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住处多了一个赶不走的客人。
奥洛维斯的听力可以听见沙耶零零一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看了一夜的书，只有呼吸声，手指翻阅书页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没有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灵能或是魔力波动，像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类。
窗外的天空已经隐隐出现了鱼肚白，撕开了夜幕的口子，代表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如同每一个早晨，凉风吹进他的房间，风中有多伦河面的潮湿水腥味，远处工厂冒烟的大烟囱正在噗噗吐气，要不就多久，附近菜场就会迅速热闹起来。
一般这个时候，奥洛维斯就准备起床了，然后早餐，上班。
奥维斯听着楼下的声响，沙耶零零一离开了沙发，进入了厨房。
塞缪尔抬起头，手臂撑在奥洛身体两侧，也在听着那些动静，眼睛木然的转动着。
被按在奥洛身上安抚了一夜的异魔面色苍白的宛若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尸鬼，黑色的裂纹布满了他的整张脸，犹如瓷器被打碎以后又重新拼合在了一起，有些歪扭，无法自控到严丝合缝的地步。
“还疼吗？”奥洛维斯摸了摸塞缪尔的头发，把他的长发捋到脑后，露出他的额头，更仔细的看着塞缪尔。
昨晚，塞缪尔受到了很严重的攻击，他的本体几乎全碎掉了，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他才勉强维持住人形。
“好像，不疼，不疼了。”塞缪尔听见奥洛的话，重新趴在他的身上，两个像黑洞似的眼珠子只看着奥洛的睡袍。
“真的不疼吗？”奥洛维斯坐起靠在床头，顺带着让塞缪尔在自己腰腹处也坐好，异魔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肉消失的一干二净，奥洛维斯摸了摸他尖尖的下巴。
“对不起，抱歉，奥洛。”塞缪尔抓着奥洛的手，一直不敢看奥洛，头部耸拉着，“沙耶很厉害，我打不过他，对不起，奥洛。”
奥洛维斯抬起塞缪尔的头，忽然笑出了声，他慢慢揉着异魔黑色的长发，看见了塞缪尔因为不解而瞪大的眼睛，似乎不明白奥洛为什么要笑。
“我也没打过他。”奥洛维斯承认自己的弱小：“我甚至没在他的面前问一下乔，我是个很糟糕的人，”
塞缪尔扑过来捂住奥洛的嘴巴，俊秀的脸再次有崩裂的迹象，他语气急促，带着生气，语言又变得断断续续起来：“奥洛，不许说，奥洛，好。”
奥洛维斯把塞缪尔冰凉的手拉下来，“这是事实不是吗，我还交出了所有的宝物，不够勇敢，不够强大。”
“奥洛，好。”说不过奥洛的塞缪尔整个身体都坐直了，手被奥洛压住，没办法捂住那些从奥洛口中说出来的不好的话：“奥洛，不许说。”
“不许说。”谁也不许说奥洛不好，奥洛自己也不可以。
塞缪尔看着奥洛的嘴巴，奥洛还想说，那些话撕扯着他的身体每一个部分，让塞缪尔感到痛苦，情急之下，塞缪尔不许奥洛再说那样的话。
奥洛维斯完全没想到塞缪尔会突然攻击过来，嘴唇立刻被撞上来的塞缪尔磕破了一道口子，不仅如此，大约是他自贬过头了，塞缪尔用他脸上的器官一直在阻止他说话，眼睛，鼻子，嘴唇…
奇怪的冰软触感碰到嘴唇上的伤口。
奥洛维斯扯住塞缪尔的头发，带着点力道让塞缪尔的脸离他远一点。
“塞缪尔，不可以这样做。”奥洛维斯说道。这才发现塞缪尔被他抓着头发，头被迫后仰着，仰到了头皮碰到后背的程度，只能看见一条细细的脖颈，柔软的吓人，像整个头都掉下去似的。
奥洛维斯连忙松开手，担心伤到塞缪尔了，刚才好像的确力气有点大，这样想着，奥洛维斯又轻柔的摸了摸塞缪尔的头发。
“我刚才扯疼你了吗？”
塞缪尔头正过来，“没有，奥洛。”
奥洛维斯还是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他：“不要对自己太过责怪，用尽全力努力过，争取过就可以了。”
“而且，龙族这种神话生物，还是黄金巨龙，某种程度上和神明差不多了，我们都还年轻，打不过也不丢脸，所以，不要生气了。”
黑发黑眼的异魔还是不开心，他抿着唇，带着对于战败的深层恐惧原因，害怕奥洛被抢走，害怕奥洛受到伤害，害怕保护不好奥洛，只能用更深更重的愤怒来表达。
“奥洛，会被，抢走。”塞缪尔生涩的说道：“被打败，不够强，奥洛会被抢走。”
塞缪尔的眼睛睁的异常恐怖的大，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细颤抖。
奥洛维斯望着坐在他腰上的塞缪尔，他屈起长腿，让异魔更好的接近他：“塞缪尔，你在害怕吗？”
塞缪尔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奥洛沉稳的心跳，低缓的声音，温柔的双手，包围住了他。
“不要害怕，塞缪尔，”奥洛维斯抱住恐慌不安到极点的塞缪尔：“我不会被抢走的，而且，谁也困不住我。”
“我看看你的翅膀。”奥洛维斯说道，昨晚塞缪尔翅膀被毁灭之炎烧融四溅的场面让奥洛维斯很是挂心，虽然已经时间回溯了，但是曾经造成的伤害是真实的，奥洛维斯担心会给塞缪尔留下心理阴影。
异魔张开翅膀，缓缓搧动着，翅膀上的黑色眼睛们直勾勾的盯着奥洛维斯看，再次见到这群眼珠们，奥维维斯有点高兴，每一个眼珠子都摸了摸，安抚个遍。
塞缪尔感觉自己的翅根有点痒，有点热，麻麻的，但是非常非常舒服，他喜欢奥洛的动作。
“既然打不过，我们下次就离沙耶远一点。”奥洛维斯说道：“不要和他说话。”
塞缪尔却没有答应下来，表情凶悍又扭曲，“他想，伤害，你。”
“现在还没有，我就当做一个免费兼职了。”奥洛维斯说道：“不要让自己受伤，保护好自己。”
塞缪尔朝着前面坐了坐，“为什么，刚才拽头发？”
“你是在转移话题吗？”奥洛维斯问到，发现异魔又进步了一点。
塞缪尔靠的更近了，用手扒拉着奥洛的嘴唇，“流血了。”
“很快就好，下次不要突然撞过来。”奥洛维斯说道：“也不要用脸上部位撞。”
“鲜花。”塞缪尔盯着奥洛红红的嘴唇，好似完全没听见奥洛的话，固执说道：“流血了。”
奥洛维斯感受着还微疼痛的嘴唇，对上塞缪尔恨不得钻进他口里的探索目光：“首先恭喜你学会比喻和联想了，这是一项很美好的思维功能，但是，塞缪尔，真不用靠这么近的。”
奥洛维斯后仰了一点，避开不断凑近他嘴唇的塞缪尔。
门被敲响了。
“奥洛维斯，还有可爱的小异魔，出来吃早餐了。”
门口传来令人讨厌的声音，塞缪尔应激般恶狠狠的盯着门。
“好了，起床吧。”
奥洛维斯花了些时间洗漱，塞缪尔和他同样动作，镜子里的年轻人类神甫慢慢的刷牙，避免破皮的唇内伤口，等擦好脸后，发现下唇还是有点红，便用圣光治愈了一下。
“别看了，走吧。”奥洛维斯推了一下毛茸茸的头发：“你的伤还没好，等吃完饭，你就呆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可以吗，塞缪尔。”奥洛维斯认真询问。
塞缪尔过了一会，点了点头，手指一直抠着掌心，皮肉抠烂以后又慢慢愈合。
“很好。”奥洛维斯：“我会尽快回来的。”
带着塞缪尔下楼，到吃饭的桌旁，奥洛维斯看见了穿着围裙的沙耶零零一，正在分发煎蛋。
“早上好，奥洛维斯。”
清晨下，年纪约莫三十左右的男人望着奥洛维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怔，转而笑眯起眼睛，金色的瞳色像是炼金的熔炉余烬，无数次的燃起又熄灭，没有了耀眼的鎏金赤泽，只有残余的星点灰火，藏在阴霾下。
“这是我第一次下厨，应该还不错吧。”沙耶对桌上的奶油面，煎蛋，面包，牛奶等早餐很是满意，围裙口袋里还装有一本《早餐大全》他握着铲子，拉开椅子，“其他的孩子可没有这么多的优待，奥洛维斯。”
“谢谢。”奥洛维斯笑容无可挑剔，给足了情绪反馈：“我很早就闻到了香味，对于沙耶先生做的早餐，我很期待。”
沙耶笑容更大了：“你今天要出去工作吗？”
“是的，我是一名光辉神甫。”奥洛维斯的神官长袍已经穿好了，他喝了一口牛奶，其实心里并不喜欢，他喜欢茶或者咖啡，饮料也可以。
塞缪尔桌前也有一杯牛奶，在他的注视下，不情愿的塞缪尔还是喝了那杯牛奶，然后吃着面包。
“有自己的工作，证明你有独自生活的能力和生存能力。”
“一个优秀的孩子，还养了一只异魔，需要宠物陪伴，我能理解，养宠这件事有助于人类的心理健康。”
沙耶又拿起了那本书，他翻看几页，说道：“事业的成功可以带给人自信，作为家长，应该要及时给予孩子鼓励和支持，家长是孩子永远的港湾。”
“这是对的，我喜欢这句话。”
沙耶把书合在鼻梁处，好似在思考。
奥洛维斯喝完牛奶以后，听见了沙耶的声音。
“奥洛维斯，我的孩子。”
“你想当主教吗？”
奥洛维斯眼皮抬也没抬：“不想。”他用餐帕擦了擦唇角。
“因为，我不想上进，我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