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宫墙
浑白圆润的玉坠子。
浑白圆润的脚趾头。
晃得裴寻芳迷了眼。
此时此地, 此情此境,裴寻芳仿若又回到了那年中秋宫宴。
那一晚,兴庆宫里大摆宴席,邀请了满朝重臣携家眷入宫赴宴, 满宫鼓瑟吹笙, 觥筹交错,而宫宴的主角苏陌却乘着月色摸进了宫后苑, 赴某人之约。
裴寻芳站在高高的塔楼里, 透过镂空的雕花石窗观察着来人。
素白云衫笼雪体。
纤纤玉足踏晨霜。
他看很得仔细。
圆润可爱的脚趾,在青石阶上留下一串串花瓣一样的印记。
足背白得透明, 薄薄的皮肤下隐隐映出粉青色青筋。
石阶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霜, 天已微寒,苏陌光着脚,润如白玉的脚已冻得有些发红。
裴寻芳虚虚捏了捏指上的臣韘, 心跳加速,那双脚越来越近,待到“吱呀”一声,塔门被推开,裴寻芳闪到门后将溜进来的人儿一把高高抱起。
温香软玉抱入怀, 裴寻芳贪婪地吸了一口。
苏陌有些生气:“很好玩吗?”
“好玩。”裴寻芳将他按在案几上, 垂眸看他, 双手熟练地将那双脚揽进怀里,揉搓着。
“冷吗?”裴寻芳温柔问道。
“掌印觉得呢?”苏陌瞥了一眼窗外, 气道,“今夜百官赐宴, 到处都是耳目,四皇子的人近日盯得我很紧, 你竟敢提如此要求还胆敢威胁我……”
“殿下该喂喂咱家了。”裴寻芳拢着苏陌的腰往怀里狠狠一提,“天天看着殿下在跟前晃,同他人笑,同他人曲意逢迎,看都不看咱家一眼,咱家堵得慌。”
“掌印同我意见相左,还是彼此冷静一段时间较好。”
“殿下可真够冷静的。一边大张旗鼓安排与波斯联姻之事,一边秘密着手接李荀出皇陵,如此重要的事,殿下如今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了。殿下是不是忘了,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殿下不能这么待我。”
“这两件事,我均同掌印商量过,掌印态度强硬,既然没有转圜的余地,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苏陌睨他。
裴寻芳恨得牙痒痒:“殿下如今贵为太子,便不屑同咱家这等肮脏阉人为伍了吗?”
“掌印想多了。”
裴寻芳一把托起苏陌的臀,阴阳怪气道:“殿下当真要同波斯联姻?”
“联姻不过是权宜之计,利弊也早已同掌印分析过。”苏陌看他的眼神冷而含怒。
“殿下如今这身子骨,还能纳妃么?”
“掌印都可以,我为何不可以?”
“殿下不一样。”裴寻芳挨近苏陌耳际,“殿下喜欢被男子伺候。”
苏陌脸色微变:“滚!”
裴寻芳笑了。
他握住苏陌的手,把玩一般摩挲着他指上的那枚君韘,道:“殿下离不开咱家。”
“如今李长薄败走南楚,嘉延帝就是一个傀儡,这大庸谁说了算,殿下最清楚。殿下根基未稳,羽翼未丰,却想同咱家划清界限,未免操之过急了。”
“今儿个别说东宫,纵然是那乾清宫,咱家若想入,也入得。”裴寻芳眸光愈深,倏地握紧苏陌的手,十指相扣,臣韘与君韘紧紧交叠在一起,“殿下若不信,就联姻试试。”
“你放肆!”
“咱家还可以更放肆。”裴寻芳凝着他,“咱家想要什么,殿下很清楚。”
苏陌眼睫颤了颤,怒而未发,他深吸了口气,转而用另一只手捞住裴寻芳的脖颈,冰凉的手指滑过他的颈动脉,探入束紧的衣领间,如冰块滑入滚水中,呲啦啦冒着热气。
苏陌轻揉他的后颈,安抚一般道:“你我之间的合作又岂是他人可替代的,掌印是我唯一的刀,我倚仗着掌印。我如今人在这里,掌印在担心什么?”
裴寻芳心神一荡,虽然明知苏陌是在哄他,可他甘之如饴,他鬼迷心窍般抱住苏陌的腰,曲膝跪下伏在他的大腿上,道:“殿下若不离不弃,咱家便做殿下永远的臣。”
苏陌双臂撑着桌案,静静睨着这位原书中不可一世的司礼监掌印。
塔外远远有宫女谈笑着经过,月光透过雕花窗棱映照在地面,而裴寻芳如小狗一般伏在他面前。
苏陌沉默瞬息,随后曲起一只脚,踏在了裴寻芳肩上。
那脚软软的,粉粉的,亲昵地蹭着裴寻芳的耳根。
“想来,掌印权势滔天,将区区一个李荀从皇陵里接出来,应当不在话下。”苏陌轻飘飘道。
裴寻芳的渴望瞬间被激起:“请殿下告诉我,为何执意要接李荀入宫?殿下将来要继承大统,李荀会是殿下的威胁,不能接。”
苏陌却道:“他是我退路。”
这话让裴寻芳莫明有些心慌。苏陌在笑,他笑得毫不在意,他每每这般微笑着,裴寻芳便觉得他如月光一般不可触、不可及,纵然他抓得再紧,一旦天光大亮,梦境便会退去,苏陌便会随这温柔的夜一同消去。
裴寻芳心中惴惴:“殿下要退去哪?”
苏陌却用脚背勾住他的后颈,问他:“你接是不接?”
幽幽体香从素白云衫中溢出,温润的皮肤摩挲着颈侧,苏陌像只迷人妖精,在召唤着他。
裴寻芳情不自禁握住那只不安分的脚。
他对此毫无抵抗力。
如同现在一样。
十载生死相隔,裴寻芳始终无法相信那个利用他、依赖他、将全部生命都给了他的人,真的离开了。
他发疯一般回想与他相处的每一处细节,做梦都在寻找找回他的答案。
而如今,逝去的人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那只脚又同样踏在他肩上,虽带着伤,却生机勃勃。
足踝的伤依然触目惊心,却因生在这双脚上而呈现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裴寻芳的心为这种美而震颤。
他极其眷恋地用脸贴着那白润的脚背,感受着久违的温度,舍不得离开一寸。
他行走于狼群中,从来只看丑与恶,这可以让他保持敏锐、及时嗅出危险,不浪费时间与情感,可到了苏陌这里,他所有的狠戾与锐利都被折得粉碎。
裴寻芳紧紧握住那只不安分的脚,宽大灼热的掌心将那足背全部覆盖。
苏陌一定不知道,眼前的人想对他做什么,能对他做什么。
裴寻芳想要的,远远不止过去那般。
可眼前的苏陌,与他隔着十余载的时光,裴寻芳要做有耐心的猎手。
五指缓缓插入粉嫩的脚趾间,那只脚想逃,已是逃不了了。
裴寻芳指间控着力,声音却正经得很:“公子不可拿入宫之事作儿戏。”
“我何时儿戏过?”苏陌本想戏弄他,没想到转眼就被他控制住了脚,他动也动不了,倒恼起来,“我脚疼,你当心点。”
“世间万般事,咱家都依你。”裴寻芳的声音更正了,也更低了,“唯有入宫不行。”
“为何不行?宫里有豺狼虎豹?”苏陌试图挣脱,却纹丝不动,他恼道,“掌印不是说过……若我想要这天下,掌印赴汤蹈火、倾尽毕生,会为我一搏?”
“可公子也答应过我,会养好身体。”裴寻芳手中劲加重。
苏陌疼得轻哼一声。
“公子的天下不在宫墙之内,而在天地之间。我会为公子恢复自由之身,我带公子去养病,我们去南方,去温暖的泉都,去看大海,公子什么都不用做,咱家陪着公子。”
苏陌懊恼道:“这破身体怕是养不好了。”
“养得好,还来得及。”裴寻芳的声音逐渐急切,“我会为公子寻遍天下名医,那个白衣安吉,公子还记得吗?听闻此人天纵奇才,医术怪诞,有活死人生白骨之术,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公子不会养,咱家替公子养。”
他殷切地望着苏陌,他明明衣冠楚楚,眼神却炙热到赤裸。
苏陌仿佛在他眼里看到了白日炙火交替着温柔良夜,四时更迭,时光如酒,那是他在一个又一个孤独长夜里做梦都期待着的相伴岁月。
苏陌心里有些异样,便道:“掌印这话说得像小孩儿一样。”
裴寻芳心中生出希望,一点一点挨近,哄道:“公子听话,不入宫,咱家不日便安排公子离开帝城。”
苏陌垂下眸子,沉默了许久。
烛火将他的脸照得温和而坚定,他忽而抬眸道:“可我不能当逃兵。”
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天真的孤勇者。
“我在这里还有未尽之事,我不能一走了之,就算前路刀山火海,我也还想要再争一争。”
“这是我的道,我不能逃。”
“公子的道是什么?”
苏陌不知道那是什么,可他隐隐感觉有人在指引着他。
他穿进这本书里,九死一生,他的信念曾经摇摆不定,可现在他不会再退缩了,他知道有人被困在了前方,他必须抵达那里,去营救他,与他共生,或者共死。
只有那样,他才能找到一直探寻的破局的方法。
苏陌似下定了决心,说道:“现在,掌印有两个选择。”
“第一,不同意入宫,我即刻离开这座宅子,咱们的合作终止。”
苏陌咬了咬唇,继续道:“第二,同意入宫,我……”
高大的黑影倏地压下来。
苏陌惊叫一声跌在衾被间,足下更是一滑,修长雪白的腿就那样大大咧咧的没根架在了裴寻芳肩上。
苏陌惊魂未定,到嘴的话咽回喉管里,呜咽出声。
裴寻芳如被惹毛了的兽,浑身刺剌剌的,他威胁道:“别再同咱家谈条件,咱家对公子毫无抵抗力。”
苏陌脚疼,大腿根更是韧带撕裂般酸爽的疼。
这动作太羞耻了。
苏陌既怕又臊,脑中飞速闪过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他别开脸,心突突的跳,他试图清除杂念,用正常的语气说道,却无法抑制颤抖的尾音。
“我心意已决,入不入宫是我的自由,你……你没有权力拘着我。”
裴寻芳的心被刺得生疼。
这感觉太熟悉了,他知道苏陌是乘风翱翔的鸟,根本不是他手中放飞的纸鸢,裴寻芳手中牵着线,线的那一头却是空的。
裴寻芳根本抓不住他。
“公子为何如此不听劝?”裴寻芳眼中藏着忧伤,“公子可以有自己的计划,可公子是否可以……有那么一瞬间,稍稍考虑一下咱家的感受?”
苏陌轻喘着,心脏莫明刺痛着:“你、你放开。”
“是谁说的世情皆逐浮云散,到头来一场空?”裴寻芳深情地凝着他的眉眼,苦笑道,“是不是只有刻在人心里的印记,才永远都不会散。”
裴寻芳说着,低头吻了一下苏陌的眼,道:“咱家卑鄙无耻,贪得无厌,可咱家想要公子的心。”
苏陌的心被什么撞了一下,苦涩苦涩的,七上八下,横冲直撞。
“君非山谷,亦期回音。”裴寻芳亲昵地用额头抵着苏陌额间,道,“咱家对公子的心意,公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苏陌耳中嗡嗡作响,整个懵了。
这这这这个裴寻芳在做什么,谈交易就谈交易,清算就清算,说这些话做什么!
他什么意思!
“公子近日需静心养伤,这些东西对公子来说太危险,莫要再碰。”裴寻芳说着,一把夺过苏陌手中的耳坠子,道:“耳坠子是奖励,不是要挟,公子莫要弄错了。”
苏陌耳垂瞬间火辣辣地烧起来,他撇过脸,只想将那滚烫的耳朵隐藏起来。
裴寻芳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偏偏将他翻过来,低头含住那滚烫泛红的小耳垂。
苏陌推他,他却捧着他,好好吮吸了一番。
“这里也归咱家了。”他轻声道,随后沉着脸将苏陌重新裹进被子里,“公子先睡会,有事明日再议。”
苏陌又成了被裹在茧里的蛹。
当真是作茧自缚呐。
苏陌脑子里昏昏的,他愤愤蠕动道:“裴寻芳,等我伤好了,我会找你算账的。”
“我等着。”裴寻芳的目光愈发漆黑。
“你还有几日时间考虑,现在我还好心同你谈条件,等我好了,就没得谈了!”
“你我之间不是交易。”裴寻芳垂眸看他,“别再同我谈条件。”
苏陌被气懵了:“你这是非法拘禁。”
“非法?”裴寻芳俯身,吓他,“在这里,咱家就是王法,公子只能乖乖就范。咱家想做的事可多了,可惜公子身体不允许。”
苏陌一怔,脸憋得通红。
裴寻芳又看了会他,而后放下帷帐,冰着脸进了湢室。
苏陌隐隐听见了水声,不知来自湢室,还是来自窗外。
凌晨下起了小雨。
苏陌身心俱疲,昏昏沉沉睡去。
冰凉的夜雨沿着螭纹瓦当滴滴答答落下来。
老宅的旧尘被清洗一空。
裴寻芳点着灯,独自在外间窗下摆开棋局。
听雨落棋子本是一桩趣事,可他心不在焉,这棋也越下越薄。
他愈发烦躁,就连这暮春的雨也变得潮热燥郁起来。
裴寻芳坐立不安,棋是下不成了,便改为煮茶,滚水在壶中咕噜咕噜作响,可满脑子全是苏陌在打转。
夜雨淅淅沥沥。
里间忽的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苏陌在梦里说着疼。
裴寻芳如应激反应般弹跳起来,快步走向里间。
他究竟在做什么。
真是愚蠢得可以。
他心爱的人分明就在这里。
裴寻芳踢掉靴子,悄无声息钻进了被褥里。他从身后抱住苏陌,心笑自己荒唐,怀中满足了,心也满足了。
夜很漫长,裴寻芳根本没法入睡。
远处梆子敲响三声的时候,苏陌忽的翻转侧身过来,钻进裴寻芳怀里,寻找着舒服的姿势,他迷迷糊糊说着:“为何……不入宫?”
他的声音很含糊,甚至不太清晰,裴寻芳不知他是醒了还是没醒。
裴寻芳轻拍着他的背,只觉一切皆如梦幻一般,他自言自语道:“咱家总是做噩梦。”
“我梦见公子一身是伤,哭着跑上宫墙。那宫墙太高了,地面太冷,公子飞身跳了下去,像一只破碎的纸鸢,跌落在朱红宫墙下,白梨覆了你满身,美得像一幅画……我手中的线断了,我没能抓住你……”
“我很害怕,苏陌,我怕我抓不住你。”
“我怕我像过去一样,没能抓住你。”裴寻芳的声音很低,自顾自说道。
“我曾经不敬神佛,不信命运,我厌恶宿命论,可是后来,我跪在天宁寺门前,只为请求吉空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何曾屈服过天命?可你却说,你我之间隔着万丈深渊,有违天道。天道是什么?”
“为何我从始至终都像一个被命运摆布的木偶?”裴寻芳痛苦极了,“为何我拼尽全力也无法留下你?为何你不能多给我一次机会?苏陌,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可你答应我的事,何时兑现?”
“滴答”一声。
墙角的滴漏,一滴水落入受水壶中。
“为何不入宫?因为我害怕。”裴寻芳道,“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过去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我常常想,当年我若没有亲自将公子迎入宫中,会不会我们的结局会变得不一样?”
黑暗中,裴寻芳眼中闪着水光。
多年前,裴寻芳亲迎苏陌入宫的那一幕犹在眼前。
那一日,轰动帝城的伶人太子正式受封入宫。
帝城长街旌旗飞扬,百姓夹道围观,裴寻芳亲率仪仗一路护送。
一名瞎眼醉鬼一屁股坐在路中央,拦了去路,指着仪仗疯言疯语道:“此门入不得,入不得呀!”
护卫要举弓射杀那胡说八道的醉鬼,可百姓太多,那人像跳蚤一般在仪仗队伍中横冲直撞。
苏陌叫停他们,掀帘问那醉鬼:“为何入不得?”
围观的百姓看直了眼。
醉鬼龇着满口烂牙,大声唱道:“伶人入明堂,乱了天道!”
苏陌面色不惊,又问:“入了当如何?”
醉鬼指着那朱红宫墙,笑得诡异:“巍巍宫墙,会要了卿卿性命。”
众人闻之色变。
苏陌却笑了,他袖子一挥:“赏!”
醉鬼喜笑颜开,伸着双手去接银子,却忽听“唰”的一声,顿时血溅当场。
那颗笑着的、脏兮兮的头颅和着血泥,滚到了马车前。
裴寻芳骑在高高的黑骏马上,道:“此人妖言惑众,冲撞太子殿下,罪不容诛。”
苏陌兴意阑珊看了他一眼,甩帘入了马车。
裴寻芳被那眼神刺到,弃马跟着钻了进去。
“我不过觉得此人好玩,掌印为何要杀他?”苏陌冷声道。
“此人冒犯了殿下。”裴寻芳道。
苏陌背过身:“我并不介意。”
“咱家介意。”
裴寻芳提步靠近:“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一朝入宫,便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不再是任人觊觎的伶人。往后大权在握,殿下当杀伐决断,不可有妇人之仁,殿下应当早日习惯。”
他说着,手已摸入苏陌里袖内,轻捏指尖哄道:“往后这等事,咱家会为殿下处理,不脏殿下的手。”瞧苏陌面色苍白,又问,“吓着殿下了?”
苏陌不清不淡推开他,眼中尽是凉薄:“既然身份不同了,掌印也该知分寸。刀是刀,人是人,交易归交易,希望掌印分得清。祝你我合作愉快。”
烛火哔啵炸响一下。
裴寻芳在黑夜中抱紧苏陌。
那疯子一语成谶。
苏陌没能活着走出那道宫墙。
裴寻芳害怕。
他害怕历史会重演。
他曾隐约察觉有一股力量在一点一点蚕食着苏陌,将苏陌越推越远,直至拉进深渊,吞噬殆尽,可他像个傻子一样后知后觉,无能为力。
是不是远离皇宫就可避免一切?
如果是,那么裴寻芳不会再允许苏陌走进那道宫墙。
翌日,天晴。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潮湿的土地呼呼冒起了热气。
夏天促不及防便来了。
都日上三竿了,四爷与季公子还未醒来。
夏伯支着耳朵在门外候着,也没胆量敲门问问。
苏陌这一觉睡得太沉了,梦都没有做。
穿进这本书里,这是苏陌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隐隐觉得耳朵痒,似乎一整晚都有只小虫子在他耳边嗡嗡嗡嗡个没完。
苏陌欲起身,才惊觉自己睡在一人怀里。
颈下枕着一条手臂,腰腹间还搭着一条,更可恶的是,他的双腿竟绕在那人腿间。
而身后,有什么硬邦邦的什物,嚣张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