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哼,长公子……」张承围着扶苏转了一圈,带着轻蔑的表情──他认为扶苏都已经是个死人,又何必再尊重他?
况且他是胡亥的心腹,他的主子已经在咸阳称帝,他岂会害怕扶苏这一个‘小小的’公子!
「长公子──还不快接旨?」张承带着高傲的表情,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竹简。
扶苏从醒来开始,第一次被人如斯对待!他有点投入过度,真的把自己当成真的扶苏!
他怒极反笑,抢过竹简打开,咬牙切齿地说:「你拿着这一个……」
傻眼!
这是玩意?
上面写着的……是文字?
玩他是吧?当他不懂汉字啊?上面的鬼画符是甚麽玩意!没有一个字他是认得啊啊啊啊!
一刹那间,扶苏突然意识到语言上虽然能交流,但文字上他却完全不懂此时代的文字……
他成了文盲,在他专科毕业後他才赫赫发现自己成了文盲──这世界上有比此更为杯具吗?
扶苏慢慢地把圣旨首尾对合,然後塞到蒙恬手里,站前一步,用身高──他比张承高半个头──威吓张承:「你以为本公子认不出父皇的字迹?用这等伪旨来欺骗本公子?来人,拖他出去──」拖出去干嘛?扶苏卡壳了。
蒙恬连忙打开竹简,不管左看右看前看後看……都是秦王嬴政的字迹啊?他家是秦王的近臣,对他的字迹是熟悉到不得了的。
不过他一介武夫,也不好就此作出评论。他相信扶苏一定有证据才敢如此妄断。他连忙站到一旁,静观其变。
──其实扶苏也没甚麽证据,不过历史告诉他此时秦王都死翘翘了,那还能给他写圣旨让他自杀啊?而且历史书上说,扶苏是被伪旨所欺骗而自杀的,他虽然念书不怎样,但中国历史这科是绝对过硬的。
听到扶苏说要把来使拖出去,蒙恬连忙喝道:「来人!」外面全是他的嫡系,扶苏指挥不动。
「你敢!?」张承快要气疯了,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扶苏:「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张承!是胡亥的心腹!谁敢动他?谁敢?!
说实话,这人蹦出了这麽久,扶苏还真不知道他是谁囧……
扶苏敷衍地摆手:「本公子不用知道你是谁,光伪造圣旨这个就够你喝一壶了,来人啊,拖出去收监!」
「扶苏!」张承尖叫:「你会後悔的!皇上不会放过你!」
「皇上?」扶苏冷笑:「我就要看看你的主子拿出甚麽来称皇!」秦王属意的继承人本来是扶苏,就这点小杂碎就想他屈服?那就枉他白混了这麽多年龙套所练出来的金晴火眼!
此时两个士兵迅速入内,在张承发疯扑上去抓扶苏前制服了他,把他拖了出去。
张承还在骂咧咧,用胡亥来威胁扶苏,彷佛这样就可以逃过了关禁。他绝望地发现扶苏根本不为所动,连用秦王嬴政的名号都不能让他泛起一丝的波动!
这世界怎麽了?怎麽扶苏不跟剧本走?他不是号称仁厚忠爱﹑大孝之人吗?怎麽连嬴政的圣旨也敢违抗?原本应该是他拿出了圣旨後,扶苏立即一脸惶恐地跪下接旨,听毕先皇的教训後立即羞愤自杀啊──!!!!
这不科学──!张承带着悲愤的心情被拖走,因为他骂得太难听了,途中直接被不耐烦的士兵打昏了。
蒙恬看着张承被拖走,立即拱手奉承:「公子果真德智无双,连这等奸狡小人的计策也让公子识破!」
扶苏幽幽的回头,慢慢地吐出实话:「其实,我也看不出字迹是不是父皇的……」何止字迹,他连上面的字在写甚麽也认不出来好麽?
「……!」蒙恬被这真相砸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吾岂会让你这麽容易看懂小篆,这不是让我这个还在小篆海中挣扎的人妒嫉你麽!(为自己点蜡烛)上学期要默写小篆好不容易咬牙撑下来了,下学期居然要默写小篆的拼音……窝觉得毕业以後妥妥的去摆档骗人鬼画符是绝对可行的!(ps:那个张承是我自己吹出来的,找了很多资料都不见派过去来使是叫什麽名字,如果有人知道请告诉我!我立即修改!)
☆、操!窝魂穿了
扶苏又往前走了一步,心中已经打好了腹稿。
他抬起头,透过大门看向前面的小桥流水,语带悲伤的说:「蒙将军恐怕会深疑本公子为何前後变化如此大吧?」
蒙恬老实的点点头,说实话,这样的公子他还真看不透,可惜他连夜询问守门的士卫,却查不出异状。
先前的扶苏温润如玉,爱民如子,深受普通人民的爱戴。他不偏不倚,视军中兵士为最亲众,不同与他们同吃同睡,也不爱摆架子。能跟着这样美好的主子,蒙恬觉得自己真的三生有幸,他一直认为扶苏最适合继承秦王之位。
扶苏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低下头假装拭去泪水,然後再次抬起头,彷佛不让眼中的泪水流出──
他眼红红的说:「蒙将军是自己人,我也不暪你了。其实我昏倒後,父皇报梦给我,告诉我他被赵高﹑李斯所害,现在还不能入土为安,他的灵魂饱深受煎熬,期望我能尽快赶回宫为他办理後事,移棺入皇墓。我膝行涕泪把实情以告,父皇黯然叹气,飘然散去,父皇!父皇!」扶苏跪下对清亮的月半月悲呼,入戏三分,甚至还缩作一团,悲伤得颤抖起来。
所幸此时人民普遍相信神鬼之说,尤其秦王嬴政求仙问道已久,素来尊崇这等学说,所以蒙恬本人虽然并不太相信鬼神,但还是一下子相信了扶苏。
这不得不说,扶苏之前的形象太好了,蒙恬也没想到一向正直的主子会换了芯,变成说谎不贬眼的戏子。
「真相如此不堪!赵高!李斯!这等奸贼,居然敢谋害皇上!」蒙恬怒发冲冠,蒙家一向跟嬴政要好,而他本人也是嬴政亲自请来给扶苏当嫡系的,如此器重,令蒙家都感动不已!
「公子,我们现在立即令兵杀入咸阳,活捉赵高﹑李斯等人为皇上陪葬!」蒙恬眦目欲裂,自有一股不屈的意气!
扶苏见戏演够了,立即收住了泪水站了起来。
他听到蒙恬所说,却犹豫起来。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回到现代,而已扶苏长公子一向形象美好。这番鬼话用来胡弄胡弄自己的嫡系还算了,拿出去跟天下的人民说,会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别有用心呢?
他最多只是一个戏子,那有试过担任这麽高的职位?
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万民景仰的对象,要是闹出了甚麽。以後‘扶苏’再回来後会不会受不住骂名而再次自杀?
扶苏踟蹰着,他自觉化解了‘扶苏’中生命最大的危机,等於救了他一命,原本心中是非常自得的,但现在编造了一个故事出来,枉论世上有没有鬼神吧,单是这故事到底多少人接受?也是未知之数。
他可不希望把‘扶苏’搞成了後世人见人骂的过街老鼠!
「等等,蒙将军。」扶苏作沉思状:「我认为此计不妥。」
「愿闻其详。」
「首先,这两奸人所作之事,只有父皇报梦一事作证,实在站不住──实在难以服众。」扶苏一字一字的琢磨,深怕自己说出甚麽不该说的让人怀疑!
「唯今之计,我们何不化明为暗,设计让赵高他们先行暴露,再在民间散播真相,到时再举兵一挥而下,自然便顺利得多了。」扶苏沉吟:「到底他们所扶持的人也是我的弟弟,我想父皇不会忍心见到我们兄弟相残的,如果胡亥愧疚,我也会原谅他。」才怪,他绝对会把他废了。
蒙恬不明白为甚麽报梦一事‘难以服众’,不过扶苏最後的理由他接受。他不禁想:果然公子就是心慈,说了这麽多,其实只是为了保存胡亥公子的性命,他果真没有跟错人,这等善良之人才能厚待百姓!长公子没有改变,他,还是长公子!
他再次拱手,感动地说:「公子的气度,果真不是我等所能相及的!先前对公子有所猜忌,属下羞愧!一切依公子所言!」
「……?」扶苏有点茫然。
不过事情往好方面发展,他是喜见乐闻的,只要稳住蒙恬,上郡的军队不就可以任由他调用麽?
「将军明白就好了。那麽我们先计划一下怎样做吧!」扶苏一脸欣慰的拍拍蒙恬的肩。
「是!」蒙恬正色:「谨尊公子之意。」
「现在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来日从长计议,先行休息!」其实是扶苏也想不出甚麽好计策,他准备回去琢磨琢磨。
蒙恬此时才惊觉天色昏沉,他愧疚地说:「是属下大意了。」
扶苏摆摆手,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他跟随着湘儿溜回自己的房间,吩咐了他们无事不得接近後,自己立即关上房门,舒了一口气,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他立即三除两扒之间脱掉外衣和内衣,裸着上身,用手为自己扇扇风。
「吓死我了,武侠小说中的杀气居然是真的,那蒙恬也不是简单的人啊,以後怎麽办?」扶苏发愁,他对扶苏了解不多,只有在接到<秦国大业>这部戏後找了他的生平来看了几眼,便丢开了专心琢磨好‘扶苏’这个角色。
所以要是问大概的话,他还能倒背如流,要是问细节──抱歉,有些问题历史学家至今都还没有定论。
「通讯器,通讯器,你在那?」扶苏不死心的在房内翻找,甚至连床底也找过了,都不见任何异样。
难不成是不起眼的小物件?
扶苏站起来,疑惑不解。
无意中他与红木梳妆台上的铜镜对上了眼,他整个人一愣,脸上见鬼似的。
扶苏不可置信的倒退了一步,撞倒了旁边的夜壶,金造的夜壶倒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
他顿时惊醒,匆匆的喊了一句:「不要进来!」然後冲到铜镜前死死的抓着镜子。
这个人是谁?
不可能,这不是他的脸!
扶苏用力的抓着脸,似乎想把脸上的一层皮抓下来。
直到他的脸上渗出了些许血丝,他才相信这是真的……
这张脸,真的是长在他的脸上──!
这个时候,他发现身体不太对劲。首先肌肉比起之前的他结实了,其次是手脚粗糙,皮肤较为黝黑状,跟他以前的细皮嫩白完全不一样!
扶苏绝望的跪下来了,这一刻,他无法说服自己这是假的,是别人帮他整容了。
他似乎是真的穿越了,而且是魂穿!
难怪他能听懂这个时代奇怪的语言,恐怕是这副身体残留的意识。
这时扶苏觉得浑身发冷。
残留的意识,那……真的扶苏去了哪?
他借屍还魂了吗?
扶苏慌得连走路都不会,他在地上同手同脚的爬行,急忙的回到床上,用被子包起自己,瑟瑟发抖。
四周黑漆漆,只剩下桌上还有点油灯发出的余光,因为没有续油的关系已经显得有点暗淡了。
扶苏疑神疑鬼的左看右看,他总觉得黑暗中有甚麽东西在监视他,这猜想逼得他快发疯了。
他在被内发抖,慌张的大叫:「湘儿!湘儿!点灯!」
湘儿是和衣睡在外间的,她一听到扶苏的叫喊,立即起来,从柜子内拿出油。
她推开了扶苏的房门,为油灯添上了油,然後弯腰行礼:「公子,已添油。」
「不不不!」扶苏还是觉得不够亮:「你多点几盏,多点几盏!」
湘儿心中有着疑问,不过她还是乖乖出去多备几盏油灯点上。
房内各处点上几盏灯後,室内顿时光明起来,把所有黑暗的地方都照出来──只有家具的布置而没有其他东西。
扶苏总算舒了一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上身没有穿衣服!
所以他还是缩在被子内,尴尬的往床内躲了躲。
湘儿从不敢用正眼看扶苏,倒也没发现扶苏的异状,她再次行礼:「公子,湘儿已办妥。」
扶苏抬起头,想要叫她出去。
房内的光亮让他清晰地看到湘儿的额头已经一片青肿,还有暗红色的血丝凝结住,这个傻丫头恐怕由刚才便一直守着扶苏,没有空为自己上药。
扶苏放轻了声音:「你……不用守在门外了,额头去涂点药吧,明天换个人来,等伤好了,我再调你回来。」
湘儿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尔後又想到规矩又立即低下头,跪下:「湘儿不敢。」她很不容易才熬成了大丫环,可不想因为……
扶苏拍过几次宫斗剧,这些丫头的心思了解得差不多。
「我保证,你伤好了一定会调你回来的。快去涂药,别破伤……呃,别引起甚麽病症了。」扶苏想说破伤风,可是想到古代应该没有这个名词,便立即改了口。
「是的,谢公子仁慈!」湘儿激动的再次跪下叩头。
她没想到扶苏长公子这等高贵的人居然会为她这个低贱的人设想,这一刻湘儿觉得,那怕下一秒扶苏叫她去死,她也心甘情愿!
扶苏没想到只是心软了一下便收获了一个妹子的心,他只是缩回被子内,继续瞪向房内,深怕有鬼魂来找他寻仇……
☆、五谷不勤扶苏
整夜无眠的结果就是扶苏脸色枯槁,两眼微陷,黑眼圈黑得快可以去装熊猫了,再加上脸上那几道抓痕,有种说不出的可布。
要不是扶苏的地位崇高,蒙恬差点吓到要让人把他拖进去关了──哪来的疯人!
晓是这样,蒙恬还是忍不住问:「公子……你的脸……」
扶苏淡定地坐下来,喝了一口浓茶提神。
「哦,那个啊,昨晚深思太过,便弄成这样了。」扶苏坦然极了,显得蒙恬大惊小怪。
蒙恬叹了一口气:「要是皇上还在……」
要是秦始皇还生存,见到他说不定把他当妖怪砍了。扶苏想。
「不说这个,蒙将军,不知如今之计,下一步应当如何走?」扶苏想到昨夜他瞪了一晚,不禁打了一记冷战,连忙转开话题。
提到正事,蒙恬也收住了脸上的可惜,换上凝重的表情。
「如今之计,属下认为公子应该尽快班师回朝,至於应该怎样布署,这……属下认为或许我们可以先联系咸阳我们属下的官员,以他们为首给赵高施压。」蒙恬给出的计策中规中矩,并没有太大惊喜。
扶苏第一时间摇头,且不说李斯和赵高在咸阳的势力会不会让他们这样做,就是那些官员之中也难保当中没有投靠过去的,到时泄密了,让对方有所防范就不美了。
其实扶苏也没指望蒙恬给出甚麽意见,打仗蒙恬在行,但玩这些阴谋手段的话,他的确不及扶苏的精通。
扶苏问:「麾下可有精通易容之术?」他想到春秋战国时代,那些公子食客三千,各种技能的人才都尽网罗在自己门下,这个扶苏长公子不会混得比他们差吧?
蒙恬点点头,说:「军中有一人能担此任。」
「这样吧,我想来使被我们抓住的消息应该还没泄漏出去。你去找一个跟那个来使身形差不多的,然後易容成来使回去跟他带来的人会合,再把我的‘死讯’传回咸阳,我们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张承因为过於自信,所以来公子府中也没有带多少人。他深信扶苏看过圣旨後绝对不会加以抵抗,却想不到这个扶苏内里的芯子已经换人了。
扶苏想了一夜,还是觉得不要改变历史比较好。历史上他的死讯传回去後,胡亥可是肆无忌惮的杀光了他其他的兄弟姊妹,还好奢无道,造成了他始一登基,各地便造反起义,没撑够三年,他也被杀了。
要是改变了历史,扶苏对於朝中局势不明,即是把自己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防着四周射来的暗箭。他不敢保证他的智商玩得过那些千锤百链的奸人……
蒙恬点头:「一切依公子所言吧。」
他不知道扶苏为甚麽这样曲折的弄这麽多事,照他认为,光靠他旗下的三十万大军,扶苏的皇位绝对稳坐。
扶苏踟蹰了一会儿,才说:「你把我的‘死讯’在民间传开吧。」
希望扶苏的民望真的这麽高,加速胡亥的灭亡。
「这使不得!」蒙恬吓了一跳:「公子地位崇高,岂可……」
「照我的说话办。」扶苏强势的说,他越来越习惯长公子这一个身份。
「……蒙恬遵命。」蒙恬拱手应下。
「公子,绿柳有事启禀。」门外传来绿柳的声音。
扶苏特许湘儿放假,湘儿左想又想,只好从‘四绿’中提拔出较为机灵的绿柳来接替她的工作。
扶苏没甚麽所谓的接受了,反而是绿柳的心儿呯呯跳,巴不得自己借这一次机会提升为大丫头,因此非常努力地把新工作做好。
「甚麽事?」扶苏问。
「王大人求见。」绿柳低头弯腰,即使隔着一扇门扶苏是看不见的,她也不敢有半分松懈。
……这个王大人是那位啊?扶苏紧张得额头冒出了些许冷汗。他觉得完全没有剧本演戏,只能见一步走一步,无法NG。
「看来王离已经赶回来了。」蒙恬抵掌而笑:「好,好,天助我也。」
王离是蒙恬的裨将,他的爷爷王翦是秦朝的赫赫名将。
「叫他进来吧。」知道人名後,扶苏心中大定。他大约知道是何许人也,不过他跟‘王离’没有对手戏,只大约知道<秦国大业>中有那麽一个配角,却不知道他的性格和具体的事迹。
王离进门後先拱手:「见过公子﹑将军。」
王离是一个七尺大汉,雄纠纠的,肌肉愤起,站在那处,蒙恬和扶苏跟他一比,顿时矮小了不少。
扶苏抽了抽嘴角,真不知对方是吃甚麽长大的……
「道上安好?」蒙恬问。
「回将军,路上一片声平,并无异状。」王离是往京的路上被蒙恬急召回来的,他不知道上郡这处出了甚麽事,蒙恬的传言又没有细说,只好连夜加急赶回来。
蒙恬不禁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事由於他置於咸阳的旧部传言,似乎赵高和李斯那群略有异状,而且秦王已经多天不上朝,因此疑心会发生甚麽事情,连忙飞鴒传书给蒙恬,而蒙恬也起疑,就把王离叫回来了。
「来得好,事情是这样的……」蒙恬把扶苏胡吹出来的谎话又再跟他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王离跺脚,地上震了震,他大吼一声:「赵高龟孙子!」
「小声一点。」蒙恬有点头痛,王离能力不错,但就是太急躁了,所以他的父亲才把他放在自己麾下,希望可以戒去这点小问题。
扶苏被这一声音吼得耳有点失聪﹑头昏眼花──怎麽形容声量?把这人放在军前,光声音就可以杀人死了吧?
「抱歉,将军。」王离有点不太好意思。
「现在公子希望我们……」蒙恬又把扶苏的计策讲述了一次。
王离欲言又止的看看扶苏,脸上表示不赞同,但最後在蒙恬的眼神指示下,还是拱手受命:「谨遵公子所言。」
扶苏无视了他的不甘愿,接着说:「那第一步应当如何?」
「此事,未将倒有一计……」蒙恬慢慢的说。
*
烈日当空,四周的土地有些水份不足而裂开了。金灿灿的光线在这微凉的天气中努力发光发热。
森林中窜出各种慌不择路的小动物,十万大军在这山间行走着,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寂静得让人恐慌。
扶苏坐在大石,用手袖抹抹额上的热汗,转过头问蒙恬:「还有多久才到咸阳?」
蒙恬与王离研究着简易的地图,听到扶苏的说话,立即回答:「回禀公子,尚有三百余里的路程,公子莫慌,我们一定能在两个月内赶至咸阳。」
「……由今早走到现在,我们走了多久?」扶苏问。
「约莫十多里吧……」蒙恬有点不确定的回答。
噢,my god!
扶苏不愿形像的往後一倒──让他死了吧,还有这麽多路!
蒙恬跟扶苏提出的意见就是抄山路,不走大道,避开人烟,就能到达咸阳五十里外的山边潜伏,等待时机来临而一举进军咸阳,而另一支队伍从水路出发,约莫也可以在差不多时间会合,二十万的军力,蒙恬就不信不能与胡亥的军队一拼!
扶苏对於山路的印象还是处於後世那种──经人工的开凿,路旁还有一些小档口供游客买饮料小食甚麽──自然是痛快的答应。
却没想到三天之後,军队出发,他便傻眼了。
这时的山川野林,真的是野林,植物生长得密密的,别说路了,连可走的地方也不到一寸!
不到一寸,这是甚麽概念?这是山路?路在哪?
蒙恬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路,是开出来的。
本来扶苏认为是兵器的干戈,迅间变成割草的工具,在开路士兵巧妙的操作下,一条小径就这样开辟了出来。
扶苏郁闷,路的确有了,可是他却觉得受不住这麽多运动!
其实‘扶苏’这副身体,虽然是秦国的长公子,但是自年少时便在军中打滚,所以质素绝对是一级棒的,穿去现代即使参加三项铁人赛也没有问题!
但换进苏华这个五谷不勤的废柴,却觉得自己心理上受不了!
心理不停暗示自己不行,自然越来越辛苦,但无奈跟着十万军队,士兵不喊苦不喊累,为了自己长公子的皇位闷声赶路,他们或许会在未来的战争中死去,但这一刻,他们却是极为鲜活的!
在片刻的休憩时,士兵上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席地而位,东西随意放在身侧,三两个的聚在一起聊天。扶苏却知道,当蒙恬指令一下来,他们立即能化为最精锐的军士,武装起自己,继续在这荒山野岭中行走。
蒙恬看着扶苏,脸上有几分担心:「公子,你大病初癒,若果无法忍受,请如实告诉未将!」
王离站在一旁,他走了一天路,完全不觉得疲倦,他不理解以前那个即使行走三军也脸色如常的长公子,何时变成了这麽……弱?连十几里的路程都赶不到,这个人真的是……长公子吗?
王离一时间产生了对扶苏的质疑,但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扶苏把诉苦的欲望噎下,喝了一口清水,顿时精神起来。
「不用,我不累。」扶苏精神爽利,他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身体早已经换了一副,这样走了十几里,这副身体的双脚只是有点酸痛而已,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他之前一直跟自己说他受不了,才会觉得自己越走越累,现在一休息,才体会出真正的感觉。
「那就好了。」蒙恬站起来,喝道:「传令下去,全速前进,务求赶至山腰的那一片空地,今夜在那处过夜!」
「得令!」旅长扬声应和,一声一声的把军令往下传,传了十多分钟,扶苏还能听到隐隐的声音。
──呃,全速你妹妹啊!扶苏郁悴不已。
☆、被怀疑的扶苏
咸阳的大街上,风尘仆仆。
四周的店舖整齐的排列,正值中午时份,可是人流不见减少,在酷热的天气底下,主妇的拿着一个小菜篮挑着蔬果,也有挑夫挑着两担柴,一摇一摆的走过。
秦朝的刑法严苛,因此犯罪率还是比较少的。
嬴政……不,现在应该叫秦牧。
秦牧面无表情地把桌上的药分好,收柜。
「掌柜,一包去上火药。」一名熟客移步进店,眼角瞄到秦牧在收拾药材,小声地对掌柜说:「他已在此数月,不见其笑,亦不知其言也。」
掌柜瞥了秦牧那张死人脸,淡淡地说:「莫说人闲话,死人会笑,棺材会跳。」
「……」他们自认为窃窃私语,却不知秦牧耳力甚好,早已经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收拾药材的手紧了紧,尔後又放松,继续面无表情的收拾。
他,已经不是三个月前呼风唤雨的秦王嬴政了。
现在的他身无分文,只靠着走山路﹑打猎,好不浑身灰尘的从乡间来到咸阳。
看着熟悉的大街小巷,他茫然了。
他不知道来咸阳是为了甚麽,为了证明自己曾经是秦王吗?
站在大街上,仰望着那高崇的皇宫。他很想冲进去,验证自己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难道有人作法害他?
记得那时他打完仗回来,适逢癫痫症发作,赵高在身边服待,好不容易熬过去後,便昏倒了。怎麽一觉醒来,自己却躺在一间破屋之中,连身体也换了一副,显得年轻有活力多了。
不着痕迹的跟四周打探,才把身体的大概情况打探得差不多。
他有几块地,可是让他种地,秦王怎麽受得了!况且秦王也……不会种地!果断地把几块田卖掉了,只换了几个碎钱。根据他所知道的土地价格,这绝对是被坑了。他跟地方官争论过,可是没用,四周看热闹百姓的脸上充满麻木,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被欺压。最後他在与胥吏打斗时,更把钱袋给丢掉了,持着自己一身好武功才从中逃了出来,怕追捕不敢走大路,只能挑小路走。
走了一个多月,一心一意来到咸阳,却发觉自己甚麽都做不了,衡动行事只会令自己陷入困境。秦王自从卖地一事中,彷佛明白了甚麽。他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秦王,现在的他,连一个小官也能弄死他。失去了秦王的身份,他……甚麽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