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逻辑
跟xe那边荷尔蒙飙升的画面完全不同, rabo今天没有营业，整个酒吧冷冷清清。
顾池走进去时, 一个30出头，长相粗犷的男人正坐在左边天台的卡座里, 怀抱一把黄色木吉他拨动琴弦，吉他声清越，悠扬而动听。
男人见顾池走进来，按住了吉他的声音, 冲那边笑道“小顾你来了。”
顾池淡淡地说了一句“轮胎, 辛苦了。”走上天台, 窝进卡座里, 交叉着十指, 若有所思地看向漆黑一片的玻璃房顶。
轮胎大名陈敏伦。
rabo是顾池弄的, 但他上学没时间, 轮胎是日常照料rabo明面上的“老板”。
一时无话, 轮胎摆下吉他，从旁边的餐车里拿了只杯子，给顾池倒了杯红酒。
“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约了傅芮, 过来坐坐啊。”
见他有约, 也不需要自己陪，打了个哈欠, “那行吧, 我先睡去啦。”轮胎离开了。
顾池一个人坐在卡座, 又看了会屋顶, 兴味索然地随手划开手机，点进微信，就看到班里同学发的朋友圈，一列下来都是刚刚许燃跟热闹美女一起唱歌的视频。
从xe出来时，心情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笼罩，而朋友圈里的这些东西显然丝毫不能改善自己的情绪。
他熄了屏幕，把手机甩在桌上。
慢慢地喝了半杯红酒。
rabo的雕花格子门从外被推开，穿着花衬衫的男生伸头进来，先左右看了看，锁定天台方向后，才走上来在顾池对面大喇喇地坐下。
给自己摆上杯子倒入半杯红酒喝下后，傅芮兴致盎然地问“怎么样了啊？许燃搞定没有？”
顾池仰靠在沙发里，疲倦地捏着眉心，久久考量后，声音平淡地开口“老傅，我遇到一件为难的事。”
这人平时臭屁得很，这么纠结为难的神情，傅芮还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不禁认真起来，“你说。”
仿佛还在做无比艰难的思想斗争，又静了片刻，他再次开口“我在雪浪岛，跟许燃住一起的时候，发现他还戴着我送他的耳钉。”
傅芮一脸讶异，“你送他的耳钉，你什么时候送他耳钉了？”
“大一时候，班级交换礼物。”
傅芮声音稍稍绷紧，仿佛把这件事看得极为重要，“他为什么要带着你送他的耳钉？他是不是还在觊觎你？”
一直看向玻璃屋顶的男生平静地陈述，“我本来以为他已经没有任何想法，而且，我那天捡到还给他的时候，他毫不在意，好像忘了。”
傅芮愈发迷惑，“丢！许燃这是什么意思？这种事还能忘了？这不是演戏么？”
顾池缓缓摇头，傅芮沉默了片刻，想到什么般恍然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欲擒故纵！”
不知是戳到了心里的什么东西，顾池觉得自己更烦躁了几分。
身旁的老朋友压下了过分激动的情绪，语气有些无奈，“既然这样的话，他碰了你的逆鳞，你是不可能再考虑让他进乐队了。”
“是，但是他唱得确实好。”
说完这句，顾池突然直起身，端起了桌面上透亮的玻璃杯。
傅芮也配合地端起自己的杯子跟他默契地撞了一下，然后，看着他仰头，把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今天的顾池很不一样。
傅芮仔仔细细地盯着他，好一会儿后，才突然从男生俊郎眉宇间看到尽力克制的烦躁和纠结，难以置信地问“我操！老顾你……你……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顾池偏头看来，语气淡漠，“什么问题？”
仿佛不敢相信般，傅芮摇了摇头，“不对，太不对了，如果许燃还在觊觎你，按你这个人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考虑让他进乐队的。”
“他一直拒绝我。”
“那你还在想什么？”
“他唱的确实很好，可以帮助乐队拿到校际音乐节的冠军。”
傅芮干脆利落地否定了这个逻辑，“不不不。”
又伸手点在顾池的衬衫胸口，“我觉得，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我看了你在雪浪岛的演出视频，三年后再见祁深，你有感而发所以写了那首《蔷薇》。我当然知道是在说小梦那件事。”
傅芮的语气越发郑重而认真，“顾池，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沉溺过去的人，你会因为愧疚而消沉一段时间，但你终究会站起来，既然已经愿意去为小梦的事发声写歌，那说明你已经能够面对。这样的话，乐队完全可以由你兼任主唱，就像当年10一样，你为什么一定要找许燃？”
“因为……”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傅芮迅速开口打断，“不不不，你不要再给自己找借口了，你现在脑袋混乱，逻辑根本不通，你一直盯着许燃，这件事本身就是问题。”
在连续直击要害的质问后，顾池觉得自己彻底丧失了理智和逻辑，连辩驳的声音都毫无底气，“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他唱得好。”
说完这句话，就听到老朋友一字一字地问出了最后一个致命问题，“你确定，你没有掺杂半分个人感情吗？”
男生清冷的声线略显虚浮，“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小梦那件事，出自祁深对你的恨意，而他的恨意又来自于乐队内部不正常的感情，所以，你没办法接受乐队里，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某种越界的感情。但是，你既然可以直面小梦的悲剧，你就应该把这一点也彻底放下。”一顿之后，傅芮又解释，“从我看到的一些情况来看，许燃跟祁深不一样。”
“他当然不一样。”顾池的声音又有了几分力气。
“那就对了，老顾，你现在做的不是要给自己找借口，而是要好好想想自己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喜欢他。”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顾池突然有一种完全放弃的感觉。
就像一个挣扎的矛盾体，在一瞬间间，那堵用绝对理智铸造的防御之墙轰然坍塌。
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只要稍稍回想。
在雪浪岛，担心他没吃早餐，特意带了东西。
想一起去看茉莉音乐节，在机场暗示可以帮忙安排内场。
还有，刚才为了他，带全班去酒吧。
甚至，包括那些有意无意看他的每一眼……
顾池终于意识到，对许燃这个人，自己一直在无意识地接近，甚至是宠爱……
喜欢还是不喜欢？
任凭旁边的人安静反思了一会，傅芮再次接上了刚刚的话，“我没有说你喜欢他，我只是让你看清楚，对许燃，到底是欣赏他的才华，还是其他的想法？”
傅芮讲得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一口灌下后嘬了半天嘴，继续说道“自从10解散，我虽然跟你没有天天在一起，但我自信，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包括孟悦。小悦悦对你，说穿了那纯粹就是护犊子，跟他的私人物品一样，他从来没有试着去了解你。”
“你之前曾对我说过你的计划。原本你在确定许燃对你不再有半分觊觎的想法后，一直只在理智地做两件事，第一件，让他重新回来玩音乐。无所谓进不进你乐队，只要他回来，校际音乐节校内选拔时，你拿到北大的代表权，就可以在参加选拔的乐手中，重组乐队。到时候，他照样只能乖乖跟着你去为校争光。第二件，你之前给他补课，是因为留级的学生禁止参与任何校际间的活动。”
“这两件事本身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感情。但现在发展已经跟你的计划背道而驰。不管是他觊觎你，还是你喜欢他。你都要把这件事弄清楚，不然，这只乐队你是组不起来的。”
顾池慢慢地舒出口气，“他说自己是1。”
这话又让傅芮吓了一跳，“不会吧！他以前不是还追你来着？”
“我也不知道，从他的表现……我看不出。”
傅芮觉得，这件事非常迷惑，“许燃在搞什么？一面戴着你送的耳钉装糊涂，一面宣称自己是1？不过经过了一些事，他改变想法，真的成1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用自己缜密无比的逻辑思维悉心分析后，他开始下总结陈词，“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许燃确实是1，也确实是忘记了你的耳钉，那么，我劝你彻底放下自己的感情，好好把乐队组起来。第二，许燃既不是1，也没有忘记你的耳钉，那必定依旧对你垂涎三尺，不过是在玩欲擒故纵，那你大可以跟他在一起，只是……”
见这人突然停下滔滔不绝地演讲，顾池忍不住追问，“只是什么？”
“如果你放不下祁深的事，那乐队主唱就不要再找许燃，如果你能放下祁深的事，就好好珍惜一段感情，毕竟，你对人动心，还是挺难得的。”
许燃唱完，女dancer扶着他肩膀稍稍平复呼吸后，弯起眉眼，笑容柔情似水，夸赞道“帅哥，唱歌唱得真好。”
下面的男生立马起哄，“美女别看他，他弯的。”
“对对对，看看我吧，我也很帅啊。”
美女噗嗤笑出声，“有机会再帮你伴舞”，说完放开许燃走去了酒吧后面。
下舞台时，听到孟悦在问，“顾池哪里去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许燃看了看，顾金主还真不在了，不少同学都在询问。
恰好，xe的老板走出来，替顾池解释，他有事先走了，让大家随便玩，不用管结账的问题。
大家的热情瞬间又高涨起来。
嗨皮一夜，第二天，在宿舍的床上醒来，连谁送自己回来都想不起时，许燃再一次确认，原身的酒量确实是一杯倒的水平。
还蛮影响往后的夜生活。
结束了艺术峰会四天的疯狂假期后，第一天上课，就面对讲台之上荣女王的严峻质问，“机械制图画了么？”
教室里死一般寂静。
许燃手中有图，心中不慌。暗自庆幸，没有受大家消极怠工的情绪影响，贪图享乐。昨晚去xe之前，在林稚柔情似水的聊天声中，好好地画完了机械制图。
荣女王走下讲台，站到第三排最靠边的徐路明身边，“你的图，我看看？”
徐路明瑟瑟发抖，声若蚊呐，“荣老师，没画完……”
继续问下一个，“你呢？”
“荣老师，我再修改一下……”
荣女王气成河豚，直接找班长，“顾池！”
顾池坐在中间位置，撑着桌面站起，声音沉静，“荣老师。”
“下课后全班留下，把图给班长检查，该修改的修改，该重画的重画，没有任何错误才能离开。明白了没有？”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