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方平嫌恶地用力掰开郁琼在他腰间的手, 不顾对方茫然可怜的神情，冷冷道：“你这样的人，不配——”
手机铃声响起, 方平的声音被淹没。
方平手不再用力，任由郁琼搂着，陌生又熟悉的铃声在耳边回荡，想说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
他怔怔地躺着, 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过了约摸半分钟，铃声终于恋恋不舍停了。
霎那间，房间寂静得有些渗人，只有外面渐渐喧嚣的风雨声。
“……手机。”方平声音很轻，很苍白。
感觉身侧男人靠近，方平有些惊慌制止：“别, 别过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咬唇坐起一些, 去够他那一侧床头桌上的手机。
屏幕光很亮，把方平的脸照得惨白。
方平脸色越来越差。可他反应不大，没有像之前那样呕吐恶心, 也没有愤怒吵闹, 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手机屏幕，身体微微发抖。
“郁琼。”方平呼吸有些混乱，声音又轻又哑，“好冷啊……”
郁琼抿唇将方平拉入怀中, 心情酸涩。
究竟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怀里滚烫，郁琼轻轻松开了一些，想下床去给方平拿温度计, 刚掀起薄被就被紧紧抱住腰。
方平没有说话，但他急促的喘息与拼命禁锢他的动作，告诉郁琼……不要走。
“你发烧了。”郁琼握住方平的手，紧紧抿唇。舍不得掰开，也不忍心掰开。忽地，方平松开了手。
“体温计在楼上书房。”方平小声道。
郁琼心有些空，但他依旧起身了。
听到关门声，方平悄悄松了口气，掀起被子狼狈地下床。
他打开紧闭的阳台窗，急风将窗帘高高吹起，骤雨打在方平的脸上，冰冷湿润。
望着外面漆黑混杂的暴风雨中的世界，尘封的记忆似乎突然被翘起了一个角。他往前走了一步，让自己完全沐浴在雨中。
身后的书桌上的摆件被吹落到地上，清脆地碎了。
耳畔暴风雨呼啸，方平紧紧握住满是雨水的阳台边缘的栏杆，艰难地闭上眼睛。
轰隆一声，他睁开眼，一株干枯树木被刮得断了枝，高高扬起，重重摔在地上。
突然大脑刺痛，鼻息温热，鲜红的血从阳台滴落下去，混入泥水之中。记忆猛然被拽回，方平心跳陡然加速。
听到身后急促脚步声，他浑身发抖，有些区分不了梦境与现实，不知是在那里做了一个悠长的回到了别墅、父亲还找了男高情人的梦，还是他出现了幻觉。
方平泣不成声，他记得自己所处的不是二楼的阳台，而是三楼。
跳下去么。
他眼前模糊，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听到狂风骤雨在摧残万物，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方平！”
方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脑子嗡嗡响。
*
方俊握住方平冰冷的手，看着他苍白虚弱的脸，心如刀绞。
他就该亲自照看自己的宝贝，不可以信任任何人。监控里看到方平进了三楼迟迟不出来，他就没来由地心慌。
紧急赶回别墅上了三楼，开门的一刹那，他近乎崩溃。
方平轻轻睁开眼睛，瞥了方俊一眼，侧过身背着他躺着。
方俊想说的话全部噎住，只能默默陪在一边。
“他呢。”
方俊怔住，他？方俊不知道方平说的是谁。难道别墅里来了什么不速之客……
“小妈。”
方俊哑然。
心虚一瞬后，胸腔燃起无名的嫉妒之火。
那个少年只照顾了方平一天。
“宝宝……”
“不要这么叫我。”方平声音虚弱。
方俊有些慌，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是与方平分开了一天。
此时，门锁扭动。
方俊想俯身亲吻方平的面颊，被生硬地躲开。方平干脆将自己蒙进被子里，拒绝一切。
“方总……”
方俊眉关紧锁，轻轻摇头，与医生一起出去了。
[发生了什么]
方平：“……”
[主播看起来咋那么尴尬]
方平：“……”
@系统，说好的这个世界快乐富二代呢？？？
他嘴角抽搐，心情复杂。天知道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有多……社死。
外面根本就没有下雨。
三楼房间构造与二楼看起来一样，实则不然。那边根本不是阳台，而是……
方平哀嚎。浴室。
没多久，方俊回来了。
“方平。”他伸出手，又缩回。方俊彻底认了。
既然方平抗拒，他不必勉强。
方俊抿唇给方平的好友发了信息，给对方与其女友都转了一笔钱，嘱咐两人接下来几日带方平出去玩玩。
做完这一切，方俊只能离开。
方平生无可恋，不是他闹脾气，而是实在无法面对方俊。他现在很想找到郁琼，把这人……
方平面容扭曲。
[（探头）]
[我熬夜追直播了]
[xs]
[其实没什么，就是方总一进来，看见两个人在卧室里划船。]
方平：“……”
[船，还是床？]
[脐橙吗]
[这是什么姿势，第一次听说]
[先在浴室，之后水很多之后，自然而然去卧室了]
[也算上床了吧，把床当船反正]
[（震惊）什么水（虚弱）]
[这么激烈吗（晕倒）]
方平：“……”
他怀疑是郁琼的计谋。故意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方俊误会他是个精神病，好让他失去继承权。可恶，太恶毒了。
他的男小妈，心如蛇蝎……
[明明是你求着他带你划船的（狗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没看直播，太可惜了]
[郁琼当时很震惊]
[主播扑通一声跳进了浴缸]
[而且主播还把郁琼的……那个（狗头）当手刹来回掰（捂脸）]
方平：“……”
[他去哪了Xs]
床下慢慢爬出了一个人，头上顶了一颗海星。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
[我就一晚上没来，破碎冷清的老婆没了（爆哭）]
[刚来，哇，能不能上链接，这个发饰真好看]
方平：“……”他现在谁也不想见。方平缩在被子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恨不得立刻退出这个世界。
郁琼轻轻将海星摘下，欲言又止。清冷的眼眸微微颤动，脸上红晕未散。
想说他现在可以不去学校，但知道方平想独处，他咬唇慢吞吞出去了。
他也想……独处。
昨晚一直被方平……郁琼面红耳赤，想教训又舍不得，也觉得没必要。方平似乎不知道那个东西的含义，不知道不可以随便去触碰。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郁琼抿唇，红着脸点开了。
——想看主人的实力。
郁琼怔住，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他谨慎地查了一下，翻了很多词条，无意中点进了一个页面，手机啪嗒掉落，他满脸通红，慌张捡起关上屏幕。
公交车上其他乘客瞥了一眼这个漂亮的男高，没说什么。
有好事者偷摸笑着，私下给朋友发消息，说经常乘一班公交的俊美男高好像名草有主了。
车上有两名结伴走读的学生，认出了郁琼，没和他打招呼，但一直盯着。
——看见了吗，我去
分享给朋友还不过瘾，他直接发了个贴：
同学们，你们猜我今早看到了谁？ 鱼（懂的都懂），不过哦，你们的男神小鱼好像已经（照片）（照片）不单纯了哦。
1:好帅，头上创口贴好时尚（爱心）
2:舔屏
3:我要去拍同款捡手机嘿嘿
4:帖主没想到吧，哈哈哈哈，没人会信你的黄谣（得意）
5:疯了，为什么捡个手机也这么好看
6:我的天，这不校草吗，还以为是哪个骚货在手机上看别人大晋江，藏挺深啊
7:@6，馋没边了，这么远的图都能看出来是那个东西
8:男同学们，保护好自己！小心@6
方平：“……”
[7楼8楼是咱们的网友吗（笑哭）]
[不是我，我在吃冰棍]
[不是我，我在发疯bushi]
[太厉害了，他们一眼就看出咱们主播的特质]
方平：“……”
无语归无语，方平也很好奇郁琼在看什么，可惜俩人没联系方式，他问不了，只能等晚上人家回来。
逛了逛论坛，在每个感兴趣的帖下面都悄悄黑郁琼一把，完美下线。
方平窃喜，他真聪明。
这次的欺负任务，系统让他去学校抹黑郁琼。
方平懒得动，也怕郁琼爱慕者太多把他群殴了，灵机一动想起来之前庞元和林韵说的论坛。
为了让任务进度条走得更快，方平也发了个帖。
【校草疑似被包养】
rt。
1：是的，被你包了（翻白眼）
2：大哥真相了（狗头）
3：举报了，不谢
方平：“……”
怎么跟他想象中不一样。为什么没有人一起来骂郁琼。
按理说，主角受惨兮兮的，应该会有很多人嫉妒他才对。
4：好像是真的（瑟瑟发抖）
5：我看到了……那天校门口的豪车，校草进去了
6：可能是校草兼职
7：散了吧，估计是嫉妒校草的人乱发的帖，真可怜（叹气）
8：帖主经常留言校草相关的帖哦，不相关的帖也莫名拉上校草，难道是校草深柜（坏笑）
方平：“……”
【2/5】
忙活了半天，一点都不涨。还被人怀疑他喜欢那个他很讨厌的人。方平嘴角抽搐。
“忙吗，方少。”
接了庞元的电话后，有点敷衍地寒暄，满脑子是怎么欺负郁琼。
他在郁琼面前尊严尽失，一定要狠狠掰回一局。
不过这次事情之后，他倒是感觉自己正常了点，好像不喜欢男人了。
至少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被方俊开门时大声拉回神志，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面无血色，非常害怕自己和郁琼是……连在一起的状态。
方平面红耳赤，恼怒锤床。
他因为过去的事情偶尔有些迷糊，但是郁琼怎么不叫醒他，居然还带着他在床上划船！
被攥住那里都不知道挣扎，可恶……
方平恼羞成怒，怀疑郁琼故意的占他便宜。
[他一掰你的手，你就哭，他不想让你哭不就只能算了吗（笑哭）]
[男高脾气真好（感慨）]
[好好珍惜他吧，这种好人不常见]
“来马场玩？”
庞元有些小心翼翼。
方平他爸罕见让出方平，还那么阔绰给了很多钱，搞得他很不自在，也很担心方平的精神状态。
“行。”方平含糊解释，“没什么，算梦游吧。”
挂断后，方平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昨晚的铃声在耳边萦绕，心头依旧有暴风雨未散的那种奇怪感觉。
收拾完毕准备离开，瞥到桌上的鲜花。
他抿唇扒拉了一阵，没有熟悉的电梯神秘人卡片，倒是有一份陌生的。看到落款人时，方平脸色惨白。
铃声响起，方平接了方俊的电话。
“好点了么。”
方平“嗯”了声，敷衍道：“我要去找庞元玩了。”
方俊放心了些，也希望朋友能让方平好受点，交代了两句，最后欲言又止。方平手有些发抖。
“好好休息。”
电话挂断。
方俊揉了揉眉心，放下手机，对办公室的不速之客道：“我难道把方平叫过来陪你玩么。”
朱闻笑了笑，没说什么。
“什么时候回国的。”
毕竟是昔日同学兼好友，还帮他带过一段时间孩子，现在依旧有合作，方俊也指望对方能开导开导自己与方平之间僵硬的关系，故礼貌客套。
“抱歉，没有带方平来接你。”
“听说你包了个高中生。”朱闻看着办公室鱼缸里的漂亮的小鱼，勾唇揶揄，“挺会玩的，方总。”
方俊有些烦躁。
他觉得这其实没什么，谁料方平反应那么大。
“方平太善良了。”朱闻敲了敲鱼缸。
“我们眼里，那个小尤物与鸡鸭猫犬没有区别，但是方平还是个孩子，还不懂事，不知道贱人自有贱命的道理。”
“就这样吧。”方俊不想让方平再被刺激，即使他很难受。
瞥了眼几乎没有岁月痕迹的朱闻，方俊心里很不踏实。
他没有告诉方平朱闻已经回国了的事情，因为怕方平亲近朱闻。他会吃醋。
“很简单。”朱闻提议，“你也给方平找一个情人不就行了。尝到甜头后，自然不会管你。”
方俊眼眸染深，目光不善。
这不是情人、也不是什么甜头的事，是。他不敢说，也不敢想。
“怎么，方总该不会对自己的儿子……”
“爸爸。”
朱闻怔住。
方平径直路过了方俊的友人，来到方俊桌前。“今天和朋友出去玩，晚上可能不回别墅了。”
方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听到方平说：“我能带他去吗。”
“……好。”方俊以为方平说的是朱闻。
“需要助理帮他去学校请个假。”方平说，“别让别人误会了，以为他被你。”
“带走开房去了。”方平冷笑。
方俊：“……”原来是郁琼。他依旧没阻止。
这间办公室里全是人，不远处一群特助。怎么可以大刺刺将这种话不知羞耻地挂在嘴边。
但他目前只能由着孩子的脾气。
说完后，方平非常大牌地离开，特助们鞠躬送行，帮方少开门关门。
看到朱闻神情错愕，方俊眼帘低垂，既苦涩又有些秘密的喜悦。方平不记得朱闻了。
他唯一的遗憾便是将方平托付给朱闻一段时间，错过他的宝贝那段时期。
“他不记得了。”
朱闻脸色很差，难以置信问：“什么意思。”
方俊不想多说，即使朱闻深度参与过方平的过去。
现在方平把所有人都忘记，只记得自己这个父亲，他很满意，也很贪心。
虽然似乎也一并舍弃了他们之间部分的父子情谊，不过，也没事，他是方平的父亲，永远不会有人超过他在方平心中的位置。
“总丢三落四。”
方平折返回来拿他落的东西，没说什么，拿了就准备走，却猛然被人攥住手腕。
方平紧紧蹙眉，烦躁厌恶地看着这个突然拦住他的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体有些气得发抖。
“抱歉。”
朱闻倏地松了手，但握住手心，似乎在感受方平的余温。
方平突然胃里翻滚，脸色难看。他强撑着走出办公室，走进电梯，根据记忆找了个盥洗室，进入最里面的隔间反锁上，泪流满面。
哭了一会儿哭累了，他擦干眼泪，可是很快又溢出。
手机震动，方平身体一僵。
过了许久，外面有人不耐烦敲门，方平尴尬地回过神，但不敢出去。
等到没有任何动静，他才慢慢离开，假装无事发生，径直去庞元给他发的位置。
车里。
方平深深吸气。
没忍住掏出手机，忽然发现是那个软件，不是那个人。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之后脸色铁青。
他居然被手机振动给吓到了。
心烦意乱地划开软件，那个炮友给他发了信息。
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乱说的话，方平有点尴尬和羞耻，但太好奇，点开看了下。
真的发了照片。方平心情微妙。
[看看]
[这是啥，白高兴一场]
[套（脸红）]
[一大箱啊，主播周末有福了（坏笑)]
——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