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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番外(五)

第70章 番外(五)
  丞相府人本不多, 但多了几个不速之客后,便显得热闹起来。
  在正堂里支起了一张木梨香五脚圆桌,铺上大红团福桌帔, 端上热腾腾的热鼎,年味立即便溢出来了。
  温无玦坐于上首,慢悠悠地从宽袖里掏出一叠红底镶金边的红封。
  他温和地开口道:“都说压岁压岁, 希望大家把霉运都压在今年, 此后岁岁平安喜乐, 无灾无难。”
  萧归坐在他身侧,低声笑道:“相父怎么那么会说话?”
  明明就给个红包的事, 偏偏他说得那么动听。
  家中的仆人小厮都眉开眼笑, 一个个排队过来领红封,嘴里说着吉祥如意的话。
  “谢谢丞相!愿丞相万福。”
  ……
  末了,萧归伸长了手,“相父, 我呢?”
  温无玦睨了他一眼, 递了一个过去。
  萧归不满,“为什么跟别人是一样的?”
  “那你想怎样?”
  温无玦斜斜地瞥了他,摊开双手,“总好过你什么都没有准备。”
  “谁说的?”萧归咬了咬牙,“朕的东西早就给相父送出去了, 相父至今没有送我什么。”
  “你送了什么?”
  萧归气道:“相父头上是什么?”
  温无玦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摸到了一根光滑的簪子。
  这才想起这是萧归送的。
  他仔细地想了想, 似乎、仿佛,他确实没有给萧归送过什么。
  面对萧归阴恻恻的脸,他默然了片刻,然后低声反问:“我把我自己送给你还不够?”
  萧归一愣, 刹那之间,眼神由阴转晴,顿时云消雨霁。
  他嘴角扬起,凑了过去,俯下身低声道:“好说,朕今晚慢慢享用。”
  温无玦:“……”
  因他们二人坐于上面,距离又近,压低了声音,下面的人只看得二人说悄悄话,却听不见说什么。
  李凌和温伯等知情人只好捂住脸,简直没眼看。
  随后,添酒移灯开宴,烛影幢幢。
  从正堂到廊下,两排喜庆的灯笼高高挂起,宛如两条金灿灿的游龙。
  闭门谢客后,众人围坐一处,吃着热腾腾的饺子,言笑宴宴。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屋中却是暖融融的一片。
  饭后,众人在廊下守岁。
  温伯从厨房中捧了一盘子的栗子出来,用铲子埋在烧红的炭中的,等了一阵后,又翻了出来,惹得大家哄抢不已。
  栗子的清香在院子里浮着,丝丝甜腻,闻着都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温无玦捡了一颗,细细地剥着,滚烫的栗身烫得他手指发红。
  萧归见了,笑着调侃道:“我来吧,相父细皮嫩.肉的,不适合干这种活。”
  他不怕疼似的,三两下将板栗剥了个干净,递到他相父嘴边。
  有人愿意伺候,温无玦乐得不动手,拍了拍手,将手按在暖融融的汤婆子上。
  说是守岁,还没到子时,便有人困得溜脚了。
  只有陆嘉跟萧绡是孩子心性,在院中打雪仗,打得兴起,忘了时辰。
  瞧着萧绡咧嘴大笑的模样,温无玦忽然低声对萧归道:“我觉得萧绡做储君不错,不说很有能力,至少未来是个为国为民的皇帝。”
  “相父不觉得现在立他为储,太早了么?”
  “是早了些,你可以写下旨意,藏于妥当之处。”
  萧归歪着脑袋想了想,发觉他相父说的很对。这样一来,既可以减少了萧绡的危机,又可以安抚朝臣的顾虑。
  万一有变,有一道旨意在,萧绡也好,他未来的子嗣,这个皇位也有个主人。
  “好了相父,今日是除夕,不谈政事了。”
  远处有绚烂烟火升起,一声声清脆的鸣响,夹着偶尔的欢声笑语,腊月里的天气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等到子时一过,温无玦打了个呵欠,然后起身回房。
  谁知他前脚刚走,萧归后脚就跟上。
  随着温无玦进了门,“喀”地一声关上门。
  因着是除夕,廊下红彤彤的灯笼照得屋里都带上了绡缎似的软红,烛光摇曳之中,极为喜庆。
  萧归轻笑着从背后拢住温无玦。
  “相父,这像不像是洞房花烛夜?”
  他心里微动,他们二人身份特殊,此生是没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办婚礼了,但这种私下的小情趣又何尝不是一种补偿呢?
  “你觉得遗憾?”
  萧归倒觉得没什么,他神经粗条,哪里在意这种世俗虚礼,只是担心他相父在乎。
  他想了想,道:“不是有句话说的,你生气过,慢慢变老?”
  温无玦足足愣了五秒,“什么?”
  萧归总觉得有句话很合适,仿佛在哪听过,意思也是很好的,但话到嘴边,就感觉变了样。
  “你生气过、你说……”
  闹了半天,温无玦才慢慢品出来了。
  他一巴掌拍在萧归的肩上,咬着牙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温无玦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咬牙切齿,把如此浪漫的十六个字说出来。
  这专会破坏气氛的泥腿子!
  “明日你把这十六个字抄一千遍。”
  萧归真想扇自己几个耳光,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好好,朕明天就抄,抄到倒背如流!”
  ……
  窗外明光映落雪,屋中红烛照美人。
  在细细碎碎的呻.吟声中,温无玦满头墨发垂落榻边,眼尾染上殷红,意识迷离,一室缱绻。
  新年开初,朝臣休沐七日。
  萧归自然也无事可做,于是被温无玦押着读书写字。
  “一千遍,抄好了。”
  萧归扬着眉头,一千遍而已,这有何难?
  温无玦正在练书法,便搁下了笔,将那叠乱糟糟的宣纸接了过来,谁知才看到第二张,差点被一口水喷出来。
  “死生契阔,与子偕老,执子之手,与子成说?”
  萧归:“……有什么不对么?”
  温无玦磨着牙、眯着眼睛,一字一顿道:“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萧归:“……”
  “重新抄!”
  写完了这句,再读四书五经,背名家名篇。温无玦按着脑中回忆,把以前在现代背下来的许多古诗词、文言文,都默写下来,打算让萧归背到透透的为止。
  萧归被折腾得够呛,感觉自己过了个假年,巴不得快点上朝。
  温无玦一没留神看着人,人就跑了。
  他叫了温伯过来。
  “看见萧归了么?”
  温伯对他没好气,“他?他策马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鬼混。”
  这时陆嘉插嘴道:“我瞧见他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又是后山?温无玦皱了皱眉头。
  温伯摇头,“都说那里瘴气很浓,野兽虫蛇太多,他偏不信,真是的!”
  温无玦在门口默然片刻,随即让温伯给他拿狐裘来。
  “公子想去哪?”
  “我去后山看看。”
  温伯愣了一下,连忙阻止他,“公子,那里可不是玩的。萧归身体好,你可不一样,万一被那瘴气染上了,可是致命的。”
  温无玦摇头,“我不进去,我就看看。”
  “你!”
  温伯见他不听,只好跟了上来。
  谁知,两人刚走到丞相府中门,便见一个人影从侧门闯进来,面色慌张。
  “丞相!”
  温无玦抬眼一看,是高沉贤。
  他心头微微一跳,“怎么了?”
  高沉贤勉力冷静道:“末将适才跟随皇上进了后山地龙潭域,谁知碰上极浓烈的烟瘴,眼前完全看不见,一眨眼功夫,就没瞧见皇上人影了。”
  “什么意思?”温无玦手上微微颤抖,“是迷失方向了?”
  高沉贤也并不确定。
  “末将带了禁军几十人进去,我们都出来了,可却没见到皇上,末将担心……”
  温伯也急了,“担心什么?”
  “担心出事了,所以想请丞相令,是否可以出动全部禁军进去搜索?”
  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温无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今日初五,禁军本就是轮班,人数不足,城防戒备却不能松懈。
  “带我去看看。”
  ·
  后山是毗邻皇城的存在,其最深处即是龙潭域,因传说其中汇聚了猛兽毒蛇,烟瘴容易中毒,因此,一直鲜少有人敢踏足,更是成了大梁隔绝境外邻国的一道天然屏障。
  可萧归却很喜欢去这里边射猎。
  温无玦跟着禁军进了后山,随着人马的一步步深入,就发觉不对劲了。
  越是往里边走,视线越模糊。
  可实际上又瞧不出什么。
  这里的烟瘴并不是肉眼可以看到的,而是它会影响视网膜,从而导致眼前模糊。
  “停。”
  所有人骤然停在原地。
  高沉贤道:“要想要再进去的话,所有人得绑在一起,不然恐怕会走散。”
  温无玦瞧了片刻,分析道:“这里林木众多,要是绑在一起,绳索交叉来去,恐怕等下所有人真不用出去了。”
  可人又不能不找。
  众人正在焦灼的时候,忽然听得一阵明显的马蹄声,在林中回响缓缓回响。
  “皇上?”
  “好像是皇上?”
  “是皇上!”
  周边的禁军欢呼起来,高沉贤也笑道:“太好了,皇上没事就好。”
  温无玦缓缓松开了捏得死紧的衣袖,咬了下唇。
  这该死的萧归。
  不一会儿,他便瞧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策马跑到跟前。
  “相父!你怎么来了?”
  萧归的声音十分惊讶,“你身体不好,进来容易看不见的,快跟我出去。”
  他不由分说地将他相父从小轿子上打横抱了下来,又放在马背上,翻身坐在他身后。
  萧归低低笑道:“相父是不是担心我?”
  温无玦视线模糊,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相父不用担心朕,朕出入习惯了,眼睛都适应了,看得清清楚楚。”
  他还得意了?
  温无玦冷声道:“我跟你说的,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吧?”
  萧归愣了一下。
  看了看,这才注意到他相父脸色不好,似乎是生气了?
  “呃……这是最后一次了,相父,朕保证。”
  周遭都是禁军,温无玦不想在众人面前让他没脸,于是沉了沉脸色,不再说话。
  众人纷纷折返,出了后山,模糊的眼睛便渐渐恢复过来。
  回到丞相府中,温无玦一下马,便径直去了书房,轰的一下把门关上。
  “相父,你听朕说!相父!”
  “丞相?”
  “公子?”
  ……
  温无玦自认是平和冷静的人,然而这次,他却真的怒了。
  萧归真是固执如蛮牛,拉都拉不回来。
  他就没有想过,万一出了什么事,别人会担心焦灼么?
  一意孤行、刚愎自用的泥腿子!
  温无玦兀自在房中提笔狂草,简直气死了!
  ·
  丞相府后院庭中。
  一个两鬓花白的老大夫正在捣药。
  蓦地一个人影冲了过来。
  老大夫抬了头,吓了一跳,忙行礼道:“皇上万……”
  “行了行了。”萧归没耐心地拦住他,从怀中掏出来一截头部白生生、尾部裹着泥土的玩意儿。
  “你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东西?”
  老大夫愣了,忙接了过来,仔细瞧了好半晌,才激动地道:“是啊是啊,就是草民给皇上说的那味药材,这可好多年没见了,皇上是在哪里找到的?”
  “龙域潭。”萧归道。
  “……难怪。”老大夫倒是不意外,“那里有很多野生稀罕药材,只可惜瘴气太浓了,尤其是这个东西,是在每年冬末才长出来,最是烟瘴浓郁的时候,很多商人都不敢去……”
  “好了好了。”萧归打断道:“这能不能把我相父的病根治了?朕可是冒着被相父打死的风险进去的,他现在还在恼我呢,要是不能治,朕就把你脑袋摘了!”
  老夫人呵呵一笑,“能治能治,皇上放心,这是古书上的方子,想来不会有差。”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欸?丞相怎么会恼皇上,他年底还让草民做个药包,压成一片,说是缝合成什么‘口罩’,可以戴在脸上,遮住口鼻,进入后山的时候,可以吸收掉一些烟瘴……”
  老大夫还在絮絮叨叨,萧归却猛然反应过来,原来他相父以为他喜欢进去打猎,所以让人给他做这个?
  叫“口罩”的玩意儿?
  他心头狂喜,甫一抬头,便猝然撞见花园长廊拐弯处,他相父长身玉立,默然站在那里,不知来了多久。
  萧归轻笑着走过去,悄然搭上他的腰,趁着那老大夫还在研究着那药没有注意,迅速俯下身在他相父的嘴角边亲了一下。
  “相父真好。”
  温无玦眼底微热,身体没有移动,任他拥着。
  是他关心则乱了。
  萧归虽然莽撞,却也不会故意气他。
  大概不告诉他,也是怕他不同意吧。
  温无玦回拥住他的腰,埋头在他脖颈间,温暖到甚至有些炽热烫人的体温,让他心底隐隐颤动。
  原来打破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打破文化层面的差别,打破人心的膜隔,真的可以亲密至此。
  他轻声道:“萧归,有你真好。”
  萧归浑身一震,这似乎是他相父第一次说这么煽情的话。
  他忍不住嘴角扬到天上去。
  “相父,这儿还有人呢。”
  ……
  此时院中云消雪霁,彩彻区明,一隅脉脉温情融在新年的余庆中,颇有种长相厮守、过着寻常日子的味道。
  温无玦想着,余生很长,慢慢品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到这里到结束啦~~谢谢小伙伴们一直的支持与陪伴!
  写这篇文的初衷,是很喜欢相父这个人设,聪明、温和、淡泊、包容、忠诚,我真的好喜欢这些品质!也觉得好难得,所以才想让它落于纸上。其次也很想写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好像这种文比较少,算是各割腿肉吧~
  这篇雷点也有,比如萧归开始的一些所作所为,劝退了很多人,也有人觉得他没文化配不上相父。但我个人还是蛮喜欢他的,我不觉得没文化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的嘛!正是相父的包容和眼界,才让萧归的特长可以发挥出来,才能让两个人的误会消解,从而一步步相知相爱。
  我想说,相父真的是因为人好,所以就很幸福啊啊啊啊!
  好啦,就写到这里啦,祝福大家生活中都跟相父一样有人宠有人爱,开开心心地呀!
  最后,推一下我的新文——
  想写一个涩里涩气的钓系美人,把修无情道的清冷无欲的仙尊撩得受不了的那种~~哈哈哈哈!应该会偏感情流!
  文案:
  江眉卿一朝穿书,成了合欢宗里空有第一美人称号、满脑稻草的废物。
  在仙魔混战,他甚至无法自保,成了个替死鬼。
  穿书而来的江眉卿,决心要改变炮灰命运,把合欢宗秘术修至登峰造极。
  但在此之前,他得找一只合适的双修炉鼎。
  **
  无妄仙尊,出身第一仙门,身材好、容貌佳、修为高。
  简直是顶级炉鼎!
  可惜人家修的是无情道——绝情、绝欲、绝道侣。
  无妄:双修?什么邪魔淫.道?离老子远点。
  **
  顶级炉鼎不行,那就退而求其次呗。
  谁知,江眉卿刚要跟别的修士缔结双修契约,就被无妄仙尊撞了个现形。
  那人冷着一张脸,阴恻恻道:“这种废物也能帮你提升修为?”
  江眉卿微微一笑:“那换你来?”双修多次后,江眉卿觉得修得差不多了,于是单方面结束契约,转身潇洒离去,连真实姓名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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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昔日清冷无欲的无妄仙尊却发疯了,满修真界寻找一美貌修士。
  直到仙盟大会上,合欢宗的少宗主露面了,不愧是第一美人,风华灼灼。
  无妄仙尊愣了一瞬,随即满脸阴翳将人堵在角落里。
  “你毁约了。”
  只见他手里捏着一纸仙契,上面写着:时限三月,仙元甲子年立秋为止。
  江眉卿寻思着,他当时明明写的是“立夏为止”,难道写错了?
  ——行吧,立秋就立秋吧,不过就多几天。
  三个月后。
  江眉卿突然发现,仙契上的字又变成了“立冬为止”!
  这仙契是双方灵力凝成的,怎么还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