前的碎发上还沾着水珠, 大马金刀的坐在时砚对面嘿嘿一笑, 十分谄媚的从包里翻出一个剧本递给时砚。
样子特别怂, 和近半年在外面树立的严肃霸总形象有天壤之别。
时砚一看周助的样子就知道没好事儿,没接。
周助装傻,将剧本硬塞给时砚:“您瞧瞧, 小的我一听说您回国就急匆匆赶来, 可不是专门来这儿睡觉的,这是小的我花了大力气, 请秦晓昊亲自操刀,专门为您量身打造的剧本。”
有求于人的时候,周助非常能把自己往孙子的位置上放。
时砚随意翻开一页看了几个关键词就皱眉:“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女性视角的剧本吧?”
女主角,来找他, 真没毛病吗?
周助嘿嘿一笑, 将时砚按在沙发上, 殷勤的给时砚捏肩捶腿,端茶递水,小心观察。看时砚没有生气要将他踹出家门的意思,这才低声解释。
“上面有意要出一个关爱女性的公益宣传系列片,从女性视角的方方面面出发, 发掘社会底层女性正在遭遇的困境,例如婚姻,例如家暴, 例如职场歧视,例如恶意强、奸等等。
暂定拍摄五集,每集掌握在二十分钟到半小时之间。
本来这个任务是落不到我们头上的,但咱们这不是上头有人嘛!好不容易争取过来,当然要做的漂漂亮亮。
最近为了这件事私下里开了一个礼拜的会,前期准备基本完成,就等着主角就位,进组拍摄。”
时砚听懂了但还是想皱眉:“既然是关爱女性的公益片,就老老实实找女性来拍摄,女性和女性之间能更好的共情,也能更好的理解彼此的处境,拍出来效果更佳,和上头合作这种事,在出彩的同时,还要稳扎稳打,不要在这些地方搞花里胡哨的东西。
你找我一大老爷们儿来演绎,回头单是舆论就能吵翻天,这对大家都没好处。”
周助连连点头:“这点你放心,我心里清楚呢,不会在这些地方犯糊涂,你听我仔细说。
现在你手里的这个剧本是计划b,讲述的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公司高管由于某种原因,穿越到了被他看不起,日日都要口头教育几句的女助理身体里,发生了种种事情,最后这位高管顺利和这个世界的女性和解的故事。
当然这么一来,这个故事的主要看点就落在女助理如何将一个男高管心理演活上,之前市场上不是没有这种类型的剧,但都扑了,究其原因,还是虚有其表,内在没有灵魂。
所以我们这个剧本将看点按在另一个点上,我们剧不管是男高管,还是后来的女助理,都由同一个男演员来饰演,也就是从头到尾,都由这个男演员来反串,挑战难度非常大。
这个企划可以预见,上头是通不过的,但咱们的初衷也不是让上面选择这个企划b,企划a另有专业团队负责,保证没问题。
咱们这个片子拍出来,就等上面的口号打响,宣传片一出,咱们公司响应号召,积极应援,表明咱们的一个态度罢了。”
周助偷偷瞧时砚的神色,想知道对方此刻内心的想法,很可惜时砚不想让人知道的时候,别说周助,就是大哥汤时诚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于是周助一咬牙,继续道:“放眼行业内,就您,既是成功企业家,又是优秀演员,在普通观众和高层之间的影响力都很大。
基于这两点,公司内部一致认为由您来出演这个角色最合适,更有诚意,宣传和号召效果更强。”
周助就担心时砚恼羞成怒,毕竟做霸总的,谁还没有个几吨重的偶像包袱呢?在自家公司就成日端着架子,偶尔和底层小职员搭个话都是有目的霸总多的是,虽然他觉得他兄弟时砚不是这种人,但万一呢?
时砚在周助小嘴叭叭的这段时间,一目十行的将整个剧本翻阅了一遍,说实话,他对演女人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女人都当过,演个女人又有何不妥?
何况这个剧本确实有意思,时砚还挺感兴趣,于是点头应了:“什么时候进组?”
周助:“您听我说,这真不是坏事,您再……不是兄弟你刚才说啥?你再说一遍?卧槽,我刚才一定是幻听了,快!再说一遍!”
时砚:“什么时候进组?”
周助瞬间兴奋了,也不给时砚捏肩捶背了,激动的转了两圈儿,心情稍微平静后,这才真正放松下来跟时砚说笑:“你相信哥们儿,答应下来绝对不亏,咱们要拍反串剧的消息漏出去后,你是没瞧见,业内那些小鲜肉小流量全都想办法通关系走人情。
昨天我在外地出差,晚上打开酒店房门,床上躺着一个没穿衣服的小男生,给我吓了一跳,差点儿报警,最后才搞明白人家是想来我这儿走后门潜规则,就可想而知业内对这个企划的看好程度。”
时砚嘴角微抽,仔细瞧了周助两眼:“你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人家潜规则为什么要给你送小男生?”
兄弟,你这,要是让你的白月光知道,追妻何止火葬场啊?性向都不对,你功成名就兴冲冲跑去告白,人大姑娘挽着你的手臂说:好姐妹,一辈子!
该是何等感天动地的场面。
以前浪归浪,但都是在小姐姐堆里浪,可没这爱好。
周助还没反应过来问题的严重性,挠挠脸颊,一脸纳闷儿:“我忙工作忙的要死,哪儿有闲心干别的?”
时砚:行吧,这觉悟,没救了。
时间安排紧张,时砚第二天就打包进组,进组后才感受到周助说的未播先火是怎么个火法儿,在剧组里,走几步路的功夫,就看见了两个视后三个视帝一个影后,最近几年活跃在屏幕上的演员就别提了,放眼望去都是熟面孔。
走哪儿都有人跟他打招呼,一路行来,化妆间门口还看见了来剧组打酱油的年庭沛和云忆安。两人亲亲热热的不避讳旁人,还有人对两人投去祝福的目光,听说是两人想踏踏实实的做演员,认认真真拍戏。
因此在几个月前就对外公布了他们在一起的消息。
有事业心,对伴侣负责,时砚觉得这样挺好,转头就对专门陪他进组的柳庭霜道:“公司不是投资了不少影视剧吗?选个好剧本,好角色,将两人送进组,让好好工作吧。”
在时砚看来,男女主的事业线稍微受到了影响,但感情线维持的不错,两人身上的主角光环虽然削弱了许多,依然比普通人强了不少。
这样两个人才放着才是浪费,就应该给两人多多的安排工作,让两人努力赚钱,改变人生。
柳庭霜面色有一瞬间的复杂,偏头看向站在门口对此一无所知的两人,心说老大心海底针,不知道这两人身上有什么能让老大看重的,竟然亲自开口给两人安排工作,这要让其他人知道不得化身柠檬树?
不过自从翻过年,柳庭霜发现这两人演什么火什么,事业蒸蒸日上,简直像是开了挂似的,有成为公司新一代一哥一姐的趋势,给公司赚了许多钱,就对老大今日的英明抉择感到激动。
着眼现在,时砚一身女装在剧组亮相,就惊艳了无数人。
这个惊艳,不是说长相有多美丽,而是气质,形态,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完完全全的女性化,丝毫不带男气。
不是娘炮的那种娘,而是他本人站在你面前,你就自然而然,打从心底里觉得这是一个女性,真真切切的女性。
叫现场无数演员心里直感到纳闷儿:既然有这演技,何至于之前在娱乐圈混成流量派?演技派他不香吗?
难道说,这就是霸总的任性?
在场众人的疑惑,很快就成了全网观众的疑惑。
十二月的某天,国内最大的视频网站上发布了一则由希远娱乐出品的系列短视频,视频的一开头,就是一个穿着五厘米高跟鞋,职业套装,脸色苍白的女人,手足无措的跟周围女同事小声借卫生棉的画面。
只见那女人面上还有几分尴尬,借到卫生棉后,捂着肚子,脚步踉跄的往卫生间走。
不知是急的还是疼的,额头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进了卫生间后,看都没看直接左转进了男卫生间,直到里面传来男人的惊呼,才慌慌张张的弯着腰,一脸懊恼,又强忍着什么似的,捂上眼睛摸索着转身进了女卫生间。
看到这里,观众还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只感觉这演员演技确实了得,看的观众代入感非常强,尤其是女观众,已经开始替她感到痛苦了,甚至觉得自己小腹也隐隐不舒服,是大姨妈来临的征兆。
部分男观众也无端觉得四肢无力,手脚发冷,小腹冰凉,莫名有种吃坏了肚子的感觉。
由于代入感过强,让人忽视了演员那张稍微有些熟悉的脸。
画面一转,这名女子解决了生理问题站在洗手台前心不在焉的洗手,画面回放到两个小时前,他还是公司高层,骂了女下属后尤觉不过瘾,跟朋友吐槽现在的女人在公司稍微批评两句,就被指责不尊重人权,侮辱女性。既然什么苦都不能吃,还出来工作什么啊?不如回家安安分分生孩子算了。
结果他头一晕,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成了那个成日被他激情开麦辱骂的女下属,惊慌之余,雪上加霜的是这身体来大姨妈了,痛的他恶心,耳鸣,想直接自杀。
这时候,观众的弹幕都是:“这姐们儿前期演技不错,刚才的姨妈痛我真的感同身受,要是将后期的男性心理和行动给演活了,明年的金鸡奖我定是要发动全家投她几票的。
虽然有些面生,但演技是真的可。”
“不是,姐妹们,你们真觉得这姐们儿眼生吗?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人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啊!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娱乐圈何时出现了这种演技和颜值并存的宝藏女孩!”
“其实,虽然但是,我知道说出来很扯,作为时砚粉,我觉得这双眼睛很像我们家路老师,但我们家路老师眼睛里是桀骜,是冷漠,是嚣张,这双眼睛里全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又自命不凡的油腻。”
“hhh,楼上姐妹醒醒,首先性别就不对。瞧瞧路老师半隐退,将粉丝给逼出幻想症了,太可怜了!”
“虽然但是,我觉得楼上的楼上说的有几分道理。”
“又一个被路老师逼疯的粉丝,虽然不是时砚粉,但还是求路老师出来救救你家可怜的粉丝吧!”
因为剧情紧凑,每集只有半小时,逻辑严谨,情节安排合理,故事精彩,观众很快就看到了结尾,意犹未尽,甚至有一种一眨眼就结束的感觉。
这时候观众们很快自发建立词条,建立超话,在各处寻找共同话题:“很难想象,这竟然是响应号召拍出来的公益片,画面质感快赶上耗资几个亿的大电影了。这个质量,为什么只有短短的五集?一人血书再来一百集!”
“众星云集,俊男美女,全员演技在线,上一次这个场景,还是祖国一百年献礼片,赚到了赚到了!”
“话说我真觉得主演小姐姐有点眼熟的样子,那大长腿,那傲人的身材,那优秀的演技,是哪家公司新签约的新人吗?
我只想说,小姐姐以后找对象性别能不能别卡的这么死?我可以!我又可以了!”
然后有人突然冒泡,像是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一滴水,将激情四射的众人炸的四分五裂:
“话说,我看片一向没有看片尾的爱好,但是今天,鉴于大家都非常好奇,我决定做一回无名雷锋,去片尾瞅瞅小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拥有那般神仙演技,你们一定想不到我发现了什么,截图jpg。”
之后论坛里是长达五分钟的沉寂,沉寂过后,迎来了发言高、潮,发言数量以每分钟几百条的速度增加,并且向外扩散,很快就将不堪重负的小破站给搞崩了。
小破站的崩溃,并不能阻挡众人激动的心情,网友们火速转移阵地,继续激情开麦。
“卧槽卧槽!真踏马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都看到了什么!那个女人竟然是路时砚演的!就是我们知道的那个路时砚!我确定了三遍,的确是路时砚!我发誓我不是托儿,托儿死户口本儿,看的时候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这踏马是什么神仙演技!”
“自从知道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事实后,我又带着目的刷了一遍片子,毫无破绽!毫无破绽!就算知道那女人是路时砚,还是找不出两人之间的共同点!”
“这踏马到底是什么神仙演技啊!路时砚的粉丝们知道你们蒸煮的演技水平吗?这演技是在哪里整容了吗?以至于自家粉丝认不出你们家蒸煮!”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于是 #路时砚女装# 的话题由观众们很快刷上了热搜,经过一小时的发酵,成功爆了。
公司顺势引导舆论,将众人的视线往关爱女性话题上引导,和官方联动,引人深思。这一波大获好评,收获满满。
随着每日的剧情推进, #时砚女装# 已经不足以表达观众对时砚演技的认可,每天高挂热搜的 #路时砚演技# 一直持续到第五日宣传片正式结束。
片子最后一幕,回到自己身体的女助理,面对那个最近总是偷偷摸摸看自己的上司,像个女王一样,骄傲的告诉对方:“还请您知道,这世上没什么工作是男人能做,而女人做不了的!压迫和固有思维存在千百年,并不代表那就是对的!”
举手投足间的小动作,又美又飒,迷的人不要不要的。
弹幕密密麻麻刷了好几层,几乎全都是:“小姐姐我可以!”
“老公放着我来!”
片子结束后,不知怎么发散的,观众给时砚封了一个 #娱乐女王# 的称号,意思是在整个娱乐圈,时砚就是演技巅峰,至于为什么不是小王子而是女王,大概就是观众们的一点恶趣味吧。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般结束了,但一天后,出品方在官微上放了一个彩蛋,是一段时砚饰演那个公司高层时的化妆场景。
化妆前:日天日地娱乐圈霸总。
化妆后:心高气傲看不起女人,带点油腻的公司高层。
观众:“不说两人气质容貌相差十万八千里,只能说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
也是这时候,观众才发现他们忽略的一个事实:“卧槽卧槽!路老师牛逼!除了牛逼我已经无话可说!”
“注意力一直被路老师饰演的女主带着走,都忘了还有这个高管的存在,这踏马,竟然也是路老师演的!这这这,词条已空,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1”
“无话可说+身份证号。”
至此,时砚一战封神,彻底坐实了他娱乐女王的称号,就算此后的几十年,时砚只偶尔凭借兴趣出演一两个配角,出境时间不足十分钟,粉丝依然能挺着胸膛骄傲的告诉别人:“我们路老师一般不认真,认真起来整个娱乐圈都害怕!”
这话很对,只要见识过时砚封神场面的众人都无法反驳。
当下,亲自参与策划了这个项目的周助本人也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发展,坐在时砚家的沙发上,周助一脸恍惚的对时砚道:“兄弟,牛逼!”
时砚扔给对方一罐快乐水:“已经过去一周了,能不能清醒一点!”
周助连连摇头:“我清醒不了!当初我想让来你出演,单纯是想利用你的影响力,拉动圈内这些大老爷们出钱出力,真正做些什么。
但凡多一个人真正关注女性健康成长,哪怕事后那人能为贫困地区的女性捐献一箱卫生棉呢,于我来说这个活动就是成功的。
但我真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上面已经点名将你出演的宣传片再次进行加工剪辑,轮番在事业单位,学校,以及各大城市公共广场上播放了!
片子播放结束至今,官方正规渠道收到的社会热心人士关爱贫困地区女性生活的捐款高达九位数。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生活用品,包括衣服鞋袜,棉被褥子,书本,卫生棉等等不计其数,相关单位联合我们公司,连夜成立专项小组,组织人手往相应地区运输。”
周助说的没错,时砚拍的宣传片效果意外的好,引发了全社会关注妇女正当权益的狂潮,将女性在工作中,生活中遇到的各种困境一一摆在众人面前,让一直在装睡的人不得不正视这一现象。
生活中或许还有许多不如意之处,但至少有人在为此努力发声,试图做出微小的改变。
至此,效果比上头一开始预想的好了太多,时砚功成身退,继续做他的娱乐女王。
说实在的,时砚对这个称号是真不怎么欣赏,但好像一夜之间,这个称号就贴在他身上似的,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调侃一句“女王陛下”。
一两个人这般说倒也罢了,当所有人都这般说的时候,时砚也只能当自己没听见。
用外界的话评价:路时砚是整个希远娱乐最宝贵的艺人,是希远娱乐永远的一哥。
哦不,一姐。
这就让希远娱乐旗下签约的无数艺人们不得不汗颜,自家老板常年游离在圈外,不是游山玩水就是宅在家里打游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比他们这些专业演员还专业,简直不给人活路。
至此,时机成熟,在时砚的授意下,希远娱乐创立了“希远奖”,每年举办一次,借此鼓励对整个演艺行业做出贡献的艺人,演员,编剧等后期相关从业人员。
彻底奠定了希远娱乐行业龙头的地位。
又一年的希远奖颁奖典礼上,时砚作为嘉宾,亲手给年庭沛颁发了最佳男主奖,又给云忆安颁发了最佳女主奖。
在万众瞩目之下,时砚拥抱了两人,表达了对两人的恭贺。
年庭沛在舞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云忆安求婚,相恋五年的恋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几度落下幸福开心的泪水。
时砚作为台上唯一的见证人,意外获得了两人真心实意的感谢。
年庭沛说:“我的前半生大起大落,年少无知的时候做过一些错事,幸得路老师不计前嫌,给了我许多机会,让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路老师就没有今天的年庭沛。”
云忆安说:“从业以来我就是幸运的,遇到很多贵人,尤其是路老师,在我事业低谷期伸出援助之手,给我工作的机会,让我能真正意义上走进大众视线,我内心非常感谢路老师,却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表达这份谢意,幸得今日良机,路老师,谢谢您!”
搞的时砚心情复杂:我给你们无数工作机会,真的就只是让你们给我赚钱啊!
面上,时砚露出微笑,再次拥抱两人:“恭喜你们!”
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现场的镜头忠实的记录下这一幕,直播间的观众为这一幕落下感同身受的泪水。
没错,我们女王大人就是这般品行高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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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之大
时砚看小甲这样, 就知道它有事没和自己说,眼睛一眨就明白了事情大概,直言道:“秋东给我传了什么消息?”
这么长时间, 秋东重新掌握了快穿局, 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不漏。
小甲一惊,随即小心翼翼道:“我说了你不能打死我。”
时砚坐在冷冰冰充满机械气息的椅子上,身形懒散:“嗯, 说罢。”
“就, 就是,那个,秋局长说, 上个世界吧,难度系数极低,环境又好, 各方面条件便利,是您最喜欢的样子, 算是临时给您调的度假世界, 让您好好享受度假时光。”
“嗯?”
小甲瑟瑟发抖, 赶忙解释:“不是我不说,可是后来您将我关起来了,我出不来的呀!再说组长您不是挺享受的吗?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的对吧?”
时砚心说我可信了你的邪, 我的小黑屋你几天能突出重围我心里没数吗?说是关小黑屋,你在里面玩儿的挺开心挺享受啊?
放假这种事,提前知道放假七天,和每天都处在待机状态,实际上也休息了七天,感觉能一样吗?时砚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但他咬牙忍下了。
于是时砚笑的非常温和,看着飘在自己眼前的一团,温声道:“很好,你说的没错,所以我这里有一个新的打算。”
“是什么?”小甲有些期待,他觉得组长已经接受了他的解释并且想和他重修旧好,想之前,想之前的之前,他和组长的关系有多么亲密,多么要好,那是一段多么令统儿愉快的回忆!怎么被秋局长一搅和,组长就不爱搭理自己了呢?
所以说,秋局长就是他小甲和组长之间的第三者,还是非常有心机,非常绿茶的那种第三者,总是搅和的自己和组长不得安宁。
明明很久之前,局长和组长两人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他小甲和局长的统儿也是出了名的关系铁,但经过这次事件,组长突然就不爱自己了。
伤心。
嘤嘤。
时砚不知道小甲脑补了些什么,只冷酷的告诉对方:“刚才我给你买了五百小时的‘为统处事’课程,从现在起就去打卡上课吧,要是考试不超过九十分,你就别回来了!”
晴天霹雳。
小甲顿时感觉统生无望,脑内独自上演了一出“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我再也不想爱你了”的戏码,和时砚讨价还价:“嘤,少一点点行不行?”
时砚双臂环胸,挑眉道:“可以啊,直接给你安装局里统一配发的高情商系统呗,你自己选。”
小甲雾蒙蒙的一团在时砚面前连连摇头,几乎要将自个儿给要成散装的了。
他小甲,可是整个快穿局最有个性的崽儿,绝不可能接受局里统一配发的情商程序,他能自主进化成今天不容易,可不要再变回去,万万不能。
于是小甲出师未捷身先死,本以为他小甲和秋局长的统儿分离后,就是他重出江湖大展身手的时刻,和主人组成黑白双煞,震惊整个快穿局不在话下。
谁知道竟被时砚一脚踢回快穿局的一对一情商培养课堂,五百小时,整整五百小时!没有丝毫作弊的可能,小甲整个统儿都蔫巴巴的,离开的时候一脸幽怨。
时砚却觉得这口气出的一点儿都不过瘾。攒了十几个世界才有的一个度假机会就这么凭白错过了,时砚心里的郁卒可想而知。
不过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下面对的情况让他更加郁卒。
“哼,小杂种,二叔可是整个武林赫赫有名的天才,折剑仙的大名谁人不知?会拿筷子就会使剑,五岁时熟练掌握我们折剑山庄的折柳剑法,八岁时和武林第一剑客打了平手,二十岁在江湖上已然无敌手!
人都说虎父无犬子,但身为二叔唯一的儿子,你十三岁却连最基本的折柳剑都不会使,说出去也不怕给二叔丢人!
姐姐,把大黄带过来,给他点儿教训!”
“不用那么麻烦,昨儿小师弟下山给我带了一条恶犬,比大黄凶狠多了,我看不如往后就养在二弟这院子里吧,说不得还能激发二弟骨子里的凶性,免得他总这般窝囊,丢了我折剑山庄的脸!”
“哈,宗时砚你不是喜欢与狗抢食吃吗?快捡起来吃啊!不吃莫非是等着我爹回来跟他老人家告状,想让我爹给你主持公道?废物!除了告状还会什么?不就是仗着爹爹宠你才肆无忌惮吗?我叫你告状!”
“哈,姐姐你看他的样子,真的好像一条狗啊!外人都说咱们折剑山庄是因为二叔才能成为正道魁首,依我看,二叔也不过如此,若是让他们知道二叔唯一的儿子每日都和狗抢食吃,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崇拜那短命的二叔!”
“哼,小弟你说的没错,若没有爹爹辛辛苦苦撑起折剑山庄,靠早就不知死去哪里的二叔,这小杂种还想过上好日子?简直做梦!去,让他将地上的饭菜都吃了,可别饿着了,免得爹爹回头知道还要心疼!”
时砚迷迷糊糊感觉身上好些地方又酸又麻,痛的不是很真切,耳边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什么,到了脑子里时,浑浑噩噩无法思考。
仿似有人拽着他的腿在地上拖行,但身体的一切感官像是变迟钝了许多,周围一切都看不真切,并未感觉到多大的痛苦。
而杂草丛生的院子里,男孩子大声对另一个长相娇俏的少女道:“姐姐,你看我踢他都没反应,不会是真要死了吧?”
少女心虚了一瞬,很快镇定起来,上前对着地上躺着的人又踢了两脚,语气不善:“喂,宗时砚,你可别装死,不都说像你这种小贱种,命硬的很吗?不就是让你和狗一起吃饭吗?这就要死要活的,也太矫情了吧!”
男孩儿语气担忧道:“姐姐,你看他脸好红,身上在发热,咱们已经三天没让人给他送吃食了,该不会真出事了吧?万一他真出事了,爹爹回来会打死我们的!”
“哼,我就不明白了,到底谁才是爹爹的亲生孩子?爹爹对一个小杂种比对我们两都亲。我就不信,他真死了,爹爹还会难为我们不成?”少女说完后,嫌恶地带着弟弟转身离开。
“走,今天就先不找这小杂种算账了,娘做了我爱吃的梅花酥,待会儿找不着咱们该着急了!”
两人出了这荒凉破,杂草丛生的院子,行至院门口,景色陡然一变,院子大门精雕细琢,仔细一看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做成,院外花团锦簇,桃树连接成片,此时虽不是冬季,依然可以想象,等到了大雪纷飞,梅花盛开的时节,这里景色该有多美。
单是院外这一小片景致,至少占地半亩,肉眼可见的废了不少心思。
和里面一比,天壤之别。
任谁都想不到这样的花团锦簇之下,包裹的是一片荒芜。
院外有个青衣弟子正一脸讨好的站在桃树下,手里牵着一只龇牙咧嘴的恶犬,一脸谄媚的对两人弯腰道:“小姐,少爷,这是小的外出时特意寻回来的,您看着可还满意?”
少女嫌弃的离那恶犬几步远,从腰间拽下一个钱袋子扔过去,挥手道:“很好,就这样,送到身后的院子里,让它好好陪陪时砚弟弟,免得他一个人住在这般大的院子里整日里孤独。”
那人接了钱袋子小心翼翼收好,点头哈腰的拽着绳子将恶犬引进几人身后院子,然后趁其不备,快速关上院门,隔绝里面的视线。
少女满意的点点头:“你很好,回头去红姑那里领赏,就说是我说的。”
青衣弟子顿时千恩万谢就差趴在地上感谢,谦恭的将腰弯的更低,藏住了眼睛里对少女的爱慕之情,等人远远走开,只剩下一个娇俏的背影,这才敢抬起头迷恋的看看那个朝思暮想却不敢靠近的影子。
远远地听见少女对身边的少年道:“往后一段时间就不必来这里了,不能一次给玩儿死了,免得爹爹不高兴。留着他养好了咱们慢慢玩儿,日后有的是机会。”
“姐姐说的是,不过姐姐你别在爹爹面前这般说话,免得爹爹生气。”
“哼,我又不傻,娘教导我们的那一套规矩礼仪平日里拿出来糊弄人最好不过了,爹爹最是吃咱们这一套,百试百灵。”
青衣弟子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握紧手中的钱袋子,眼中满是痴迷,嘴里喃喃:“小姐,这种脏活儿怎么能叫您沾手呢?小的定要叫您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才好。”
说罢查看四周情况,确认无人经过后,看了一眼那扇精致华贵的大门,想到里面那个瘦骨嶙峋躺在地上不得动弹的少年,冷笑一声离开。
那可是他察觉小姐对里面之人的厌恶后,特意花费了半年功夫,托人寻回来的恶犬,足有成年人腰部高,寻常强壮的成年人对上它都要掉几块肉,何况里面那个废物。
他可不管什么折剑仙不折剑仙的,在他这里,让大小姐不开心的人全都去死。
好好享受吧。至于庄主的惩罚,大不了他一力承担罢了。
而躺在地上,全身上下除了脸没有一块儿好皮肤的少年时砚,正面无表情的靠坐在院中的树下,看了一眼虎视眈眈对着他流哈喇子的恶犬。
眼神冰冷,幽深。
恶犬瞬间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时砚靠坐在树下闭目,等五感全部回笼的时候,才发觉目前自身情况有多糟糕,身上断了三根肋骨,右腿骨折,皮肉伤不计其数,当然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事。
最紧要的是他已经三天没吃一口东西,饿的手脚发软,全身无力,还开始发烧。秋风瑟瑟,吹的院子里杂草沙沙作响,破旧的窗户不堪重负,随着这股不怎么劲的秋风,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伴随着时砚肚子的响声,十分想让人唱一句“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没了娘。”
然而时砚不是两三岁没了娘,是小小年纪没了爹。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声响动,让之前怂了一刻的恶犬又回过神,恶向胆边生,围着时砚这个小崽子开始打转,眼珠子滴溜溜转,似乎在思考这个弱小的人类崽子到底哪里比较好下口。
这么瘦,一看就很柴,不好吃。要不是自己被人捉到已经五天没吃一口好吃的肉,它做狗也是有尊严的,决计看不上眼前这塞牙缝的肉。
殊不知时砚此刻也是这么想的,要不是形势所迫,他是看不上野生狗肉的,也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野狗,干不干净,万一身上带着些说不清的病毒。虽然他的灵魂不怕,但眼下这具身体扛不住。
要不是已经三天没吃一口饭,他是决计看不上野狗肉的,这么凶,还不讲卫生,刚从文明社会回来的他有些接受无能。
一人一狗对视片刻,几乎同时出手,时砚抢先一步,利用身边摔破的饭碗碎片抢先一步抓住恶犬的软肋,将对方牢牢地按倒在地上,碎片边缘已经深深刺进恶犬脖子,温热的血液顺着碎片流到时砚手心。
黏糊糊的,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腥味儿。
恶犬想挣扎,却发现他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时砚看似轻松简单的制住了对方,但身上断掉的肋骨和腿也疼的够呛,经过这一番折腾后,感觉每吸一口气,肺部都是火烧火燎的疼。
这个开局,真是不怎么美妙。
手里的碎片要更进一步彻底将眼前这个对自己生命有碍的家伙结果的时候,却听到宛如小儿啼哭的悲鸣声,低头一看,身下这大家伙眼里蓄满了一泡泪,眼神哀伤的看着他。
竟然还有点灵性。
时砚再仔细一看,看着凶狠,嘴上没沾染过人命,大概跟人战斗的经验也少的可怜,才会这么大一块头,却被自己刚才轻易制服。
时砚松了手下的力道,拍拍大家伙的脑袋,指指大门方向:“走吧!”
大狗见时砚不打算继续与他计较,瞬间从地上翻起身,离他几步远,远离这个十分可怕的人类崽子。
时砚又指了大门方向一下:“走吧!”
这下大狗身上的凶狠劲儿顿时消失不见,毫不留恋的离开。
时砚扶着树干起身,想在院子里找点儿能吃的东西先垫垫肚子,结果老大的院子都找遍了,也就地上被宗家姐弟打翻的饭菜是能入口的。
这踏马!
时砚都有些想骂人了,不得已,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将目标对准了头顶树上叽叽喳喳成群结队的麻雀,从地上捡了许多石子,一手一个,很快院中地上就落了一层身体僵硬的麻雀尸体。
虽然情况很惨,但时砚还是很快就适应过来,入乡随俗。
院子里的火堆偶尔发出哔波声,树枝燃烧殆尽炸成小小的火花,火堆上面架着一个懒散的架子,架子上是三根木棍儿,上面整整齐齐串着掉毛了的麻雀。
深秋的傍晚,天色逐渐转浓,时砚盘腿坐在火堆旁,身形懒散,远远看去,很像一个落拓不羁的江湖侠客,一人一剑走江湖的那种独行侠。
单手撑着半边儿脸,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架子上的麻雀,脸色在明明灭灭的火光照应下,柔和了几分。
鼻尖逐渐传来烤肉的香味儿,虽然没有调味品,没有精心腌制,但对已经饿了好几天的时砚来说,确实有很大的吸引力。
可时砚手上的动作依然不紧不慢,慢吞吞将小小的麻雀撕开,每吃一口都要停顿一下,像是在用心品尝精心准备的美味佳肴一般。
时砚心下无声叹气,他现在就算是想狼吞虎咽,身体条件都不允许啊,稍微动一下就钻心的疼,尤其是今天下午跟狗崽子打过架后,可以说是对本就贫穷的身体雪上加霜。
正这般感慨着,那扇除了宗家姐弟外,常年不会有第四人开的大门突然开了一条缝儿,时砚缓缓抬头望去,从门缝里挤进来一个,嗯,一只狗,一只恶犬,一只十分眼熟的恶犬。
大家伙还挺机灵,下午离开的时候,用爪子从门墩子底下开了一条缝儿离开,出了门还知道从外面将门想办法掩上不让人看出破绽。
这会儿进门,还挺谨慎的用身子努力将大门给关上。
等走进了,时砚发现对方嘴里还叼着一个不小的竹篮,脚步迟疑的往火堆边儿靠近。
时砚看的好笑,拿着手里串满了麻雀的棍儿朝对方招了一下,迟疑的大家伙瞬间朝时砚快速挪动几步,最终站在距离时砚三步远的地方,将嘴里的篮子放下,用大脑袋往前拱。
意思不言而喻。
时砚第一时间先揉了揉大家伙的脑袋,大家伙便讨好的趴在时砚身边,露出了下午被时砚用饭碗碎片划伤的脖子。
时砚瞧了一眼,当时他没下死手,血已经止住了,还是随手撕了一片儿衣服给大家伙将脖子包扎起来,心情很好的打了一个优雅的蝴蝶结。
大家伙眼神无辜的看着时砚,时砚觉得好笑:“看起来也有五六岁孩子的智商,可孩子终究是孩子。”
这才拎过被搁置在一边的篮子放在腿上:“唔,有酒有肉有菜有饭,想的还挺周到,你这是拦截了山庄哪个弟子特意准备好的饭菜吧?就你这憨样儿,肯定想不了这么周全。”
大家伙双眼充满了无辜,只用脑袋轻轻拱时砚手臂,让时砚少废话,快吃饭,肚子饿的咕咕叫,声音那么大,他耳朵可好了,早就听见了,它一只狗听多了都不好意思。
要不是看这人类崽子可怜,他可不会好心的想办法养活这小崽子。
早就回归山林,当自在的山大王去了。家里娇妻美妾,儿女成群,何苦在这里受这份罪?
就是不知道这人类崽子到底好不好养,要是好养的话,回头带回山里,大家一起生活,住狗窝,吃野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要是不好养活,过了今天他就走吧,免得在这里浪费感情,出来这么多天,不小心被人类抓住,这仇他不报了,人类太可怕。他还挺想家里那一大群不省心的玩意儿的。
时砚可不知道大狗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养他这么严肃的问题了,既然有了做好的饭菜,没滋没味儿的烤麻雀就大方的留给大家伙。
双方各自得了喜欢的东西,吃的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月上中天,时砚随手拆了下午掉下来的窗户,又拆了摇摇欲坠的门框,最后从杂草丛内抱一堆树枝扔在火堆边。
十分顺手的撸了两把大狗,将对方撸的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对他露出柔软的肚皮。
很自然的指着火堆,又指着火堆旁的树枝柴火吩咐道:“看着点儿火,别让灭了,乖!”
也不管大家伙有没有听懂,就盘腿坐在旁边打坐。
见时砚闭眼不再说话,大狗眼神迷茫了一瞬,趴在时砚身边默默看着远处发呆。
被人类抓住的第不知道多少天,想家,想家。
不知道回头带一个人类崽子回去,家里那一群会不会闹翻天,要是他们不愿意带这个弱小的人类崽子打猎,自己还要劳心劳力的亲自教,想想就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堆温度下降,大狗试探性的用嘴咬住一根树枝扔到火堆上,火焰逐渐蹿高一截儿,大狗看看火焰,又看看树枝,如法炮制。
一直到黎明之前,自己玩儿的还挺开心。
时砚在院子里坐了一晚上,日出时分,感觉周身渐冷,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火堆已经熄灭,只剩下余烬散发着微弱的温暖,以及趴在自己腿上睡的流哈喇子的大家伙。
哈喇子将衣摆弄湿了一大片,时砚忍住嫌弃的神色,看看天边破晓的瑰丽颜色,撸一把狗头,继续打坐。
黎明破晓,日月交汇,正是好时候。
周围一股看不见的气息缓缓地向时砚周身涌动,平和又汹涌,争先恐后的往时砚身体里钻,带着澎湃的生机,就连沉浸在睡梦中的大狗都舒服的在时砚身上蹭了蹭。
像极了传说中,武林人梦寐已久的折仙心法。
传闻武林中曾有一折仙心法,修炼到极致,进步一可上九天折仙,说法虽夸张,但江湖人公认的,折剑山庄的宗持仙,就是因为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星半点儿的折仙心法,才能小小年纪,名满天下,以一人之力,让折剑山庄独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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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体质
天光大亮, 时砚再次检查自己的身体,较之昨晚已然有了很大改变,那种无时无刻存在的疼痛减轻了许多,进入了普通人能忍受阶段, 不像之前每呼吸一口气, 胸腔内部都火烧火燎的疼。</p>
都说之前的时砚于武学一途上是个废物, 没遗传到父亲宗持仙一丝半点儿天赋便罢了, 甚至连山庄内普通弟子都不如。若不是投了个好胎, 就这水平,谁知道你是谁呀?</p>
可昨晚时砚并未有过分举动, 只是按照记忆将折柳心法在体内走了一遭,分明感受到这身体是个根骨奇佳的武学奇才,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无法习武而已。</p>
此时,小饿还趴在地上睡觉, 时砚缓缓起身, 开始认真打量现在的住所。</p>
哦对了, 小饿是方才时砚单方面给大狗取的名字。本来是想叫小恶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跟一只狗过不去。</p>
火堆在燃烧了一夜之后终于只剩下灰烬,闻着空气中的烟火气,时砚缓缓抬头打量这个四四方方, 困了他五年之久的地方。</p>
也许是昨晚吃麻雀的行为过于可怕, 平日里那些叽叽喳喳落在院子周围的鸟儿没了踪影, 时砚也不觉可惜。</p>
运用昨晚修炼了一整夜的内功心法, 凝神, 提气, 身形灵活的越过高大的院墙, 一路顺着记忆往东北角一个院子行去,偶尔在房檐屋顶借力,脚尖轻轻一点,像是一只灵巧的燕子掠过平静的水面,余下表面清波荡漾,很快归于平静。</p>
加上独特的隐藏身形方法,在高手如云的武林第一庄折剑山庄内,竟无一人发现他的行踪。</p>
两盏茶时间后,时砚悄无声息的站在一处檀香袅袅的院子屋脊背阴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听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们的对话,不用亲眼所见,时砚凭借记忆就能想象下面是何等热闹的场景。</p>
这个院子,是时砚这五年来想靠近又无法靠近的地方,是他心里唯一柔软和渴望的地方。</p>
下面有个穿靛青色棉布衣裙,上了年纪的妇人小声问两个从主屋出来的小丫鬟:“如何?”</p>
其中一个小丫鬟恭敬的回答:“回嬷嬷的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夫人今早用了半碗米粥,搭配三个小菜,粗略用了几口便说没胃口。”</p>
嬷嬷摆摆手,拎起裙摆进屋,只见屋内的生活起居用度,一应都是素色为主,淡雅的很,转过屏风,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小佛堂,佛像下蒲团上,一个一身僧衣,背影婉约,乌发径直垂落腰间的女子跪坐着念经,香炉里冉冉升起的烟雾让这一方小世界变得朦胧不真切起来。</p>
嬷嬷见此情形,心下叹气,走上前小心劝慰:“小姐,您已经半月没探听过小少爷的消息了,昨儿听人说大老爷那边的少爷和小姐又去找咱们家少爷的麻烦了,您看要不要派人去瞧瞧?”</p>
僧衣女子嘴里不疾不徐的念着经文,嬷嬷见怪不怪,知道她的脾性,一直等到一炷香过后,才听女子用清冷的声音道:“说了多少遍,现在折剑山庄是大哥在支撑门户,时香和时隐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和二少爷,什么那边的这边的,以后莫要如此,免得被人听去了不好。”</p>
老嬷嬷心下无奈,不想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多做挣扎,她一心挂念住在西南角的小少爷,只想在小姐这儿听个准话。</p>
“那您瞧派谁去打探小少爷情况好?竹枝聪慧机敏,身上还有一点儿防身的功夫,就让她去可好?”</p>
僧衣的女子却缓慢摇头:“不可,大哥这些天不在家,咱们这时候让人私下里打探阿砚的情况,回头让大哥大嫂知道了,心下难免多想。</p>
既然将阿砚托付于大哥大嫂,就不能在人后做出这般小人行径。总归他们不会亏待我儿,待过几日大哥回家后再见不迟。”</p>
嬷嬷听的头都大了,自家小姐年轻时被家里宠爱,出嫁了被夫君宠爱,夫君年纪轻轻去了,又被大老爷两口子笼络住,俨然一副对他们全然相信的样子,连唯一的儿子也交给那两口子抚养,自己关在小佛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儿子的情况能做的不闻不问。</p>
可怜小少爷小小年纪,在自己家里过的像是寄人篱下,她这个老婆子见了都心疼。</p>
“嬷嬷,你就是多心,出了这个院子可别这样了,即使我信不过大哥,还能信不过大嫂?大嫂可是我嫡亲的表姐,表姐未出嫁时,我们关系就极好,何况现在?”僧衣女子温声劝慰嬷嬷。</p>
嬷嬷听的心梗,心说父母都有信不过的,何况还是一个表姐?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姑爷在江湖上闯出赫赫威名,将折剑山庄硬生生从一个无名小卒拔高到武林第一山庄的位置,是名副其实的武林第一庄庄主。</p>
可自从姑爷于那一役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折剑山庄就不再是过去的折剑山庄了。</p>
按理来说,这折剑山庄是姑爷留给小少爷的产业,可那时候小少爷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于武学上未没显露出什么过人的天分,无法服众,这才有了大老爷临危受命,从侄子手里接过折剑山庄的说法。</p>
五年过去了,现在江湖上还有几人记得折剑山庄的主人到底是谁?外人只知庄主宗持剑,还有何人能想起宗时砚?</p>
僧衣女子看嬷嬷样子,出声安慰道:“嬷嬷,你看我这院子的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与相公在时也不差什么,每次我见阿砚那孩子,不管是身上穿的,平日吃的,亦或者说住的地方,都是庄子里数一数二好的。</p>
你没听庄子里下人说吗?大哥对阿砚比时香和时隐那两个亲生的孩子都好,为这,经常惹得时香吃醋不已。</p>
你也知道阿砚在武学一途上没天分,我这做娘的没本事,阿砚往后行走江湖大概是要依靠大哥他们一家的,倒不如现在狠狠心,让阿砚和大哥家两个孩子打好关系,自小的情谊,到底是不一样的。”</p>
嬷嬷都要被自家小姐的天真给气笑了,什么人会疼爱别人家孩子胜过自己亲生孩子?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p>
这种说法一开始还只是在庄子内流传,近两年,江湖上隐隐约约都有了传言,外人谁不因此赞一声宗庄主仁义的同时,假惺惺的来上一句:“那个孩子,可惜了!”</p>
这不是踩着自家小少爷的名声上位是什么?</p>
好几次她偷偷去看小少爷,那院子外面确实气派的很,景致打理的叫人挑不出错来。但院子里是何情景,她至今一眼都没瞧见过,都说是小少爷不喜欢旁人不经同意随意进出他的院子。</p>
可姑爷在的时候,小少爷活泼好动,善良热忱,哪里像现在这样孤僻,谁都不让接近?</p>
想想小少爷不小心露在外面的胳膊手臂上的伤口,青青紫一片,下人都说是小少爷不服输,不想丢了姑爷折剑仙人的名声,夜以继日勤学苦练功夫所致,嬷嬷就心疼的厉害,想当年姑爷在的时候,说小少爷不想学武也无妨。</p>
有他这个做父亲的在,小少爷只需要快快乐乐的长大,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即可,天下间谁都勉强不了他宗持仙的儿子。</p>
说那话的时候,姑爷意气风发,武林之中无敌手,何等自信。</p>
可这人啊,有时候不得不信命,谁能想到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强不过命运,并未如众人预想的一般,独立领风骚几十年。宛如昙花一现,出现的让人惊艳,离开的同样震惊。</p>
僧衣女子继续温声道:“嬷嬷,也不是我这做娘的狠心,我让人撤了阿砚身边伺候的下人,让他学着和普通弟子一样事事亲力亲为,不过是不想让他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过于招摇罢了。</p>
相公生前结仇无数,那些嫉妒他,甚至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从未放弃过找我们母子寻仇,若不是前头有大哥大嫂,有折剑山庄顶着,我们母子这会儿说不定早就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p>
说不得往后还要依靠大哥大嫂几十年。</p>
为这,都不能让阿砚过的太好,戳大嫂的心窝子。”</p>
嬷嬷气结,合着你也知道你们母子过得好就是戳段氏的心窝子呢?那你干嘛不减了自己的吃穿用度,退了你身边的丫鬟婆子?这院子里吃的用的还和姑爷在世时一般无二。</p>
却主动让人将少爷身边的丫鬟仆从都散了,将一个陡然丧父的孩子推出去,散了他身边的仆从,让他去讨好以前根本玩不到一起的哥哥姐姐,何其残忍?</p>
要不是当年亲眼看着自家小姐生下小少爷,嬷嬷都要怀疑孩子是不是捡来的?</p>
要不是眼前之人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嬷嬷恨不得敲开脑壳儿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p>
偏偏这院子里能自由行动的所有丫鬟,都是大夫人那边派来伺候的人,那些人明面上只听自家小姐的话,小姐不让去,就没人能正大光明的去看小少爷。</p>
最后嬷嬷也只能重重的叹口气:“小姐,你糊涂啊……”</p>
僧衣女子拿起念珠,轻轻摇头:“嬷嬷,你不懂,我都是为了阿砚好……”</p>
说罢闭上眼睛开始念经,一副拒绝和人交流的样子。</p>
时砚在房顶将一切听的明明白白,说不上失望也没有惊讶,今早走这一趟,完全是因为此前支撑时砚继续走下去的信念,就是逢年过节和母亲丁挽相见,和她说说话,穿一件对方亲手做的衣裳,被她抱在怀里轻柔的安慰。</p>
听母亲用充满希冀和愧疚的语气对他说:“阿砚,你一定要乖乖听话,不要惹你大伯和伯娘生气,好好学习折柳剑,等到你大伯将折剑山庄归还与你的时候,咱们娘两的苦日子就结束了。”</p>
然后母亲就会怜惜的摸着他的头问:“阿砚,你答应过你爹爹要保护娘亲的,是不是?”</p>
每次到了那时,时砚便会贪恋的看着母亲,很认真的点头:“嗯,娘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p>
现在看来,丁挽倒是很知道怎么维护她自己的利益不受侵犯,为此甚至可以牺牲儿子时砚的利益,将儿子坑成那样,还要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高高在上的样子,大声说:“我都是为了你好!”</p>
时砚觉得无趣,转身离开,瓦片上留下两个小孩子脚印,不明显,风一吹就散,谁都不知道那里曾经站过一个孩子。</p>
返回那里外有两副面孔的院子时,顺路去小厨房神不知鬼不觉的牵走了一份午饭。</p>
之所以顺路,是因为母亲丁挽的小佛堂在山庄的东北角,而时砚居住的院子在山庄的西南角,可谓是整个山庄内最远的距离了,按照正常情况步行的话,时砚需要用大半个时辰从自己的居所走到母亲的居所。</p>
这中间不包括遇到各种门禁检查。</p>
脚尖轻点,人就落在院子中央,正在院子里焦急打转的小饿听到动静转过身,见到时砚,激动的围着他打转,不时用牙齿咬一口时砚的衣袖。</p>
这个人类崽子太不让狗省心啦,出去了也不知道带着自己,万一又被人给欺负了他狗大王很没面子的好不好?</p>
时砚还没修炼到能搞明白狗在想什么的地步,只是能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有些焦躁。</p>
二话不说上手就是撸,几把下去,小饿就软倒在地,四脚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吐着舌头一副非常上头的样子,让时砚继续。</p>
时砚拿出专门给狗子准备的大骨头,找了个盆儿放在里面,推到狗子面前:“吃吧,小饿。”</p>
狗子看到新鲜的肉骨头非常激动,但,小饿?是什么?</p>
不管了,先吃吧,要不然口水滴答的样子会让自己很没排面儿。</p>
时砚完全不知道他无意中捡了内心戏如此丰富的狗,要是能听懂狗语的话,时砚大概就恨不得将狗子一脚踢出家门了,这玩意儿比小甲还能哔哔,要是让这两货对他形成夹击之势,时砚必定会觉得人生要完。</p>
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感觉身边的狗子情绪十分激动,不甚在意的席地而坐,开始吃饭。</p>
吃着比平日里好几十倍的饭菜,时砚无可避免的想起那个早上不曾亲眼看看的母亲,以及这个世界的剧情。</p>
现在所在的是个江湖和朝堂共存的世界,而时砚身处的折剑山庄,一开始在时砚爷爷手里时,据说只是个承包了给某大帮派养马的庄子。</p>
老爷子不知是爱好风雅还是追求江湖上一贯潮流,就给自家养马的庄子起名折剑山庄。</p>
老爷子年轻时不知道在哪里学了一套不甚有用的剑法,名为折柳剑法,这套剑法没用到什么程度,简单来说,给他家养马的佣人都不稀罕学。</p>
据说正儿八经学过这套剑法的老爷子,面对欺压上门的外人,一招一式的比划,还没有家里马夫拿着扫把铲屎铲子,一通毫无章法的打架来的有效果,老爷子和人比划完一套剑招,累的气喘吁吁,对手双臂环胸站在一边完全不懂老爷子在发什么疯。</p>
而马夫在这段时间,已经将恶人全部制服并捆起来了。</p>
就是这么废。</p>
具体是老爷子更废还是折柳剑法更废,谁都说不清楚。</p>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老爷子生了两个儿子且两个儿子能跑会跳,上房揭瓦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外人才知道这老头子竟然不是吹牛的。</p>
长子宗持剑,沉稳,敦厚,虽然看不出有什么武学天赋,但因为在老爷子的监督下打小练起,底子扎实,十来岁时也有了和其他大门派内门弟子一战之力,令老爷子非常满意。</p>
次子宗持仙,自幼聪慧,调皮捣蛋的厉害,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小小个人儿,不足五岁,被庄子里的下人当大爷似的伺候着,前呼后拥,舒舒服服的躺在凉亭里,吃吃喝喝,看太阳底下父亲哼哧哼哧教导大哥练武。</p>
一看就是一整天。</p>
一开始众人只以为小孩子爱凑热闹,谁都没当回事,加上老爷子惯孩子,嘴上呵斥两句,行动上每日盯着下人生怕将小儿子磕了碰了,最是双标的厉害。</p>
结果有一天,小小的孩子给了所有人大大的惊讶。</p>
在老父亲又一次教导大哥的时候,小豆丁宗持仙拎着他的木头小剑冲过去,姿态随意的告诉两人:“你们这个招式不对,这样出去达不到最好的效果,白费力气,没意思的很,你应该这样,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p>
一通比划后,折剑山庄的折柳剑法成功被年仅五岁的宗持仙改良,改良后的效果惊人!就是那个连和人打架都不会的老爷子,在小儿子的指导下,也能顺利击败两个成年壮汉,可喜可贺。</p>
自此,小小的宗持仙就走上了天才儿童的道路,但凡是个天才,他们的人生轨迹对普通人来说就像是个挂逼,宗持仙也不例外。</p>
传闻中八岁和武林第一高手打成平手,是个很大的误会,但武林第一高手并未出来辟谣,多多少少还是能证明一下宗持仙当时的实力,至于二十岁江湖无敌手这点倒是真的。</p>
随着宗持仙的成长,影响力不断扩大,折剑山庄在武林中越发有地位,直到成亲那年直接从老爷子手里接过了折剑山庄庄主的位子,折剑山庄正式成为武林第一庄。</p>
由此可见,是折剑山庄离不开宗持仙,依赖宗持仙,只要他人在,随时就能建立第二个第三个折剑山庄。</p>
与此同时,在天才弟弟的衬托下,沉稳憨厚老实的大哥就显得十分默默无闻,像个背景板。当弟弟宗持仙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无人不知的时候。</p>
大哥宗持剑还是那个和大门派内门弟子打成平手的水平,所有人,包括家中父亲的注意力,再也没集中在他身上过。这也许就是家里出了个天才儿童,对同龄人的降维打击。</p>
直到宗持仙二十七岁这年,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魔教入侵,正道人士伤亡惨重,最后几个正道高手决定与宗持仙联手,共同抵御魔教。</p>
本以为几大高手联合出击,解决魔教是十拿九稳的事。谁知那一战意外的惨烈,魔教不知从哪里寻来了威力极大的火炮,在众人出其不意的时候连开数炮,再是金刚不坏之身,也扛不住火炮的连番轰炸。</p>
宗持仙于那一役中消失,说是消失,但众人心知肚明,十成十是没了。</p>
当时魔教好几门大炮集中火力对准宗持仙轰炸,处于集火中心的宗持仙,只要挨上一下,就能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事后众人也确实仔细找了,但现场的残肢断臂太多,无法分辨,只能将当时牺牲的所有人集体埋葬。</p>
宗持仙是为了整个武林而牺牲的,众人对他最是愧疚的时候,因此面对折剑山庄一家子老小,众人不仅没脸去为难挑战武林第一庄的威严,还多加维护。</p>
大哥宗持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出面替年仅八岁的大侄子接管了折剑山庄,几年过去,江湖众人渐渐发现宗持剑这人比他弟弟会做人,性子圆滑,不轻易得罪人。</p>
且时日一久,大家才发现头上没了一个永远都翻不过去的大山,心里竟诡异的松了一口气。再加上听说宗持剑对弟弟留下的遗孀和侄子关爱备至,让两人住最好的屋子,花大价钱采买最好的物资,甚至隐隐有传言说宗持剑对年幼失怙的大侄子比对亲生孩子都好,一度搞的家里老婆孩子意见都很大,就更加让人觉得宗持剑是个可靠之人了。</p>
而时砚在折剑山庄受到那般待遇,属于多方面原因共同造成的,每一个人都是凶手。</p>
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是大伯宗持剑的女儿宗时香,今年十五,娇俏可爱,父亲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折剑山庄庄主,母亲出生大户人家,一举一动都带着赏心悦目的美感,规矩极佳。小叔是传说中前武林第一高手。</p>
本身自带玛丽苏光环,不管是正道少年,还是魔教少主,亦或者采花大盗,最后都会爱上她。</p>
身份和长相的加持下,几乎大半个山庄的年轻弟子都对这个小师妹心有好感。小师妹在外的形象娇俏可爱,善解人意,天真善良又纯洁,宛如落入凡间的仙子。</p>
只极很少数人才知道小师妹不喜欢前任庄主的独子,那个武林中公认的废物。但知道此事的人都很能理解小师妹的心情并由衷为小师妹感到难过。</p>
父亲喜欢一个废物胜过自己,谁心里会好受呢?</p>
这都是那个小废物的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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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不惊喜
时砚在折剑山庄的存在感弱到了何种程度, 单从他已经整整五日没出门,竟然没一人想起来山庄还有这么一号人便能看出,要不是小饿被时砚带出去一次,已经能熟门熟路的去厨房作案, 说不定时砚饿死在这小院子, 还要等大伯宗持剑回来才能被人发现。</p>
近几年, 宗持剑威名日盛, 庄内新弟子甚多, 已经很少有人提起宗持剑这个代理庄主的身份了,众人自然而然的唤他一声庄主, 时砚生活的宛如一个透明人一般。</p>
只有宗持剑在庄内时,雷打不动的日日过问侄子的吃穿住行,每隔三日当着众人的面儿考核一次侄子的习武进度,次次眼睛里写满了失望, 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鼓励侄子:天道酬勤。</p>
那就是时砚最有存在感, 最让庄内弟子以及宗家姐弟嫉恨的时刻, 所有人都说宗庄主可真是个厚道人,侄子这般不成器,还能耐心下来悉心教导,数年如一日,真是令人佩服。</p>
宗持剑定会认真跟人反驳:“持仙对我折剑山庄意义非凡, 他是因着整个江湖安危才去的, 他的妻儿也是我的亲人, 我不对他们好还能对谁好呢?”</p>
每次被宗持剑关爱过后, 时砚就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吃的饭里掺沙子, 习武场上被人刻意针对, 吃不饱穿不暖,每日伤痕累累,所有人都因为他之前不学无术的传言,不愿意教导他正儿八经的折柳剑法。</p>
时砚现在会的一切,都是自己暗中摸索学来的。</p>
因此宗持剑不在山庄的这几日功夫,时砚难得过的安静。</p>
对之前时砚的学习能力给与了非常充分的肯定,把自己和小饿关在院子的这几天,时砚一心养伤,外加提高自身业务水平。</p>
行走江湖,不会一身正儿八经的武林绝学,怎么有脸自称是江湖中人呢?</p>
短短五日功夫,时砚身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就是这身功夫吧,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时砚自己心里没数,毕竟之前时砚对整个江湖高手的概念,紧紧停留在内门弟子身上。</p>
但那些整日里想着溜须拍马的弟子身上能有个屁的实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可比性,庄内能称得上高手的几个长老,神出鬼没的很,有留在庄内镇守一方的,有自从宗持仙去世就闭门不出的,有在外面帮庄主打理各种庶务的。</p>
但不管是哪种,时砚这样的小透明,对方都是不屑和他见面的,仅有的两位闭门不出,还未投靠宗持剑的长老,几年前偶尔和时砚见了一面,连连摇头,失望不已,大呼:“庄主后继无人,可悲可怜!”</p>
所以时砚对武林高手是何水平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p>
于是为了保险起见,时砚决定再多修炼几日,毕竟实力这种东西,谁都不嫌多,日后行走江湖,万一被人一出手就给秒了,岂不是很没面子?</p>
在此期间,小饿被时砚过于熟练的撸狗手法撸的过分舒爽,于是任劳任怨的给他当搬运工,奔走在厨房和院子之间,忙忙碌碌像个听话乖巧的家庭主妇。</p>
时砚白天在院子里拿木棍练剑,风生水起,小饿蹲在一旁看的聚精会神,欣慰点头,眼睛里全是“这个人类崽子针不戳”的骄傲。</p>
时砚夜晚在树下安详打坐,纹丝不动,感悟功法奥妙,小饿趴在旁边睡得口水直流,美梦入怀,幸福的不时用大脑袋蹭时砚大腿。</p>
一人一狗无形中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和无人可比的默契。</p>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半个月后,宗持剑回庄。</p>
庄主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身边人:“阿砚那孩子最近可还好?我不在的时候可有想我?”</p>
听的一众听说庄主回来,特意过来献殷勤刷脸的弟子心里咬牙切齿,嫉妒不已,面上还不能有所表现,让大师兄上前回话。</p>
大师兄是宗持剑的大弟子,仪表堂堂,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山庄青色弟子服穿在身上,长身玉立,很有几分端方君子的模样。</p>
上前回话时先行礼,说话有条有理,十分得宗持剑这个师父的看重:“回师父话,砚师弟近些日子一如往常,并未出来行动,思及砚师弟不喜人靠近他的住所,弟子并未让人进去查看,免得惹了砚师弟不开心。</p>
但砚师弟为人勤勉,想来应该在院内勤于修炼,日夜不辍”。</p>
底下几个弟子眉眼官司打的飞起:大师兄可真行,不愧是能当大师兄的男人,在师父面前,瞎话都能说得跟真的似的,还能不着痕迹的给时砚那小畜生上眼药,绝了!</p>
于是眼巴巴等着看好戏。</p>
宗持剑像是没看出里面的猫腻似的,一本正经的吩咐大弟子:“阿砚还小,不懂事,你们做师兄的平日里要多多包容照应,免得阿砚没有同龄玩伴,心下孤独。”</p>
几个弟子心里瞬间像是吃了一整颗柠檬树似的,虽然知道每次都是这个结果,但每听一次,心里不舒服一次。</p>
明明都是师父的嫡传弟子,大家平日里想得到庄内的特殊资源,全部要通过自己努力,完成庄内任务,千辛万苦甚至受伤丢掉性命才能得到。</p>
而时砚那个小畜生,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十三岁的年纪,练了整整五年,一套完整的折柳剑法都练不全,却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松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切资源,以及师父明晃晃的偏心!</p>
凭什么?</p>
不甘和愤怒在几个弟子面上闪过,宗持剑像是没看见似的,温声对大弟子道:“你亲自去将阿砚带过来,师父离开庄子一个月,许久未见阿砚,心下甚是挂念。”</p>
大弟子僵硬着脸躬身应下。</p>
等人都走了,宗夫人段琴心才缓缓从后面走出,坐在宗持剑对面,皱眉道:“这次出门见到大哥大嫂了吧?悠然的婚事,他们如何说?”</p>
宗持剑面上还是之前那副温和无害的老实人样子,长长的叹口气,出口却有些不以为然:“已经和江南知府搭上线了,不出意外的话,悠然那孩子很快就要嫁给那位知府的嫡幼子,做正儿八经的官家夫人了。”</p>
宗夫人眉头皱的更紧了:“相公,这件事月初大嫂就写信于我,让我从中调解一二,可你我心知肚明,悠然身上是有婚约的,当年给悠然和时砚定下婚事的时候,很多人都知情。</p>
且不说这件事传出去在江湖中会有闲言碎语,说我们段家攀上高枝就翻脸不认人,单就官宦人家那边儿的讲究,最是无法接受名声有损的女子进门。</p>
一般官宦之家尚且如此,我听说江南那位知府出身皇室宗亲,他们家孩子与朝堂中的几位皇子,也能称得上堂兄弟,讲究恐怕更多。”</p>
宗持剑意外的看了自家夫人一眼,这在旁人来说确实算得上难事,但于自家夫人来说,再是简单不过,只需略施手段,便能让悠然全身而退,不伤及悠然的名声分毫,根本没有单独讲出来的必要。</p>
宗持剑很快回神:“夫人意欲何为?”</p>
宗夫人眉头缓缓松开,握住丈夫的手,下意识放轻声音,娓娓道来:“既然悠然和时砚的婚约是一早就定下的,咱们何必枉做小人?让悠然和时砚退婚,说出天来,终究会有迂腐之人认为我们段家背信弃义。</p>
一边是妾身的娘家侄女,一边是夫君您的亲侄子,对夫君来说,总归是两边都不讨好之事。</p>
既然知府那边看上的不过是我段家在江湖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咱们折剑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难道还比不上段家吗?</p>
不若直接让咱们家时香嫁过去如何?”</p>
宗持剑顿时恼怒:“那官宦人家的规矩极严,内里的龌龊事比咱们家多多了,时香性格活泼,天真单纯,夫人你将时香送去那样的人家,能得什么好下场不成?”</p>
段夫人不急不缓的安抚夫君情绪,声音温柔,缓缓道来:“夫君,江湖这一亩三分地,整日与一群不服管教,粗鄙不堪的武人来往。不管是咱们山庄做的那些生意,还是江湖中人在外行走,归根究底,哪一样最终不是与官府打交道?</p>
每年单是打通那些商路的花费,足以让咱们家时香风风光光的嫁给一个皇子王爷了,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咱们在朝廷中没有能为咱们说话之人。</p>
老爷您甘心吗?”</p>
说实话,当然是不甘心的,自己挣的钱,别说是成千上万,就是一个铜板,弯腰双手奉上求人收下的感觉,只要想想,宗持剑拳头都能硬了又硬。</p>
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他将唯一的女儿嫁给朝廷中人,折剑山庄在江湖中地位特殊,他宗持剑嫁女儿,代表的是一种态度。</p>
和朝廷现在这样不远不近的处着就行了,若是过于暧昧,下面的人大概要造反了,而他,没有足够直接镇压那些人的实力。</p>
再者说,段家虽然是依靠他们宗家起来的,但那总归是自己岳家,让自家女儿顶替大舅哥女儿的婚事,好说不好听。</p>
段夫人和他夫妻几十载,对他的心理一清二楚,眼波流转,继续道:“相公,这些咱们都放一放,难道您忘了当年那场正魔之战了吗?小叔子那样武林第一的实力,何其恐怖?在朝廷的大炮之下,都只能化作一滩齑粉。</p>
若是咱们折剑山庄有了大炮,江湖高手又算得了什么呢?往日庄内的那几位长老总是对您不阴不晴,看得人生气……”</p>
宗夫人明显感到丈夫的意动,知道这人的软肋在哪里,于是莞尔一笑,温柔的给出了最后一击:“我得到消息,那位知府大人向朝廷请求剿匪,朝廷特意给送来了十几门大炮……”</p>
宗持剑闭闭眼,轻声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p>
宗夫人脸上露出了然一笑,放轻脚步离开房间,将空间留给丈夫一人。</p>
为了亲生女儿,娘家侄女又算得了什么呢?</p>
这件事若是让时砚评价的话,手握剧本的他,只能淡定的告诉所有人:“你们都想多了。”</p>
宗时香走的可是玛丽苏路子,所有男人最终都会爱上她,包括后来出场的男主,朝廷五皇子,最后的天子。一个小小的知府嫡幼子,在宗时香玛丽苏光环影响下,成为众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爱慕者之一,连正儿八经的名字都不配拥有,只能对着女神的背影黯然神伤,默默祝福。</p>
不过这件事时砚只猜对了一半儿。</p>
另一半儿,在面对这糟心的一家子时,时砚已经无暇他顾。</p>
饭桌上,宗持剑夫妻一副“阿砚才是我亲儿子,其他人都要靠边站”的嘴脸,让宗时香和宗时隐姐弟嫉妒的眼睛都发红了,对时砚放了无数眼刀子,时砚就跟没看见似的。</p>
很多天没正儿八经在餐桌上吃饭了,还有些想念这种感觉,尤其是每天的饭菜都是小饿替他决定的,小饿的喜好时砚十分不敢苟同,但也不能有太高要求,马马虎虎将就了许多天,面对一大桌子丰盛的午餐,时砚是一点儿都不客气。</p>
宗持剑笑呵呵的给时砚夹一筷子青笋炒肉:“多吃点儿,阿砚最近看着抽条,又瘦了!”</p>
时砚用眼神指着宗时香面前的糖醋小排:“谢谢大伯,可是我喜欢吃那个,麻烦下次帮我夹菜的时候夹我喜欢吃的!”</p>
宗持剑动作一顿,眼神在时砚身上一扫而过,很快恢复笑呵呵好大伯的模样,十分纵容时砚的样子,板着脸对宗时香道:“香儿,没听见弟弟说要吃那道菜吗?快给弟弟端过来!”</p>
宗时香狠狠地将筷子放在桌上,瞪着时砚:“不识好歹!”</p>
宗夫人训斥女儿:“这就是我教你的规矩礼仪吗?不将你爹的话当回事?怎么对待弟弟的?”</p>
宗时香生气的放下筷子捂着脸跑了。</p>
宗夫人无奈的叹口气,对身边的嬷嬷道:“你亲自去看看吧。”</p>
宗时隐放下筷子起身,恶狠狠的瞪了时砚一眼,就要去追姐姐,被宗夫人严厉的目光逼迫,不得已又坐了回去,全身都在散发“我很不爽,我正在想怎么弄死你才能让我开心”的气息。</p>
但时砚跟毫无所觉似的,面对宗夫人的温声安抚:“时香被我和你大伯给惯坏了,不懂事,回头大伯母一定好好说她,大伯母这里跟你赔个不是,阿砚你多担待。”</p>
时砚头都没抬:“大伯母您别难过,我原谅您了,时香姐姐每次不懂事惹您生气,您都这么说,可她还是明知故犯,可见她一定没将您的话放在心上,面对这般不听劝诫,不孝父母的女儿,想来您才是最头疼的。</p>
我这被她瞪几眼,找人揍几回,再说几句不痛不痒的酸话,跟您遇到的一比,简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p>
关键是您消消气,千万别生时香姐的气,毕竟这种不孝女,还是您自己教导出来的,真要生气的话,怕是气不过来。”</p>
段氏第一时间不是生气,饭桌上其他人包括在旁边伺候的,反应几乎如出一辙:时砚是不是被鬼上身了?</p>
这还是往日那个自卑,畏缩,寡言少语,不敢正面和人说话,就是厨房一个普通烧火丫头,也能冲他吐口水的时砚吗?</p>
是一种完全的惊讶。</p>
宗时隐更是直接瞪大眼睛问时砚:“你是不是疯了?怎么敢跟我娘这般说话?”</p>
时砚终于抬头,一脸困惑的问:“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吗?若是哪一点说错了,你指出来我改正便是,我江湖中人,行得端坐得正,有错就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心思。”</p>
在座全部有见不得人小心思的众人:“……”</p>
这踏马不是疯了是什么?</p>
宗时隐气的咬牙,他想说你说的全都是放屁,哪一点都不对,但到底还是有脑子的,有些话心里想想成,但说出来就是不对,即使这话所有人心里都认可,但就是不能宣之于口。</p>
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想着回头避开爹娘,一定要你小子好看。小贱种就是命大,上次的恶犬都没能要了你的性命,回头定要想个更好的法子才行。</p>
宗持剑夫妻对视一眼,默契十足,两人惊讶过后,很快恢复镇定,宗持剑慈和的问时砚:“月余未见,听说阿砚最近一直在院内勤奋习武,不知可有进益,饭后和几个师兄对练一番,让大伯瞧瞧可好?”</p>
老传统艺能了。</p>
每隔三天就要给时砚来一次公开处刑,这夫妻两对此乐此不疲,整个山庄都很期待那一幕的到来,宗时隐的双眼瞬间就亮了,看时砚的眼神明晃晃的写着不怀好意。</p>
时砚放下筷子,直接转身从身后侍女准备的托盘里拿了帕子仔细擦嘴后,眼神单纯又无辜,满是困惑的看向宗持剑,拒绝了他的要求:“不好。”</p>
要是庄内长老们出手,时砚还有兴趣练练手。但内门弟子是何垃圾水平他在清楚不过,没有给人耍猴戏看的兴致。</p>
并且真诚发问:“大伯,您明知侄儿于习武一途上没有天赋,连普通弟子都不如,不管如何勤学苦练,这辈子顶尖了也就是一般内门弟子的水平,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我心里清楚,想来您心里也一清二楚。</p>
为何您一定要侄儿当着那么多弟子的面不停的丢脸才行呢?一次两次,您可以说是为了激发我的斗志,一年两年,您可以说误以为我喜欢在公开场合和人比斗,可这都五年了,我为了练剑付出多少努力众所周知,收获了什么也是大家一眼就能看到头的。</p>
别说您不知道庄内众人私下里是如何议论我和我爹的!这种情况下,您还习惯性的让我在众人面前不断接受这份羞辱。</p>
私下里指导一番就那么难吗?难道让大家不停想起我爹宗持仙的儿子在武学一途上是个废物,就这般让你们开心吗?”</p>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p>
这份寂静里夹杂的全部都是对时砚不识好歹的愤怒,心疼庄主和庄主夫人一片爱心错付,误将时砚这头白眼狼当成能养熟的狗崽子。</p>
无一人觉得时砚说的对。</p>
时砚很轻易就察觉了这些情绪,并未有太多诧异,这两口子明面上做的太好,给庄内众人洗脑十分成功,在外人眼里,两口子都是老实淳厚之人,根本就没多少心眼儿,一心将自认为最好的东西,全都留给那个小小年纪失了父亲的侄子。</p>
在侄子时砚面前,亲生孩子都要靠后。</p>
宗持剑放下筷子,眼神锐利的扫向众人:“去将阿砚最近接触过的所有人都找出来,严加审问!我倒要看看是谁在阿砚面前嚼舌根子,离间我们叔侄感情,其心可诛!”</p>
大厅里所有奴仆心下一抖,庄主是个老好人,很少发火,但老实人一旦发起火来,常人难以招架,不知道这次有多少人要跟着倒霉了!</p>
都怪时砚!要不是因为他在庄主面前胡言乱语,怎会有这番无妄之灾!</p>
时砚像是没感觉到周围人看向他愤怒的眼神,静静看着大伯的唱念做打,说实话,宗持剑这老实人形象刻画的是真好,这恐怕是老天爷赏饭吃那一类人,天生的老实模样,紧紧凭借这幅外表,就能唬住一片人。</p>
“阿砚,你先回去,大伯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处理完了,有什么事咱们私下里再说。”说话的时候,眼神冷酷的看着满大厅的下人们,处理的事情是什么不言而喻。</p>
看向时砚的时候,眼睛里又全是温柔,伸出手想摸摸时砚脑袋,又讪讪的收回:“以前听你说想要继承你父亲的遗志好好习武练剑,大伯便简单以为你心里是喜欢这些的,也没仔细询问你心下真正的想法。</p>
既然你不喜欢这样,往后大伯一定会更加注意,不勉强你的。”</p>
真是老绿茶了,反手一招就将所有的锅都推给了时砚:你自己说想学我才严厉对你,你现在又说不想学,又说我待你太过严格。都是我的错,谁让我宠你呢!</p>
时砚起身离开前,眼神单纯的问了一句:“可我父亲的遗志,不是希望我开心快活长大,将来接替折剑山庄吗?什么时候说过希望我成为武林高手的话?”</p>
说罢也不看众人精彩的脸色,穿着一身大师兄特意给他找来,让他和宗家人吃饭时才穿的新衣,头也不回的走了。</p>
众人第一次觉得,时砚穿着这身衣服,像个正常武林世家公子,而不是偷穿了主人家衣服的小厮,畏畏缩缩,鬼鬼祟祟。</p>
大厅内,等人都走光了,宗家夫妻相对而立,宗持剑一脸寒霜的吩咐暗中之人:“查,将最近半年时砚和丁氏身边所有接触过的人都查一遍,但凡有一丁点儿异常举动都不能放过!”</p>
暗处传来轻微的响动,知道人已经领命离去,宗夫人才缓缓道:“要么是江湖中或者庄内有那老不死的,还惦记着宗持仙,想助时砚将折剑山庄从咱们手中夺过去。</p>
要么就是时砚这小崽子一直在藏拙防着咱们。不管是哪种情况,对咱们都不利!</p>
咱们为了维持折剑山庄的今天,付出了无数心血,谁都休想将之从咱们手中夺去!简直不可饶恕!”</p>
事情和时砚预料的相差无几,听着周围监视他之人杂乱的呼吸声,撸着小饿感叹:“蛇出洞了,咱们很快就能去见识见识外面的江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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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之后
过了五日功夫, 就在时砚猜测宗家夫妻再也坐不住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折。</p>
这日折剑山庄来了娇客,来人明艳大方,性格直爽, 出身段氏山庄, 是近一年在江湖上少有名气的侠女, 身后有不少爱慕者跟随。</p>
不做他想, 来人正是宗夫人段琴心的娘家侄女, 她大哥的亲闺女,段悠然。</p>
今年十五, 和宗时香同岁,比时砚大两岁,是时砚正儿八经小时候订过亲的未婚妻。</p>
折剑山庄的庄主还是宗持仙的时候,宗持剑的一双儿女存在感极低, 经常和舅舅家的表姐妹们一起玩耍, 那时候大家都小, 段家又是早就没落的家族,全家都为能接待折剑山庄的小姐少爷而由衷的感到开心。</p>
即使是堂少爷小姐。</p>
因此宗时香姐弟与段家兄妹的关系打小就比较亲密。</p>
一身鹅黄色衣裙的段悠然脚步轻快,和表妹宗时香手拉着手进入正厅,身上既有江湖儿女的洒脱之感,又有自小接受良好教养的骄矜之气, 见之忘俗, 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美人儿。</p>
尤其她说话的时候, 快人快语, 又不惹人厌烦, 像黄莺出谷, 让人听了不由弯起嘴角。</p>
一路行来, 宗时香拉着表姐段悠然的手感叹:“上次见面是一年前舅舅生辰那日吧,才过去一年而已,感觉表姐你变了好多,刚才一见面我差点儿都不敢认了。</p>
真漂亮啊,就像我娘说的那样,一举一动皆是风景,可惜我就一直做不到,在这一点上我娘总是对我很失望。”</p>
说的时候,宗时香脸上都是惋惜和羡慕。</p>
在一旁观察许久的宗夫人心下对女儿这话深以为然,侄女的变化确实太大了,大到让她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安。</p>
娘家打从她出生起就落魄了,当年能想办法将她嫁入声名渐起的折剑山庄,都是他们段家施了手段,已然算是高攀,根本就没什么底蕴,娘家的崛起也就是相公接手折剑山庄这几年的事。</p>
短短几年,段家不可能养出悠然这样气度的女孩子,要知道一个人身上的气质,和她所经历的一切有关,悠然身上这种在富贵窝里被人捧出来的气质,不可能出现在段家孩子身上。</p>
何况去年相见时,这丫头给人的感觉都不是这样的。</p>
但这一切就是在她眼前活生生的发生了,那么这丫头身上到底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还是说,大哥大嫂隐瞒了自己什么?</p>
自己可不是时香这傻丫头,见着这样的事情不会多想。</p>
但段氏没想到,侄女看着柔柔弱弱,十分懂规矩礼仪的样子,一出口的话就将她给气了个仰倒:“姑姑,我娘上月写信给您说的那事,不知您考虑的如何了?江南那边催的急,为了不耽搁侄女的好事儿,只好厚颜亲自上门走这一遭了。”</p>
段氏扯出一个不辨真假的笑容,拉着侄女的手温声道:“悠然,你要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一旦迈出去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你还小,不懂人言可畏。</p>
你可有想过这件事一旦做了,你将要面对的是整个江湖人的流言蜚语?那人再不济,也是那位的儿子,你这样做就是在打那位的脸,在打折剑山庄的脸。</p>
我们做姑姑,姑丈的自然不能说什么,可……”</p>
说一半留一半,最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这一招以往百试百灵,是宗夫人的谈判小技巧。但今日在亲侄女身上失灵了。</p>
只见段悠然脸上的笑容未变分毫,一派大方爽朗的回握住姑姑的手,声音清脆悦耳如黄鹂鸟:“姑姑,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您真为了悠然好,就应该看得更加长远些才是,那人在庄内是个什么样外人不清楚,咱们自己人还能不清楚吗?</p>
这一年来,我特意请时香表妹将他的近况告知于我,那简直就是个文不成武不就,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心里只有丁氏那个惯会装腔作势的女人,一心想讨丁氏欢心,不顾其他人死活的畜生啊!</p>
让我和那样的人成亲,有何趣味可言?那人和知府嫡子相比,孰高孰低,孰优孰劣,一目了然,为此受点儿流言蜚语算得了什么?</p>
再说将来我和知府家公子成亲后,逐渐与江湖中人断绝往来,谁还能不识趣的跑到我跟前说三道四不成?”</p>
段氏脸上完美的好姑姑笑容差点儿维持不住,装作没听清楚的样子问侄女:“悠然你说你怎么知道那人的消息的?”</p>
段悠然没答,站在一旁的宗时香终于忍不住开口,插在两人中间,一脸得意道:“娘,你们就别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了,表姐早就写信将她曾经与时砚订过亲的事说与我听了,还拜托我打听时砚的行踪消息。</p>
表姐多好的人啊,水灵灵的大姑娘,配给那样的小畜生就是暴殄天物!既然表姐已经遇到了心上人,咱们何不成全她?”</p>
段氏藏在衣袖下的手都在抖,想她这些天为了让女儿替侄女嫁到江南去,顶着山庄内可能出现内鬼的巨大压力,豁出去随时得罪娘家大哥大嫂的风险,万般筹谋,结果被侄女来了一招釜底抽薪。</p>
面上扯出一个稍显僵硬的笑容:“什么时候的事儿?娘怎么都不知道?悠然也是,有什么事不能直接找姑姑这个做大人的打听,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万一行事不密被人知晓,免不了要被人说嘴。”</p>
宗时香完全没看出她娘脸色不对,笑眯眯的挽着母亲胳膊道:“大约一年前吧,表姐说想提前了解一下未婚夫的情况,好为将来多做打算。毕竟是女孩子家的私事,不好让太多人知道,就没告诉娘。”</p>
说着骄傲的看向段悠然:“我可没胡说,全都是实话实话,连时砚的一句坏话都没编造过。”</p>
段悠然一脸感激的握住宗时香手臂:“是啊,说来还要多谢表妹相助,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礼义廉耻还是学过的,要不时知道时砚如此不堪,我也不至于遇到知府家公子的时候,忍不住心动了。</p>
表妹,姑姑,你们能理解我的是不是?”</p>
宗时香连连点头:“当然理解了,表姐你今天就是来退亲的是不是?我猜的对吧!早就该这么干了,别人说几句算什么?不影响吃不影响喝的,只要自己日子过得好了,被人说几句又何妨?”</p>
段氏:“……”</p>
段氏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原本以为自家院子篱笆十分牢固,没有她的允许,庄内的消息旁人只能听到她想让人听到的。</p>
却没想到冷不丁被侄女和女儿联手抽了一耳光,打的她头晕脑胀,回不过神。</p>
本来这件事时砚是不知道的,奈何有些人沉不住气,主动跑到他跟前刷存在感。</p>
傍晚,时砚在院子里练了一整天的剑,出了一身汗,看起来有几分狼狈,靠在树下闭目休息,小饿十分知机的去门外拎食盒。</p>
最近因着宗持剑在庄内的原因,厨房又开始了给时砚送饭菜的举动,那人一开始还想进院子里仔细瞧瞧,被小饿追着咬掉了屁股上一块肉后,就再也没人打这个主意,灰溜溜将食盒仍在门口转身就跑。</p>
一瘸一拐的,十分可笑。</p>
小饿便会在时砚练完后,从门外将沉重的食盒挂在脖子上拎进来,免了去厨房当梁上君子麻烦后,小饿本身还挺开心。</p>
但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小饿进院子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个人。</p>
时砚衣摆凌乱,有几丝碎发黏在头顶,闭目靠在树下,呼吸清浅,胸膛起伏平缓,叫人看不出是真睡了还是在假寐。</p>
来人脚步轻快,听着是有几分功夫在身的,不过按照时砚的判断标准,这身功夫比庄内垃圾的内门弟子还不如,不足为惧,跟在暗处盯梢的更没法儿比,时砚也就懒得搭理。</p>
来人却不这么认为,她见着时砚这般,只觉得狼狈不堪,人人可欺,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心下大感痛快!</p>
两年前,自己断断续续做了无数的梦,梦里各种场景交织,漫长的好似走过了一辈子似的,等回过神,竟然发现生活中的一切都和梦境对上了,段悠然便认为这一切都是上天给自己的警示。</p>
梦里也是这般,自己先遇到了谢朝树,一身的书卷气,长身玉立,君子如玉,是和江湖中人完全不同的温文尔雅,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从此再也忘不掉对方的身影。</p>
本以为两人仅有一面之缘,从此谢郎是路人,谁知后来有一天,爹爹却告诉自己,那人竟是江南知府家的二公子,对方家中有意让谢郎与江湖中人联姻。</p>
经过爹爹的一番运作后,那边最终确定了他们二人的婚事。如愿以偿,当时自己内心的欢喜,想来只有天地可知。</p>
爹爹十分相信那个从小就给家中带去无数希望的姑母,请她从中运作,悄无声息的退了自己和时砚的婚事。</p>
谁知姑母眼中只有折剑山庄和她自己女儿的利益,设法将表妹宗时香嫁给谢朝树,而自己,在婚前无故与宗时砚发生关系,只能和窝囊废宗时砚成亲,被对方冷落,嘲讽,跟着他受尽了白眼与屈辱,半辈子过的憋屈。</p>
也只能遥遥看着谢郎对表妹大献殷勤,忍下一肚子酸楚,当一个无关路人。</p>
这还罢了,表妹若与谢郎安安生生过日子,她心里酸涩,还是希望那人过的幸福,可表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的谢郎玩弄于股掌之间,婚后不出半年,就与江湖魔教少主闹出绯闻,还与采花贼牵扯不清,最后更是跟着朝廷五皇子进京,出双入对,将谢郎弃之如敝履,让谢郎丢尽脸面,抑郁不得志。</p>
虽然后来自己想方设法离开折剑山庄,走到谢郎身边,谢郎也对自己有几分怜惜,但他竟然是因为自己眼睛和表妹相似才接纳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睛,想着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表妹,何其不公?</p>
因此,一年前,自己就开始布局,无声无息断了姑母让表妹嫁给谢郎的后路,抢在所有人面前,和谢郎两情相悦,让谢郎主动与家中提起和自己的亲事。</p>
然后上折剑山庄,亲口与姑母将事情摊开在阳光下,让姑母再无借口可找。</p>
之后便是退亲,当着所有人的面,清清楚楚的与宗时砚退亲!她要与这人断的干干净净,还要让他丢尽脸面!</p>
上辈子就是这个人毁了自己的一辈子,要不是不明不白的与这个人发生了关系,不久又发现有孕在身,自己哪里会心灰意冷,放弃挣扎,乖乖按照姑母的预想和他成亲?</p>
等着吧,终有一日,这些人自己一个都不会放过!</p>
段悠然站在两步开外,和时砚中间隔着一只狗,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时砚,嘴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p>
别说时砚了,就是小饿都感受到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散发的满满恶意,小饿闻闻非要跟自己进来的女人气息,又皱着鼻子闻闻时砚,最终在心里确定,还是自己养的崽子闻着顺心。</p>
于是很开心的靠在时砚身上,一人一狗斜倚着在树下假寐,完全无视了气势汹汹特意来奚落时砚的段悠然。</p>
段悠然咬牙,心下认定时砚是故意的,主动开口道:“时砚,我告诉你,你最好识时务一点儿,主动拿出咱们两家定下婚约时的信物,别不识好歹!否则,哼!”</p>
时砚心下叹气,稍微有一点后悔一脚将小甲踢回去上课了,现下想和懂行之人吐槽一下都不行。</p>
这人,不得行啊。</p>
只能缓缓睁开眼睛,歪头仔细打量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p>
眼睛和宗时香有几分相似,不过宗时香身上是极致的傻,极致的恶,而眼前之人第一眼看上去明艳动人,大方爽朗,细细一瞧,眼睛下藏着的是五六十岁求而不得幽怨了一辈子的算计和狠毒。</p>
绝对不是一个正常花季少女能拥有的眼睛。</p>
时砚眼眸微眯,这就很有意思了。</p>
忍下想要掐指一算的冲动,时砚决定做个正正经经的江湖人,一个有脑子的江湖人。</p>
段悠然心下一突,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刚才一瞬间,她竟然诡异的感觉她被眼前少年一眼给看透了,是那种看到灵魂深处的感觉,让人恐惧,战栗,真是见了鬼了。</p>
回过神后,段悠然心下暗恼,上前两步,挺起胸膛,刻意强调自己的不在意。</p>
“你谁啊?”</p>
段悠然愣住。</p>
“没事出去,别打扰我,顺便将门关好。”</p>
段悠然这才明白,她一上来就质问,确实没有自报家门。自己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之人是宗时砚那个畜生,可宗时砚梦外和自己素不相识,确实不应该认识自己。</p>
“我是段悠然,我相信你娘和你说过,你和我的婚约之事吧?毕竟你们这一脉要是不牢牢抓住我们段家这根救命稻草,日后注定是要被我姑丈那一脉压着起不了身,子孙后代都要寄人篱下的滋味儿不好受吧?”</p>
想起上辈子丁挽那个恶毒的女人一面看不起自己婚前和时砚发生关系,一面不敢得罪他们段家不得不做出讨好姿态,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简直恶心透顶!</p>
记忆中丁挽确实曾经跟时砚提过一嘴,但时砚从来都没当一回事,当时他一心想练好剑,重新夺回折剑山庄,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对娶大伯母的娘家侄女这事儿毫无兴趣。</p>
时砚很认真的问了自报家门的段悠然一个问题:“你一个人来的吗?”</p>
但悠然一愣:“什么?”</p>
时砚认真的重复了一遍:“退婚,你一个人来的吗?”</p>
段悠然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仰着下巴一脸傲然道:“你自个儿瞧瞧你如今住的这破败的小院子,过的这猪狗不如的日子,还妄想见我家中长辈吗?对你这样的,我亲自来就够了,不是吗?”</p>
要不是为了亲眼看看时砚如今的惨样,段悠然甚至不打算让家中任何一个人前来折剑山庄,时砚不配!打发个家中能顶事的管家,已经是看在时砚死去的爹的面子上了。</p>
不仅时砚不配,就是丧了良心的姑母和假仁义假道德的姑丈也不配,只要有自己怀里这封爹爹亲手写的退亲信,这门婚事她退定了!</p>
时砚心下叹气,这女人,就算灵魂深处已经活了几十年,也从未聪明明白的活过一日,完全被虚妄的东西遮住了双眼,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亩三分地,人已经废了。</p>
时砚不得不再一次提醒:“我爹当年给你家的聘礼,包括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珊瑚珍珠,庄子铺子,各种首饰,折合银子大约有四十万两,单子一式三份。</p>
我这里有一份,你家有一份,还有一份在官府备了案。”</p>
时砚再次缓缓抬头,视线平静的对上段悠然:“段姑娘,你不会以为凭你们家一张嘴,上下嘴皮一碰,这亲就按照你家的意愿退了吧?</p>
想来你一个人来,这些东西都还在你家库房存好好存放着,留着将来给你做嫁妆,重新抬回我宗家。既然你家意志坚定,这门婚事不想留着过夜,那就劳烦姑娘赶快让你家里将聘礼送回来,免得夜长梦多。”</p>
时砚说完就撸一把好奇看着他和段悠然的小饿,低声问:“是不是你也觉得四十万两白银买一个刁蛮任性的女人不划算?嗯?</p>
回头钱到手了,想要多少肉骨头都给你买!”</p>
段悠然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早就攥紧了,才不至于让她在看不起的时砚面前露出丝毫不体面的样子。银子?哪里还有银子?何况还是四十万两的银子!</p>
要知道那可是宗持仙成为武林第一人后,积攒了好几年的家底,一次性掏出来给他心爱的儿子做定亲之礼所用。现如今的段家不吃不喝积攒三年也不一定有那些积蓄,何况段家家大业大,不是父亲一个人说了算的。</p>
当年两人定亲时,段悠然还小,没人会告诉她实情。但经历梦中一遭,她隐约明白了很多事,比如当年段家一开始是想将姑姑嫁给声名远扬的宗持仙,以改变自家境遇。</p>
但天之骄子宗持仙眼睛从来落不到已经落魄的段家女身上,因此他们才改弦易张,将主意打到老实憨厚的宗持剑身上。计划很成功,可惜有宗持仙的折剑山庄,宗持剑毫无话语权,对他们段家的起复没有丝毫帮助。</p>
后来,段家又将主意打到宗持仙唯一的儿子宗时砚身上,通过表姨母丁挽,也就是宗持仙的妻子在中间说和,最终定下了这门婚事。</p>
宗持仙对唯一的儿子那是真舍得,两个小孩子的定亲礼,就大手笔的送出去四十万两,瞬间让段家的库房充盈起来,段家凭借那笔钱很快打通关节,在江湖中崭露头角。</p>
本以为段家攀上宗持仙这颗大树,从此便可在武林中高枕无忧。谁知天意难测,宗持仙于正魔大战中陨落,折剑山庄落到平平无奇的宗持剑手中,这个姑丈往日里闷不吭声,老实憨厚的样子,段家以为折剑山庄在这人手里注定要步上他们段家的后尘,没落是迟早的事。</p>
段家已经想好了后路。</p>
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折剑山庄至今在武林中拥有无人能及的地位,段家的靠山也从宗持仙这个亲家,变成了宗持剑这个亲家。</p>
时砚好心提醒:“若是金银玉器不好携带的话,可以折成银票给我送过来,省时省力。至于古董字画过些年可能会升值,以及四十万两银子凭白放在你家,损失了多少利息,看在咱们两家是亲戚的份儿上,都给你免了。”</p>
段悠然脸色惨白,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梦里,父母都在身边,她是怎么和寄人篱下的可怜虫宗时砚不明不白的发生关系,事后怎么都查不出线索的!</p>
因为这么大一笔钱,段家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出的,就算是亲生女儿,父亲也不会为了自己凭白失去段家整整三年不吃不喝的积蓄!父亲无法向族人交代!</p>
即使父亲同意,段家族人也不会同意!牺牲自己一个,换四十万两白银,很划算,不是吗?</p>
难怪!难怪!</p>
段悠然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小饿双眼里写满了懵逼,时砚给他顺毛:“大概是发现自己很值钱后,太激动了吧。”</p>
又问小饿:“咱们很快就有钱了,有钱后你想做什么?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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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负巨款
时砚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是从宗时香成功离家出走开始。</p>
要知道宗时香身为一个江湖人,本身业务水平不过关,虽然她本人很没有自知之明,但她父母对这一点非常清楚, 给一双儿女身边安排了至少三个暗卫, 暗中跟随。</p>
但现在, 在这种情况下, 宗时香竟然成功离家出走, 甩开了暗中跟着的暗卫,没给父母留下一丁点线索, 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将折剑山庄闹的人仰马翻,这就很有意思了。</p>
且不说这些,就是宗时香那人见人爱的体质, 一旦踏出折剑山庄大门, 不知道要给宗持剑夫妻招回来多少类型不一, 非卿不娶的上门女婿,抢着管两口子喊岳父岳母,折剑山庄莫名陷入修罗场,这让一向自诩老实憨厚,会教育孩子, 孩子懂礼人人夸赞的两口子有何脸面面对江湖众人?</p>
想想就刺激。</p>
不过眼下时砚是没有这个眼福亲眼瞧瞧那一幕了, 因为段悠然真的拿出了四十万两银票, 在一家人吃饭的时候, 顶着姑姑段氏能杀死人的目光, 无视姑父几乎要黑的滴墨的脸色, 郑重的拿出父母写的退婚文书, 当着全家人的面儿,交给时砚。</p>
目光决绝,语气郑重:“宗公子,你我二人自幼在两家长辈的见证下定下亲事,然我们之间并无一丝情谊,且两人婚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门当户对。</p>
我不想将话说的太难听,这是我父亲亲手所书的退亲文书,以及当年令父交予我家中长辈保管的价值四十万两的定亲礼,这是礼单,今日一并归还。</p>
还望宗公子能将你我两家的定亲信物交还与我。”</p>
段悠然面上看着淡然的很,事实上心里慌得不行,她自从在时砚院子里想明白了梦里无论如何都调查不清楚的事后,就看清楚了父亲对自己这门亲事的态度。</p>
宗持仙当年给的聘礼他们段家早就花光了,且不打算还。</p>
这次本以为是自己和谢公子两情相悦在前,加上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父亲终于同意帮助自己斩断段宗两家早年定下的这门婚事。</p>
现在想来,父亲早就心下有了打算,让自己走这一遭,不过是勉强一试罢了,若成功最好,段家不会失去什么。若不成功,父亲失去的不过是众多女儿中的一个,得到的却是再也不用偿还的四十万两真金白银。</p>
至于和江南谢家的婚事,段家自然有大把的姑娘抢着嫁过去。她段悠然和谢朝树两情相悦否,在这中间并起不了什么决定性作用。</p>
都是满身无奈之人罢了。</p>
可惜段家恐怕打死都想不到,他们的主意打的太早太美好了,姑母会中间跳出来,一番操作之后,让表妹时香顶替段家姑娘嫁入江南谢家,成为联系江湖和朝堂的纽带。</p>
这事从一开始就有端倪,最明显的一件,若父亲真有心帮自己退亲,怎么会让自己一个女孩子面对这一切,做长辈的却躲在后面不出面,只轻飘飘留下一纸书信。</p>
最不济,派几个家族里能顶门立户的长辈跟过来给自己撑撑场面总行的吧?</p>
没有,什么都没有!</p>
自己仅凭着一腔热血和对他们的信任,直愣愣的一个人,单枪匹马的闯了过来。</p>
若不是,若不是自己提前做了一些安排,早就在姑母姑丈两人合力夹击之下无奈妥协,嫁给时砚这个无能懦弱窝囊的男人,给他生儿育女,从此再也无法和谢郎重修旧好,恩爱一生。</p>
段悠然心想,从梦里醒来后,发现了身边许多以前看不清的真相,既然所有人都想牺牲自己,那就在他们牺牲自己之前,先利用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吧。</p>
想想上辈子的求而不得之苦,她现在最想得到的就是谢郎,为了和谢郎恩恩爱爱双宿双栖,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p>
想到这里,段悠然看向时砚的眼神,不自主带了几分催促。</p>
时砚看了段悠然一眼,慢吞吞检查了银票的全部数量,完全忽视了银票上折剑山庄的字样,确认准确无误后,又仔细检查了段悠然手里的定亲信物。</p>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朝门外吹了一声口哨。</p>
口哨声响起,从外面冲进了一只成年人腰身高,长相凶恶的大型犬,也没看清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等人反映过来的时候,就见那犬已经冲着时砚方向而去。</p>
众人吓了一跳。</p>
有反应激烈的,已经准备攻击。</p>
时砚揉揉小饿的脑袋,从它嘴里拿出一个被口水沾湿的小盒子,摆手对众人道:“别紧张,我养的小可爱!”</p>
小饿配合的蹲在时砚脚边,乖巧的朝众人吐舌头。</p>
也不管旁人是如何想的,只对小饿道:“辛苦你了。”</p>
然后打开盒子,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在众人惊诧莫名的目光中,交给段悠然。</p>
并且送上了自己的真心祝福:“希望你能得偿所愿。”</p>
求而不得确实苦,但求到了之后,却发现和自己想的大相径庭,那滋味恐怕也不会好受,不知道哪一种更能让人疯狂。</p>
时砚善良的想,到时候若是有空,可以去江南看看段悠然那时是何境遇,有没有感到幸福?那场景一定很刺激。</p>
段悠然接过东西检查一番,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两年来,为了这一刻,她日日夜夜都在筹谋,终于迈出了第一步。</p>
为了这四十万两银票,她说破嘴皮子,才说服那个总是爱闯祸,却总有无数男人抢着出来替她收拾烂摊子的表妹时香,偷了姑丈书房压箱底的银票。</p>
事情败露,表妹时香和家里大吵一架离家出走,自己从中做了手脚,帮忙隐瞒行踪,让暗处跟着的暗卫将人给跟丢,以至于姑丈和姑母心头大乱,忙着找女儿的事,一时没顾上询问银票的下落。</p>
自己快刀斩乱麻,在他们夫妻二人没反应过来前,拿着这笔钱,和时砚解除婚约。</p>
段悠然心里明白,姑丈他们应该猜到了什么,但只要退了婚,就算他们猜到了又如何?</p>
段悠然想的很清楚,到时候银票落到宗时砚手里,宗时砚一个废物在折剑山庄能保住四十万两银票才有鬼呢,最后银票还不是要回到姑姑他们手里?什么都没损失。</p>
且自己今天当着所有人面交给他四十万两,不出一个时辰,半个武林的人都是知道他身怀巨款,到时候打他主意的人多的是,那时自己找人混在想要浑水摸鱼之人中,弄死一个宗时砚不是轻而易举吗?等宗时砚死了,这个仇就算是报了。</p>
至于表妹时香,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按照她招蜂引蝶的水平,在外面吃不了什么苦的,替谁担心都不必替她担心。就算吃点苦也没什么,表妹最后可是要嫁给那人的,命硬着呢!要不是自己一心只想得到谢郎,提前将目标对准那人,还有表妹什么事儿呢?不抢她男人,就是对她帮助自己的报答了。</p>
剩下唯一可能会为难自己的,就是姑母姑丈,可自己怎么说都是爹爹的亲生女儿,退了婚后对段家来说更有价值,段家不会看着姑母肆意为难自己。若是姑母不想彻底得罪娘家,就要忍下这口气并说服姑丈原谅自己年幼无知的行为。</p>
段悠然将所有都想到了,时砚自然也能想到,年纪轻轻心狠手辣,除了执迷不悟外,还算有点脑子。</p>
时砚大喇喇将银票收进怀里,在全家人难看的脸色中,一脸嫌弃的将段悠然交给自己的信物直接粉碎。</p>
当玉佩最后一抹碎渣从时砚手中飘散而去的时候,丁挽一身僧衣,步履匆匆的出现在门口,胸口起伏,额头上有轻微的细汗,呼吸急促,能看出来她是匆忙而来,且是自己跨越大半个折剑山庄跑来的。</p>
也能看出这些年她一身的功夫荒废到了何种程度,好歹是江湖儿女,曾经也做过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之事,现在瞧着,委实没用的很,跑这点儿路,就一副快要喘不上气的样子。</p>
也是这时,身后的老嬷嬷和几个丫鬟才匆匆而至,出现在丁挽身后,帮她顺气的,端茶倒水的,拿坐垫的,好一通忙活,等人缓过劲儿来了,丁挽才坐在台阶上盯着时砚方向恶狠狠道:“不许!我不许你退亲!”</p>
然后对嬷嬷和身边下人命令道:“去,将那条胆敢去我院子偷东西的玩意儿乱棍打死!”</p>
手指指的方向是小饿。</p>
时砚低头看了眼一脸无辜的小饿,手在它头上不停的揉:“这么快被人发现了?你这水平还是不行啊!”</p>
男人不能说不行,男狗也不行,小饿对着时砚方向不满的哼唧两声,以示抗议。</p>
时砚知道当年两家定亲的信物藏在哪里,本想自己去取的,但小饿最近吃多了没运动,身上长了一层肥膘,一副很需要锻炼的样子,时砚索性关门放小饿,任由他发挥,果然按照它以往能神不知鬼不觉从厨房偷饭菜的水准,这次在丁挽院子里偷个信物也是手到擒来。</p>
丁挽见时砚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还护着那条狗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的胸口疼,捂着胸口喘不上气,周围一群丫鬟婆子十分熟练给她喂药丸。</p>
时砚就跟看戏似的看着这一切。</p>
不远处段悠然看着丁挽的样子,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几声轻笑。</p>
丁挽再次缓过来后,直接对着宗持剑夫妻,一脸委屈,像个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找家爱上书屋鸡似的:“大嫂,表姐,你瞧瞧阿砚这孩子,让他养的狗去我院子里偷定亲信物,不经过我这当娘的同意,私自将两家的亲事给退了。</p>
他这是要气死我啊!这门婚事退不退,他说了不算,我不同意!表姐,你可得给我做主啊!”</p>
时砚:“……”</p>
同情素未谋面的父亲一瞬间。</p>
宗持剑夫妻面色黑如锅底,从始至终都在当背景板,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一件都没解决,两人心底又都压着事情,一点儿都不想掺和时砚到底要不要和段悠然退婚的事情。</p>
这二人中,时砚是宗持剑的侄子,段悠然是段氏的娘家侄女,不管偏向哪个,都会影响他们夫妻二人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名声。</p>
最好的做法就是两不相帮,安安静静做这个逃不掉的见证人,将来对外便说,两个孩子命中无缘,两家私下里商议好退婚事宜,他们做长辈的出面主持公道。</p>
不管这件事内里有多少龌龊,表面上必须是光鲜亮丽的。</p>
本来他们这背景板做的好好地,马上就要功成身退,私下里要如何整治不听话的时砚还有心大了的段悠然就是另一回事,但丁挽这时候跑出来,一副找奶吃的孩子样,顿时叫段氏恶心的不行。</p>
要不是看她这般愚蠢,且留着还有用,段氏早就想办法结果了这蠢货。</p>
时砚不耐烦看几人表演,索性直接出言打断丁挽,问宗持剑和段氏:“大伯,大伯母,这边事情解决了,我就先回去了,吵吵嚷嚷,烦的很。</p>
你们一向待我和母亲最是上心不过,这次我能放心将母亲交给你们照顾吗?”</p>
宗持剑夫妻当着这么多人面儿还能拒绝不成?拒绝的话,老实人人设就崩了。只能含泪认下时砚发的好人卡:“耽搁阿砚今儿练剑了吧?回去休息一会儿再练不迟,你娘就留在这里,有我们在,放心吧。”</p>
“既然大伯大伯母这般说,时砚确实放心了许多,往后母亲还要劳烦您二位多加照料。”</p>
最好是能相亲相爱一辈子,才不枉你们互相算计一场。听罢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p>
路过段悠然,无视对方眼里冒火的行为,带着小饿慢吞吞往院子外走。</p>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凭借时砚极少的江湖经验判断,这玩意儿对准的是他后脑勺,这一下要是落在实处,不死也得当场晕倒。</p>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头稍微一偏,那东西巧妙的擦着他的耳朵尖儿掠过,落在前面两步开外的地方。</p>
打眼一瞧,嗯,是时砚前一刻还回去的定亲信物。</p>
时砚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脚踩在上面,脚离开的时候,玉佩获得了同款碎成渣渣待遇,小风一吹,消散于天地间,无影无形。</p>
身后段悠然看着时砚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迷茫。</p>
梦中,时砚对待丁挽的态度这么敷衍的吗?难道不应该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丁挽想要什么,时砚拼了命去寻,却总是一无所获,被丁挽不断指责,显得更加没用吗?</p>
段悠然摇摇头,将这点奇怪的念头甩出脑子,不论如何,她今天的目的达成了,比想象中更容易些,稍后便有人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如实传到江湖上,届时,自己就是完完全全的自由身。</p>
想到这些,段悠然迫不及待的离开折剑山庄,去约定的地点和谢郎汇合。</p>
殊不知,她走过的路,前一刻时砚才带着小饿,一人一狗,大摇大摆的离开。</p>
所有人都以为时砚说的回去,是回西南角那里外两副面孔的破败院子,可事实上呢?时砚直接带着四十万两银票和一只狗,离开了折剑山庄。</p>
等宗持剑夫妻发现时砚不见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的事情。</p>
夫妻二人忙着找女儿,忙着排查庄内的内鬼,忙着寻找消失的四十万两银票,甚至还要忙着安抚情绪激动的丁挽,连自己亲生儿子宗时隐都顾不上,何谈时砚?</p>
还是庄内几个内门弟子,亲眼见证了那日时砚将四十万两揣入兜里,心下不忿,几次三番上门找麻烦。</p>
一次两次,以为对方是躲着他们,三次四次,觉得自己来的时机不够凑巧,等次数多了,众人终于发现不对,冲进院子一瞧,里明显没有生人活动的痕迹,这是出事了啊!</p>
想想时砚携带四十万巨款从此逍遥法外,众人的心就像是泡在柠檬水里被人反复揉搓一般,整个折剑山庄,上到庄主夫妻,下到看门的老头儿,全都义愤填膺,眼里冒火,恨不得现在就找回时砚,将他绳之以法,顺便将他的财产据为己有。</p>
真正诠释了何谓财帛动人心。</p>
主位上,宗持剑一脸寒霜的听完下属的汇报,眼里闪过幽光,冷着声音道:“传令,我折剑山庄无辜失踪四十万两银票,每张银票上都有折剑山庄的独有标记,宁可便宜江湖同僚,也不白白便宜无耻小贼,大家各凭本事,谁找到,银票就是谁的!”</p>
等人离开后,宗夫人段氏幽幽叹气:“相公,江湖中念着二弟好的不在少数,你确定要在这个时间点,置时砚于死地吗?”</p>
宗持剑道:“妇人之仁,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占了,简直是老天爷给我们送机会,白白错过岂不可惜?”</p>
夫妻二人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段悠然给时砚退回去的银票,就是段悠然撺掇时香偷的宗持剑的那四十万两。</p>
这笔钱,宗持剑是打算让段家加倍偿还的。</p>
至于时砚手里的,就当是他给侄子的买命钱吧,二弟以前那般疼爱阿砚,帮他们父子在那头团聚,二弟也不必太感谢自己这当大哥的。</p>
“咱们得帮一把悠然那孩子,找的都是什么人,散播他们退亲的消息,这都几天了,消息还没正儿八经的传开。”宗持剑摸着胡子若有所思道。</p>
“尤其是他带走了四十万的事儿,一定要传清楚。”宗持剑强调。</p>
段氏眼波流转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p>
这个敏感的节骨眼儿上,同样都是四十万,本来简单明了的事情,都能让人想入非非,何况本就不清不楚的一件事呢?</p>
若是能在时砚被见钱眼开的江湖中人解决掉之前,顺便坏了他的名声,那可真是太好了。</p>
这几天,江湖中有两个最热闹的话题,但这两个话题,有些人认为可以归结为同一个话题,这个话题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就连这边缘地区的小小茶寮,路过众人也因这个消息纷纷驻足。</p>
一个穿着落拓不羁,看着年纪轻轻,身条修长,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带着一只狗走进茶寮,丝毫没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这边境交汇地区,什么样奇形怪状的打扮都有,眼前少年这般,已经属于常规装扮了。</p>
来人正是时砚和小饿,给小饿要了一盘价值十两银子的肉,又给自己点了一碗面外加两个小菜,差不多三十两银子就没了。</p>
这地方有他独特的不讲理的规矩,客人下单后,必须全额付款,才能知道店家今天到底有没有做这道菜,若是有,给你上,若没有,这道菜的钱就白交了。要是没钱,店家概不接待,虽然很霸王,但谁拳头大谁说了算,目前为止,挑战店家权威的客人,不是被店家挂在门口大树上风干,就是脑袋当场搬家。</p>
因此这一本万利的买卖做的还可以。</p>
时砚坐在靠窗的位置,听隔壁桌的客人喝了二两酒就开始上头,大声交谈:“他娘的我们这些人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辈子也没攒够十万两白银,折剑山庄一群软蛋玩意儿,竟然一丢就是四十万两,单是听听就他娘的让人生气!”</p>
“折剑山庄的庄主要还是宗持仙,老子自然心服口服,但宗持剑……算了,老子不欺负老实人!丢不起这个脸!”</p>
“你们听说宗持仙独子宗时砚和段家退亲的事了吗?当年就听说宗持仙给了段家好大一笔定亲礼,没想到能有四十万两之巨,段家是失心疯了不成?</p>
别的不论,单是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上,我要是个女人,我就直接嫁给宗时砚,这辈子吃喝不愁了!”</p>
“哎你们说的都是老黄历,最新消息,江湖百晓生价值三百两的消息,宗时砚手里那笔钱,可能就是折剑山庄被盗的那笔,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昔日叔侄翻脸。宗持剑因此出了这个阴损的主意,让江湖中人去抢劫侄子宗时砚。”</p>
“真的假的?”</p>
“管他真假,等咱们找到宗时砚,看看他身上的银票有没有折剑山庄的印记,事情就一清二楚了!要真有,谁找到他,可不就是发财了嘛!”</p>
时砚摸摸怀里那笔特意被他绕去段家,和段家主书房银票换了个儿的东西,心下十分满足,也不觉得这三十两一碗的小面贵的离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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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扬江湖
时砚吃完面, 听周围人普及了一通八卦,心满意足,一人一狗慢悠悠的离去,分明看着年纪不大, 但自有一股江湖人来去如风的气质。</p>
茶寮中有那心细之人向同伴打听:“方才离去少年是什么人?瞧着面生的很, 敢一个人出来闯荡江湖, 身边还带条恶犬, 这般明显的标志, 怎的江湖上从未听说过呢?”</p>
有人无所谓道:“可能是哪个大家族出来游玩的公子爷吧,之前他结账时我仔细瞧了一下, 毫不犹豫,根本不把三十两银子当回事,顺手又给小二打赏了十两银子,一看就是不需要自己赚钱的主儿。</p>
还有那身衣裳, 外面看着不显, 衣袖翻上去的时候, 里衬却是上好的丝绸,那玩意儿单是一匹就几百两银子,偏还不实用,过一水基本上就废了,都是钱多了烧得慌。”</p>
这人有些见识, 劝同伴道:“这样人家出来游玩的小孩子, 暗处肯定有人跟着, 没事少招惹为妙。”</p>
被人认为是出来游玩的时砚, 此时正带着小饿在集市上闲逛。小饿脖子上绳子虚虚的握在时砚手里, 因为担心小饿长相凶猛, 吓到集市上的无辜路人, 时砚才临时给小饿套上绳子。</p>
一开始小饿还不情不愿的,他打生下来就在山林间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惯了,后来被人捉住过了几天苦日子 ,但到了时砚手里,时砚是很惯着他的,只要不过分,基本上都随着他,因此被人在脖子上套了圈,小饿本能的抗拒。</p>
但自从被时砚带到集市上,小饿就彻底放下了这个念头,被集市上五花八门的东西吸引住了视线。</p>
小饿在前,时砚在后,两人中间靠一条牵狗绳维系关系,小饿但凡站在一个摊位前汪一声,时砚就大手一挥:“买!”</p>
买买买!谁叫他现在有钱呢!整整四十万两,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花完。</p>
一人一狗从街头买到结尾,街上众人对小饿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畏惧躲避,到现在的弓腰讨好,将小饿当成狗大爷来对待。</p>
不一会儿功夫,时砚雇来的两个帮忙拎东西的男子身上就挂满了大包小包,不得已,只能让两人先送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子。</p>
这花钱的手法,让从茶寮出来就暗中跟着他的人暗暗点头,确定时砚是肥羊后,兴奋又熟练的制定了今晚的宰羊计划。</p>
时砚像是根本没发现他早被人盯上了似的,继续陪着小饿挥霍。</p>
“这世上有眼明心亮,知道什么人不能招惹的,也有见钱眼开,要钱不要命的,一点儿都不奇怪,对不对?</p>
之前咱们特意去段家做了一回梁上君子,没想到今儿就有旁人来咱们这里做梁上君子,这莫非就是江湖中人常说的风水轮流转?”时砚揉着小饿的脑袋问他。</p>
小饿当然是听不懂这个人类崽儿在说什么的,他只觉得这个人类崽儿傻乎乎的,很让狗担心,以前住在那破院子里,没什么好玩儿的,性子闷一点也就算了。</p>
现在他们身处这闹市之中,到处都是吸引狗视线的东西,人类崽儿还一副兴趣缺缺,不为所动的样子,傻,太傻了!</p>
还是要尽快找机会带崽子回山里,免得他被外面的坏人给欺负了,山里是他的地盘,他是正儿八经的老大,崽儿跟着他,再也不用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需要快快乐乐的玩耍,生小崽就好了。</p>
像他这么聪明的狗子,都差点儿在人类手里吃了大亏,何况这个傻不愣登的崽儿呢?</p>
时砚自然不知道小饿都在想什么,只感觉到对方情绪波动非常大,一转眼的功夫,就被对方带着到了下一个摊位前。</p>
不同频的一人一狗心情都很不错。</p>
远处一间客栈内,一身红衣,表情阴沉的年轻男子临窗而立,视线紧紧锁定在街上的一人一狗身上,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他依然非常执着的看着,嘴角不自觉露出凶狠的笑意。</p>
一身黑衣的男子跪在不远处,小心谨慎的向这人汇报:“少主,根据我们的人调查,那人是三日前来野米镇的,整日到处游玩,没什么目的的样子,每日午饭时间都会去茶寮闲坐。</p>
茶寮的人特意出手试探过,身上确实有点功夫,但不足为惧,茶寮小二有把握将对方当场击毙。</p>
且对方瞧着应该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已经被好几拨人给盯上了,唯一与我们的人得到的线索不符的应该是年龄,传闻中宗时砚此人今年应该只有十三岁,但那少年,瞧着至少有十五六,您看?”</p>
男人转过身,想到隔壁房间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气息奄奄的躺在那里,想想对方口中十恶不赦的宗时砚,冷哼一声:“宗时砚此人着实可恶,在宗家时仗着那短命的老子宗持仙耀武扬威,吃得好,长得高,也是有可能的。</p>
再说那人身边的恶犬,和时香描述的一模一样,应该不会错,本少主今晚亲自去会一会。”</p>
亲手替小丫头报了仇,免得小丫头整日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着小姑娘不开心,魔教少主杭云散心里像是被什么压着似的闷得慌。</p>
时砚完全不知道宗时香离家出走后,因为打抱不平,卷入江湖门派纷争之中,小门小派的弟子,哪儿有机会认识你宗时香长什么样子啊?你说你是折剑山庄大小姐?那我还是宗持剑他爹呢!等她想要利用身份压人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p>
对方见着她长得好,起了歹心,要将她带回去恩爱一番,宗时香自然不乐意,半路上想办法逃跑,逃跑途中正好撞上魔教少主杭云散杀人越货现场。</p>
还十分大胆,十分清新脱俗,十分没有眼力见儿的向对方求救!</p>
杭云散也是第一次见这般大胆,这般清新脱俗,这般有眼力见儿的姑娘,有生以来,竟然有姑娘见了这般血呼啦吃的可怕场景,还能不怕他,并将他当成是可以信任之人,双眼充满了希冀的向他求救,就好像他是对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救赎一般。</p>
杭云散内心像是被人用透软的羽毛轻轻刮过,又酸又软。</p>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女人,你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p>
时砚更加不知道,宗时香采用追根溯源法,将她现如今的一切悲惨遭遇全部归结到他身上,并毫不设防的对杭云散抱怨了一路。</p>
宗时香的逻辑是这样的:如果没有时砚,表姐就不会跟他定亲。表姐不跟他定亲,就不会因为退亲而难过。不因为退亲而难过,自己就不会去偷父亲书房的银票。不偷父亲书房的银票,就不会和父亲母亲发生争执。</p>
不发生争执,就不会离家出走。不离家出走,就不会遇到这些倒霉事儿。</p>
综上所述,这一切都是时砚的错,何况时砚以前就那么讨厌,总和自己抢父亲母亲的关注,他又不是没有母亲,为何还要和自己抢母亲?贪得无厌的卑鄙小人!</p>
更加神奇的是,杭云散毫无障碍的接受了宗时香的这一套理论,并且深深认同了对方的观点,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亲手为时香报仇雪恨,让她心里毫无牵挂的跟自己回魔宗成亲!</p>
于是天色渐沉,时砚和小饿回到居住的小院,先是闻到院子里的血腥味,然后看到地上躺着三个已经断绝生息,手脚还没彻底僵硬的人时,还有点纳闷。</p>
虽然暗中跟踪自己的人有好几拨,无意中试探过自己的人也不少,但那些人水平很垃圾,背后之人应该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肯定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自然也就不知道他身上有四十万两银票的事儿,只是普通有钱的话,远远不到需要闹出人命的地步吧?</p>
时砚对自身现在的水平没有清晰的认知,所以一句水平垃圾,将魔教少主杭云散派去的高手也内涵其中。</p>
心里虽然这般想,但行动上不见迟疑,像是没发现院里的尸体,没看见屋檐下大喇喇坐着的杭云散,没闻见满院子的血腥味,直接带着小饿从杭云散面前走过,推开房门,准备洗漱休息。</p>
杭云散没想到时砚是这个反应,果然是时香口中嚣张跋扈,不将折剑山庄所有人放在眼里的狗东西!</p>
他想过对方痛哭流涕,吓到腿软,哭天喊地,求他放过的场景,唯独没想到恶名远扬的杭云散有被人完全忽视的一天。</p>
不仅人忽视他,就是狗也忽视他。</p>
岂有此理!</p>
一只狗也配看不起他!</p>
杭云散意念一动,手里一枚暗器直冲小饿脑门儿而去,仔细看,暗器上还散着幽蓝的光,明显是有剧毒的,一招下去,小饿必定当场毙命。</p>
先拿你身边的东西下手,就当是一道开胃小菜吧,就不信你还能无动于衷,杭云散心想。</p>
但很可惜,时砚进屋后随手在桌上捡了一个小饿一见钟情,非要买回来啃肉骨头用的饭碗,看都没看,朝身后扔过去,叮的一声,坚硬的暗器当场碎成几片,泥塑的陶碗毫发无伤落地。</p>
落地发出的声响吸引了小饿的注意力,立即灵敏的转身,就看到了躺在地上滴溜溜转圈的陶碗,当即咬在嘴里,转身往时砚怀里塞,一副要时砚收在怀里,不许丢的架势。</p>
这东西小饿还有印象,今儿在街上看到这东西的第一眼,就觉得这玩意儿非常适合给人类崽儿吃饭。</p>
小饿见旁的人类吃饭都有筷子和饭碗,就他家崽儿每次都在院子里席地而坐,上手抓着吃,毫不讲究,太可怜了,他要多为他考虑,好好爱他。</p>
要是时砚能知道小饿在想什么的话,一定要好好和他理论一番:要不是你每次从厨房偷回来的饭菜,不是整只的烧鸡就是烧酒猪肘子,更过分的时候连整条的生鱼也搬运过,碗筷更是少有,我能席地而坐,没有碗筷吃饭吗?是我不想吗?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嘛!</p>
不过眼下双方互相不明白对方的心情,还能非常愉快的相处,时砚见小饿着实喜欢这个毫无美感的陶碗,于是好心情的将桌上一个装精致玉器的盒子打开,把里面的玉器摆件儿拿出来,随手搁在一边,将小饿的心肝宝贝陶碗当着小饿的面装进去。</p>
得到了小饿一个“我很开心”的眼神。</p>
旁边的杭云散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自从时砚看都不看,背对着他挡下他随手掷出的暗器时,他就知道时砚不是他们从江湖中收集到的消息里那般简单窝囊,连一套折柳剑法都耍不完整。也不是时香嘴里那个心思深沉,整日想着抢夺宗持剑夫妻关注力的小家子气之人。</p>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p>
他杭云散这辈子就喜欢挑战,让对手一个个或惊讶,或恐惧的死于自己鞭下,才能填补内心那份随时都想杀人的暴虐情绪。</p>
当然,这次与以往相比,还是有几分不同的,这次他要用眼前之人的死亡,来向时香表明自己的心意。</p>
想想客栈内时香这会儿该醒来找他一起吃晚饭了,杭云散便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和时砚多做纠缠,解决了眼前之人,带着他的头颅回去陪美人儿方是正事。</p>
于是他决定主动出击,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些话想找这人问清楚:“瞧见院子里这几人了吧?是看中你身上的钱财,埋伏起来想对你下杀手,谋财害命之徒。我杭云散圈定之人,不允许旁人先下手,这是我的规矩。”</p>
时砚从桌上的一堆东西中,翻出两串被装在精致的盒子里的糖葫芦,自己一串儿,小饿一串儿,咬的擦咔擦咔响,闻言慢慢转身,嘴里的糖葫芦没咽下去,含含糊糊道:“哦,所以呢?”</p>
杭云散被气的不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他还是觉得眼前之人太容易让他情绪不稳,心生杀意,强自忍耐下暴躁的情绪,杭云散红着眼睛问:“我知道你的身份,你和时香一起长大,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p>
说着像是施舍一般,亮出手里的带着倒刺,在夜幕之中隐隐泛着寒光的铁鞭,对时砚低声道:“说的好了,可以许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儿!”</p>
这个说法果然让时砚很有兴趣,咔擦一口,咬掉一颗糖葫芦,低声问小饿:“这就是江湖中人的行事方式吗?感觉怪中二的,是不是?”</p>
小饿忙着舔甜丝丝的冰糖葫芦顾不上和时砚互动,以前时砚总不让他吃这些东西,说是吃多了容易生病,好不容易逮着一次机会,小饿是不会轻易放过的!</p>
没得到回答时砚也不觉得失望,只无奈的看着产说中的魔教少主认真道:“你既然知道我们关系不好,还和我打听她的喜好,不觉得很蠢吗?”</p>
杭云散握紧手里的铁鞭,二话不说朝时砚面门冲来:“本少主从不做愚蠢之事,在本少主的铁鞭之下,再硬的骨头都能碎成渣子。那时候你想说可就晚了!”</p>
那一瞬间,时砚一把抓起还在地上舔糖葫芦的小饿急速后退,顺手将手里的糖葫芦扔出去抵挡杭云散的铁鞭。</p>
“不自量力!”</p>
杭云散的嘲讽话音刚落,时砚的糖葫碎成了渣渣,在空中四分五裂,有几块儿不经意间粘在了杭云散的脑门儿上,而他手里的铁鞭,也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狠狠地抽在时砚身上,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而是猛地偏了方向,差点儿脱手。</p>
虽然狠狠地握住,但手腕至今发麻。</p>
大意了,杭云散想。</p>
时砚将小饿放在安全角落,小饿可惜的看着杭云散脚下的糖葫芦,时砚可惜的看着已经成了渣渣的糖葫芦,两人的表情非常同步,都是没将杭云散当成一回事。</p>
时砚是真的没想到,江湖上恶名远扬的魔教少主杭云散,就这水平。</p>
他还没认真呢,对方看起来就不太行的样子,着实让他怀疑江湖高手的水平,根据他这几月行走江湖听到的八卦来说,杭云散因为一身功法奇诡,嗜杀成性,臭名远扬,但至少是江湖二流高手的水平。</p>
这么一想,时砚对自己的水平稍微有了一点儿明确的认知,看着杭云散的神色发生了变化,像是打量一件有趣的物件儿一般打量着对方。</p>
“小饿,给你找个玩伴如何?”</p>
也不管小饿同不同意,时砚主动出击,快如闪电,攻向杭云散。</p>
杭云散被时砚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心下第一次产生类似于绝望的情绪,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自大,在没调查清对手底细的时候贸然出手,即将葬送自己的性命。</p>
可惜了,出门前还和小姑娘约了晚上回去一起吃晚饭,大约是无法实现了。</p>
就在杭云散被时砚用临时捡来的剑在身上戳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窟窿,身上的力气也一丝丝流失,血液逐渐冰凉,躺在地上,努力睁开眼睛,想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时候,视线中出现了时砚心情很好,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样子。</p>
杭云散觉得晦气,索性闭上眼睛等死。</p>
时砚问小饿:“就他了,行不行?”</p>
日日给小饿做铲屎官,时砚感觉心很累,亟需有个人站出来顶替他的工作一段时间,给他个休息的间隙,若是个能干的长工则最好不过。</p>
小饿觉得人类崽儿是想找个能一起玩耍的人类小伙伴成为他们中间的第三者,心里愧疚,在征求他的意见。他可是个大度的狗,怎么会阻止看着长大的崽儿交朋友?</p>
于是小饿冲地上的血窟窿汪汪了两声,意思是他同意了,让崽儿大胆的上吧!</p>
时砚就当小饿也看中了这个魔教少主做他的铲屎官。</p>
一拍即合。</p>
杭云散在失去意识前,人生第一次如此悲伤的想,老子英雄一世,临终前,听到的最后一道声音不是心头姑娘的吴侬软语就算了,竟然是一只狗的汪汪声,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啊?</p>
杭云散那些被他支开的下属等了两个时辰,还不见自家少主回来,心下不安,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可预估的事,顶着被少主责罚的可能,纷纷前往时砚居住的小院查看情况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那里已经火光四起,现场成了一片火海。</p>
下属们心下大惊,在小院门口发现了自家少主常年不离手的铁鞭,上面沾满了血迹,铁鞭也出现好几个缺口,一看就是经过了一场恶战的样子,众人再也不敢轻易的以为这样的火灾困不住自家少主,纷纷组织人手开始救火。</p>
但等众人终于将火扑灭后,满心悲怆的在院中发现了一具已经被烧成黑炭,辨不出容貌的尸体,让人更加惶恐的是,他们在这具尸体上,发现了自家少主腰间佩戴的玉佩,头上佩戴的玉簪,甚至还在那人手里紧握着的已经烧成灰烬的香囊里,发现了时香姑娘赠送的一个小泥人。</p>
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眼前这具尸体,就是他们魔教的少主啊!</p>
可这怎么可能?少主来这里是来找宗时砚麻烦的,那人就算再修炼几辈子也不可能是少主的对手,可,事实摆在眼前,不相信也没有办法。</p>
于是一方面派人向四周搜寻少主和宗时砚的踪迹,一方面向教主汇报此事。</p>
众人感觉天都塌了。</p>
可更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整个魔教大规模搜寻了小半月,将野米镇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宗时砚离开的线索,更没有少主的影子。之后扩大范围,依旧一无所获。</p>
江湖上一时风云变色,传闻魔教少主杭云散被折剑山庄宗时砚所杀,魔教传出命令,所有魔教中人,但凡取回宗时砚人头者,即可成为魔教四大护法之首。</p>
宗时砚因为魔教的全力追杀,瞬间扬名江湖。</p>
众人皆以为他是蛰伏几年,终于找到机会为父报仇,称得上一声英雄好汉!少年不凡!想当年,宗持仙死在魔教的大炮下,尸骨无存,魔教退居野米镇之北,正派惨胜,却也无力为他报仇,没想到那孩子还惦记着这事儿呢,这么多年,苦了那孩子了。</p>
折剑山庄一时间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众人看待宗持剑夫妻的眼神都变了:好一对老实人夫妻,说什么宗持仙之子天资愚钝,没有继承父亲的天赋,十三岁之龄,却连一套折柳剑法都耍不明白!</p>
能拿下杭云散之辈,说耍不明白折柳剑法,谁信啊?</p>
枉我们信了你们的屁话!心下不止一次为宗持仙感到可惜。</p>
其心可诛!</p>
宗持剑夫妻跟着名声扫地。</p>
而被众人念叨的时砚,正骑着毛驴儿慢悠悠前行,前面是小饿蹲在一个筐子里,筐子牢牢地固定在另一头毛驴背上,嘴里咬着一根绳子,绳子牵着无精打采走在地上的新任铲屎官。</p>
像找到了新玩具似的,神情兴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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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之光
一路行来, 越是往北,越接近魔教的大本营,魔教的气息越是浓重,倒也不是魔教之人身上真的有什么特殊味道, 单单是他们的行事风格, 从上到下的一致, 残暴异常, 不将人命当成一回事, 动辄抄家灭口,简单粗暴, 普通人听了他们的名字也要瑟瑟发抖。</p>
“江湖中传言,魔教有一门功法,是以形补形,靠吸纳别人的内里提升实力, 是不是真的?”</p>
时砚解决完第不知道多少批前来取他人头给少主杭云散报仇之人, 随性的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鼻尖满是血腥味,周围都是前来寻衅之人的残肢断臂,一边漫不经心的用路边的野草擦拭宝剑,一边慢悠悠的问杭云散。</p>
此时的杭云散身上穿的衣服比时砚那身落魄不羁的还要惹人注目,从上到下都是一路走来在战斗中被刀剑划开的口子。</p>
西北的风沙一吹, 四处漏风, 能凉到人心里。</p>
一张脸与当初和时砚初见时有天壤之别, 杭云散也不知道该死的宗时砚在他脸上做了什么, 一路走来, 遇到那么多前来给他报仇的魔教中人, 和他面对面碰上, 对方竟然眼瞎的完全没认出他来,举着刀剑斧锤劈头盖脸就朝他扑过来,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架势。</p>
口中大呼:“杀了宗时砚和他同伙,给少主报仇!四大护法之首就是我的了!”根本不给杭云散一个说话的机会,一个个见着他就跟见着一屋子金元宝似的,眼睛通红,只想要摘他脑袋。</p>
不得已,杭云散只能对着昔日的魔教同门反击。</p>
这还不是最让他憋屈的地方,最让他想和对方拼命的点,是宗时砚使用了一套武林中臭名昭著的点穴手法封住了他身上许多穴位,那玩意儿是江湖中人用来刑讯逼供之用,承受者宛如分筋错骨,痛苦不已,导致他连往日十分之一的实力都用不出来。</p>
面对昔日那些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下属,以及下属的下属们,杭云散只有被迫挨打的份儿,一路行来,杭云散内心从一开始的暴躁冲动,想和时砚拼命。到现在的麻木,无所谓,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样可怕的事情。</p>
杭云散疲惫的扔下手中临时充作武器用的赶毛驴的皮鞭,一屁股坐在时砚旁边,将小饿从原本的位置挤下去,换来小饿凶狠的呲牙,全当没看见似的,直接瘫倒在地上,用胳膊捂住眼睛,挡住刺眼的阳光,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你说是就是吧。”</p>
听见杭云散这般说,时砚也不生气,他们的毛驴在刚才的战斗中壮烈牺牲了,需要在下个城镇补充物资,但也不能浪费陪了他们一路的毛驴,于是在小饿饥肠辘辘的情况下,时砚用脚尖踢宛如死狗一般躺着不动的杭云散:“去杀驴,我们吃了再走!”</p>
杭云散心下有再多的不满,面对他根本就打不过的时砚,也只能强自忍下,任劳任怨,十分熟练的去一边处理食材。</p>
这种事情一路上没少做,做起来熟门熟路,从其中一个尸体腰间解下一把匕首,快速分解好毛驴,架起火堆,不一会儿功夫,就散发出烤肉独有的香味。</p>
小饿和时砚吃的美滋滋,时砚还很认真的夸奖杭云散:“小散,你的手艺大有长进,不错,请继续努力,我看好你哟!”</p>
杭云散扯扯嘴角,看看周围躺倒一片的尸体,还有萦绕不散的血腥味,虽然他是魔教少主,但吃饭还真没这般不讲究的时候,这种场景,他有些反胃,吃不下。</p>
于是好奇的询问:“你好歹也是个大少爷,宗持仙之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都这样了,还能吃得下?”</p>
时砚心说狗屁的锦衣玉食,那是你没见过我当年被你心爱的,善良的,小姑娘逼着被迫和狗抢食吃的样子,见过就说不出这话了。</p>
但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告诉杭云散这小兔崽子,眨眨眼,好奇的反问:“不都说江湖中人幕天席地,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讲究,最是率性而为不过了,我这样不是更像江湖中人吗?”</p>
杭云散嘴角抽搐,想到了之前的资料中说,宗时砚似乎毫无外出行走的经验,莫非这条是真的?</p>
狗屁的幕天席地,还不是一群穷逼没钱住不了客栈,给自己脸上找补呢?信了这话都是傻叉!</p>
算了,不能说,说了又要被当成毛驴抽,杭云散只是高傲,又不是傻,很快就转移话题:“咱们到底要去哪里?要一直往北走吗?我可提醒你,再走就更加接近我魔教大本营石门镇了。</p>
越往北走,我魔教之人只会越多,今天这样的战斗只多不少,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p>
时砚放下手里的驴肉,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仔细擦手,慢悠悠的,一点儿担心的样子都没有,让杭云散心里十分想不明白时砚的目的是什么?</p>
一路走来听了不少消息,江湖中传言时砚杀他是为父报仇,但他自己清楚的很,若不是那日他主动送上门去,时砚连他是谁都不想知道,这样一个人,看似漫无目的的前行,说是走哪儿算哪儿,全当出门见世面,但杭云散可不会真就相信了这鬼话。</p>
时砚说的很随意:“我手里不是还有你吗?魔教要千里追杀我,是因为传言中我要了你的性命,但你还好好地在这儿,万不得已之际,我将你交出去,解开误会,大家自然能化干戈为玉帛,和好如初。”</p>
杭云散一噎,他以为按照时砚二话不说就是干的性子,这时候被他一激,肯定会说:“那就干呗,有啥好说的?”</p>
听到这个回答,杭云散眨眨眼睛,没让人发现他的异常,只干巴巴的说了另一件让他咬牙切齿的事:“不管你到底有何打算,能否稍作装扮?现在不光是魔教,几乎整个江湖上都知道身边跟着一只恶犬的少年,十有七八就是你宗时砚。</p>
咱们这一路上原本有很多恶战可以避免,但你这般招摇,不是成了明晃晃的目标吗?你看看我这衣服,穿身上还没两天就成这样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p>
时砚觉得自己良心稍微有点痛,于是大方的决定带杭云散去下一个城镇补充物资的同时,帮杭云散换一身新衣服,免得对方穿着像个乞丐,丢了自己和小饿的面儿。</p>
杭云散嘴角微抽,一脸假笑:“那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p>
不过很快,他杭云散,以及时砚,都笑不出来了。</p>
两人一狗进了城镇,因为时砚坚决不给他和小饿稍作装扮进而隐藏踪迹的原因,已经做好了再来一场恶战的准备,谁知城镇众人见到他们的组合,见怪不怪,眼睛里全是看熊孩子不听劝,一个劲儿作死的无奈。</p>
一开始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在这里的待遇和上个城镇相比,平和的过分。</p>
不过很快时砚就知道了原因。</p>
两人一狗走在大街上,只见来往之间,上到四五十岁的大叔大伯,下到七八岁的鼻涕虫小孩,穿着不拘一格,十分有个性,来往间人手遛着一只狗。</p>
狗的品种,大小,颜色,更是各不相同。</p>
时砚他们走在这些人中间,一点儿都不显突兀,甚至因为过于缺乏创意的装扮,十分不显眼起来。</p>
饶是时砚想法再多,见此诡异场景,一时也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p>
什么都没说,选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吃饭休息,顺便打听消息。</p>
没进门前,就见街角几个小孩举着木头削成的木剑,每人身边蹲着一只狗,木剑互相往对方身上戳。</p>
边戳边放狠话:“我乃宗时砚宗大侠,我爹是前武林第一人宗持仙,我家的折柳剑法独步天下,杀掉大魔头杭云散不费吹灰之力!你是何人,竟敢冒充我宗时砚,还冒充我的神犬!快快投降,可饶尔等一命!”</p>
另一个胖墩墩的孩子不服气,叉腰大声道:“胡说,我才是宗时砚宗大侠!你们都是假的,魔教少主杭云散是死在我的这把折仙剑下!”</p>
“你才胡说,我是真的,你是假的!”</p>
“你们都胡说,我才是真的,你们都是假的!”</p>
时砚和杭云散同时若有所思。</p>
果然迈步走进客栈,就见里面人声鼎沸,很快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因为一件事聊到了一起,东北角和西南角两桌的客人对上了线,声音之大,将跑堂小二往外报菜名的声音死死压住,憋得跑堂脸红脖子粗的。</p>
时砚带人找了个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就听那两边的人已经聊的火热,东北角大嗓门高声道:“他娘的生子当生宗时砚,年纪轻轻名扬江湖,从野米镇开始,一路往北,不知道杀了多少魔教贼人,路上流的全都是魔教恶徒的血。</p>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1)我辈之人当如此!宗持仙在天之灵,该安歇了!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p>
西北角的尖细嗓音道:“这位仁兄说的没错!根据江湖百晓生推测,宗时砚宗大侠的目的地应当是石门镇的乌兰山,说到底,当年一力灭杀宗持仙之人是魔教教主杭远圣,那人现如今还安安稳稳的待在乌兰山上享福,按照宗时砚的烈性子来看,不会轻易放过对方的。</p>
两人之间必有一场恶战,宗时砚是后起之秀,但杭远圣这些年蜗居在乌兰山不出,谁也不知他的武功造诣到了何种地步,哎……结局如何还真不好说啊!”</p>
东北角的大嗓门道:“要老子说,这场比斗的结局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按照现如今江湖人对宗时砚的推崇,就算他败了,也是年轻一辈心目中的大英雄,看看外面满大街学宗时砚装扮遛狗之人就知道了!</p>
整个江湖都在推崇,当今武林有几人能做到?此生足矣!足矣!”</p>
话音落,客栈内应和者众,尤其是那些和时砚一般,手边遛着一只狗的年轻人们,像是被传销组织打了鸡血似的,对时砚的疯狂吹捧,到了时砚本人听了耳朵都忍不住红一下的地步。</p>
至此,时砚算是彻底明白外面大街上是怎么回事了。</p>
这叫时砚怎么说呢?</p>
他从始至终都没想和魔教过不去,和人对着干啊!杀杭云散,那也是这家伙主动上门挑衅的,况且他根本就没下杀手,不过是想给小饿找个铲屎官而已,怎么到了别人嘴里,就成了为父报仇,顺便匡扶正义的正道代表人物了呢?</p>
他一路往北,也是因为以前身居南方,在野米镇的时候,偶尔听说北边儿的风景壮阔多彩,令人向往,这才动身前往。至于路上被他搞死的魔教之人,千真万确是个误会!对方根本就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一照面就是砍,他也不能坐在那里等着被人砍死吧?只能还手了。</p>
至于下手过重,致对方死亡,时砚也表示很无奈,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他就安心且认真的遵从江湖规矩,使用江湖力量,从未用过不科学手段对付任何人,只能说对方太过垃圾,不抗打,时砚还没认真对方就先挂了。</p>
还有什么找魔教教主杭远圣报仇,更是没影儿的事,要知道一个杭远圣可能好打,但魔教现如今已经占据了野米镇以北的整个北方江湖势力,和折剑山庄为首的南方势力势均力敌,不相上下,搞死了杭远圣,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怎么收拾?搞不好又是一场江湖大动荡。那不是时砚想看见的场景。</p>
综上所述,他根本就没有铲除魔教为己任的意思!</p>
不值得年轻孩子们当成偶像争相模仿!不值得!</p>
时砚心里的想法没人知道,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信,最多得来一阵“我们懂”,“我们都懂”的表情包。</p>
至少坐在他对面,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面貌的杭云散,就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看的时砚牙疼。</p>
这一路,悲惨的杭云散都在时砚的魔爪下艰难求生,在生死线上奔跑,突然到了这般友好的环境中,陡然放松心情,面对一桌子饭菜,大快朵颐。</p>
不用被逼着学做饭的日子,太幸福了,呜呜。</p>
不过杭云散的幸福实在过于短暂,短暂到时砚忍不住同情他一秒钟。才吃了个七分饱,正准备放开膀子抡圆了吃的杭云散,不经意间就听到了让他脊背发麻,耳朵发痒的甜美声音。</p>
“树哥哥,这次多亏有你帮忙,我才幸免于难,那群魔教之人实在太可恨了,不明不白的,就说要带我回魔教大本营石门镇,接受什么教主的惩罚,简直莫名其妙!”</p>
“无碍,我也是路过,顺手帮忙而已,时香妹妹不必过于介怀,仔细说起来,我江南谢家和你舅舅段家还有些交情呢,你唤我一声世兄,我救你于危难也是应当。”</p>
不说对宗时香爱的死去活来,十分中二的杭云散,就是时砚自己也听出了这声音的来源,除了无处不在,无处不留情的女主宗时香不做他想。</p>
至于和她在一起的另一人,姓谢,和段家有交情,树哥哥,再加上不愿意在女主面前提及谢段两家的婚事,只谈交情,除了段悠然求而不得的谢朝树再无旁人。</p>
这可真是。</p>
精彩啊。</p>
时砚就见着杭云散猛扒饭的动作突然顿住,脖子僵硬的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放在桌上的拳头紧了又紧,手背上青筋暴起。</p>
啧,这届雇佣来的铲屎官,心理素质不行啊!</p>
时砚出声道:“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呗,你就是直接出现在她面前,我也很自信她认不出你,你要对我的业务水平有自信。”</p>
杭云散眼神愤恨的看向时砚,在时砚清凌凌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下,眨眨眼,深吸口气,面上恢复正常,埋头又趴了几口饭,声线僵硬,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给时砚解释他刚才没有故意针对时砚的意思:“我们在一起时,她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p>
手下有几人知道我是为了她才去找你,在我死后,自然有人将缘由报上去,杭远圣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是我连累了她。”</p>
时砚点头,这是肯定会发生的。堂堂魔教少主为了讨少女宗时香欢心,结果被时砚残忍杀害,魔教暂时奈何不得时砚,为了平息上头的怒火,只能将宗时香这个罪魁祸首推出去顶锅。</p>
这都不叫人稀奇。</p>
最让人惊讶的,大概在于依照宗时香的业务水平,竟然能从魔教手中逃脱,着实让时砚不解。要知道宗时香是教主杭远圣点名要的,一路押解之人就不可能简单。</p>
那样的情况下,就算有谢朝树帮忙,逃脱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除非谢朝树身上有杭云散的一身功夫。</p>
但那是不可能的,谢朝树是文官之子,顶多会一些防身的拳脚功夫而已。</p>
即便谢朝树是和杭云散一般的高手,两人逃出来,也不至于毫发无伤。</p>
即便毫发无伤,也不至于让两人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人群中,却没有魔教之人前来追捕。</p>
时砚眯着眼打量对面的杭云散,对方看起来似乎对这一点并不惊讶,甚至有种理所当然之感,理所当然到忘了在时砚面前稍作掩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p>
时砚意味深长的看了杭云散一眼,这个铲屎官,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啊。</p>
不过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非常令时砚眼睛疼了,正在他财大气粗的要了两间上房准备休息的时候,大堂内上演了宛如三角恋的戏码。</p>
故事之狗血,一时半会儿说不清。</p>
也让情绪不佳的铲屎官稍微提起了点儿兴趣。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两人一狗也不例外,蹲在二楼的走廊栏杆边儿上往下看,将一切尽收眼底。</p>
小饿趁杭云散不注意的时候,一屁股将他挤开,自己挤在两人中间,彻底隔开了这个碍眼的第三者,示威性的朝杭云散呲牙。</p>
但杭云散这会儿没空和小饿计较,他全部心神都被下面的戏码吸引去了。</p>
只见一鹅黄,一粉红,两姑娘围在谢朝树身边,鹅黄的直爽大方,粉红的精怪可爱,两人看向谢朝树的眼神都充满了说不清的情绪。</p>
鹅黄的段悠然主动抱着谢朝树的胳膊道:“谢郎,为了和你的成亲,我特意上折剑山庄和宗时砚退了亲,退亲后便直奔约定地点,想和你分享这份喜悦,谁知到了地方才被告知你临时来了北边,我一路寻着踪迹,可算是找着你了。”</p>
然后像是才看见粉红的宗时香似的,一脸惊喜道:“表妹,我来给你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谢郎。还没谢谢你帮忙呢,要是没有你,就没有我们的今天,日后谢郎便是你表姐夫,咱们就是一家人了!</p>
他帮你是应该的,要是被我知道他见死不救,我才要生气呢!”</p>
粉红的宗时香完全没听出来段悠然的内涵,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谢朝树,一脸委屈道:“树哥哥,难道你是因为悠然表姐才救我的吗?枉我将你当成侠肝义胆,见义勇为,品行高洁的江湖大侠,还想将你介绍给爹爹认识。</p>
没成想你竟然也这般庸俗,实在太叫我失望了!”</p>
还转身一脸认真严肃的对段悠然道:“表姐,以往你总告诉我你的谢郎有多好,好的地上难寻天上无双,今日一瞧,追名逐利,弄潮搏浪,除了一张好看的皮囊,不过如此!”</p>
说罢转身,仰着脸,高傲的离开客栈。</p>
谢朝树将胳膊上的一双手扒拉下来,一脸严肃道:“悠然,听听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你还是那个大方爽朗的你吗?你太叫我失望了!”</p>
说完就急急追出去。</p>
独留段悠然在原地生气了好一会儿,气冲冲的跟着追出去。</p>
无戏可看的时砚转头,好心情的问杭云散:“什么心情啊?”</p>
杭云散第一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待这段感情,也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每一件都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让他无暇顾及这些情情爱爱,再次见到宗时香,竟然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开心。</p>
看到她耍小心机的样子,也没有以往那种对方处处都可爱到他心里,让他心情愉悦一整天的奇怪感觉。</p>
时砚看杭云散发愣,心下对玛丽苏的影响力有了大致推测,这玩意儿是有距离和时间限制的,还有时效性问题。</p>
杭云散和对方相处时间短,距离远,再一次见面,影响力大打折扣。</p>
时砚有些好奇的想:这般推测还是不够准确,若是有机会,还是应该撺掇小魔头出马,把人弄回来研究研究。</p>
※※※※※※※※※※※※※※※※※※※※</p>
注(1),李白《侠客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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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武震林
说出门游览风光, 见识北地独特风情,时砚就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不管是偶遇宗时香还是被成为正道之光,被万千少男少女追捧模仿, 都不是时砚骄傲自满, 驻足不前的借口。</p>
两人一犬像是毫无目的的继续前行。</p>
他们穿过荒无人烟的小镇, 经过风光旖旎的村子, 领略过风俗独特的灯会, 于黄昏时分,街上行人步履轻快, 准备回家的时候,进入这个镇子。</p>
杭云散已经被时砚这种想到哪里就去哪里的随性给磨得没脾气了,虽然他们整体目标看着是一路往北,但实际操作上, 前进两步后退三步继续前进, 也不是永远都走直线, 偶尔拐个弯儿,或者拐好几个弯儿,转个圈儿,但最终都会拐上往北而行的路。</p>
杭云散相信,他们一行人里, 只有小饿是永远有方向感的那个, 放出去能顺着他们走过的路找回来, 至于他们两个人, 不要指望了, 不可能的, 反正他本人早就被绕晕了, 他很怀疑时砚还记得他们当初走过的路线顺序吗?</p>
事实上,时砚是记得的,进了这个小镇,周围魔教标记和魔教成员明显在增多来看,他们更加接近石门镇了。</p>
随便路过的客栈茶楼,十有七八门上都有魔教标志,意味着这地方是魔教的产业。</p>
说起来,百年前魔教对江湖人来说并不是什么贬义词,只不过据传这群人的祖先来源于最北边儿的神秘部落,那里的人天生善武,有自己祖上流传下来的独特修炼手法,个个武力非凡,部落里的小孩子从生下来就比旁的地方健壮些,自小培养起来,几乎人人都能被称为高手。</p>
后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那群人从部落里走出来和外面人尝试打交道,外面人见那些人穿着奇特,像是寺庙里的天魔,因此逐渐将他们的组织称为魔教。</p>
但近几十年来,魔教行事手法残暴,让人闻风丧胆,魔教两个字就成了彻彻底底的贬义词,魔教以外的人以这两个字为耻,魔教内部以此为荣。</p>
夜间,时砚带着小饿在镇子上大摇大摆的逛了一圈儿,街市上有些地方还残存着百年前魔教出现在世人面前时的一些印记。</p>
比如说镇子寺庙外墙壁上的绘画,镇子中间占地位置最好却无人居住的宅子装修风格。时砚兴致勃勃的将所有有关地方逛了个遍。</p>
这一逛就彻头彻尾的将镇子转了一圈儿,确保镇子上所有人都知道今日镇子上来了这么两人一狗,明显周围不少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想拿他的头颅去换一个护法之首的位置,蠢蠢欲动。但碍于他之前残暴的名声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个在暗中伺机而动。</p>
杭云散对时砚作死的行为十分不解,夜间临睡前,出于好奇,还是问了时砚:“你不是讨厌旁人找你麻烦吗?为何不能遮掩一二再出行?要知道这里距离石门镇不过百里,魔教成员之多不是你能想象的,将他们招惹来免不得又是一场恶战,到底是怎么想的?”</p>
时砚似笑非笑的看了杭云散一眼:“已经到你老巢了,你不是应该高兴才是?想办法联系你同门解救你方是正经事,和我这么多废话做什么?”</p>
杭云散一噎,心说我是不想联系吗?可你也要给我这个机会啊,一路上我逃跑了没有八十次也有一百次,哪次成功了?你打断我腿的次数还少吗?搞事也要讲基本法的好吗?咱们白天一起出行,晚上同睡一屋,就连去茅房都有小饿盯着,一副随时要咬我屁股的样子,我能翻出花样来才有鬼了呢!</p>
时砚看明白了杭云散眼中的幽怨,耸肩摊手,实话实说:“一开始我确实挺烦这些不断骚扰我心情的苍蝇的,但你没发现吗?咱们越往北走,遇到前来伏杀之人的武功就越高。”</p>
杭云散一脸莫名:“那又有什么关系?”</p>
时砚挑眉,继续做老实人:“虽然我领悟了折柳剑的精妙之处,但缺乏实战经验。这些人不是来免费给我喂招吗?还不用有所顾忌,担心下手没轻没重伤了不该伤的人。</p>
你想想我之前在南方时,面对的不是武林同行,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老百姓,对我没什么恶意,和我更没什么过节,对着那些人,我手中的剑自然没有发挥实力的地方。随意伤了任何一人,都可能招来对方全家的追杀,麻烦死了。</p>
可往北就不一样了,我击杀的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之人,杀了他们,不用我自己说什么,身后就有无数正道之人为我摇旗呐喊,将我奉为毕生追求的崇拜的对象。”</p>
时砚给杭云散一个“你懂的”眼神:“你瞧我最近功力是不是大有长进?对敌时拿捏的力度是不是越来越精准了?能用一分力杀死的,绝不用一分半,就是最好的证明。</p>
说起来我是该感谢你们魔教教徒悍不畏死的前来丰富我的北游之行。”</p>
杭云散无力又熟练的将毯子扑在地上,躺在上面,被子蒙住脸,心情差到不想说话。</p>
本以为时砚一路大摇大摆,像个发光体似的吸引魔教众人前来伏杀他,最起码应该有个像样的理由,像江湖中传言的那般,为父报仇也算,谁成想……</p>
真是气死人了。</p>
小饿看眼前的小三将脸蒙在被子里,状似无意的把自己硕大的屁股挪过去,猛地坐下去,被子里的杭云散传来受了内伤的闷哼声。</p>
小饿巍然不动,任凭杭云散腿脚在被子里使劲儿挣扎,眼神无辜的看向坐在床上准备休息的时砚。</p>
虽然我同意你找个一起玩耍的好朋友,但好朋友也没有一起吃一起睡不分开的,别欺负我是狗就不懂,我生气了!</p>
时砚觉得小饿最近和杭云散相处的越来越好了,两人从一开始的互不搭理到现如今能随意玩耍,真是巨大的进步,小饿能和铲屎官相处的如此和谐,时砚感受到了它身上散发出的愉悦的气息,满意的点点头,任由一人一狗在那里玩耍。</p>
半夜时分,窗户外面传来响动,时砚眼睛瞬间睁开,里面没有一丝迷茫,十分清明,静悄悄的坐起身,看打地铺的杭云散呼吸均匀,一副熟睡的样子,眨眨眼。</p>
很快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一身黑衣蒙面之人小心翼翼的绕过屏风,见到坐在床上,眼神黑黝黝盯着他的时砚,愣了一瞬,随即开心的低笑出声。</p>
“不愧是宗少侠,就知道我们这点招数瞒不过您的眼睛”。说着主动取下脸上的蒙脸巾,露出真容,对时砚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p>
时砚不为所动,脸上看不出情绪:“不请自来,还在我们的饭菜中下药,所谓何事?”</p>
说着将他那把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也平平无奇,路过乡下铁匠铺子花了一两银子买,被江湖中人猜测为折仙剑的大铁剑握在手中。</p>
意思非常明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把命留下吧。</p>
来人对着时砚再次一礼,看出这位年少成名的少年并不是好脾气有耐心之人,主动道:“在下周文,曾跟随过您父亲一段时间。</p>
此次前来,是因为近日来,魔教在南方武林行事猖獗,武林中人已有不少受害,死状惨烈,因此大家商议之下,决定对魔教进行反击。”</p>
时砚冷哼一声,不想听这人继续废话下去:“几年前和魔教一战,我永远的失去了父亲,我想不出现如今武林还有什么人能和魔教正面一战的实力。</p>
除非你们将朝廷严格管控的大炮直接推到石门镇,对准魔头居住的乌兰山轰上一天一夜,否则说这些废话有用吗?”</p>
来人面色一僵,还想开口,从外间又进来一个身形高大一身黑衣的蒙脸男人,对着时砚开口道:“你父亲堂堂武林第一人,英雄一世,怎的生了你这么个无胆鼠辈?我武林中人,热血男儿,面对魔教怎能未战先败?</p>
此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万想不到竟然是在威风凛凛的宗少侠口中所出,枉武林少年们一心崇拜追随你的脚步,真是瞎了眼了!老夫真替他们感到心痛!”</p>
坐在床上的时砚:“……”</p>
就跟没听见,没看见似的,一言不发,安静坐在那里把玩手中的大铁剑。</p>
气氛一时陷入莫名尴尬之中,这时窗外放哨之人的呼吸声听起来就更加明显,时砚稍微闭上眼睛,能清晰的感受到窗户有七人在来回走动。</p>
这人也没想到自己这番话一出,时砚竟然是这般举动,在他的预想中,不管时砚是争锋相对还是一脸惭愧,那都有继续谈下去的可能,唯独不包括眼前这般视而不见的场景。</p>
这他娘的就尴尬了不是?</p>
先前进来的周文不得不开口打圆场:“宗少侠,曲大哥在和您说话呢!”</p>
您好歹给个反应啊。</p>
时砚视线终于从手中的大铁剑上挪开,给了周文一点儿反应:“哦,我从不和藏头露尾之人说话。”</p>
轻飘飘一句话,将后进来之人气了个倒仰,不得不将脸上的蒙脸巾取下,面对时砚怒目而视。</p>
时砚瞥了一眼:“果然有碍观瞻,见不得人,还不如蒙上呢。”</p>
周文生怕两人就地打起来,按照这位出手的利落程度,他可不保证他们能在时砚手底下活下来,赶忙将两人隔开,对着时砚再次作揖道:“宗少侠,时间紧张,这间客栈明面上是魔教的的产业,实际上已经被我们的人彻底掌握了。</p>
但客栈周围有无数魔教耳目,并不保证安全,为避免被人发现不对,引起怀疑,在下长话短说。</p>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对魔教进行反攻的计划,就差您这个领头人到位了,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几百弟兄就能一路冲杀到乌兰山上去,诛杀大魔头杭远圣,为您父亲报仇雪恨!”</p>
时砚冷冷的不说话,心想这些人真将他什么都不懂,说几句好话便会找不着北,被人随意摆弄的小孩子哄呢!</p>
给他们当免费打手,实现他们的目的,最后还要反过来对他们感激涕零,因为这群人说了,他们帮助自己为父报仇了呢。</p>
周文见时砚不说话,还以为他被这个天大的消息砸蒙了,毕竟年纪轻轻,听说之前在折剑山庄过的也不好,母亲不疼,伯伯婶婶不爱,没得到过什么关爱和权利,一个下人都能看轻他。</p>
别看现在瞧着武功不错,算是个高手了,但心智还很不全,骤然听说能得到这么大权利,惊讶甚至惊喜都是在所难免。</p>
谁知时砚一开口,声音冷淡,坐在简陋的床上,神情像是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一般俯视他们:“计划是谁提出的?组织者是谁?几百人都是哪些江湖门派组织的人手?现在由谁说了算?号令这些人用的是什么信物或者只听某一个人的话?计划是什么?正面攻击还是有内应?”</p>
“当然,以上这些都可以不重要,今晚,是谁让你们来找我当这个出头的椽子对我说这些三岁小孩儿都不信的鬼话?或者说,你们背后之人是谁?”</p>
时砚话一开口,周文就知道他们都错估了时砚,这人根本就不像宗持剑说的那般,愚蠢又自大,自尊心很强,喜欢听奉承话,看不清现实,又没接触过什么正儿八经的江湖,什么都不懂。</p>
这分明是太懂了啊。</p>
今晚不说服时砚,他们的计划便可能夭折,可面对这样一个棘手的对手,周文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托词。</p>
后进来的那人也不知是真没脑子还是喜欢将自己装扮成没脑子,对着时砚不满道:“管这么多作甚?就说你爹的仇你还想不想报了?”</p>
说着还上下打量时砚几眼,露出怀疑的神色:“该不会江湖传言都是假的,你根本就只敢围着石门镇转悠,杀几个魔教的小喽啰传扬自己孝顺的名声,对石门镇里面的大魔头心生惧意,压根儿就没想杀进去为你爹报仇?”</p>
两人一软一硬,配合的极好,可惜激将法对时砚一点儿用都没有。</p>
时砚终于给了这人一个眼神:“宗持仙是你爹吗?”</p>
那人气急:“你这小儿,怎的如此无礼?爹是能随便乱认的吗?”</p>
时砚很认真的劝对方:“既然不是你爹,你操这份闲心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建议你多打两套拳,说闲话并不能很好的帮助你消化。”</p>
说罢也不管这人难看的脸色,直接问周文:“周长老,虽然你早年是我父亲属下,但几年前就已投靠了宗持剑,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想来你背后之人是宗持剑无疑了!</p>
让我猜猜,一定是我最近的名声太响亮,我的好大伯大伯母日子不好过,折剑山庄包括他们二人的名声也遭到不少人质疑,于是他便想找个机会将我给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了。</p>
但我行踪不定,且没有规律可寻,你们找不到这个机会,于是便有了这次反攻魔教的计划吧?咱们且不论魔教和南方武林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井水不犯河水很多年,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对南方武林大开杀戒。</p>
单说就几百人,想让我带着人杀进石门镇,你当我是傻子吗?整个石门镇数万人,都是魔教之人,让我去送死,麻烦也弄得稍微真实一些好吗?</p>
若是我听了你们不走心的蛊惑,真的带着一群来历不明,目的不明的人去为父报仇,可能还没走到石门镇,就先被这群人干掉,带着我的头颅去宗持剑面前领赏去了。等我一死,还不是由着你们编造?宗持剑在众人面前掉几滴眼泪说几句和魔教不死不休的话,说不定还能卖一个好大伯的人设呢!</p>
魔教可真是冤枉,你们不能看人家杀人不讲原则,就什么香的臭的都往人家头上扣吧?”</p>
周文二人心下狂跳,眼前的时砚和他们之前认识的,和庄主嘴里说的完全不同,将他们精心计划了几个月,又耐心等待了几个月,终于在时砚名声如日中天,最可能被捧得飘飘然的时候一举击中的计划,一语道破。</p>
其实双方心知肚明,宗持剑和宗时砚二人的主要矛盾,从不是这些不轻不重的流言,而是宗持剑代理庄主的身份。</p>
若时砚一直不争气,宗持剑管理折剑山庄,甚至将来传给儿子宗时隐,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旁人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p>
但现如今时砚的名声响彻在外,已经有人暗中提及让宗持剑将庄主的位置还给时砚的话了。</p>
这叫像周文这样先前是宗持仙的属下,后来又投奔宗持剑之人如何想?他们是万万不愿意时砚掌权的。</p>
折剑山庄不仅仅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庄子,他背后牵连的利益,代表的意义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p>
不说其他,单就庄主一句话,能让南北武林都为之侧耳倾听,就很能说明问题。</p>
时砚已经挡了太多人的路了,他不死,很多人难安,甚至之前武林中支持宗持仙之人,这几年也因为和宗持剑有了太多牵连不清的纠葛,在时砚这件事上态度暧昧。</p>
虽然时砚本人不在乎一个折剑山庄,但架不住有人,有很多人觉得他很在意,很想抢夺回来!</p>
比方说眼前这二人。</p>
两人见时砚识破他们的计划,也不装了,周文站起身,面色温和,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二少爷,您也出身折剑山庄,折剑山庄本就是您父亲的心血所在,您本人更是和折剑山庄息息相关。</p>
放任外面那些谣言乱传,矛头直指折剑山庄,对您没有好处。”</p>
时砚撇嘴:“说得好像折剑山庄好的时候,对我有好处一样。相反他遇到问题了,我一样过的很开心啊!前所未有的快乐!”</p>
周文眼神微眯,打量懒洋洋坐在床上擦拭大铁剑的时砚一眼:“二少爷您不在意折剑山庄,难道就不在意您的母亲吗?您在外游历的这大半年,您母亲日日在小佛堂以泪洗面,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说不定哪一日就……</p>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p>
这是用丁挽来威胁他?</p>
偏时砚对丁挽是一丁点儿好感都没有,甚至还很好奇当年宗持仙的眼神得有多瘸,才能看上丁挽那样的女人。</p>
于是时砚非常天真道:“离开山庄前,我曾当着全庄子,以及段家表妹的面儿问过大伯夫妻,他们拍着胸口表示会照顾好我娘,毕竟当年曾在我爹坟前发过誓,他们不想我爹棺材板儿压不住夜里去找他们,想来是会说话算话的。”</p>
这他娘,装傻充愣,硬是听不懂他的暗示,不接茬,一副根本就不在意丁挽的样子,难道他还真能将丁挽给弄死,试探时砚对丁挽的态度不成?</p>
棘手,太棘手了!</p>
周文手里的剑紧了又紧,盯着时砚的眼神锐利难当,但时砚丝毫不为所动,倒是他旁边那个状似无脑的壮汉,二话不说就带着周文往外走,临走前,意外的心平气和的给时砚留下一句话。</p>
“就算您在外面,为夺取折剑山庄造势的做法效果显著,但有个问题也许您忘了,明面上夺取容易,私下里收服我们这些人难,将来您也不想我等跟着庄主和您作对吧?</p>
一家人有什么是不能说清楚的?庄主只是想找个机会和您坐下好好聊一聊罢了。</p>
在下还能在这里停留三日,三日之内,若是您有何想法,都让人来给属下通个信儿。”</p>
说的确实有道理,前提是时砚真的想要折剑山庄的话。</p>
时砚心说:论脸皮,周文可比这位薄一千倍,前一刻还想忽悠他去送死,忽悠不成,就能睁眼说瞎话,想和他坐下来谈谈?</p>
怎么谈?</p>
将他时砚的脑袋拧下来再谈吗?</p>
最近一段时间太忙,一时忘了宗持剑,他不找对方麻烦,没成想对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时砚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神色。</p>
等门外盯梢之人的呼吸全都消失了,时砚才眼神淡淡的看向地板上呼呼大睡的杭云散,意味深长道:“听够了吗?”</p>
杭云散不为所动。</p>
时砚:“小饿!”</p>
杭云散刷一下坐起来,一脸愤恨的看向时砚,也顾不上自己偷听被抓包的事实,指责他:“你再让小饿坐我脸上,我就死给你看!以后行走在外,做饭洗衣给狗铲屎的活儿你自己做吧!”</p>
时砚换个舒服的坐姿,盘腿坐在床上,手肘撑着下巴,似笑非笑道:“看来这点儿药真的难不住你啊。”</p>
杭云散翻个白眼儿,直挺挺的躺下打个呵欠:“小爷玩儿那些东西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在哪里活泥巴呢,给我用药,关公门前耍大刀罢了。”</p>
本来要接着睡的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身用亮晶晶的眼神打量时砚:“人人都说我是小魔头,我瞧着你才是真的大魔头,杀人如砍瓜切菜。我不信你这样的人会轻易放过威胁你的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办?”</p>
时砚挑眉:“想知道?”</p>
杭云散翻个白眼儿:“这不废话吗?”</p>
时砚:“唔,大概就要看接下来宗持剑想用多大力度搞事情了。”</p>
这个杭云散懂,若是敌人伸出爪子跟挠痒痒似的挠一爪子,自己回以全力一击,反倒显得自己吃多了撑的,跟个神经病似的。</p>
不过二人都没想到,宗持剑一开局就给时砚来了个震惊武林的大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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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成被亲
折剑山庄东北角小佛堂内, 老嬷嬷送走了庄主夫人段氏,心事重重的跪在丁挽面前,一双已然浑浊的双眼泛着泪花,声音悲恸:“小姐, 您不能被段氏蛊惑啊!段氏她根本就不安好心, 她是想让您和小少爷母子相残, 她好坐收渔翁之利!</p>
您若是应了她的话, 小少爷名声尽毁, 折剑山庄往后便彻底成了大老爷他们的,如何对得起姑爷?”</p>
僧衣女子一脸平静, 今年才将将三十一岁的她,面若好女,脸上还有几丝天真之气,一看就是常年养尊处优, 没受过什么大罪。</p>
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手里捧着一杯茶看着远方发呆, 一举一动皆可入画,仿若和老嬷嬷生活在两个世界似的,二人中间有深厚的壁垒。</p>
直到老嬷嬷跪在她面前磕头磕的邦邦响,她才缓缓回过神,起身扶起老嬷嬷:“竹姑, 您又是何必呢?今儿表姐说的千错万错, 可有一句话是对的。</p>
他们宗家的男人天生就无情, 宗持仙活着的时候, 人前和我相敬如宾, 人后冷淡不已, 若不是因为我生了他唯一的儿子, 怕是他能十天半月不进我院门一步,让我受尽了苦楚。</p>
时砚的性子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表面瞧着对我百依百顺,我这当娘的说什么他都答应,可实际上呢?退亲这么大的事,他甚至都没想着和我商量一下。</p>
离家出走,更是连一句话都没给我这当娘的留,他倒是走的痛快了,就没想过我留在折剑山庄,处境会变的如何尴尬吗?”</p>
老嬷嬷几次欲言又止,都被丁挽给阻止了,心不断下沉,她家小姐这是走了左性,一条岔道走到黑。</p>
外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姑爷活着的时候,和小姐私下里感情平平,物质上却丝毫没亏待过小姐,更没在外面乱来。</p>
虽然那些年她看着自家小姐整日闷闷不乐,抑郁寡欢的样子,也心疼,也怨怪过姑爷心太狠。</p>
可当年的事,哎,仔细说来,还真就错不在姑爷。</p>
自家小姐这性子,念了几年佛,越发爱钻牛角尖儿了,但凡不顺她意,都是旁人对不起她。</p>
嬷嬷还想再劝,却听小姐道:“表姐说的对,依着阿砚现如今在外面的名声,放出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是我后半辈子的依靠,怎能对我这当娘的这般不冷不热,放不进眼里的态度呢?</p>
这要是我老了,还能指望的上他吗?”</p>
嬷嬷一惊:“小姐!”</p>
声音瞬间大了好几个度,外面守着的丫鬟听得清清楚楚,盯梢的丫鬟不由自主将耳朵往窗户上贴了几分。</p>
丁挽眼睛看着桌边的一个花瓶,不知想到了什么:“孩子大了不听话,当娘的总不能真跟他置气,但也不能让他无视我,不将我当回事,所以小小的给他一点惩罚,给风筝栓上线,给骡子套上笼头。</p>
总归绳子的另一端掌握在我手里,只要他乖乖听话,回到我能看到的地方,就没人能伤害得了他,竹姑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p>
竹姑嘴巴张了又合,好几次之后,竟然没发出一点儿声音。</p>
这还是母子吗?就是仇人也没这么狠的。打断孩子的翅膀,拴上笼头,就因为他不听话,忤逆你,让你想起了和姑爷那些不甚愉快的过往?</p>
竹姑僵硬着直起身,用一种非常陌生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女人,以往就知道她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刻薄寡恩,六亲不认?</p>
顾不得其他,竹姑转身就往外跑,小姐已经疯了,她要将这个消息想办法告诉小少爷,绝对不能让眼前这群人毁了小少爷!</p>
谁料她才一出屋子,外面就有十来个侍女将她团团围住,一个个全都是身上有功夫的,手里举着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逐渐缩小包围圈。</p>
丁挽缓缓从里间走出,瞧着被人死死摁着还不老实的竹姑,声音轻轻柔柔的,脸上的表情没甚变化,温和道:“竹姑,表姐说你不会老实听话,果然如此,幸好我们早有防备,否则真让你给阿砚通风报信,挑拨我们母子之间的情分,着实可恨。”</p>
竹姑的嘴巴被人用帕子堵上,看着丁挽的眼神全是祈求,嘴里发出呜呜的哭泣声。</p>
丁挽从袖里掏出帕子上前轻柔的替竹姑擦拭眼泪,眼神中带着一丝疯狂:“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你,还有他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有病,表面上不说,心里一定认为我早就疯了。”</p>
丁挽狠狠地一用力,竹姑的脸猛地偏向一边,差点儿将脖子扭了。</p>
后退两步,打量一身狼狈的竹姑,神情又恢复了温柔:“不!我没疯!我清醒的很,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年是,现如今也是!</p>
竹姑你是看着我的长大的,咱们之间情谊不同,我不会伤害你,我要让你看看,我这样做才是正确的!”</p>
竹姑神情悲伤的看着丁挽,眼泪不知何时流了满脸,丁挽状似未闻,将手里的帕子塞进竹姑衣领,一扬脸:“带下去好生看管,不许在吃喝上为难嬷嬷。”</p>
很快,折剑山庄庄主宗持剑邀请武林各派人士前往折剑山庄,见证他将庄主之位归还给侄子时砚的仪式,时间就定在五日后。</p>
各门派很快收到了折剑山庄的飞鸽传书,距离近的自接到传书起便快马加鞭,一路上不眠不休还能按时赶到,至于距离远的,传书收到之日,掐指一算,那边的仪式怕是已经早早结束了。</p>
大家都很不解,不管众人对时砚接手折剑山庄心里是什么想法,持什么态度,但这件事始终都是武林大事,不说大操大办,昭告天下,可也不至于这般仓促。</p>
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p>
怀着这种沉重的心情,众人拼命赶路。</p>
三日前,山庄内便张灯结彩,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装扮,树上用昂贵的丝绸扎上精致的花朵,远远看去流光溢彩,比真花更多了几分富贵气息。廊下的宫灯,是特意请宫廷大师亲手打造,一盏盏华美异常,寓意美满。池塘里投下了一筐又一筐从江南买回来的名贵观赏鱼,仅仅为了让客人们有个可供观赏的地点。</p>
庄内弟子和仆人全都换上了崭新的衣着,处处都能彰显主人家对这次喜事的重视程度。</p>
天一亮,山庄大门打开,喜气洋洋的欢迎武林各派人士入内。</p>
宗持剑亲自在大厅迎接客人,脸上毫无异色,满是开心的样子,有人旁敲侧击的问他:“为何要这般早将山庄交给时砚贤侄?毕竟贤侄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心志不坚,正是一心沉浸武学的好时候,恐怕没有精力,并不能很好的打理现如今的折剑山庄。</p>
山庄暂时由你这叔叔打理,让他安心做该做的事,岂不是一举两得?你们一家人就应该互相帮助才是!”</p>
宗持剑哈哈一笑,摸着胡子笑的十分忠厚:“阿砚虽年幼,但有些事情已经可以开始学起来,现在有个印象,日后也好上手,若是忙不过来,我这做叔叔的私底下帮一把也不是什么大事。</p>
一家人没这么多计较,不讲究这些。对我来说,不管是阿砚还是我做这个庄主,只要是为折剑山庄好,什么都好说!”</p>
众人纷纷赞扬宗持剑想的通透,为人忠厚,是难得看得通透之人,大智若愚。</p>
心里怎么想的只有自己知道。</p>
还有直肠子之人直接扶着自己一把老腰,似真似假的抱怨:“老宗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种大事儿你就应该提前跟咱们兄弟说好,让大家伙儿有个准备时间。</p>
你说你这冷不丁来个消息,我收到消息,礼物也来不及仔细准备,一路快马加鞭,三天三夜没合眼,腰都要断了,等仪式结束,甭管别人说什么,我是一定要留下来睡个一天一夜再说其他!”</p>
厅内其他人纷纷应和。这人也算是说到他们心坎儿里了,就算这人不问,他们迟早也要问出来的,折剑山庄这番举动,着实诡异了些。</p>
谁知宗持剑听了哈哈一笑,非常洒脱的表示:“本来是早就想将山庄交给阿砚的,但那小子性子倔,一心沉浸在习武练剑中不可自拔,对其他事很难有兴趣。</p>
前段时间又出了那件事,大家夸赞他苦练五载,为父报仇,不坠我大哥之志,是武林中人楷模。但在座各位都是为人父母的,想来很能理解我这当大伯的心。</p>
做长辈的,只想他在家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p>
上了年纪的众人连连点头,盼儿出息,又盼儿平安到老,矛盾的很,这就是为人父母的难处。</p>
宗持剑继续道:“尤其最近一年,每每听到他在外面斩杀了一个魔教恶徒,外人对他的称赞便多一分,而我和他伯娘,还有弟妹丁氏,心里就提心吊胆一分,夜不能寐。</p>
说来也不怕诸位笑话,阿砚除了在习武练剑上吃过一些苦头外,平日生活中那真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养着,我们做长辈的,就担心他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没人伺候吃饭穿衣叠被铺床,不知要受多少委屈。”</p>
有人家中情况相似,连连点头,有人奉行挫折教育,让孩子打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闻言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p>
宗持剑哈哈一笑,摸着胡子得意极了的样子:“这不,这次好不容易将那小子哄骗回来,说什么也要用庄主之位将人给留下,过两年成亲生了孩子,他想怎么折腾,我这当大伯的也管不住喽!”</p>
“是该如此!少年成名天下知固然重要,但贤侄毕竟年幼,不是杭远圣那老贼的对手也情有可原,宗庄主可就那一根独苗,稳妥些也是应当,宗老弟做得对!”</p>
宗持剑听这人自然而然的将二弟宗持仙称为庄主,而他只是一个老弟,眼睛闪了闪,面色不变和周围人寒暄。</p>
期间寻了个机会出来,问下属:“那边怎么样了?”</p>
“庄主放心,万无一失。”</p>
“时砚那边呢?”</p>
属下看看四周,虽然无人经过,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起身凑近庄主耳边轻语道:“今早周文长老来的飞鸽传书,人已经在距离石门镇八十里内,不会有任何机会来破坏我们的计划。”</p>
宗持剑满意颔首:“盯紧后院儿,不能出一点儿意外。”</p>
“庄主放心,后院儿有夫人亲自盯着。”</p>
被两人惦记的时砚忽然打了个喷嚏,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要知道一路行来,杭云散那自小练就的变态体质,都被折腾的去了半条命,时砚却连小感冒都不曾得,这一打喷嚏可不得了,杭云散和小饿都围着他打转,眉头紧锁,冥思苦想,像是在研究什么新鲜事儿。</p>
杭云散好奇道:“你现在什么感觉?”</p>
时砚揉揉发痒的鼻尖,忍着想掐指一算的冲动,按照直觉来讲:“应该是有人要倒霉了吧!”</p>
杭云散一惊:“这一路被你砍死的那些人还不算倒霉吗?能让你都觉得倒霉的人,这得倒霉成什么样儿啊?”</p>
说着,杭云散忍不住啧啧:“我老子那魔教教主的位置就应该给你坐,你比他合适。”</p>
时砚敬谢不敏:“血呼啦吃的,影响我投胎转世的运气,看不上。”</p>
被嫌弃的杭云散也不反驳时砚的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斗嘴,继续前行,完全不知另一边正上演着一场关于二人的大戏。</p>
折剑山庄内,吉时已过,主角时砚却迟迟不出场,宗持剑面上满是对自家侄子的信任:“今天是阿砚的正日子,或许心里紧张了呢,诸位待会儿可要嘴下留情啊!”</p>
“哪里哪里,阿砚有你这个大伯,也是他幸运,说起来我已经有五六年没见过那孩子了,也不知现如今出落成什么样了?”</p>
“老夫依稀记着上一次见阿砚还是八年前,算起来那时候阿砚才五岁,小小的一个人跟在宗庄主身边,神气的很,小嘴一张,硬生生靠一张嘴将我庄内几个弟子说哭了。当时宗庄主还笑说,日后若阿砚想当个武林第一的说书先生,他也是支持的。</p>
一转眼竟已过去这般多年,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p>
话音未落,外间连滚带爬的冲进来一个子弟,神色慌张,身上带血,对着厅内宗持剑道:“庄主,二少爷突然发疯,击伤了丁夫人和夫人,后院那边快要支持不住了,请您速去!”</p>
说完人就直挺挺的晕了过去。</p>
众人一惊,也顾不上晕倒的弟子,不用谁说什么,径直快速往后院方向而去,要不是知道无论何时,这庄子内都有按兵不动的守卫随时在暗处保护庄子不受外界袭击,高来高去的外人会被毫不留情的伏杀,早就用上轻功了。</p>
但这些人的腿脚也不慢,一盏茶功夫就到了后院,丁氏一身是血,脸色苍白的被大嫂段氏扶着坐在地上,两个女人衣服上皆不断往外渗血,却顾不上自己身上可怕的伤口,看着在包围圈里大开杀戒的少年,摇摇欲坠,伤心欲绝,一副不明白为何会这样的懵逼模样。</p>
丁氏奔溃的朝人群里的时砚大喊:“阿砚,你醒醒啊!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跟娘说,你想要折剑山庄,娘让你大伯还给你,你想让你的朋友住进咱们家,娘也让他们住进来。</p>
只要你好好地,娘什么都愿意做。你还想要什么,你说啊,你别这样吓娘行不行?”</p>
说完就捂着胸口一副不行了的样子,重新倒在大嫂段氏怀里。</p>
段氏神情惊慌的用眼神扫了一圈儿已经快要走到他们身边的江湖人士,语气严厉:“弟妹,你在说什么糊涂话?折剑山庄本来就是二弟留给阿砚的,他想要随时都能拿去,有何好说的?”</p>
在场众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自然是听到了丁氏的言语,互相对视一眼:原来如此,怪不得行事匆忙,看来其中另有隐情。</p>
一行人见事情还在控制之内,在他们赶来的途中,已经有庄内长老们闻风而动,加入战局,并不是很着急亲自动手,只是询问:“圈内之人可是贤侄时砚?究竟发生了什么?”</p>
两个女人像是已经被吓懵了似的,只流着眼泪一个劲儿摇头,余下宗持剑的大弟子一脸血的在旁边解释:“一炷香时间前,二少爷出去和他的朋友不知说了什么,回来就突然对着丁夫人和夫人发难。</p>
当时刚好弟子因为临时想起一事,想问问二少爷喜欢在大厅燃百合香还是青草香,恰巧替两位夫人勉强抵挡了一阵子,让夫人有了呼救的时间。”</p>
宗持剑一张脸能结出冰霜,语气冰冷至极,隐隐含着杀气:“一定有人挑破我们庄内的关系,其心可诛!查出来我绝不容情,必定亲自送他下黄泉!”</p>
老实人生气,是真的可怕。</p>
结果话音一落,就见圈内战况陡变,时砚掏出来一枚骨哨使劲儿一吹,三长一短,极有规律,几人意识到不好的时候,从外间又冲进来一大群魔教装扮之人,对着包围时砚的山庄弟子就是一阵砍,下手毫不留情,现场瞬间倒下十几个弟子。</p>
宗持剑大弟子惊呼:“是二少爷带回来的那群朋友!”</p>
场中之人边砍人,边得意的对时砚道:“宗少侠,我们助您杀了在场众人,教主答应帮您扬名天下的交易就算彻底完成了!此后不管是南方武林,还是北方魔教,您都能横行无阻!</p>
我们前期为此牺牲了那么多弟子,连我家少主的名声都搭上了,您回头可得好好对待我们大小姐!”</p>
场中宗时砚一剑一个脑袋,杀人很有几分魔教残暴的影子,随口还能应对这人:“哼,等我解决了在场这些老东西,拿着他们的脑袋去向莹莹提亲,从此整个武林便是我们的了!”</p>
在场前来观礼之人早就加入了战斗,听到此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昔日那个光风霁月的正道第一人宗持仙之子,竟然沦落成现如今和魔教勾结,弄虚作假,传扬名声。为此甚至不惜杀害自己的亲生母亲,以及养育他长大,待他恩重如山的大伯一家之人。</p>
此举与畜生何异?</p>
这还有什么误会?众人再不留手,抡开膀子拼杀,谁知方才进入战斗状态,他们便感觉到了不对,身体逐渐无力,一个个成了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只能等着被人擒杀。</p>
明显是不知不觉中早就中了药了!</p>
除了宗时砚,不做他想!</p>
可恶!可恨!可耻!</p>
就在场中形势向时砚一方一边倒的时候,宗持剑手中持剑,语气沉重道:“阿砚,回头是岸,不管你往日造下多少杀孽,大伯都陪你一起面对!”</p>
时砚冷哼一声,剑尖直指宗持剑眉心:“做梦!去死吧!”</p>
宗持剑长长的叹口气,用轻功后退几步,让门下弟子将战圈内艰难支撑的江湖中人带出来,远远地站着和时砚对峙,最终还是问了一句:“阿砚,听大伯一句劝,不管你做了什么,哪怕大伯一命换一命,也不会让人伤你性命,回头吧!”</p>
时砚回答他的是直接甩过来一把能要命的匕首。</p>
匕首被宗持剑打落在地,发出叮的一声响,像是疼在他心里似的,眼角流下几滴泪,看着时砚的身形满是忧伤:“大伯没教好你,你走了,大伯会亲自和你爹请罪,等将来到了地下,二弟要打要罚,大伯都认了。”</p>
说着,就在众人惊诧莫名的眼神下,宗持剑一个手势,连续几枚火炮从他们身后发射,在时砚所在地诈响,除了时砚,魔教之人无一人幸免。</p>
一阵看不清场中形势的硝烟过后,只见时砚眼神阴狠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狼狈的往外逃,当下就有人要追,斩草除根。</p>
宗持剑在这时单膝下跪,拄着剑身,身子摇晃一下又很快稳住,语气沉痛道:“放他走吧,他做的孽,我来承担!我宗持剑一力承担!”</p>
这天折剑山庄发生的事,毫不意外的整个江湖都知道了,效果堪比一场地震,一场海啸,让江湖为之震荡了好一阵子。</p>
尤其是对时砚十分推崇的年轻人们,怎么都无法相信,他们心目中有情有义,潇洒不羁,一人一狗走江湖,人狠话不多的时砚,竟然是一个靠勾结魔教,给魔教做上门女婿,借此让魔教牺牲教徒,帮助他扬名的卑鄙又虚伪的小人。</p>
心狠又辣,畜生不如,连母亲和大伯一家都不放过,甚至想一举拿下南方武林的半壁江山,彻底将折剑山庄握在手里,成为黑白通吃的第一人。要不是宗庄主因为当年宗持仙之事,心下始终过意不去,想办法弄了几门大炮放在庄内研究,当日在场那些人危矣!</p>
信仰崩塌不外如是!</p>
你说真实的时砚不是那样,那是有人假扮的?</p>
拜托你醒醒脑子,其他不论,时砚亲娘能认错自己儿子?连她都认了,听说为此生了大病,好几次都差点儿救不过来!</p>
等消息传到时砚耳里的时候,已经是他进了一个距离石门镇仅有三十里的小镇子,被一个自称是魔教长老亲自告知的。</p>
用对方的话来说:“听闻宗少侠要娶我魔教大小姐,做我魔教上门女婿,教主觉得这想法甚妙,已经宣告南方武林,择日就为你们完婚!</p>
若是宗少侠有空,这便随在下去乌兰山顶见见未来岳父吧!”</p>
不怀好意都写在脸上了,时砚实惨,南北正魔两道都有人想搞他。</p>
杭云散一口茶没咽下去,咳了个惊天动地。眼神怀疑:你说的惨,是指你自己吗?</p>
倒是时砚,眼眸微眯,只思索了不到半刻钟,便笑眯眯的答应了这位长老的邀约,带着小饿和杭云散上了乌兰山。</p>
等南方武林再次听到消息的时候,时砚已经用魔教新任教主的身份,发出了第一道命令:和折剑山庄不死不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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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惊不吃已
说回那日, 时砚能心甘情愿跟随魔教护法上乌兰山,杭云散就觉得有问题。</p>
他跟在时砚身边这么久,至今都不清楚时砚的实力到底到了何种地步,南方武林那些蠢货不知情, 想搞阴谋诡计让时砚在江湖上无容身之处, 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在杭云散看来是十分愚蠢的行为。</p>
按照护法的描述, 那日有人在折剑山庄假扮时砚搞事, 假时砚竟然要提前给那些南方的老头子先下药,然后带领几十号人一起动手, 才能勉强压制住在场诸人。</p>
别的不说,单就这点,便是做假的最佳证据。</p>
因为按照时砚杀魔教之人宛如砍瓜切菜,不管来多少, 武力值有多高, 都能轻松将其解决的状态来看, 时砚杀那些南方门派老头子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不需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花哨活儿。</p>
杭云散认为,整个江湖,包括南方武林之人都低估了时砚的实力,这便是整个事件中最大的漏洞。</p>
只要时砚现身江湖, 真正在所有人面前展现一次自己的武力值, 流言便能不攻自破, 瞬间将矛头指向折剑山庄。</p>
不过这件事中, 最让杭云散感到疑惑的, 便是时砚母亲的态度, 要说时砚大伯一家因为折剑山庄的归属权, 才对时砚下狠手他是非常能理解的。但时砚母亲,听说是和宗持仙非常恩爱,且为了宗持剑坚持不再嫁,一心要看着儿子长大,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儿子?</p>
着实让人不敢置信。</p>
这么想,杭云散也这般问了。</p>
时砚骑在小毛驴上,偏头看了一眼终于有了骑毛驴和自己并肩而行资格的杭云散,无所谓道:“你怎知她不是认错了,而是故意如此的呢?”</p>
丁挽身边有一队暗卫,是曾经宗持仙留给儿子时砚的,因为时砚本身不喜欢习武且战斗力不强的原因,在他两岁的时候就准备了那么一批人,只听时砚一人的话,唯时砚之命是从。</p>
后来宗持仙没的突然,那队人马就成了时砚唯一的□□,但那段时间丁挽日日以泪洗面,夜里经常梦见有人追杀他们母子,醒来后便夜不能寐,食不安寝,人瘦了许多,时砚作为儿子自然不忍心,便将那队暗卫交给了母亲丁挽,让她心里有安全感。</p>
丁挽果然安心了很多,振作精神后便青灯古佛,给时砚父子祈福。</p>
那是时砚和丁挽之间的秘密,这世上没有第三人知道。</p>
因此,时砚很明白,有那些人的存在,丁挽不可能受人威胁。至于说什么认错儿子就更扯淡了,旁人不知他们母子二人私下如何相处的,丁挽心里还没数吗?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是她儿子,她都能轻易相信,就不是那个疯狂的丁挽了。</p>
基于这两点,时砚便断定丁挽已经私下里和宗持剑夫妻达成了某种共识,有丁挽这个母亲出面作证,那个时砚不是真的,也是真的。</p>
针对丁挽的这点小伎俩,时砚有的是办法解决,最简单也最有效的,便是丁挽那人怕死,十分怕死,对症下药,几乎能让她任何事。</p>
但时砚没这兴趣,在魔教护法提出邀请的一瞬间,他心里就有了主意。</p>
杭云散一愣,几乎没什么犹豫的便接受了时砚的说法,眼神奇怪的看了一眼时砚:“我还以为只有我家里这般龌龊,令人作呕呢,没想到你家也不遑多让啊。</p>
唔,母子相残,确实精彩。”</p>
这接受程度有些太快了,快到让时砚忍不住打量了杭云散一眼。</p>
说起来,魔教少主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却从未听过关于他母亲的只言片语,这本身就有些不太正常。</p>
不过,有件事时砚还是要提醒一下对方的:“你爹认了江湖上的传言,这样一来虽然我要给他做上门女婿,但你的死亡可就成了让我扬名而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p>
可魔教之人心里清楚的很,你是真的死了。</p>
唔,你说你爹要上哪儿给自己重新找个亲儿子?”</p>
小伙砸,幸灾乐祸可还行?我娘给她认了个亲儿子,并给亲儿子头上扣屎盆子。</p>
你爹给他寻了个新儿子,并让新儿子拥有你这个已经死了的儿子的一切。</p>
杭云散闻言丝毫伤心都没有,还很开心的和时砚分享心得:“我看你听了传言后,一点儿意外都没有的样子,更是不见丝毫悲伤,想来对你娘的举动早就见怪不怪,有心理准备。</p>
但你这般无动于衷可不成,你得想办法还击。贱,可不分大人小孩,男人女人,是人骨子里带来的,天性如此。仗着年纪大,自称是长辈,在小孩子面前犯贱,是很多大人的共性。</p>
这时候你要是听之任之,觉得恶心,远远地躲开可不成,那他们只会有恃无恐。你得还回去,他们怎么对你的,你就十倍百倍的对他们,让他们感到疼,甚至害怕,才会收起这种时不时就忍不住犯贱一下的想法。”</p>
时砚神奇的看了杭云散一眼。</p>
原来这是个有童年心理阴影的孩子,听这话的意思,小时候没少被家里**害,还祸害的不轻,都整理出了一套应对手册,不知道这玩意儿拓印成书,能不能获得一些深受其害的同行追捧?</p>
“你是想撺掇我对付你爹,还是想让我对付我娘?”时砚饶有兴趣的问杭云散,他可不会相信杭云散会突然好心的来和自己谈心。</p>
杭云散摇头又点头,说的理直气壮:“若是你有能力,直接将两人都对付了最好,要是不行,能不能先收拾了我爹?</p>
你也听见了,我爹那边已经打算找人顶替我的位置,我算是彻底成为过去式了,他还要和你这个杀子仇人成为翁婿,是个人就不能接受,你说对吧?”</p>
时砚眼睛弯弯,看着走在两人前方,远远地给两人带路的魔教护法长老,心情很好的样子,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p>
能看出来杭云散是真心想让他爹死,但这内里的原因,时砚可不相信就这么简单。</p>
不过眼下距离石门镇还有段距离,时砚闲得无聊,将护法长老喊到自己跟前,笑眯眯的和人闲聊:“刘护法,旁人不清楚在下和你们魔教大小姐的关系,您自是清楚的,这,你看,在下都要和你们大小姐成亲了,还不知大小姐芳龄几何?何等模样?喜好什么?有何避讳?</p>
俗话说得好,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虽然在下自认为不丑,甚至很是俊俏,但还是希望能给未来岳父留一个不错的第一印象,您说是吧?”</p>
刘护法眼神奇特的看了时砚一眼,仿佛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又心里没有x数之人,愣是没接上话。</p>
时砚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解:“想来你们也希望我这个做人丈夫的,将来可以好好和你家大小姐相处的对吧?虽然我知道自己很优秀,没有女人见了我会不喜欢。我对自己能让你家大小姐一见倾心很有几分自信。</p>
甚至优秀到你家教主为了得到我,可以放下我们之间的杀子之仇,虽然杀你家少主于我来说纯粹是一场意外,我完全没想到你家少主那么不经打。算了,这点回头见了面,我会亲自和岳父大人解释清楚的。</p>
但现在多了解一下,我也好投其所好,减少不必要的摩擦,于双方都好不是吗?”</p>
刘护法眼皮直抽,嘴角忍不住泄露了一些不成语调的破碎音节,仔细听的话,能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好话,而是磨牙的声音。</p>
旁边的杭云散也不遑多让,拳头硬了又硬,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完全不想此时在刘护法面前暴露自己的异样。</p>
刘护法非常怀疑他找错了人,按理说,时砚一直在他们魔教的地盘上蹦跶,这半年来南方武林几乎没什么人亲眼见过他,他不可能找错人。</p>
能被宗持剑费尽心机对付的人,也不应该,这么的,粗鄙才是,但亲眼所见,刘护法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见面不如闻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p>
尽管心里这般认定,但为了保险起见,刘护法还是想和时砚多说几句,套套话,探听一下这个众叛亲离的少侠的底细,回头等这人被教主利用完了,教内准备的替身最好在这些方面注意些,免得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到时候教主会怪罪自己办事不利。</p>
于是时砚和杭云散,以及什么都不懂的小饿,就听刘护法给他们介绍起时砚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未婚妻。</p>
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后来的越说越流利,刘护法被时砚引导着一口气说了三个时辰,两人相谈甚欢,大有伯牙子期遇知音的意思,恨不得当场结成异性兄弟的样子。</p>
和小饿逐渐落后两步的杭云散听的眼皮子直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算是听出来了,刘护法说的那位大小姐,从喜好到性情到长相,除了性别,和他几乎没有任何区别。</p>
时砚肯定早就听出来了,但并不戳破,还引诱那位多说,说不是看他笑话,小饿都不信。</p>
杭云散心里悄悄给两人记了一笔,并不断朝前头两人发送白眼儿,惹得小饿一度以为这个人类崽儿中毒快要咽气了,已经进行到翻白眼儿阶段。</p>
小饿心里很是纠结,它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救这个人类崽儿,虽然当初他同意时砚找个好伙伴,好朋友。但这人未免占有时砚太多时间了,让他心里很不开心。</p>
在如此和谐的氛围中,一行人终于进了石门镇,刘护法不得不和好兄弟时砚分开,去前头打点带几人上乌兰山事宜。</p>
前一秒,两人恋恋不舍,执手相看泪眼的分开,上演了一场蓝色生死恋。</p>
下一刻,刘护法朝外吐了口吐沫,时砚嫌弃的将擦过手的帕子仍在路边,恨不得之前那一幕没发生过一般。</p>
刘护法觉得自己什么消息都没透露的前提下,打探到了许多关于时砚的情报,可以在教主那里请封,心里美滋滋。</p>
时砚觉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根据刘护法说的一些细节中,推测得到关于乌兰山上诸如守卫换防,山上地形,各方势力分布,战斗力强弱,教主平日生活状态等等情况,并在心里初步画了一张关于乌兰山的立体图。不枉费自己浪费一下午时间和人演相见恨晚,兄弟情深的二傻子戏码,心里略嫌弃。</p>
等人走了,杭云散催小毛驴上前,小声和时砚道:“你想知道乌兰山上的情况,问我呀,我知道的比他多多了,还不用你费劲儿吧啦的!”</p>
时砚轻嗤一声没说话,这小崽子嘴里没一句真话,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问了也不搭。</p>
杭云散对时砚的态度不以为意,看着近在咫尺的乌兰山,心情颇好的问时砚:“万一我上山后和我爹相认,然后将你给卖了,你打算如何?”</p>
时砚似笑非笑的看了杭云散一眼,终于,第一次上手拍了拍杭云散比他高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我可没自信能对你手下留情!</p>
除非……”</p>
杭云散眯着眼睛看了眼重新走回来的刘护法,心情不错,非常配合的问:“除非什么?”</p>
时砚收回手,擦手又浪费了一张帕子,幽幽道:“除非,你管我叫爸爸。”</p>
杭云散虽然不知道爸爸是何物,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词儿就是了,可他现在呼吸着乌兰山熟悉的空气,胸腔里满是愉悦,想着这几个月来的忍辱负重,暗中筹谋,想想接下来自己的计划,不想和时砚在这些无谓的地方过多计较。</p>
等他联合下属,将魔教收为己有,成为教主后,慢慢收拾这个卑鄙小人,有的是时间,到时候定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让他见识见识魔教少主的厉害。</p>
做饭?洗衣?铺床?叠被?睡地板?一次又一次打断腿?被狗屁股坐脸?</p>
杭云散暗下决心,他一定要让时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残酷的代价!</p>
两人在乌兰山下就此分开,杭云散走的大步流星,毫不留恋,时砚背着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和小饿跟着刘护法一起去山顶见传说中的大魔头。</p>
小饿被周围的气氛感染,紧张不安的咬住时砚的裤腿,让他不要往前走了,前面有很浓重的血腥气,不是什么好地方,快离开这里!</p>
时砚低头揉揉小饿脑袋,温声问:“给你找的铲屎官不乖,你是想直接换一个?还是想将前头那个抓回来□□一番继续用?”</p>
小饿拽着时砚裤腿不放,没心情管这个人类崽儿到底在想什么,只想让他快点离开这里,否则人命不保,狗命也难保啊!</p>
时砚感受到它焦急的情绪,却当它是想转头去找杭云散,心下便有了主意,跟小饿保证道:“既然你念旧,还想着上一个铲屎官,我会手下留情的。”</p>
时砚进了杭远圣这处层层守卫把手的寝宫,一路行来,仔细数了一下,明面上和暗地里的守卫,最少三百人,个个身手不弱,至少是二流高手。</p>
时砚有些苦恼的想,要挨个解决这些人,得费不少时间,最好是想办法将这些人全部吸引过来。</p>
于是当他见到传说中的大魔头杭远圣向他走来,将他当成他盘中的小点心,看他的眼神,跟他看小饿似的,一开口就非常欠收拾道:“本座瞧你顺眼,让你当个明白鬼。本座要将你一身内力收为己用,事后为了防止你泄密,还要将你的尸体埋在寝宫后花园充作花肥。</p>
但你宗少侠的事迹不会因此断绝,本座会安排人假扮你,继续享受这份荣耀。</p>
你若是乖乖的听话,能让你死的轻快点儿。若是有一丝反抗的意识,本座可不会看你顺眼就对你手下留情”的时候,时砚果断抢在对方动手前,扭断了对方的脖子。</p>
说实在的,直到将人脖子给扭断,时砚都没想到,传说中江湖第一,练了邪功的高手,虽然和他儿子杭云散不是一个境界,但同样不抗揍,轻易就让他得手了。</p>
就,很不可思议。</p>
寝宫守卫也没想到在他们眼里宛如一座高山,永远都翻不过去,死死地压在众人头顶,掌控众人生死的教主。</p>
就,轻易这么死了。</p>
顾不得想那么多,距离近的几人先冲上去,全都被时砚用手里那把平平无奇的大铁剑给拾掇了,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时砚脚边就躺了几十具尸体。</p>
这些人放在外面,全都能称一声高手,现在悄无声息的死在时砚手里。</p>
时砚就像是毫无感情的杀戮机器,杀人的时候,眼神里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情绪,让人胆寒。</p>
以往众人都以为教主那样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杀人,不讲伦理道德,眼里只有用人命修炼的魔鬼,是全天下最为可怕的存在。现在他们才知道,时砚这样面无表情,甚至在和他们生死相搏的时候,还有空闲转身喝一口茶解渴之人,有多么可怕。</p>
就像是个无尽的深渊,众人根本看不见他的尽头,越是打斗,越是明白对面之人的深不可测,他们心里完全看不到能战胜他的希望,早就生出了畏惧之意。</p>
于是前赴后继赶过来围攻时砚的高手们逐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全都远远地跪在时砚脚下,手中的武器丁零当啷扔了一地,连胸口的暗器,口中的剧毒,全都当着时砚的面儿,毫无保留的取出来。</p>
生怕动作慢了,时砚一个手快,就将他们给当成西瓜切了。</p>
时砚视线从这些人头顶扫过,啧了一声,可惜的想,和刘护法套了一路的话,准备搞完事情就跑路的十几条路线,目前看来是用不上了。</p>
嫌弃的看了眼手上沾染的血,缓步从这些人眼前经过,出了寝宫大门,一点儿都不怕这些人会背着自己做什么。</p>
放在今天之前,时砚或许会有所防备。</p>
但今天之后,时砚已经深深明白这套折仙功法,之所以被称之为折仙功法,是有他的原因的。之前不仅江湖人,包括自认为对他了解很深的杭云散低估了他,就连他自己,也低估了自己。</p>
于是,当杭云散率领着他这几个月,背着时砚暗中联系上的自己人,先是悄无声息的控制了最外围的巡逻人员,再是打翻了各个岗哨的瞭望人员,一路从山下逐渐推上,千辛万苦,死伤无数,付出惨重代价,自己也断了一条胳膊,一群残兵弱将杀到他爹杭远圣的寝宫外时。</p>
只见那个他日日夜夜都想扒皮抽筋的宗时砚,身形缥缈,一声落拓不羁的衣服穿出了几分仙气飘飘的感觉,背着手,站在大殿前,用一种睥睨的姿态望着他们。</p>
喊杀声顿时为之一静。</p>
杭云散眼神阴沉的问旁边之人:“他为何还活着?被老家伙看中的修炼工具,进了寝宫还能自己走出来?”</p>
杭云散等人不得不慎重对待,眼前的场景着实过于诡异,教主寝宫前竟然这般安静,本就不同寻常。</p>
因为教主在里面练功,这里往往都是重兵把守,一般人想进出都要经过严格的搜身检查,现在他们一群人手持刀枪气势汹汹而来,本以为要经历一场恶战,才有机会趁着教主吸收时砚功法,脱不开身的时候,出其不意的偷袭,将教主拿下。</p>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p>
现场安静的过分。</p>
时砚背后的一只手缓缓动了,杭云散这边的人谨慎又整齐的后退两步。</p>
这只手逐渐亮在众人面前,杭云散这边的人默契的摆开了一个防御阵法。</p>
时砚轻声开口:“我刚杀了人,手上不小心沾染了血迹,寝宫内又没有水,想问问你们,哪里能洗手。”</p>
杭云散眼神猛地看向时砚,像是要将他盯出一个洞似的。</p>
他身边之人已经按捺不住开口:“你杀了什么人?”</p>
还没有人能在教主寝宫内杀人,却竖着走出来的,要知道教主那人最是喜怒无常,讨厌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挑衅他。</p>
时砚嫌弃的将染了血的手重新背后,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杭云散带领的这群队伍,轻笑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当然是杀了你们的教主杭远圣啊!</p>
他都要吸走我的一身功夫为己用,还打算将我埋在寝宫后面的花园做花肥了,我不杀他,不是显得很傻吗?”</p>
旁人觉得时砚得了失心疯,教主寝宫几百高手日夜守卫,是能让人放肆的地方吗?他们一路杀到这里,不过也是想先来一招声东击西,用他们这些人吸引走寝宫的守卫,然后另一波早就暗中潜藏的人,趁着寝宫守卫松懈的时候,来个出其不意的偷袭罢了。</p>
但杭云散不这么想,他顾不得时砚对他产生的威胁,直接拎起染血的袍子,抱着提不起来的胳膊,匆匆冲进寝宫。</p>
首先就被寝宫内齐刷刷跪在那里的守卫们惊了一瞬,又被眼前高高堆起的守卫尸体惊了一瞬,最后被他爹状似被人扭断脖子,以一个极其不可能的姿势躺在地上惊了一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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