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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桑桑难堪到拒绝回答

第二百章 桑桑难堪到拒绝回答
林时桑听罢,突然觉得师尊现在好温柔,也好知情识趣,通情达理。
明明就差临门一脚了,竟然这都能忍住,可见现在的师尊,当真是今非昔比了。
林时桑忍不住由衷地感慨:“师尊,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啊。想不到只是短短几日没有神交,师尊的忍耐力就有了很明显的提升。”
“果然——”他一拍掌,得出了一个结论,“不逼自己一把的话,那么就永远都不知道忍耐的底线在哪里。”
白秋意微微一笑,神情显得无比莫测高深,还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极了,师尊现在已经沦落至此,按理说,也算是罪有应得,死后不论身前事,也再无旁的事可令师尊担忧,自然事事以你为重了。”
“那么,既然现在不神交了,师尊就把我抱起来吧?”
林时桑坐得很稳,一动都不敢乱动,毕竟两把剑并在一起,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生怕自己一着不慎,就会被剑柄捅出个好歹了。不管怎么说,他年纪轻轻的,还花容月貌,正值青春,还想着多玩几年。
哪知白秋意却摇了摇头道:“你好生坐着便是了,什么都无须你做。”顿了顿,他的笑容就更加晦涩难懂,也莫测高深的,“怎么了?坐着也不舒服么?”
林时桑稍微估摸出点意思来,既羞耻得面红耳赤,又觉得隐隐有些兴奋,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这样坐着,哪里就舒服了?”
“不舒服,那你怎么起来了?”
白秋意低眸,灼灼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林时桑的身上,在他这种毫不掩饰的目光注视之下,肉眼可见的,小徒儿更加兴奋了,高昂起来头,好像蓄势待发的长弓,已经箭在弦上了。
“不许看!!!”
林时桑又羞又恼,索性抬手要去解开绑住腿的束带,哪知白秋意动作更快,几乎只是随手一抓,就把他两只手一起抓住了。
就跟逮兔子一样,非常轻松地抓在了手里,然后又不顾林时桑羞愤难当的抗拒,直接扯下他绑头发的发带,把一双腕子绑得很紧。
如此一来,林时桑就彻底没办法动弹了——他也不敢再乱动了,只要他一乱动,就感觉肚子里有东西在狠狠搅动。
藤椅又光又滑,坐在上面还微微有些凉意,尤其他此刻衣衫不整,几乎是光着腿坐在藤椅上的。
两条细长笔直的腿,下意识并拢起来,还绞紧了,好像这样一来,就能掩耳盗铃一般,不让师尊发现他的窘迫了。
可偏偏,林时桑越是这样遮遮掩掩,他的那玩意儿就兴奋得越是厉害,好像搁浅的鱼一样,不一会儿就咕嘟咕噜吐起来泡泡。
他羞耻得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活埋一埋,把头一偏,眼睛一闭,假装不知道自己跟发|春的猫儿一样。
白秋意哪里会放过他,还笑着从旁戏谑道:“小桑桑,你在羞什么羞?和师尊,和夫君在一起寻欢作乐,也值得你羞一羞?”
“我才没羞!!!”
林时桑恼恨地牙齿咬得咯噔作响,暗道,自己是看错白秋意,这老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行事恶劣,他还当老东西是有出息了,会忍了。
谁曾想居然是变本加厉,把连续三次被中途打断的怒火,直接报复在了可怜的林时桑身上了。
林时桑冤枉极了,这又不是他的错,被中途打断施法,他也很难受的!!!
“没羞?你确定么?”白秋意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根细长细长的箭,一端还钳着雪白的羽毛,另一端的箭头,被他随手掰了下来。
在自己的掌心试了很多次,确定完全没有任何倒刺和锋利的棱角之后,白秋意才用羽毛的那一端,轻轻往林时桑的脸上一拂。
林时桑下意识“呃”了一声,很显然是被这种新奇又刺激的玩法吓了一跳,只觉得那羽毛划过皮肤时,又痒又软,他忍不住昂起了头,羽毛就顺着他的下巴,划过了他的颈窝。
还刻意在他的喉结周围,打着圈的绕,痒得要命,林时桑又发出了几声古怪腔调,喉结上下滚动起来,吞咽起了口水。
手指也渐渐蜷缩起来,攥成了拳头。
“别紧张,师尊不会伤害你,只不过,是想帮你堵上。”
白秋意轻声安抚,那羽毛又划过了锁骨,胸口,渐渐是小腹,最后落在了会要林时桑小命的地方。
林时桑几乎是要哭出来了,突然意识到师尊可能憋太久了,要玩一把大的。
他赶紧认输地摇头道:“师尊,师尊,别,没尝试过的事情,就不要乱来了,师尊是鬼,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就是因为没尝试过,所以才更应该尝试,不要给活着的自己留有遗憾,就譬如师尊,现在死了,就很后悔生前没有——”白秋意贴近林时桑的耳畔,咬着他的耳垂厮磨,一字一顿地,说了好些个难以启齿,不堪入耳的字眼。
然后,林时桑肉眼可见的,浑身剧烈哆嗦了一下。白秋意就趁此机会,一把抓住他,将那根长长的箭羽,直接送了进去。
林时桑又惊又怕,都没有做好准备,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未被师尊触碰过的地方,竟多了一支箭羽。摇摇晃晃的,在藤椅间立了起来。
虽然,他远远不如白秋意的狰狞可怖,但在同龄人当中,绝对也算得上是壮观的。
那支箭羽掐头去尾,据林时桑目测,得有个三十厘米,现如今几乎一半都扎进去了——他一时之间,竟然都忘记了羞耻,也忘记了疼。
不知应该感慨,师尊现在好会玩,还是该感慨,自己果然是不同凡响的,连那么狭小的窄巷,都能被白秋意开发到极致。
总而言之,林时桑羞耻得恨不得自绝身亡才好,浑身的血液都再次沸腾起来。
“好了,别乱动,师尊出去端些你喜欢吃的菜,你就在这里稍作休息便是了。”
白秋意微微一笑,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临走之前,甚至还随手拨动了一下箭羽,然后就看见箭羽和小桑桑,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剧烈晃动。
好像是风中飘荡的旗帜,一前一后,摇摇摆摆的。林时桑“啊”了一声,惊悚又羞愤地骂他:“白秋意!你过分了啊!!”
“快放开我!”他更加羞耻,眼睛被晃得生疼,开始挣扎起来,“不要这样!我……我……我服了!我服了,还不行吗?师尊,我真的服了!不可以这样,师尊!”
然而,白秋意却笑着告诉他:“既然都不神交了,那么,也就不担心被外界的声音打扰,师尊一会儿就把结界收回来,你只管叫嚷得再大声一些,最好把你那三个师兄弟都喊过来,好让他们瞧瞧,小师娘现在多么厉害,居然能生吞箭羽……”
他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林时桑的脸,将他脸上的羞耻和难堪,以及几分隐晦的兴奋,尽收眼底。
林时桑咬着牙骂他:“无耻!”
白秋意:“不许没有规矩,我到底是你的师尊。”他抬手欲敲林时桑的额头,试图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林时桑也立马眯起了眼睛,可那手只是轻轻贴在了他的额上。
“但是,我又是你的夫君,所以,允许你在我面前没有规矩。”
林时桑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好在白秋意没一会儿又回来了,端了一托盘的饭菜,林时桑现在羞耻到无地自容,哪里吃得下去饭。
白秋意还偏偏耐心至极,一口一口喂给他吃,还喂他吃一口,就轻轻拨一下箭羽,看着箭羽和林时桑的那玩意儿,跟长在一起似的,左右摆动,或者是前后摆动。他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还能禁止林时桑自行颅内放烟花。这么玩观赏性也强,最重要的是,林时桑没尝试过这种新奇的玩法,又平添了许多羞耻感。
“师尊,要不然还是直接神交吧?”林时桑实在吃不下去了,他自认为脸皮已经够厚了,老夫老妻也没什么好羞耻的了,哪知今晚竟被师尊狠狠上了一课。
他也是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还可以这么玩。他恨极了箭羽,也恨极了自己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异常兴奋。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你不是说,你没有兴奋么?”白秋意笑意吟吟地盯着他看,不紧不慢地道,“我打算,往后给你专门打造一支长长的银簪,就命名为锁阳簪,你觉得好不好?”
林时桑拒绝回答,他觉得很羞耻。
“对了,桑桑喜欢什么样的花纹?”白秋意又问,“是桃花,梅花,还是海棠花呢?”
林时桑:“这三种花长得不都差不多?雕刻在银簪上,有什么分别。”
白秋意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而且雕花的话,有棱有角的,容易伤着皮|肉,不如镶嵌一颗很大的宝石,这样既美观,又好用。
他又低头亲了林时桑一口,笑着道:“你说得对,就听你的。”
林时桑:“……”他刚刚说什么了?他什么也没说,好不好?!
他现在就想知道,再这么玩下去,他会不会阳寿耗尽,幸好这里是修真界,但凡他不是个修真者,这么玩下去,人不仅会废,可能还会死。

第二百零一章 小师娘该不会有了吧?
等胥风再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把小部分尸体,送到相应的地方之后,又从衙门的停尸房里,收了另一波。
据说是不久之前当地的官府才剿了群山匪,这群人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上面为了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就下令砍头一个不留。
约莫砍了一百来号人的脑袋,砍完后又没个人敢来收尸,所以一群死人尸首分离,被仵作还有衙差赶着板车,一股脑地塞进了停尸房。
又因为这群山匪身前穷凶极恶,十恶不赦,每个人手里都多少沾了几条人命,所以死后也怨气冲天的,摆放在停尸房后,还时不时诈尸出来吓唬人。
听说已经吓跑了好几个负责看守停尸房的衙差了。青州这种地方繁华热闹,不适合赶尸匠这种干阴间营生的,好不容易有个赶尸匠过来收尸,衙门恨不得胥风立马把停尸房那群死人,收拾干净了才好。
胥风倒是挺喜欢收一些生前穷凶极恶的恶人,这类人死后,就算诈尸了,也比普通人威力更大,若是打起架来,更是无比凶悍。
所以当场就应了下来,但那些仵作和衙差们很显然被那群死尸吓了个够呛,胥风喊他们帮忙把尸体缝合起来,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搭手。
那一百多具无头尸呢,要是光让胥风一个人干,不知道得忙活几天的。
胥风生怕和大伙分开行动久了,他们光顾着自己玩,回头又把他抛下了。
索性天一亮就跑回了客栈,胥风进客栈时,外面的天色还蒙蒙亮。
客栈里没什么人,只有店小二哈欠连天地擦着桌子。
胥风扯过一张板凳坐下,招呼着店小二过来,让他上点好酒好菜,等饭菜上来了,陆昭明和裴景元正好一前一后下了楼。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人风餐露宿,以天为被地为床惯了的,昨夜冷不丁睡了回客栈的大床房,居然还睡不习惯。
一个比一个脸色差。
胥风招呼两人坐下吃早饭,误以为是二人昨晚被师尊给折腾了,就一边给两人递筷子,一边笑问:“怎么个回事?昨夜我不在,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
陆昭明晃了晃脑袋,眼底一片青灰,鬼知道昨晚是谁,一直在发疯,喊了一晚上“翠翠,没有你,我怎么活啊”,喊了整整一夜不说,二楼最拐角的房间,还一直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吵得人脑仁疼。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修真者,不好对凡人动手,他都想把那个人的嘴巴缝起来。
不过,他也不全然是因为吵闹而睡不着的,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满脑子都是林时桑。
以至于他睁着眼睛,盯着床帐子,盯了整整一夜。
也想了林时桑整整一夜。
彻夜未眠。
裴景元跟他房间相距不远,同样忍受了一夜的吵闹,半梦半醒时,总是会梦见师尊临死前的样子,一夜反反复复地做着噩梦,直至天明。
“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陆昭明接过筷子,随意扫了一眼满桌的菜,然后抬眸冷睨着胥风,“又要我掏钱?”
“怎么可能?虽然我是干赶尸这种阴间营生的,但我也是有正经收入的,昨个才得了一笔丰厚的赏钱,这不,一大早就请你们吃饭,够意思吧?”胥风笑嘻嘻地说,又往楼梯口看了几眼,“小师娘还没起来?”
陆昭明:“他一向很懒散,睡得早,起得晚。”顿了顿,他又自斟自饮起来,慢悠悠地说,“从前在山上,他便是如此,头天晚上喊他翌日早起练剑,他明明答应得好好的,但第二日都日上三竿了,都见不着他的人。他准还在睡,从小就贪睡,还爱偷懒,所以直到现在,他的剑法都不如我。”
胥风嗤笑道:“那可未必,能当上咱们三个的师娘,他定然有非比寻常之处,没准以前都只是故意让着你而已。”
陆昭明喝了几口酒,轻轻合了合眼皮,又慢条斯理地道:“是,他确实有过人之处,而且非常明显,他长得漂亮。从前在山上,如果他惹是生非了,只要不是很大的事,旁人看在他长得漂亮的份上,都会放他一马的。”
一提到以前的事,他又觉得很好笑,正要再低头喝酒,就听见旁边传来了哀怨的声音:“我就只有长得漂亮这一个优点么?”
冷不丁突然从旁冒了出来,吓了陆昭明一跳,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摔倒在地。他忙放下酒杯,惊愕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刚刚啊,听见你说我长得漂亮。”
林时桑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他昨晚和师尊神交了整整一夜,累到不行,原本打算睡一会儿的,但肚子又饿了,索性就把师尊团了团,往伞里一塞,就下楼觅食来了,他一屁股坐在了陆昭明和胥风中间。
二话不说就抓起一双筷子,夹盘子里的凉拌黄瓜吃,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问:“看来你送尸还挺顺利的,本来我还想着,来青州玩,我们三个都不熟悉,你又不在,都没人给我们介绍当地好玩的去处了。”
胥风笑道:“我一猜小师娘就想我了,所以送完尸体之后,连夜就赶回来了。我回来时打听了一番,说三日后附近山上会举办个庙会,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顿了顿,他又含蓄地笑了笑:“但在庙会之前呢,我们也不能干在客栈里睡觉,小师娘说对不对?”
林时桑点了点头,又抓了个包子吃,道:“你有什么好的提议,说来听听?”
“反正我们也闲来无事,就是在青州待上个月余也无妨,出来玩总得花钱吧?陆师弟即便不说,我也猜得到他囊中羞涩,我就给大家找了个来钱快的营生,工作性质很灵活,内容很简单,做起来容易,是个人都能干的活儿。”
胥风这么一说,林时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很不好的念头来,满脸诧异,又谨慎地问:“你该不会是想让大师兄和陆师弟,跟你一起出卖美色,在当地的花楼里挂个牌吧?”
此话一出,陆昭明当场喷酒,气势汹汹地拍桌:“我岂能做出那种事?!胥风,你想死吗?!”
裴景元也有被吓到,正色道:“纵然再是缺钱,也不可如此胡闹。”
胥风直喊冤枉,忙道:“你们怎么这般想我?我能是那种人吗?”
林时桑点头:“很像。”
陆昭明冷笑:“难道你不是吗?”
裴景元摇了摇头:“不许胡来。”
胥风委屈地直喊冤枉:“天地良心啊,我要是真想干那种营生,我还至于成天到晚与尸为伍吗?就我这么年轻,俊美,身段也不错吧,我随便去哪个花楼待一晚上,不说多,一夜十万两真金白银,肯定能挣来罢?”
陆昭明笑意更冷:“看来你还真干过这种事,那一晚上得陪多少人,才挣得来十万两真金白银?”
胥风:“我现在就杀了你,你信不信?”
“不信。”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别当真嘛。”林时桑赶紧劝架,又问胥风,“说罢,你揽下了什么活儿?”
胥风这才解释道:“正所谓家有家法,行有行规,干我这行的,讲究三赶,三不赶,其中三赶分为被砍头的,受绞刑的,以及立枷而死的,这三种人是受刑而死,死后身体还积郁着怨气,我便能设法将他们的魂魄召回,以符咒封回体内,再用摄魂铃赶尸。”
“昨个我去还尸的时候,遇见衙门里的衙差,那些人告诉我,停尸房里正停着一百多具被砍头的尸首,让我负责把尸体处理了,事成之后给一百两银子。”
“有了这一百两银子,别说三日后去逛庙会了,还能吃吃喝喝玩一路。怎么样?心不心动?”
陆昭明:“说但是吧。”
“好,但是呢,现在那群尸体都尸首分离了,得用针线缝合起来,可又由于那些尸体不是很老实,仵作和衙差都不敢碰,我一个人要忙,估计得忙几天几夜,要是有谁愿意帮我就好了。”
胥风微微一笑:“小师娘,你最好了,再说了,我那么努力挣钱,还不是为了咱这个家吗?又不能偷,不能抢,只能靠双手勤劳致富。”
林时桑觉得有点子道理,不过,让他去缝合尸体,他不太行,所以就转头看了看大师兄。
裴景元点头:“都是为了这个家。”
然后,林时桑又转头望向陆师弟。
陆昭明脸色难看:“我也全都是为了这个家。”
四人商量好后,就继续吃饭了,吃完饭后,胥风就领着他们去停尸房,路过街头时,还给林时桑买了些蜜饯,还有点心吃。
说是小师娘坐在那里看着就行了,饿了就吃些点心,陆昭明听到,就冷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能对着一屋子的死尸,还能吃得下饭?到时候针线在骨头皮肉里穿梭,又是血又是骨头渣,看着不恶心么?”
林时桑本来觉得自己是能吃得下的,可听见他这么一描述,居然当场忍不住就反胃起来,捂着喉咙呕了几下,但什么也没吐出来。
不过饶是如此,还是吓了胥风一跳,忙从旁问:“小师娘,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第二百零二章 尊重每一个人的爱好
林时桑差点一口气没能提上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陆师弟从旁疑惑地问:“有什么了?”
陆师弟又抬头看了看林时桑发白的脸色,忍不住蹙着眉头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吐了?是不是方才吃太多了?”
裴景元道:“你若是身体不舒服,那就回客栈休息便是,由我和陆师弟帮忙就足够了。”
哪知胥风却道:“不行,万一小师娘出了什么事,我们又刚好不在身边保护他,那怎么办?师尊现如今沦落至此,白天无法跟正常人一样,在太阳底下行走。总不能凡事都指望师尊罢。”
陆昭明难得觉得胥风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万一林时桑抛下他们三个,带着师尊远走高飞了,那怎么办。
他觉得林时桑是完全能干得出这种事情来的,以师尊对林时桑现如今的偏宠程度,定然会帮着他隐瞒行踪。
届时天涯海角,上天入地,终究何处寻觅师尊的踪迹?
如此,饶是林时桑并不是很想一同前往停尸房,还是不得不陪同前往。
到那才知道,衙差口中说的停尸房,其实就是一间破瓦房,比此前几日在深山老林中遇见的死尸客栈,还要破烂十倍不止。
而且空间还十分狭小,只有几具陈旧破烂的棺椁而已,一百多号死尸,横七竖八地堆积在停尸房里,也幸好如今天气寒冷,要是在炎炎夏日,用不了三天就腐烂得臭不可闻了。
可能是为了镇压这些穷凶极恶的山匪亡魂,停尸房的破烂门框,还有窗杦上零星贴了几张皱皱巴巴的黄符。
林时桑走过去随手揭下一张,瞥了几眼,然后就蹙着眉道:“这符咒是用脚画的么,还不如我画的好呢。”
“所以,这些符咒对死尸无用,那些衙差和仵作都跟我说了,这群死人生前都是山匪,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手上都多少沾了几条人命。生前为非作恶,死后也胡作非为,已经连续吓跑了好几个看守停尸房的人。这不就找上了我。”
胥风一边说,一边很费力地从横七竖八的尸堆里,拽出一个长发覆脸,血迹斑斑的脑袋来。
他就是干这种营生的,胆子大到离谱,也不觉得很脏很恶心,甚至提溜着头发,把血淋淋的一颗脑袋当拨浪鼓似的,在手里甩着玩。
然而,胥风多少是有点贱兮兮的,明明知道陆师弟嫌脏,还一个劲儿把血珠子往陆师弟身上乱甩。
陆昭明抬袖掩面,连连躲闪,可还是会不小心被溅上几滴血,他嫌弃极了,觉得很恶心,调头就想走,可又想起不好把大师兄和林时桑留在这里,就只能顿足,冷着脸骂道:“胥风,我杀了你,你信不信?”
胥风撇了撇嘴,然后很委屈地跟林时桑道:“小师娘,你看陆三,动不动就威胁我,说要杀了我,他好凶的,回头你告诉师尊一声,让师尊打断他另外一条腿,行不行?”
林时桑眨了眨眼睛,还未来得及多言,大师兄便道:“好了,都别闹了,早些做完,早些回去,哪有那么多废话?”
他其实也挺嫌弃赶尸匠这种营生的,看着满地成山的尸骨,眉头都狠狠蹙紧了。整个停尸房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而且,尸首分离后,尸体和脑袋都不知道谁对应着谁,缝合之前还得找,就很麻烦。
裴景元问:“可有什么法子,能立即分辨谁,哪具尸体对应哪颗头颅?”
胥风笑道:“大师兄,你这可就问到点子上来了,让你们看看,赶尸探花的本事。”
说着,就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抓了一大把纸钱,先是往半空中一撒,纸钱就跟雪片一样的,洋洋洒洒地飞舞起来。
胥风紧接着又取出摄魂铃,咬破手指涂抹在铃铛上,手腕一震,就发出沉闷的铃声,分明声音不大,却又极具有穿透力。
林时桑一时间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耳膜要穿孔了,赶紧两手捂住耳朵,就看见原本堆积成山的尸体,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由于这停尸房确实不甚宽敞,这一百多具尸体要是都站起来了,都得直接排到停尸房外面,也不知道是这里的鬼气太盛,还是深秋的天气就是这么反复无常,原本外头还阳光明媚的,此刻竟乌云密布,闷雷翻滚,很快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狂风吹得窗杦哐当哐当乱响,破烂的停尸房应该许久没人过来修缮,房顶的瓦块和底下压着的茅草不堪重负,竟然塌了一片,雨水顺着窟窿砸落进来。
胥风不好一下子让所有死尸都起来,所以只能二十具,二十具的分批次了。摇晃着摄魂铃,驱动尸体翻找出自己的脑袋,然后抱着脑袋排队站好。
场面相当骇人。林时桑不禁感慨,自己现在的胆量越来越大了,要是以前看见这种场面,他还会吓得腿软,现在都麻木了。
不仅毫无畏惧,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拿蜜饯出来吃。
还好心好意问陆师弟要不要吃一颗,林时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可以分给陆师弟三颗蜜饯吃,就三颗,不能再多了。
陆师弟可能不爱吃蜜饯,脸色相当难看地摇了摇头,紧咬着牙,拒绝了林时桑之后,他又偏头低声道:“大师兄,我就说老四邪门,他打小修炼的路子就不正,本以为咱们的师尊能够教化他,引他入正道,结果老四不争气,年纪小小就被逐出师门了。这些年在外面都靠赶尸当营生,当年那么小一个孩子,学什么不好,居然学这些。”
裴景元也是很震惊的,但他终究还是有些怜悯这个师弟的,觉得他年纪小小的,就一个人在外四处漂泊,肯定是实在迫不得已,才干了赶尸的营生。
要不然正经人谁干这个。
林时桑听见此话,眨了眨眼睛,心说,常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咱们的师尊自己的身子就不正,还怎么引徒弟入正道啊。
这不纯属瞎扯嘛。
再说了,他是半点没看出来,胥风是迫不得已,相反,胥风在御尸控尸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神情很轻松自在。
可见,胥风是真的很喜欢与尸打交道。
林时桑忍不住为胥风说了句好话:“那个,嗯……我们应该尊重每一个人的兴趣爱好,对吧?”
陆昭明点头:“你说得对,但老四太不像话了。”
裴景元道:“我现在完全能理解,四师弟为何给自己改名叫胥风了,他真的有点疯。”
然而,胥风已经从包袱里取出了长针,还有一捆鱼线,满脸笑意地冲他们挥手,道:“来啊,来啊,我教你们怎么缝合尸体,尽量缝合得好看一点啊,虽然这些都是穷凶极恶的山匪,但人死仇怨散,我们得干一行,爱一行,敬一行。”
林时桑又塞了颗蜜饯放嘴里,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吃成了小仓鼠,外头狂风骤雨,雷电交加,停尸房里光线也分外昏沉。
他就看见胥风笑得特别诡异骇人,脸上阴气森森的,就没由来得打了个冷颤。林时桑突然发现,胥风和师尊笑起来有点相像,心说,他如果和师尊真的有孩子了,没准长大后就长胥风这个样。
陆昭明取了几张明火符,走到角落里,将墙面挂的蜡烛点燃,之后才走到了胥风面前,伸手接过一根长针,上面还拖着长长的白色鱼线。
胥风席地而坐,正要给大家展示一下,赶尸探花高超的缝合尸体技巧,哪知方才还很安分守己的尸群,立马躁动起来。
一缕一缕的鬼魂,从尸体中漂浮出来,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看样子是很不满意被人打搅,正张牙舞爪地要往几人身上猛扑。
可这些鬼魂还不知道,在场四人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陆昭明很嫌恶,随手一拍,就把一个张着血喷大口的恶鬼,重重拍回了身体里。
而后一张黄符,将之封印住。
胥风压根就不把这些恶鬼放在眼里,穿针引线起来那叫一个行云流水,甚至还言语威胁:“我脾气不好哦,谁要是不长眼地招惹了我,我就把谁的脑袋直接缝到屁股上,然后挂在城门口暴晒个三天三夜。”
一个很不幸,落在大师兄手里的恶鬼,被大师兄直接用手团成了一个小球,在手里上下掂着玩,还发出了凄厉又委屈的抗议。
“凭什么大家都是鬼,还要搞区别对待?你们明明都养鬼,怎么还要这么残忍对待其他鬼?”
林时桑愣了愣,心道,该不会指的是白秋意吧?
笑死,白秋意可不是普通的鬼啊,活着的时候,没人打得过他,现在就算死了,还是没人打得过他。
话音未落,那原本挂在林时桑腰间的黑伞,就自动飞到了半空中,还徐徐张开了,白秋意一袭黑衣才刚现身,原本还疯狂叫嚣的众多恶鬼,立马战战兢兢地往回蜷缩。
白秋意随意环顾了一番四周,然后蹙眉道:“来这种地方作甚?本座还没有虚弱到,需要吞噬恶鬼的地步。”
众恶鬼:妈呀!鬼吃鬼了!

第二百零三章 师娘一向最喜欢我
林时桑当场惊得连蜜饯都吃不下去了,吞咽了一下口水,他的脸色诡异,忍不住从旁询问:“那么也就是说,如果师尊实在鬼体虚弱,也可以靠吞噬恶鬼,来修复自身?”
白秋意点了点头:“不错。”
林时桑当场倒抽一口冷气,而同样被白秋意吓到的,还有那群恶鬼。
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再动手了,原本还凶神恶煞,张牙舞爪的恶鬼,此刻见了白秋意,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纷纷逃窜起来。
但这停尸房本来就不大,外头电闪雷鸣,狂风骤雨的,恶鬼们也无处藏身。
只能各自回到自己已死的肉身之中,胥风出于安全考虑,就偏头同陆师弟道:“这群死鬼看样子不老实,你帮我用黄符压一压,防止他们捣乱。”
陆昭明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黄符,挨个尸体贴一张,将鬼魂尽数压制在已死的残骸中。
一边贴黄符,还一边状若无意地往白秋意身旁挨。
陆昭明小心翼翼,又非常谨慎地开口:“师尊,您怎么白天也出来了?这不是还没到晚上么?如此贸然出来,是否对师尊不利?”
白秋意神色冷漠,抬手指了指外面黑黝黝的天,语气淡淡地道:“现在同黑夜又有什么分别。”
陆昭明顿时哑口无言,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跟师尊说,但真跟师尊面对面了,反而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踌躇了许久,他才终于又鼓起勇气,开口道:“师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您永远都是我的师尊!”
白秋意瞥了他一眼,然后依旧神情冷漠,不过他倒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好似根本就不在乎,陆昭明到底还肯不肯认回他这个师尊,态度可谓是相当冷漠了。
话也少得可怜。
陆昭明却已经十分满足了,听见师尊的回应后,甚至欣喜到了热泪盈眶的地步,连语气听起来都略微有些哽咽了:“我就知道,师尊的心里终究还是有弟子们的,否则也不会允许我们几人寸步不移地跟随师尊左右了。”
白秋意听见此话,眉头微微一蹙,觉得还是有必要开口澄清一二。
首先,他的心很小,从始至终都没把座下几个徒弟放在心里,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会。
他只爱林时桑一个人。
其次,他其实比任何人都厌恶三个狗皮膏药,寸步不移地从旁跟随。
倘若不是林时桑强烈要求带上他们三个,那么,白秋意根本不会再现身与他们师徒相见。
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小桑果开心而已。
只要小桑果乐意,那么白秋意就是当场杀了这三个徒弟,给小桑果助助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时桑一看白秋意的神情,立马就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为了不让可怜的陆师弟,再次受到惨绝人寰的打击,他赶紧开口道:“那是,那是,不管怎么说,师尊一个人把我们四个徒弟拉扯长大,倘若师尊真的不爱我们,当初又何必收我们为徒?难道他闲得慌吗?”
白秋意心道,还得是桑桑,实在是太了解他了,当初他就是因为一个人穷极无聊,闲得慌,才养了四只小团子。
兴致来了呢,就随意逗一逗,跟逗狗的区别不大。
若是没了兴致呢,就随手丢到一旁不管不问,对外就说自己旧疾发作,身体不适,或者是闭关修炼,反正有扯不完的理由。
随意就把徒弟们推给掌门师兄管教。他自己亲自教学的次数,少之又少。
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没什么师徒之情的。
不过,既然小桑果都如此说了,白秋意觉得,那就姑且当他心里是疼爱几个徒弟的吧。
只要小桑果开心就好,其他事情都无关紧要了。
白秋意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嗯,你师娘说得对。”
然后,他随意左右环顾一圈,又问,“这是……要做什么?”
一提到这个,胥风立马来了精神,赶紧跳起来给师尊解释,那说得叫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提到尸体,他的两只眼睛都要放光了,在昏暗阴森的停尸房,显得异常明亮。
说到最后,他好像求主人夸夸的小狗,满脸期待地凝望着白秋意,一副乖巧至极的样子。
林时桑毫不怀疑,如果胥风长了尾巴的话,此刻一定在师尊面前摇成了螺旋桨。然而,在面对胥风这么充满真挚动人,敬仰孺慕的眼神中,白秋意表现得依旧冷漠,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似乎觉得这事不值得他开口评价。
胥风依旧不死心,搓着手,往前走了几步,面露羞赧地笑道:“师尊,徒儿一直以来都有听您的话,您当年让徒儿滚远一些,不许再出现在师尊面前,徒儿也谨遵师命了,滚得远远的,一直待师尊死后,才敢与师尊一见。”
“虽然徒儿很早之前,就被师尊逐出师门了,没学得师尊什么本事,但师尊您瞧,徒儿现如今在赶尸业界中,徒儿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人送外号赶尸探花,也不算在外丢了师尊的脸面。”
陆昭明冷笑:“真是好不害臊,当着师尊的面,就如此夸赞自己,赶尸何时算得上是好营生了?同那些邪修又有什么区别?”
话一出口,他似乎猛然意识到,师尊也不是什么好人,邪修只是修的路子邪,而师尊是整个人就不正,天生魔种不比世间所有邪修加起来,更加阴邪?
“师尊,徒儿失言了!”陆昭明赶紧抱拳致歉。
白秋意倒也不怪他,只是告诉他们,自己此生应当都与正道无缘了,将来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若是他们当中有谁想要离开,就尽快离开便是了,他会顾念着往日的师徒之情,放他们一条生路,往后再无任何瓜葛。
哪知三个徒弟听罢,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师尊半步,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师尊的手里。
林时桑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心说,白秋意身上到底有什么人格魅力,居然能让三个徒弟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就算是白秋意自己生的孩子,也未必有他们三个这么真挚热忱,为师尊生,为师尊死吧?
不管怎么说,白秋意出来后,三个师兄弟肉眼可见的拘谨规矩了许多,胥风招呼另外两个人帮忙缝合尸体。
嘴唇蠕动了好多次,也愣是没敢开口请林时桑也一同帮忙。
由于外面下雨,除了在停尸房待着,哪里也不能去,林时桑穷极无聊,蜜饯也吃腻了,又不想帮忙缝尸,遂跟白秋意玩起了游戏。
玩三子棋,只要三子能够连成一条线就算赢了,但棋子每次只能走一格,不能斜着走。
至于棋子也是就地取材,停尸房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尸首分离的死尸。
白秋意用脑袋当棋子,林时桑就用身体的躯干当棋子。
还用剑在空地上画了好大一个棋盘,为了增添游戏的有趣性,林时桑提议加点赌注。
白秋意欣然答应了,他想加的赌注,无非就是双修那档子事,譬如,他赢一局,就喂林时桑吃一支毛笔。若是输一局——他根本就不会输,所以,也没有想好输了要怎样。
但由于身旁还有三个徒弟忙忙碌碌,这种赌注也不好直接提出来。
林时桑的想法就单纯许多了,他说:“这样吧,谁输了,就往谁的脸上画个墨团,师尊,怎么样?”
此话一出,胥风手里捏的针,直接扎进了自己的手指上,当即惊愕地抬头望了过去。同样震惊的还有陆昭明和裴景元。
陆昭明甚至不小心,把尸体的手腕都捏碎掉了,更是霍然起身道:“住口!不许对师尊无礼!”
“该住口的人是你,谁允许你对师娘无礼了?”
白秋意眸色一戾,刚要隔空将人打飞出去,林时桑就急忙从中制止,笑道:“好嘛,好嘛,赌注也不一定非得在脸上画黑墨团,我刚刚也是浑说的,不准生气啊,更不准动手!”
他最后一句话是冲着白秋意说的,如果师尊再随便出手打人,林时桑就要发火了。
为人师表的,怎么可以动不动就打孩子呢?太不像话了!
白秋意收回了手,问陆昭明道:“那你说,以什么赌注为好?”
陆昭明稍微想了一下,然后才道:“既然要玩,不如玩个大的,若是师尊赢一局,那么我就挨一棍,要是师娘赢一局,那么……”他的目光往大师兄和胥风身上来回瞥,最后把胥风推出来当冤种,“那么老四就挨一棍。”
胥风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心道,当他傻吗?师尊那么偏爱师娘,怎么可能忍心赢师娘?
这么一来,到时候挨打的,不全是他吗?
“不行,我不服!”胥风赶紧起身道,“陆昭明,你想死吗?你自己想当师尊师娘之间的赌注,干嘛要拉上我?”
陆昭明冷笑:“怎么,你就认定师尊一定会输么?”
胥风张了张嘴,顿时哑口无言。
陆昭明又偏头同林时桑道:“师娘,你一向最喜欢我的,对么?”
竟还是一语双关。

第二百零四章 师尊的真实用意
林时桑“啊”了一声,好半晌儿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让他怎么说呢?
喜欢肯定是喜欢的。
但他对陆师弟的感情,和对大师兄,胥风等人,包括雪琼都是一样的。
不存在“最”,“特别”,“尤其”,“格外”,这种特别强调的字眼。
没有偏宠,林时桑对他们三个都一视同仁。
胥风见状,也突然来了点兴致,心说,既然陆昭明要赌他自己在林时桑眼里,终究重不重要,那他也舍命陪小人好了。
就赌一赌,自己在师尊眼里重不重要,对师尊来讲,到底是输给师娘,哄师娘高兴重要,还是让胥风少受些伤比较重要。
如此一想,胥风就放下了手里的针线,随手拍了拍手上沾的脏,正色道:“难得师尊师娘这么有兴致,那就赌一局,又有何妨?”
“不是,你们确定要以自己为赌注?输了可是要挨棍子的,不久之前,你们才被打断了腿啊,怎么,这才短短几天,就不疼了吗?”
林时桑都懵了,心说,两个师弟的脑子是不是刚出生的时候,被门给夹了啊,都十几岁了,也不是小孩子了,还如此幼稚。
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来验证自己在对方心里究竟重不重要,这很愚蠢,好不好?
不过,该说不说,两个师弟的脑回路和白秋意倒是挺相像的,都喜欢通过伤害自己,来博取别人的垂怜。
可问题是,这招只对真正喜欢他们的人有用啊,换作陌生人,谁会管他们的死活?
陆昭明道:“师娘无须担忧,修真者身体素质异于常人,挨个几棍,不至于伤及性命,只要师尊师娘玩得开心尽兴便好。”
胥风也笑道:“是啊,师娘真是温柔善良好心肠,还知书达理,温良恭俭会疼人,此生能当师尊师娘的徒弟,真是弟子几世修来的福气。”
既然话已至此,两人都很乐意当赌注,那么,林时桑也无话可说,他又补充一句:“只要三子连成一条直线就算赢,不过,其中一个棋子必须在最中间的位置。”
为了能更清晰地看着棋盘,林时桑轻轻一跃,就跳上了一具歪倒在地的棺椁上,抬手指了指最中间的位置。
白秋意点头道:“我会,无须教。”
他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之中,将整个棋盘尽收眼底,一挥衣袖,三颗脑袋,还有三具无头尸,便依次飞到了棋盘之上。他抬手示意林时桑先下。
又侧眸瞥了一眼裴景元。
裴景元会意,也忙放下手里的活,主动凑上前来,给众人当裁判。
林时桑刚要挥袖挪动棋子,胥风又突然道:“师娘,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是最敬重师娘的了。”
陆昭明听罢,也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师娘只管下,输赢皆不重要。”
他已经暗暗想清楚了,如果林时桑赢棋了,那么定然是不忍见他受伤,所以竭尽全力地赢。
若是林时桑输棋了,想来是他棋艺不精,当真下不赢师尊而已,也怪不着林时桑身上。
林时桑本来是没有什么压力的,但被两个师弟,左一句师娘,右一句师娘喊的,压力立马就来了。
他是既不忍心看着陆师弟受伤,也不忍心看着贱兮兮的胥风受伤。
但陆师弟说得对,赢就赢,输就输,各凭本事,输赢不论。所以,林时桑就对白秋意道:“师尊,输赢各凭本事,师尊可不能为了让我开心,就故意让着我。”
白秋意笑着摇头:“不会,但你若是输棋了,回头不要在几个小辈面前哭鼻子。”
“我才不会哭鼻子,倒是师尊啊,要是当着几个徒弟的面,输给了我,回头可不能怀恨在心,秋后算账啊。”
林时桑对什么象棋啊,围棋之类的,确实是一窍不通,但他下三子棋,五子棋,就从来没有输过。
只不过可怜了胥风,一会儿要受伤了。
不过,林时桑也不打算赌太多局就是了。他信心满满,认为自己赢定了。
哪知第一局就输了,他输了。
林时桑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在胥风光明正大的欢呼声中,油然而生一种危机感——他本来以为白秋意从没玩过这种游戏。
没想到白秋意这么厉害,居然第一局就赢了他!
“陆三,陆三,看见没,看见没?咱们师尊赢了,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师尊是最厉害的!哈哈哈哈,你快看,快看啊!”
胥风笑得无比嚣张,扯着陆昭明的衣袖,让他赶紧看棋盘,还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拍打着陆昭明的胳膊。
“不过没关系,一会儿我出去折根细点的棍子,保管棍子折了,你的腿骨都不会折,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陆昭明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开,冷冷道:“不过才第一局,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得意,我不得意,我只是突然又想到了其他开心的事情,啊,哈哈哈哈……”
很快,笑声戛然而止,白秋意嫌他太吵,直接一张黄符贴他嘴上去了,蹙着眉头,冷淡地开口道:“闭嘴,很吵。”
如此,胥风的嘴终于是闭上了,众人耳边也恢复了清净。
林时桑输了一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第二局就显得有些束手束脚,迟疑了半天都不敢挪棋子了。白秋意也不急,就一直静静地等他,一句话都不曾催促。
饶是他如此谨慎小心了,第二局又输了。
裴景元从胥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了一支毛笔,在一旁的墙面上,又添了一笔。
两条鲜红的笔墨,就跟鲜血似的,映在了粗糙脏乱的墙面上。
林时桑的冷汗都开始冒出来了,下意识攥了攥拳头,心说,该死的白秋意,说不让他,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他啊。
连输两局了,林时桑的自信心大为受挫,要是换作平时,那也就算了,就是玩嘛。
可眼下他们玩游戏,是带了赌注的,陆师弟会不会误会他是故意输的?
林时桑悄悄瞥向了陆昭明,就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甚至还出声安慰道:“无妨,师娘尽管玩就是了,我还不至于柔弱到,挨几棍子就会死的地步。”
别的不说,就冲着陆师弟这句话,林时桑今天就非得赢白秋意几局不可。
接下来又连玩了十局,每一局都是林时桑输,白秋意赢,整整十二局了,林时桑是一次都没赢过。
胥风幸好被黄符贴住了嘴,要不然他只怕要当场笑疯了,裴景元在墙面上,已经写了两个正字,外加两笔了,心里默默为陆师弟捏了把冷汗。
“要不然,还是不玩了吧?”林时桑的自信受挫得很厉害,心里又暗骂白秋意半点都不知道疼老婆,说不让他,还真就毫不留情。
好歹也让他赢几局啊,得会儿胥风一点事都没有,全是陆师弟挨打,这让林时桑的心里,如何能过意得去?
然而,陆昭明依旧神色如常,语气坚定地让他继续玩。林时桑战战兢兢的,又玩了八局,同时又输了八局。
已经连输二十局了,那么也就是二十棍。林时桑忏愧得要命,这回说什么都不玩了,不仅不玩了,他还硬着头皮,试图耍赖,想把这事蒙混过关。
哪知白秋意今天却格外不好说话,对着胥风使了个眼色,胥风就转身出去找棍子了。
林时桑无比后悔,好端端的,他往哪里一歪,乖乖吃蜜饯,吃点心不好吗?
或者跟白秋意头挨着头,找个角落里闲聊,实在不行,就大着胆子神交,作甚要玩三子棋这种无聊的小游戏。
眼瞅着胥风拿了一根细长的竹棍回来,林时桑立马不干了,一下子就从棺椁上跳了下来,大声道:“好了,好了,不就是玩个小游戏?当什么真啊?”
“再说了,是我玩输了,跟陆师弟有什么关系?”即便提出输棋就挨打赌注的人,就是陆师弟自己。
林时桑本来想说“是我玩输的,要打就打我好了”,但他又怕疼,这句话在嘴里转了转,又吞了回去。
胥风其实也不想伤陆师弟,但又不敢违抗师命,其实巴不得师娘出手阻拦,如此一来,他就顺势摆出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
不过,连下二十局,师尊一局没让师娘,这倒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陆昭明摇了摇头:“我早就说了,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不过既然师娘见不得这个,那我就出去好了。”
他对胥风使了个眼色,示意出去打,胥风见状,忍不住暗想,真是个死脑筋,明明只需要师娘撒个娇就能解决的事情,非得真挨二十棍。也不知道图什么的。
林时桑也不知道陆师弟到底图什么的,只是突然间,很心疼受自己连累的陆师弟。
然而,陆昭明却很清楚,师尊的用意。
师尊不过只是想借此来敲打警告他而已,让他不要再对林时桑存有不该存的心思。
否则,即便师尊再偏爱林时桑,哪怕对林时桑说的话,字字句句都肯听,但依旧会毫不留情地杀掉觊觎林时桑的任何人。
哪怕是自己座下的徒儿。

第二百零五章 我就是爱师尊
经这一事闹的,林时桑彻底没了玩闹的心思,不过好在胥风还是下手有分寸的。
打完之后,陆师弟依旧神色如常,活蹦乱跳的,想来伤得也不重,这让林时桑稍微松了口气。
三个人又各自拿起针线缝合尸体去了,一时间外头狂风暴雨,风雨交加,而停尸房一片死寂,只有针线穿透皮|肉的声响。
林时桑穷极无聊,吃了一回亏了,也不敢再和白秋意玩游戏,外头下雨也不能出去乱跑,索性就去翻胥风随身携带的包袱,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结果就翻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什么摄魂铃啊,香烛纸钱,墨斗,朱砂笔,还有铜钱剑之类的,唯一有点好玩的,可能就是那个摄魂铃了。
胥风由得他乱翻乱扒,见他拿摄魂铃玩,也不生气,反而还跟他说,让他小心点玩,别伤到了自己。
林时桑胡乱应了几声,用摄魂铃控尸,然后让他们在空地上翻跟头,或者是对天劈个一字马什么的,玩了一阵,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正要放下摄魂铃,忽听“轰隆”一声。
从尸堆里传来了异常的动静,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诈尸了,就随手摇晃着摄魂铃,想把诈尸的玩意儿给压下来。
哪知又连续听了“砰砰砰”的声响,原本堆积成山的尸体,竟然被很大一股力,直接震飞,紧接着又听见哀怨凄清的女子哭声。
林时桑一下从棺椁上跳了下来,攥着摄魂铃上前一步道:“咦?是我听错了么?”
他上前查探,就见一副棺椁倒着躺在地上,此前没注意到,是因为停尸房空间狭窄,死尸都堆在一起。
那棺椁底下很显然罩着什么东西,砰砰砰的声音就是从底下发出来的。
“应该不是你听错了,因为,我也听见了,有女子在哭。”胥风放下手边的活计,蹙眉上前道,“奇怪,衙差此前跟我说了,这里停放的都是一些山匪的尸体,按理说,不可能有女子的哭声才对。”
林时桑听罢,便道:“当山匪何须分男女?还是先掀开瞧瞧吧。”
“嗯,也好。”胥风点了点头,也不敢劳烦林时桑动手,直接自己上去抬棺,但抬了几下,棺椁竟纹丝不动,他眉头都微微蹙紧了,“奇怪,尸气竟如此浓郁,棺椁被尸气覆盖,竟不好打开了,难不成此人是受了什么委屈,带着恨意而死,遂才在死后,怨气如此深重?”
林时桑眨了眨眼睛,又往后退了退,听见此话,他便道:“要不然,你也退开些,还是让师尊来吧?”
胥风觉得这样也好,他一向是个很听劝的人,闻言就点了点头,才往后退了两步,就从旁一道冷冽凌厉的劲风袭来。
轰隆一声,那被尸气紧紧黏在大地上的棺椁,瞬间就炸成一片残骸,溢散开来的劲气,生生将周围站立的尸群,刮得东倒西歪,满地乱滚。
胥风暗自庆幸,幸好他听劝了,立马就退开了,否则师尊这二话不说,随便一掌,就能将他打得重伤吐血。
待眼前的劲风消散开来时,那原本躲藏在棺椁里的东西,这才露出了原貌。
竟当真是个女子,不,准确来说现在她已经是具女尸了,身上穿着脏污到看不清楚原本颜色的衣裙,四肢格外纤细。
脸被凌乱肮脏的头发覆住,根本瞧不清面容。
但好在头还在,只是脖子上留有很明显的伤痕,看来似乎是绞死的。
应该不是什么山匪,而是一个普通的女死刑犯。
只是不知为何,这女尸竟当场暴躁起来,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才一伸开鬼爪,甚至都没来得及往活人身上扑。
就直接被白秋意出手控制住了,又轰隆一声跌回在地,彻底动弹不得。
“奇怪,按理说不该有受绞刑而死的女囚犯啊,而且,人间官府的刑罚中,几乎不会用绞刑了,真要是犯了大罪,都是秋后问斩。”
胥风捏着下巴沉思,上前几步,半蹲在女尸面前,稍微检查了一下她脖子处的伤痕,然后,目光又渐渐移上了她的腹部。
眉头忽然一蹙,就见那原本平坦的小腹,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了。
他眸色一戾,当即喊了句:“不好,大家快退后,这女尸肚子里竟有个鬼胎!”
此话一出,胥风都顾不得多加解释,一张黄符就贴了上去,然而,那黄符很快就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燃了起来,化作了一缕飞灰。
女尸的肚子,也飞速膨胀起来,竟直接撑破了衣裳,露出了苍白圆润的腹部。
林时桑光是看一眼,都觉得挺个大肚子,肯定非常难受。
也顾不得询问鬼胎是什么东西了,听见此话就往后退了几步,还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耳朵,生怕那雪白的肚子撑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再像个气球一样,嘭的一声,彻底炸开了。
白秋意将林时桑往身后一护,低声道了句,“不怕,有师尊在,脏不到你的眼”,他无须后退,反而上前几步,在胥风欣喜又震惊的目光中,抬手虚虚地往那女尸的腹上一贴,那原本已经膨胀到超过常人生理极限的肚子。
就飞快地缩了回去,还伴随着婴儿吃痛,发出的哭嚎声,但听起来又不太像个孩子,反而像是发了春的流浪猫。
声音无比难听刺耳。
胥风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又取出一支毛笔,在女尸的额头,还有肚子上,飞快画了几笔,那本来还哐哐哐身子乱震的女尸,终于安静下来了。
只不过嘴里还发出呜咽的哭声,听起来凄惨又哀怨。
“胥风,你此前不是自称赶尸探花?怎么,这世间竟还有你压制不住的死尸?而且,还是具女尸,看来,你的道行还是太浅了。”陆昭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奚落胥风的机会。
而胥风同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挖苦他的机会,笑嘻嘻地道:“是啊,得亏我道行浅,要是我道行深,那你现在不得被我二十棍子,当场打死了吗?哪还有机会嘲讽我?”
二人再度剑拔弩张起来,林时桑赶紧从中打起了圆场,还侧眸问道:“对了,鬼胎是什么东西?要是把孩子剖出来了,还能不能活?”
“能不能活,那得看这孩子是何时怀上的。”胥风神色一凛,正色道,“一般来说,鬼胎有两种形成方式,一是,母体生前就怀有胎儿,母体死后,胎儿无法脱离母体自行生存,所以活活溺死在娘胎里。”
“好可怜啊,那不就是一尸两命了吗?”林时桑抿了抿唇,又道,“月份小的话,胎儿也成不了型,想必这胎起码也得有五个月了,眼看着再过几月生下来就能活了,结果……”
他稍微难受了一下,又问,“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也比较常见,一般是人死了之后,有鬼看中了这副躯体,然后就……嗯。”胥风突然有些难以启齿了,脸色也微微红了起来,“就鬼压着死尸行事,干我这行的,把这事叫作鬼奸……我这么说,你们能明白吗?”
陆昭明面色一沉:“你说得太详细了,没人想听这个!”
裴景元也是听得面色通红,神情很不自然地偏过脸去。
林时桑当即目瞪口呆:“竟还有这样的事?”
那鬼奸|尸,都会怀上鬼胎,那么自己还是个大活人呢,死鬼师尊天天缠着他神交,倘若他不是个男儿身,只怕肚子里已经有了鬼胎了吧?
林时桑艰难地咽了咽,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胥风见状,忍不住告诉他:“小师娘,鬼和死尸行事,孕育出的是鬼胎,但鬼和活人行事,那么孕育出的就是……呃。”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师尊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胥风毫不怀疑,他要是再敢继续说下去,一定会当场尸首分离。
一定会的。
毫无疑问。
“不不不,你不用跟我说这个的,我不需要了解这方面的事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不跟鬼……咳咳咳。”
林时桑做贼心虚,赶紧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跟鬼干那事,但他越是着急解释,越是欲盖弥彰,到了最后,他有些自暴自弃,又有些事过无悔的坦然自若。
反正已经当上师娘了,用脚指头想想也该知道,他和白秋意之间根本就不清白!
“是了,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林时桑的脸渐渐发烧,耳根子都烫得要命,但依旧佯装镇定地道,“我就是爱师尊,今生今世,无论师尊是人是鬼,我都会和他在一起。”
此话一出,裴陆胥三人的神色,瞬间变得很精彩,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应该佯装什么都没听见的神情。
白秋意在听见此话后,原本要杀人的目光,瞬间变得柔情似水,他也不避讳还有弟子们在场,飞过去就轻轻吻向了林时桑的额头。

第二百零六章 孩子挺乖的,自己会往外爬
林时桑一阵耳根发热,到底还是有几分腼腆羞涩,当即往后躲了躲,但还是没能躲过去。
被师尊亲上了额头。
不过好在白秋意现在很有分寸,只是蜻蜓点水地印了个吻,而后很快就撤离了。
这让林时桑稍微松了口气,他知道白秋意现在有分寸了,但生怕自己没有分寸,再一个血气翻涌,就抱着师尊回吻。
在场其他三人面面相觑,然后又心照不宣,不约而同地把脸转了过去,假装并没有看见师尊师娘恩爱的画面。
“咳咳咳,不管怎么说,这鬼胎也挺可怜的,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确认一下,这鬼胎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林时桑刻意挑开话题,生怕大家还揪着他和师尊那档子事不放了。
清咳了几声,再度将话题扯到了女尸,以及女尸肚子里的鬼胎上。
胥风道:“办法倒是也有,但我只是听说过,还从来没遇见过,而且……”他稍显迟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嘴唇蠕动了几下,又一个字都没说。
陆昭明见状,便知道胥风接下来可能又要说些不堪入耳的事情了,赶紧道:“不必说得太详细,言简意赅解释一二便可,没人想听其中的细节!”
倒也不是……林时桑心说,他其实有点好奇的,想听听其中细节,但眼下这么多人在,他现在高低是孩儿们的师娘,是长辈了,也不好在孩儿们面前,太过失仪。
遂故作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小明说得对,稍作解释便可,无须把其中隐晦的秘事,都尽数往外说。”
“可是,可是……”
胥风显得非常为难,他也不想说得太详细,但不详细的话,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的,迟疑了许久,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白秋意见状,冷不丁开口道:“我倒是知晓这个,你问他,还不如问我。”
“师尊竟也知晓?”林时桑转头望去,满脸惊愕,又问,“那师尊可有什么法子,救一救这可怜的鬼胎?不管大人做错了什么,但孩子总该是无辜的啊!”
白秋意道:“生出来。”
“生出来?谁生?”
白秋意瞥了林时桑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说谁生?胎儿在谁腹中,就由谁来生,总该不会让你生。”
“可这女子死都死了,尸体早就凉透了,还怎么把孩子生出来呢?”林时桑一头雾水,觉得让死人自己把孩子生出来,实在太为难死人了。
裴景元的目光随意在女尸露出来的皮肤上扫了几眼,而后便道:“不仅如此,身上连尸斑都很明显了,如今已入深秋,又阴雨连绵,女尸倒也没有如何腐烂,依我所见死了最多半月。”
顿了顿,他又道:“当然,也不排除此人死后,怨气冲天,尸气过重,才使得肉身相对保存得完整一些。但不管怎么说,刚刚棺椁才一打开时,这女子都已经显怀了。想来应该是生前就已经怀有身孕,若是死后才怀了鬼胎,据我所知,鬼胎会吸食母体身上的养分,一直将母体吸食得骨瘦如柴,最后才会破体而出。”
胥风点头道:“不错,大师兄分析得挺好,衙差告诉我,那些山匪斩首的时间,也约莫小半个月前。天气阴寒影响了尸体腐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些山匪死后还怨气难消,早晚有尸变的可能。我也是担心他们尸变,会伤及当地的百姓,所以才接了这个活儿。”
“也不全然都是为了那区区的一百两银子。”话到此处,他还罕见地露出了几分腼腆的笑容,“不过,我也确实需要挣钱养家糊口就是了。”
“那岂不是更可怜了吗?”林时桑当场倒抽几口冷气,“孩子生生在娘胎里窒息而死,实在太惨了。”
胥风道:“所以,修真界也管这种叫作母子煞,若是母体和鬼胎一起发作起来,确实有些麻烦,不过好在,这鬼胎月份尚小,根本不成气候。”
“那还能救活吗?”
林时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这个问题,他觉得这孩子真的是好惨好惨。
不管大人做错了什么,可未出世的孩子是无辜的啊。
“其实,倒是可以像师尊说得那样,让女尸把它生出来。不过——”胥风又有些犹豫起来了,搓着手显得有些难为情,“不过,我从未遇见过这种事情啊,我都没给猫猫狗狗接生过,更别提给女尸接生了。这种事情我做不来,让陆师弟做好了。”
陆昭明面色一寒:“凭什么让我做?”
“因为你心灵手巧,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温柔贤惠啊。”
“滚!”
“等等,先别让他滚。”林时桑又道,“那你不是就干这种营生的吗?以前就从来没遇见过?或者,没听说过别的赶尸匠,遇见这种事?”
胥风摇头:“我干这个营生不假,但我无门无派,自学成才啊,那些有门有派的,譬如茅山道士,还有湘西,苗疆那边的赶尸人,都是有门有派的,最不济也是兄弟姐妹一起干的,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所以,我也不屑于与那些人为伍。”
陆昭明道:“你的语序颠倒了吧?应该是,那些人不屑于与你为伍,所以,你才独来独往。”
胥风老脸一红:“要你多管闲事?”
陆昭明:“看来我是猜对了。”
“你!”胥风气极,攥了攥拳头,不过很快又松开了,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懒得同你一般计较。不过,这不仅仅是怎么接生的问题,这鬼胎虽说是个死东西,但都没足月呢,只怕骨骼也没发育好,生也不是不能生,得想办法给这鬼胎补充一些养分,好让它长大……我这么说,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别人懂不懂,林时桑不太清楚,但他反正是不太懂的,他摇了摇头,问:“怎么给鬼胎养分啊?它也不能吃饭吧,要不然,我就分它几颗蜜饯好了。”
“小师娘,你心肠真好,不过,就算它能吃,光吃师娘几颗蜜饯,又有什么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嗯。”胥风的话音戛然而止,反问道,“师娘还记得,我此前说过的,人死后,怎么怀上鬼胎么?”
“记得啊,不就是鬼奸……等等!”林时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无比惊讶地瞪大眼睛,惊愕地问,“你的意思是,找个鬼然后这样那样?”
胥风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师娘理解的那样。”
林时桑:“……”
他一阵面红耳赤,几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们几个人围在一起,竟然一本正经地讨论这种问题。他突然又觉得,这鬼胎死都死了,早日安息也挺好的。
就算救下来了,又能怎样?
也不知道这是谁的种,难不成让林时桑收养了这孩子么?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前提是,养孩子就跟种花种菜,养狗养猫一样简单才行。
林时桑连照顾自己都有些勉强,可能无法好好照顾一个婴儿。在几人短暂的目光交汇之后。
又都不约而同地觉得,人死不能复生,既然这孩子死都死了,也不好逆天而行,强行拉它降生人间,恐日后再引起什么祸端。
就地好生埋葬,再进行一番超度,送它早日转世投胎,倒也不错。
林时桑长叹口气:“算了,凡事有度,不可强求,胥风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回头把这对母子一起送回他们亲人的手里罢,落叶归根,也许能消了他们的怨气,得以早日安息。”
哪知胥风却摇头:“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你怕什么,有师尊在,成不了母子煞。”
“我并非在意这个,而是赶尸也有行规,我之前就说过,有三赶三不赶,其中三不赶中,有一种就是自缢而死的人不赶,你们看此人脖子上的勒痕,再看双手,想来是自己吊死,而非旁人谋害的。”
顿了顿,胥风又道:“既然是自己死的,那就是自弃生命,这种死人是不能赶的。所以我建议,找具还看得过去的棺椁,把人装进去,再一把火烧成灰。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会尸变了。”
“但可能凡事不能如你所愿了。”
陆昭明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还抬手指了指女尸的手,就见那女尸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无比干枯。
好似一瞬间被吸食干净血肉一般,皮肤都溃烂皲裂成了老树皮,指甲发黑,还异常细长尖锐。
一副已经尸变了的可怖模样。
而原本已经消停的死胎,再度动了起来,嘭的一声,一只细细的,乌黑发青的小鬼爪子,就破肚而出。
即便并没有林时桑想象中那么恐怖恶心,但总归让人看了不太舒服。见到此景,他倒也没有害怕到躲避,反而还在想,这下不用费劲给女尸接生了,孩子挺乖的,自己就从肚子里爬出来了。
看样子骨骼也发育得挺好的,有胳膊有腿的,还能动弹,挺好,真是挺好的。
白秋意见状,便偏头同林时桑道:“桑桑,生孩子并非如此,你不要害怕。”
“……”
首先,他没有害怕,其次,他知道生孩子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师尊不用刻意跟他解释,更加不用这么一本正经地特意跟他说一声。
好似生怕他会误会什么,往后就“恐生”了一样!

第二百零七章 师尊命里缺你
就两人说话的这会儿空档,那女尸腹中藏着的小鬼,已经破开肚子,从中爬了出来,骨架看样子都长好了,就是皮肤比较干枯,还一片黝黑。
好像才跑黑山挖过煤,脑袋光|溜溜的,也没什么毛发,五官都有,算不得好看,只能说并不怎么骇人。
值得一说的是,这小鬼长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仅圆,还很大。
骤然一眼瞥过去,好似一双眼睛能占半张脸。
才从女尸的腹中爬了出来,小鬼就张大嘴巴,冲着几人龇牙咧嘴……但可能孩子还是太小了,即便一直吸食着母体的养分,但牙齿看起来很小,就跟猫似的,雪白雪白的。
龇牙咧嘴吓唬人,还不小心绊了一跤,要多蠢笨,就有多蠢笨。
几人围在一起,看了片刻之后,陆昭明抬手指了指小鬼,面无表情地抬眸同胥风道:“你此前说,要是形成了母子煞就麻烦了……就这?”
他随手戳了一下小鬼的脑门,小鬼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又一下子跌了回去,还跟皮球一样,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
撇了撇嘴,刚刚还凶神恶煞,龇牙咧嘴的吓唬人,此刻只是被手指戳了一下,就立马趴在地上,跟小孩儿一样,哇哇乱哭起来。
虽然只是干哭并没有眼泪,但声音同孩童一般无二。
“这……这可能不是吧?”胥风挠了挠头,看着面前可怜哭泣的小鬼,也满脸疑惑地喃喃道,“按理说,这种一尸两命的死胎,最是怨气森重,而这小鬼还吸食了母体的养分,剖开了母体的肚子,一般来说,肯定是凶尸,而凶尸必定要除,否则,早晚要给人间带来祸端。可……”
可这小东西也太柔弱了吧?
不过一根手指头戳过去,立马就跌倒在地,还哇哇乱哭,哪家凶神恶煞,怨气冲天的死胎,是这个模样的?
如果不是因为亲眼所见,大家宁可相信这孩子是天生皮肤黑,也不敢相信,他是个鬼胎。
“看着也不像,”林时桑捏着下巴沉思,摇头道,“别说陆师弟一根手指能戳翻他,我都担心,我一口气就能把他这小鬼吹上天。”
陆昭明心说,你就只管吹吧。
但他表面上,却道:“看起来此物不足为惧,师尊以为,此物当不当杀?”
他将最后的决定权,交到了白秋意手里,只要师尊说杀,那么,哪怕这死胎再可爱,再柔弱,他也会毫不犹豫,一剑将他挑死剑下。
白秋意随意瞥了几眼小鬼,然后就把目光错开了,黑不溜秋,还皱皱巴巴,丑得让人眼睛疼,哪怕多看一眼,白秋意今夜只怕都会做噩梦的。
但他既没有点头说杀,也没有摇头说不杀,只不过就将问题直接抛给了林时桑。
“你说杀便杀,说留便留。”
白秋意慢慢收回了目光,他觉得这孩子真丑,多看一眼都会眼疼的那种。看久了心情会非常烦闷。
目光渐渐又移回了林时桑身上,看着小桑果神采飞扬的漂亮样子,白秋意顿觉眼前一亮,瞬间就心旷神怡起来了。
他听桑桑的话,而且,只听桑桑的话。
“也不一定非让他死吧?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像是,能给人间带来祸端的灾星。”林时桑满脸悲悯的道,有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孩子和白秋意曾经一样惨。
出生在何人腹中,小孩子也无法自行选择,他本来完全有机会,可以睁开眼睛,来好好看看这个热闹繁华的人间。
却因为母亲的缘故,一尸两命,死后又形成了鬼胎,好不容易吸食了鬼气,助自己成长,却又阴差阳错的,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怕样子——虽然在林时桑看来,有点滑稽可爱。
但林时桑深知,在普通凡人眼中,甚至是其他修真者眼中,这个孩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邪祟。
只怕今日一出这个停尸房的房门,就会被人给活活打死了。
“不过,还别说,这东西长得有点像水猴子。”林时桑见这黑娃一直在哭,跟猫儿一样,一边哭,一边把自己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也挺可怜的,就从怀里掏出蜜饯,给这孩子吃。
小鬼原本是不理他的,后来可能是嗅到蜜饯甜甜的味道了,慢慢止住了哭声,先是抬头看了看林时桑,一脸迷茫又畏惧的样子。
眼睛本来就圆溜溜的,几乎没什么眼白,像两颗葡萄,哭过之后还有些水汪汪的,平添了几分滑稽可爱。
犹豫了好久,小鬼才伸出两只细瘦干枯的小爪子,跟小动物一样,两爪捧着蜜饯,小口小口的舔。
林时桑看他这副样子,更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便对白秋意道:“师尊,首先呢,我是不喜欢孩子的,其次,我还是不喜欢孩子,最后——”
白秋意:“你想养他?”
“哎,倒也不是,只是不想杀他而已,看着挺可怜的,很像那种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遇见过,就是很小的孩子在河边玩水,然后不小心失足跌落河里了,就成了小水鬼,这孩子就跟小水鬼似的,归根结底了,都是可怜人。”
林时桑长长叹了口气,擦了一下眼尾。
胥风道:“可怜什么啊可怜?我就见过,之前我途经一处小山村,渴了跑附近的河边打水,那河里的小水鬼胆大包天,连我都敢拉拽,被我一剑就劈死了。”
林时桑:“……”
他刚刚才流出的一点眼泪,瞬间就因为胥风的话,而收了回去。
白秋意冷笑:“是么?可是本座怎么觉得,桑桑说得有道理,水鬼尤其是那种小水鬼,十分可怜。他们拉拽活人,又有什么错?若是不拉活人下水,他们又几时才能转世投胎?”
“……”胥风啧吧啧吧嘴,终究是没敢反驳,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对对对,师尊说得对,水鬼可怜,水鬼最最最可怜,天底下第一可怜,下回徒儿再遇见水鬼,就不动了,任由他们拽我下河好了,反正区区水鬼,也溺不死我。”
陆昭明和裴景元对视了一眼,虽然觉得救这种小鬼并不好,不是正道弟子的作风,但转念一想,他们早就脱离了师门,如今跟在师尊身边,哪里还有什么正道可言?
既然师尊师娘都这么说了,那不杀就不杀呗,林时桑想养就养呗,当个阿猫阿狗养着就养着呗,多大点事儿,何至于招惹师娘不高兴?
若是师娘不高兴了,师尊就不高兴,师尊一旦不高兴,他们三人就绝对无法高兴。
可能还会……死。
三人不约而同,赞同了林时桑的看法。
林时桑松了口气,见小鬼吃完了一颗蜜饯,居然还眼巴巴地瞅着他,因为皮肤太黑,停尸房光线又太昏暗,小鬼一直蜷缩着,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只是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还大,倒也不秀气,就是有点滑稽。
林时桑又拿了几颗蜜饯给他,想了想,不管是男是女,光着身子总归难看的,就寻思着脱件衣服给小鬼包上。
但他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来,师尊就好似他肚子里的虫,竟抢先一步开口:“昭明,你脱件衣服给小鬼包上。”
陆昭明拱手应是,胥风也主动帮忙,从地上掐起小鬼,才一掐起来,他就笑了:“竟还是个带把的。”
“也好,往后就跟在我身后,帮我背包袱,撒纸钱好了。”
“师娘可没说要把他交给你照顾。”陆昭明脱下外裳,对比这小鬼的身形,随手就撕扯起来。
林时桑一直知道小明心灵手巧,但从来不知他居然心灵手巧到,徒手就能把大人的外裳,撕扯成小孩子的衣裳,还用布条一勒,看起来还蛮合身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黑皮小鬼穿上衣服后,竟有一点点可爱。白秋意垂眸瞥了一眼,然后就神色冷漠地转过脸去,心说,丑,好丑,真的是太丑了。
他从来没见过世间有比这更丑的孩子,看得人眼珠子都疼。
偏偏林时桑还蛮喜欢的,一直上下打量,还发出哎呀,哎呀的惊叹声,好似在看什么很稀奇的玩意儿。
还张罗着给小鬼起名字,一开口就说,叫白白好了,说缺什么就起什么,比如林时桑,命里五行缺木,所以名字里带木。
这小鬼这么黑,给他名字里带两个白,中和一下,兴许往后能变白。
胥风笑道:“那按这么说,我岂不是命里缺风?依我看来,倒不如叫白来,平白得来的。”他抬手指了指陆昭明,“陆三应该是命里缺日,所以昭和明都带日。”
陆昭明脸色一黑,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想死?那我现在就成全你!”卡擦一声,长剑出鞘半分。
林时桑忍俊不禁,笑得连腰都弯了,但转念想起,陆师弟好歹曾经给他立过坟,守过寡呢,不能这么嘲笑陆师弟。
但命里缺日,真的有点好笑。
他正捧腹笑个不停,白秋意却突然凑近,压低声儿道:“师尊命里缺一个你。”
“你若是早点来就好了。”

第二百零八章 只要有他在,家就不会散
林时桑微微一愣,然后瞬间浑身都起了一层白毛汗,他还顺势狠狠哆嗦了一下。
一边揉搓着胳膊,一边磨着后槽牙,压低声道:“师尊,这种话是谁教你的?”
“竟被你听出来了。”白秋意显得微微有些失落,似乎自信心有点受挫了,“我意外得到了一本书,书上是这么写的。”
林时桑:“书名叫什么?”
“六界情话集。”
“师尊,你听我说,那种书都不是什么正经书,而且,编书的人,一看就知道没谈过恋爱的,连个情话都编不利索。”
他就知道这种话绝对不是师尊能想出来的,差点没活活把林时桑创死。
他为了安抚师尊受伤的心灵,温声细语道:“师尊,你只要在神交的时候,埋头苦干就行了,让我爽比师尊看一百本书都有用。”
说完这种露骨的话后,林时桑的脸色都微微发红,不过好在三个师兄弟的目光,都被捧着蜜饯吃的小鬼吸引去了。
也就没人注意到,林时桑正跟师尊说这种不知羞耻的话。
白秋意听罢,觉得有点道理,还神情很认真地道:“好,师尊都听你的。那今晚六九。”
“等等,师尊,请你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林时桑眼睛突然睁大,大吃一惊地反问,“什么九?你再说一遍?”
“六九。”
“六九五十四啊?”
“不是,六九就是……”白秋意言简意赅地向他描述了一番姿势,然后神情愈发认真地道,“师尊以前待你不好,不知为人夫君应该如何疼你,师尊一直以来都很后悔当初那么欺负你,还只顾着自己舒服,就全然不顾你的死活。后来,师尊也尝试过几次,咬住你的宝贝,虽然你的宝贝很精致,很白嫩,很细小,还不够长,纤细得好似我的手指一般……”
“等等,等等!师尊,损我的话,能别说了吗?直接说但是吧!”
林时桑的脸色也更红了,牙齿咬得咯噔咯噔作响,他有自知之明,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的那玩意儿不大的。
从前经常被师尊两指提溜在手里把玩,就跟把玩什么精致的小物件一样,还从软绵绵的面条,一直揉搓成坚硬的石柱子。
甚至会一直玩到它哭出泪为止。
但林时桑从来不觉得自己小,从不觉得。
只能说是不算大,不算大跟小,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被师尊当众损了一遭,林时桑都有点无地自容了,假装屋里有点闷,抬手挡了挡通红的俊脸。
三个师兄弟依旧聚精会神地在看小鬼吃蜜饯。
胥风惊叹道:“我真的是第一次遇见从死尸肚子里爬出来的鬼玩意儿,从前只听说这东西邪门,遇见了很麻烦的,没想到这东西还有点可爱,你们快看啊,他吃东西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像陆三?”
陆昭明冷笑:“我发现你对这个人世间,当真没什么留恋了。”
裴景元道:“像三师弟么?我怎么瞧着跟老四小时候有点像?三师弟小时候生得秀气,和时桑一样五官精致,模样清秀,他俩以前走在一起,别人都认为他们是亲兄弟。”
“大师兄说得好,我也记得自己小时候生得很俊的。”陆昭明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不仅记得自己小时候很俊,还记得林时桑小时候比小姑娘还要漂亮。
他和林时桑走在一起,别人都以为是兄妹,真正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
“丑陋。”陆昭明冷笑,瞥了几眼胥风,“当真是面目可憎。”
胥风恼了:“你说谁丑?说谁面无可憎?”
裴景元忙拦架:“好了,好了,怪我,我不该提小时候的事,怪我!”他对胥风道,“你三师兄说的是小鬼丑,小鬼面无可憎,同你无关。”
语气最后还有点严肃了。
“不许再闹了!再闹都滚出去!”
两人冷哼一声,双双偏过脸去,谁都不理谁了,小鬼继续低头啃蜜饯。
林时桑暗暗感慨,两个师弟真是针尖对麦芒的,要是胥风当年没有被逐出师门,那他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一定非常热闹。
白秋意道:“那你还要听但是么?”
“师尊要是说我小,那就不用说但是了。”
白秋意叹了口气:“看来,你是不想听。”
林时桑嘴巴一撇,都有点委屈了,还有点撒娇意味地嗔怪道:“原来,师尊真的还要说我小!那还但是什么?话锋根本就没有转!!!”
“是你先问的。”
“我只是问了六九,又没有问别的,分明就是师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本破书,看就算了,还学什么六九?这全都要怪师尊不好!”
林时桑气急败坏,竟浑然忘记压低声音了,一嗓子吼出来后,整个停尸房陡然安静下来。
三个师兄弟都不说话了,齐刷刷地转头望向他们,小鬼也被吓得丢了蜜饯,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跟个小皮球一样,顺地就滚。一直滚到了角落里。
白秋意:“……”
林时桑:“……”
“什么是六九?”胥风愣愣地问,“六九怎么学?”
陆昭明蹙眉道:“书?什么书?师尊想看什么书,只管吩咐徒儿买就是了,何必看什么……”破书!
师尊现在已经沦落到,要看破书的地步了吗?
裴景元倒是没有多问,甚至还很有先见之明,提前出言训斥两个师弟:“师尊师娘的事,何须你们多问?”
胥风:“哦。”那就是不可言说的事了,懂了。
陆昭明:“是。”那就是信不过他了,不问就不问,有什么大不了的?
师尊现在不信任他,林时桑也不信任他了,那么他还待在此地做什么?
徒惹人生厌吗?
还不如趁早离开!
他牙一咬,转身就走。
裴景元误以为是自己方才那话,伤了师弟的心,忙忏愧地唤了声:“陆师弟,大师兄不是那个意思!”
胥风笑着摆手:“陆师兄一路走好。”
林时桑于心不忍,赶紧开口:“别走啊,你走了,谁……谁请我吃饭啊,我现在虽然是你们的师娘,但……但我也不能不吃饭啊。”
陆昭明都走到门口了,听见这句话,又折身回来了。
“外面天色黑了,雨也停了。”陆昭明心绪再度平静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师娘今晚想吃什么?”
“嗯,随便吃点就行了。”简单来个澳洲龙虾三吃,再来几盘鹿茸,最好来点生蚝,林时桑蘸着酱吃,最近神交有点亏身子,他得好好补补。
但话到嘴边,林时桑还是想给陆师弟省钱,不愿意看他年纪轻轻的,就为了讨生活,而去街头卖艺。
林时桑:“我没什么胃口,晚上吃点清淡的就行,喝粥吧,再配点凉拌黄瓜什么的。”
话一出口,肚子就咕咕叫了几声。他脸一红,下意识抬手捂肚子。
陆昭明看着他捂肚子,突然忍俊不禁,摇头笑了起来。
既然天色已黑,都到饭点了,忙了一天也累了,虽然林时桑没帮什么忙,但是,他主打就是一个陪伴。
只要有他在,这个大家庭就永远不会散,现在又多了只黑皮小鬼。
回去时,路上还湿漉漉的。
天上零星掉点雨珠子,林时桑和师尊依偎在一起打伞,三个师兄弟跟在后面,因为他们三个没有一个人想抱那只走路都不稳当的小鬼。
所以,林时桑就提议,三人都抱,每人抱一小段路。
待回到客栈时,外头的夜色很深了。
店小二见他们终于回来了,还笑呵呵地凑过去迎接,见到陆昭明怀里抱了个黑黝黝的东西,当即笑着说:“哎呀,客官,哪里抓来的小狗啊,好生可爱。”
“狗?”陆昭明略有些惊讶,“你再仔细看看?”
“那就是猫?”
陆昭明摇头。
店小二又道:“狸子?”
胥风笑着道:“错啦,不是猫也不是狗,更不是狸子,是个孩子啦,就是这个客官的儿子,你看看长得像不像他?”
店小二一听此话,当即满脸错愕,一副青天白日见了鬼的样子。
“你想讨打是不是?”裴景元走上来,扼住了胥风的后颈,低声训斥道,“没大没小,惯得你!快向你三师兄道歉!”
哪知陆昭明这回格外平和,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淡然地开口:“他没说错,这就是我儿子。”
众人:“!!”
刚落座的林时桑:“卧槽?”这不对劲,陆师弟不对劲。
白秋意:“?”
“而且,是他今日给我生的。”陆昭明话锋一转,抬手指着胥风,笑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我早就说过,我与他只是逢场作戏,让他不要一厢情愿,但他不肯听,非要把孩子生出来。”
他低头捏着小鬼的耳垂,让小鬼露出脸来,长叹口气:“我便知道,他是别有用心的,这孩子这么黑,哪里像我?”
“罢了,罢了。大人纵然千错万错,但稚子无辜。”
“我靠!”胥风当场跳了起来,愤怒道,“你不要瞎说!我是个男人,我怎么可能给你生孩子?”

第二百零九章 什么都得听师娘的
陆昭明语气平淡:“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谁又知道呢,毕竟这年头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
店小二越发惊愕,总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发现了什么特别了不得的秘密,忍不住就把目光落在胥风身上,还上下打量了几眼。
人间早就有传闻,说修真界一些修士专门喜欢剑走偏锋,靠采阳补阴,或者采阴补阳,进行修炼。其中不乏一些断袖采阳补阳,更有甚者会专门寻一些不男不女的人,作为炉鼎。
而那种不男不女的人,民间也有所传言,称之为双|性,身上既有男人传宗接代的器官,也有女人传宗接代的宫房。
一般外表看来,多是男身女貌,异常俊美。
而胥风的模样清秀至极,可能是常年与尸为伍的缘故,身上还带了浓郁的鬼气,因此,他的气质偏阴柔。
看了几眼之后,店小二已经有几分相信胥风是传闻中的双|性人了,当即大为惊奇,仿佛看见了什么特别新奇的东西,忍不住就往胥风的腰腹之下瞥去。
胥风气得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看什么看的?要不要我脱了衣服,给你好好看个清楚啊?”他的神色一狠,吓得店小二连连后退,赶紧摇头说,不看了,不看了。
“那还不赶紧上菜,想饿死我们吗?”胥风阴恻恻地道,待店小二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对陆昭明作出了一个手抹脖子的动作,冷冷道,“早晚杀了你。”
陆昭明看都不看他一眼,低头跟小鬼道:“以后你长大了,别学你娘那样,他那种人出门是会被人丢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的。”
“你还敢说!”胥风作势要扑过去,同他扭打,哪知后领一下就被人从后面揪住了,他忿忿不平地道,“从小就这样,大师兄每次都护他不护我!”
裴景元道:“你也是从小就这样,喜欢招惹是非。”他随手将人往一旁的空位上,按了下去。
由于现在是晚上,师尊又可以出来自由活动了,师尊师娘坐一桌,他们三个小的,加一个更小的小鬼坐一桌。小鬼个子异常矮小,看起来像一两岁的孩子。
陆昭明原本是想把小鬼当小猫小狗一样养的,所以随手就丢到了地上,准备一会儿给小鬼个空碗,让他窝在地上吃就行了。
哪知这小东西人小鬼大,才被丢到地上,就顺势滚了好几圈,陆昭明“啧”了一声,他明明没有用很大的力,不至于滚这么多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看见那小鬼就跟一个皮球似的,骨碌碌地滚到了林时桑的脚边。
好不容易停稳之后,就立马伸出两只干瘦干瘦的小爪子,扯住林时桑的衣袍,再一抬起头时,就两眼泪汪汪的。小鬼的长相貌不惊人,但一双眼睛跟葡萄似的,圆溜溜的,还很大。
此刻泪眼朦胧的,倒平添了几分可爱。
林时桑低头看了他几眼,然后弯腰将他从地上掐了起来,放在腿上,一边轻拍小鬼的后背,安抚他别哭了,一边略有些埋怨地道:“小明,你怎么可以欺负一个比你小这么多的小鬼头呢?”
“对呀,对呀,师娘说得对,小明怎么可以欺负小鬼呢。他明明那么小一只,没爹没娘的,多可怜啊,小明,你真是一点同理心都没有。”胥风典型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立马见风使舵,还煽风点火起来,“师娘,教训他,狠狠教训他,给小明一点颜色看看!”
陆昭明现在已经逐渐接受“小明”,这个名字了,但仅限于林时桑喊他,其他人喊,会让他觉得很恶心。
所以,在听见胥风喊他小明时,陆昭明二话不说,一挥手,就将面前的空碗砸了过去。
胥风偏头躲闪,哐当一声,空碗就砸在了地上,他笑嘻嘻地道:“呦呦,师娘教训你,你不服气么?”顿了顿,他又指了指身后砸碎在地的碗,“你砸的,你赔啊,这可不关我的事。”
陆昭明冷笑:“管好你自己!”然后,他又转头同林时桑道,“我方才并未用很大的力,这小鬼人小鬼大,倒是挺能演戏的。师娘莫让他骗了才好。”
原本已经开始得意的小鬼一听,立马转身要往林时桑的怀里扑,可他还没来得及扑,就顿觉一股阴寒的煞气,从侧面瞬间席卷而来。
小鬼只是人小,但他已经开了灵智,所以,他听得懂人话,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察觉到白秋意眼里的杀意之后,果断从林时桑怀里跳了出来,跟小狗一样,抱着他的腿,就蜷缩在桌子底下。
陆昭明见状,又道:“你看见了吧,这小东西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老实,他听得懂话,也懂察言观色,身手看起来也挺灵敏的。”
顿了顿,他又道:“既然我们要在人间生活,就需要银钱,但赶尸终究不是什么正经营生,我看不如这样……”
胥风立马道:“等等,我不服!”
“不服憋着!”
陆昭明突然伸腿,从桌子底下猛然踹了他一脚,胥风没有防备,也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说踹就踹,板凳腿轰的一下,就被踹塌了,胥风哎呦一声,跌坐在地。
裴景元身手搀扶他,略有些责怪道:“都不许再闹了,又是摔碗,又是踢凳子的,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么?”
“什么啊!大师兄,你这个心到底偏到哪里去了?碗是陆三摔的,凳子也是他踢的,可摔倒的人是我啊!”胥风当即就震惊了,觉得大师兄的心已经偏到了天上,在这个大家庭里,可能就只有师尊是真心疼他的了。
胥风立即把目光转向师尊,满脸希冀,希望师尊可以主持公道,哪知就看见师尊在帮林时桑倒茶,倒茶,倒茶……
还细节到,先冲洗了杯子,甚至,还端起来把茶水吹凉了,才推到林时桑的面前!
而林时桑非但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反而顺势就端起来喝了一口,就一口,他就蹙眉说:“还是有点烫。”
然后,师尊就面露歉意,又端起茶杯给他吹。
胥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顶的天好像突然就塌了,他也瞬间失去了和陆三扯皮的心思,也懒得插科打诨了,满脑子都是师尊给林时桑吹茶的画面。
他默默起身,又抓过一条长凳坐下了,脸色很不好看。
裴景元也看见了师尊师娘的恩爱场面,长长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儿道:“别难过,大师兄完全理解你。”
胥风摇头,心说,不,大师兄,你还是不能完全理解,如果大师兄真的理解,就应该去劝林时桑,能不能纳他为妾。
他不介意到底是当师尊的妾,还是当林时桑的妾,反正只要能真正融入师尊师娘之间,他就特别满足了。
“小明刚刚说的什么?”林时桑又继续问,“不如哪样?把你的好想法说出来听听,有钱大家一起赚嘛,都是同门师兄弟,肥水不流外人田。”
陆昭明道:“我看这小鬼挺机灵的,不如摆个摊子,在街头卖艺,让这小鬼钻个火圈,跳个大绳,踩个高跷,应该问题不大。”
林时桑“啊”了一声,看了几眼蜷缩在桌底下,瑟瑟发抖的小鬼,面露难色道:“这,这不好吧?”
小鬼立马感激涕零,一副见了活菩萨的样子,还冲出来,跪倒在地,两爪扯着菩萨的衣袍,泪眼汪汪的。
陆昭明又转头望向师尊,想听听师尊的看法。
白秋意放下茶杯,抬了抬眸,淡然道:“你们师娘的意思是,此法可行。”
林时桑摸了摸鼻子,心道,师尊果真是他肚子里的长虫,他在想什么,师尊简直了如指掌,不过看着小鬼一副生无可恋,恨不得去死的可怜样子,他又觉得这家伙有点可怜。
正好店小二送饭菜过来了,林时桑就顺手拿了个大肉包子,递给了小鬼,还故作为难地叹气:“你才刚刚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还不了解情况,我身边这个穿黑衣服的鬼,他从前是我师尊,现在是我夫君。一般来说,如果我和他意见一致时,都是听他的,意见不一致时,才是听我的,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白秋意有些忍俊不禁,但他终究是默认了。
三个徒弟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心道,听君一席话,得了一席话。
说到底了,还不是都得听师娘的吗?
小鬼脑子里:听他的,听我的,不听他的,也不听我的……
整个乱了。
“来,吃个肉包子,回头跳火圈的时候,利索一点,别磕着碰着了啊,毕竟到时候,除了我,应该也没谁心疼你。”
小鬼接过包子就啃,啃了一口好像听明白了什么,抬了抬头看了几眼菩萨。
觉得菩萨此刻头顶都是金光闪闪的,整个人好似都沐浴在了佛光里。
然后菩萨就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很温柔地说:“长得像煤球,实际上是呆瓜,拿着包子,一边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