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奥洛维斯把雨伞放入门边置地式的雨伞收纳架里，又脱下围巾，大衣，换鞋，身上衣服，尤其是下半、身长裤潮湿，奥洛维斯本来打算一回来就先洗个热水澡，然后再教习塞缪尔卡巴拉魔文，让他学习黑魔法，然后等待热衷下厨的巨龙先生喊他们吃饭。
沙耶在他不在的时候购买了很多厨房用具和食材，还有很多家庭所用的零碎东西，包括昨天那根给草坪浇水的长水管。

当初租丽丝太太的房子可没有这个东西。

现在，一切计画都要先暂停一下。

奥洛维斯不太喜欢这种预计中的步骤打算被改变，塞缪尔学着他，也穿上了舒适干净的居家拖鞋。

“金色的，血。”塞缪尔说道。

“是的，这是金色的血，塞缪尔，可爱的小异魔，可惜没有你的份。”沙耶坐在沙发上，眼角笑纹深了些，“这是独属于奥洛维斯的王血盛宴。”

奥洛维斯走到对面沙发上坐下，塞缪尔坐在他的身边。

他打量着长几上的酒杯，酒杯底部圆钝厚重，有很好的承压力，杯柄呈螺旋上升状，由粗到细，阻力的摩擦可以让哪怕是醉醺醺的人也不会轻易的让酒杯从手掌中滑落。

这是一个适合畅饮的酒杯，它的所有设计只为了能更好的喝酒，光滑的，圆满的杯口，金铜色的椭圆形杯肚。

它不精美。不华丽，它只适合大口大口的喝酒，看见它，就会口舌生津，想痛饮一番。

奥洛维斯让自己不要注意酒杯里满满当当的金色龙血，他忽然感觉有点渴，看向沙耶：“这是什么杯子？”

“喝酒的杯子，酒神给我做的。”沙耶身体向前倾，银色长发滑落至身前，手肘放在膝盖处，左手撑着脸，右手柄酒杯往他新孩子的方向推了推。

“您见过酒神？”奥洛维斯说道。

“见过，他经常在诸神宴会上为我倒酒，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沙耶陷入了回忆，暗金色的眼眸有些混浊暗沉：‘我记得那个时候人类城邦还会为他举办酒神节，然后他会酿造出更多的神酒给我们喝。”

“酒神的酒好喝吗？”奥洛维斯说道，

“你想喝吗？”沙耶说完不等奥洛维斯回答，又摇了摇头：“现在不能喝，你要喝我的血。”

兜兜转转，还是要喝，奥洛维斯望着酒杯里，黄金巨龙的血液，闻到了愈发浓郁的芬香，塞缪尔头凑过来，和奥洛一起看着。

“沙耶先生。您的血有什么功效吗？”奥洛维斯问道。

“你希望有什么样的效果？”沙耶说道，语气温和的近乎温柔：“我的孩子。”

“长生不老？”奥洛维斯开玩笑道。

沙耶微笑望着奥洛维斯。

过了两秒后，奥洛维斯轻声道，“这份礼物，您送的有点重啊。”

“可你看起来不是很想要，奥洛维斯。”沙耶说道，他的孩子和其他孩子很不一样。

“一个人类的一生刚刚好。”奥洛维斯说道：“不会很短也不会很长。”

沙耶拿出那本《人类的一生》翻看着。

奥洛维斯感到头疼：“请不要看那本书了，沙耶先生，我觉得我们不适用那本书的教育理念。”

沙耶放下书，“人类的生命对于龙族来说太过短暂了，奥洛维斯，你应该放弃你刚才的那种想法，喝下它吧，至少不用担心亵渎之舌的毒液了，其他的效果，你可以当做一个彩蛋慢慢查找。”

奥洛维斯注视着推到他面前的黄金巨龙血液，不知道是酒杯还是血液的原因，他很渴，也很饿，

但他久久没动。

塞缪尔看着奥洛，皱了皱眉。

“可爱的小异魔，我不想惩罚你，毕竟，你是我的孩子养的。”沙耶说道，塞缪尔看着他，忽然：“奥洛，不喜欢你。”

沙耶表情不变：“没关系。”

奥洛维斯揉了揉自己的脸，“喝完之后，这个酒杯给我吧。”

“当然可以，我的孩子。”沙耶露出一个笑容：“我还送你一份酒神的佳酿，但是注意一下，不要喝醉了。”

沙耶走过来，双手撑住沙发靠背，俯视着奥洛维斯，带着喜悦，期盼。

奥洛维斯把酒杯拿过来，闻了闻，如此近的距离，他闻到的还是深入骨髓的香味和不知从哪里来的极度饥饿，“沙耶先生，您也受到光辉的青睐吗？”他只在尸油特性上遇到这种情况，但巨龙的血液似乎更香，有种一旦吃下去会失控的感觉。

这才是奥洛维斯反感的。

沙耶低笑出声：“奥洛维斯，我从诞生起就是闪耀诸神的存在，虽然没有光辉的权柄，但在光辉照耀之处，也享用他的一部分荣光。”

奥洛维斯奥了一声，喝下去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排斥反应吧，他盯着酒杯里的龙血，喝了一口，没有腥味，但很灼热，像喝了一团火在他全身炸开，冲向他的四肢百骸，消融，重塑

奥洛维斯额头冷汗瞬间就出来了，松开塞缪尔的手，又反被塞缪尔抓住。

奥洛维斯有一阵的耳鸣，忽然感觉触感不对，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把塞缪尔的手捏碎了“离我远点，听话。”他的声音沙哑至极。

塞缪尔将恢复好的手，重新抓住奥洛的手，又紧紧抱着他。

奥洛维斯把那杯金色的血喝下，没过一会，全身的毛孔炸开，顿时成了一个血人，喘气声越来越大，牙齿打颤，浑身颤栗，他轻轻的抱住身上的塞缪尔，低垂着头。

地毯被红色的血液浸湿，沙耶看着蜿蜒到他脚边的鲜血，神色晦暗，他看向不再发出动静的新孩子，把他无力的手拿过来，衣袖卷起，满是干涸的鲜血。

人类的手臂，没有巨龙的鳞片。

血液也是鲜红色，没有一点变色。

沙耶将奥洛维斯潮湿的金发捋到耳侧，没有在他脸上，脖颈容易显化的地方发现鳞片。

他眼眸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还是更加仔细的检查起奥洛维斯的耳侧，仍然没有发现，沙耶的脸有一瞬间扭曲的不成样子。

没关系，没关系，可能是新孩子喝血喝少了，只要再多喂几次，就会显化出新生龙鳞来，然后，然后，变成他真正的孩子

他的孩子，他的孩子

奥洛维斯的头软软的垂了下去，塞缪尔抱住奥洛，冰冷尖锐的拍开沙耶的手。

“不要惹怒我，塞缪尔，尤其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沙耶单手掐住这只异魔的脖颈：“我不想等我的孩子醒过来，只能给你收尸。”

“要听话，我的孩子会高兴。”沙耶语气变得神经质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看见他了吗，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

沙耶使劲晃了晃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血色黄昏幻像。像是一个最深的噩梦拖拽着他往下滑，滑到最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为什么到处都是他孩子的尸骸碎片，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无法留下，身体，灵魂，神格，什么都没有了…

沙耶手上不自觉的使劲，分不清幻像和现实，他要抓住一点东西，他要抓住他孩子的碎片。

塞缪尔死死盯着巨龙，张开嘴巴，就要低头咬手。

一只布满血迹的苍白大手忽然抓住了巨龙的手腕，五指如钳，手背青筋暴起，一点点的迫使沙耶的手离开了塞缪尔的脖颈。

塞缪尔离开转头看着仍然垂着头的奥洛。

沙耶一愣，又清醒过来，他低头看着新孩子的手，仍然是人类的手，拉开他的手之后，又软软的落了下去，彷佛用尽了全力。

细微的骨骼拉伸声传过来，奥洛维斯深深垂下去的头一点点的抬了起来，在潮湿的血丝缕缕的金色长发缝隙中，露出一双冰冷暴戾的慑人金色竖瞳，蕴含着无上的威严和愤怒。

金色的微光缓缓熄灭，犹如深蓝海中的灯塔，隐退到了深处。

狰狞狠厉的气息也逐渐消失。

奥洛维斯将头后仰到沙发靠背上，缓缓闭上又睁开眼睛，深蓝色的眼眸宁静带着锋芒：“沙耶先生，塞缪尔不需要你的任何管教。”

沙耶根本顾不上新孩子算是冒犯的这句话，他低头望着奥洛维斯，哪怕被奥洛维斯嫌弃的伸手推了过去，也不在意，喜悦让他第一次升起了希望的情绪：“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好孩子，好孩子，我的孩子，你拥有了黄金巨龙的黄金瞳，第一次显化就如此成功，你就是我的孩子。”

沙耶抱住新孩子，笑容疯癫：“你会是我的孩子。”

奥洛维斯不想说话，喝了龙血后，他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弱了很多，猛烈的大开大合，像被放大了很多倍。

奥洛维斯抓着塞缪尔的手上楼，他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满意，房子不满意，身上味道不好闻不满意，原本计画被打破不满意，对沙耶的所作所为不满意，他的胸膛深处燃烧着怒火，让他面色冰冷至极，下腭紧绷。

一言不发的洗澡。

“奥洛在生气。”塞缪尔一边刷牙，一边看向拉着浴帘的奥洛。

“我洗澡的时候，你不应该进来的。”奥洛维斯努力压抑着自己突如其来的坏脾气。

“可是我想看着奥洛。”塞缪尔说道。

“我就在这，没有走。”

“哦。”

等奥洛维斯洗完澡，他的怒火终于消了一些，这就是他原本的计画之一，回来洗澡，他躺到床上，看著书，希望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塞缪尔洗完澡，塞缪尔趴在奥洛身上。

“奥洛，人类生命很少？”

奥洛维斯摸着他黑色的长发，嗯了一声。

“少是多少？”

“春天的郁金香花开七十次左右吧。”

“好少。”

“嗯。”

塞缪尔趴在奥洛的胸膛上：“那我也活七十几个郁金花的春天。”

奥洛维斯停下摸塞缪尔的手。

“我想和奥洛在一起。”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