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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租店

第146章 租店
“那二位进来后啊, 姑娘直接挑中了我店那对镶嵌红玛瑙的富贵花开、吉祥如意金手镯,那穿西服的先生也是出手阔绰,相当之干脆地替她付了账, 之后二人便携手而去,也未有多交谈什么。”

虽然表面上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但转过头来,趁着骆明煊和祝韧青坐在桥头小摊吃绿豆汤的工夫, 纪轻舟还是撇下他们二人,独自进了这金银首饰店,找掌柜打听了下解予安和那女学生的情况。

此时瞧着柜台内掌柜克制不住笑意的神情, 纪轻舟便知那什么富贵花开的金镯必然价值昂贵。

“携手而去?你确定看见他们携手了?”他很是友善地翘着唇角问, 笑意却不达眼底。

掌柜听他这么一问,隐隐觉得这客人不像是好奇来买同款的,这似笑非笑的模样, 倒像是来替正房来抓奸的。

于是急忙撇清关系道:“携不携手的我也未看清, 总之是一块走的。”

纪轻舟平心静气地点了下头:“行, 多谢您告知。”

说罢,便转身出了金店, 回到了支在桥口的小摊旁。

接着什么也没说,泰然自若地在骆明煊二人半是好奇半是忧心的注目礼中, 问摊主要了碗绿豆汤, 捧着碗勺坐到两人中间的板凳上一块喝绿豆汤。

“怎么说,那男子真是元哥啊?”骆明煊终是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还能是谁?他那圆润的后脑勺化成灰我都认得。”

纪轻舟嚼了嚼为数不多的几颗绿豆, 语气散漫中透着几分不快地说道。

尽管对于解予安的品行, 他万分放心,也不觉得前两天还抱着他亲得难舍难分的人,转头出个差就会移情别恋, 但听见掌柜所说之言,即便称不上吃醋,心里到底不怎高兴。

还当某人真是一门心思来搞事业的,昨晚下了火车明明都那么累了,明明法公馆就在火车站周边地带,他考虑到解予安住的是校方安排的住处,兴许同军校接待之人的应酬不少,也不便去打扰他。

结果,这小子却背着他同女子逛街买手镯……

“你们小时候,是不是有个认识的邻居姑娘叫什么月的?”

喝了几口绿豆汤解暑降火,纪轻舟状若寻常地转头看着骆明煊问。

“你知道啊!”骆明煊挑起眉眼,微微松了口气,似乎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约莫他也听说过这位老乡在金陵女大念书的事,只是不知该如何跟纪轻舟开口,此刻听他这般坦率地询问了,便口直心快地解释:“苏时月,苏小姐,是元哥小时候的邻居,两家时常会互相串门。

“不过你莫要多虑,我们小时候那会儿,长辈对男女之间管束极严格,也就长辈们都在的时候,几个同龄孩子会一块玩玩捉迷藏,元哥则素来连这种小游戏也鲜少参与,对那姑娘定然是没有什么感情的,顶多路上碰见了,秉着同乡之谊,送个小礼照料一番。”

“路上碰见了,就给人家买两个大金镯子?他是什么散财童子不成?”纪轻舟口吻略带轻嘲地哼笑了声。

“啊?他还给买了金镯子?”

骆明煊诧异反问,困惑地挠了挠后颈,也想不出个缘由来。

心说难不成他元哥在国外这些年真学坏了?娶进家里的好说歹说不肯离,却还想在外边再养一个?

心里冒出这念头,他一时也有些生气,微蹙着眉头看向纪轻舟,提议道:“不若你直接去问问他?要真有这么回事,那你是该好好同他聊聊,这回,我站你这边。”

一旁,祝韧青看着青年眼神中浸润的怫然之色,犹豫着说道:“我仅听闻婚姻嫁娶,男方会送女子金镯以表尊重,但解先生前阵子还在上海,总不能瞒着先生做出这等事,可还有其他可能?”

纪轻舟闻言抬起眼睫瞧了他一眼,继而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提了,时间有限,先干正事吧。”

说罢,他就仰头喝完绿豆汤,起身将碗勺还给了摊主。

说到底,他对解予安还是较为放心的。

况且,这会儿即便要他去找对方问话也不知该去何处寻找,就先撇开这些不必要的情绪,办正事要紧。

·

桥口这家店面,纪轻舟方才进去时,已大致地看过内部的环境。

铺子不大,约莫二十几个平方,白漆的墙面,乌黑油亮的天花板与木地板,保养得还算整洁干净。

店铺除了前门橱窗,侧面亦有一扇老式的木格长窗,阳光一照,室内通透明亮,采光相当不错。

铺子最里侧以墙面所隔的是木板楼梯,楼梯口旁开了扇后门,听杂货铺的老板所言,那后门通向巷子内的小茅房。

这店里的环境相比起在上海的时装屋,自然是没有那么时髦花俏的,但也算是清新雅致,届时稍加改装,好好装饰布置一番,也别有一番新旧融合的风味。

至于客流,纪轻舟单从坐在桥口喝绿豆汤等候的那半个钟头所看,光是上午时光,这儿的人流就不在少数。

这一片不仅住户颇多,商贾更是密集,布匹药材、餐馆糖食、地方特产、舶来杂货等,都聚集于此,因此民众休闲娱乐购物也都乐意到这来,正如骆明煊所介绍那番,是城内最为热闹繁华之地带。

总而言之,就铺子的地段环境而言,的确是开分店相当不错的选择。

那么接下来就看房租了。

这商铺的房东就住在附近的郭家巷里。

骆明煊因为和房东打过交道,便让他们在桥口摊位上稍等一阵,独自去巷子里跑了趟,将房东找了过来。

这房东郭老爷也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富商,家中经营的是染料生意。

郭老爷来时,身旁还带着个身穿长衫、手提算盘的账房先生,约莫是听骆明煊的意思,觉得他们大概率会租下这房子,就准备过来直接签合同了。

他穿着身深灰色的绸子长袍,戴着顶黑缎小帽,手里拿着根手杖,做乡绅打扮。

瞧见等候在商铺门口的纪轻舟和祝韧青时,郭老爷显然也稍有吃惊,没想到来租自己铺子的皆为这样斯文俊秀的年轻人。

虽说骆少爷也穿着身时髦的西服,样貌五官可称得上俊爽二字,但他那嬉皮笑脸的神色,总给人一种生意人的油滑之感。

而眼前这两人却全然不像是生意场上混的,倒像是留洋归来的读书人。

“听骆少所言,纪先生年纪轻轻已创了番事业,开了家服装公司?人不可貌相啊。”

通过对两人言行举止的观察,郭老爷判断出那穿着件浅蓝色衬衣的青年是这二人中的主心骨,便上前礼貌客套了几句。

稍后,他又带着三人进商铺,楼上楼下、屋里屋外地仔细参观介绍了一番。

“这二楼嘛,眼下是给店主做起居所用,采光与通风一般,你们倘若有别的需求,稍微改动一番也可以。”

走下楼梯,回到一楼铺子时,郭老爷简言说明道,“至于房租,还是之前同骆先生所说的那般,月租十六元,五年起租,不还价。”

“多少?”纪轻舟眨了下眼,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这城内最为繁华的路段,附近便是夫子庙与贡院街,两层的洋风商铺,只十六元的月租?

甚至不比他当初在静安寺路租的那小铺子贵多少。

尽管已经在旅馆房费与早餐费中,感受过此地的低廉物价,听闻这房租价格时,他仍不免有些诧异。

房东郭老爷还当他是嫌贵,语气诚恳说道:“您几位既是上海过来的,当也知道我这租金已相当便宜,倘若您觉得五年的租金一次无法拿出那么多,我也可令您分几次支付。”

骆明煊闻言偏转过身,冲纪轻舟挤眉弄眼地使了个眼神,又朝房东和善笑了笑道:“您且稍等,这五年的房租不是小数目,容我们兄弟二人商量商量。”

“好,你们商量。”郭老爷不嫌磨蹭地应道。

房东在此,两人也不方便直接去外面谈,就对视一眼,走到了一旁角落里。

骆明煊凑近纪轻舟压低嗓音道:“他这房租呢,算是此地稍贵的,五年的租金近千元呐,再加个几百,我估计都能把旁边那老铺子直接买下了!你要是觉得贵,我们可以再讲讲价。”

“可他不是说不还价吗?”

“他说归说,也还是有商量余地的嘛。”

纪轻舟自然知晓他的意思,但要他讲价又有些嫌麻烦:“其实这租金也还成吧,我那时装店的租金一年便要千元了。”

“这怎好相比?你那可是在英租界最繁华的地方,那路上每日要经过多少钱包鼓鼓的名流显贵?这边呢,客流虽多,消费却非一个层次的,不过我们图的也就是他人多,容易打出名声来,不是吗?”

纪轻舟思忖着,点了点头。

这回毕竟是开分店,当初他便同骆明煊讲好,分店这块两人投资,他负责供货和提供销售指导,骆明煊负责招人培训和管理经营。

既然是两个人的生意,便不能全由着他性子来,能节省自然要节省一些。

想到这,他就朝对方道:“那你讲讲价?”

骆明煊冲他挑眉扯了扯嘴角,表示包在自己身上。

继而一转过身来,就耷拉着眉眼摆出了一副为难的神色,朝房东叹了口气道:

“郭老爷,您这一租五年的,可真叫我们为难。如今这世道,您也知道,对吧?万一这店还没开两年,就出个什么事,那岂不是血本无归?

“但您这商铺我们是很中意的,我们两兄弟也是诚心想要好好做生意,您看这房租能否再便宜些?”

郭老爷见他们到角落里叽叽咕咕的,就猜到他们要还价,听他这么说也丝毫不觉意外。

考虑一阵,勉强道:“诶,这样吧,我早年与你们骆家做过几年的生意,同你爹也算是老相识了。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就给你优惠些,十五块半,不可再降了。”

骆明煊一听便展露了笑颜:“诶呀,郭老爷真是大气,太照顾小辈了,今日起您便是我叔了!”

便宜半块钱,五年加起来也就是便宜了三十元,相当于减了两月的房租,到底还是优惠了不少的。

“那郭叔,咱们这就签合同?”骆明煊笑容满面地说着,又一派得意地朝纪轻舟扬了下眉角。

这小子,可算被他装到了……

纪轻舟失笑地微微摇了摇头,深觉自己确实不大适合谈生意,换成是他,方才房东一报价,他就已经在合同上签字了。

“签吧签吧。”郭老爷显然也不想再为这几块钱多费时间,手杖点了点地板,冲身后的账房先生道:“拿纸笔来。”

·

签完合同后,便要支付房租。

纪轻舟的钱多数都在银行里,骆明煊便道先由他支付这房租,他在附近的钱庄便可取到钱,只是这大数量的金额,今日去支取了,要明日才能拿到。

不过他本就是要在南京待上一阵子的,即便此次过来,未租下房子,也打算再熟悉熟悉市场,看看别的铺子。

而此番既然租下了,他便依照计划,预备着等前一任店主收拾搬走,就尽快开始装修布置开新店了。

至于纪轻舟,却没有办法在南京多停留,此次能抽出三天时间来这一趟已经是极限。

于是当天签完合同,吃过午饭后,三人一道在附近逛了逛,约莫下午两点,他便带着祝韧青提着行李,坐上了市内小火车,前往位于下关的法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