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低两分
　　没完全做好心理准备的林有乐被突然出现的齐瑾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僵冷着脸，身子慢慢后仰，让刘海从齐瑾的手指上掉下来重新半遮住视线，沉默的转回去，起身，打算离开这个座位。
　　“瑾哥！”
　　身后的声音成功让林有乐离开的身形顿住。
　　林有乐忍不住闭上眼，攥紧拳头。
　　庄梓俞早早过了变声期，所以高三同学会上，他也是用这个清亮的嗓音跟他轻轻说：“有乐你不要介意呀，我没办法，昨天晚上瑾哥缠着我、非要让我带他来。”
　　重新睁开眼。
　　心如止水。
　　林有乐换了个位置去坐。
　　庄梓俞嗔怪：“瑾哥你怎么走那么快，都不等等我。”
　　“腿长。”齐瑾随口应，看着林有乐走开的背影，沉默的思考了两秒，抓着篮球跟了过去。
　　林有乐才坐下来，余光中又出现齐瑾，个子高大，大概是刚打完球，胳膊上贲张的肌肉还有些明显，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年轻人的蓬勃朝气。
　　当初重逢的时候林有乐觉得齐瑾一点都没变，跟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重生后他才发现根本不一样。
　　齐瑾一直有健身的习惯，尽管大部分时间需要穿着过分束缚的挺括西装，但一脱掉西装外套，就是宽肩窄腰的完美倒三角身材。
　　青年齐瑾不一样，爱运动的身体年轻蓬勃，抽长到刚刚好的身高，透气的篮球服，薄薄的还不足够成熟的肌肉，汗珠滚过小麦色的皮肤……
　　林有乐有些心浮气躁的皱了下眉头。
　　跟齐瑾在一起两年，当然上过很多次床，他最喜欢跟刚锻炼运动完的齐瑾做，因为男人流汗的样子非常性感。
　　他以为只是自己某种奇怪的癖好。
　　却原来有受青春期的影响……
　　不。
　　性什么吸引力，他现在只想把这人跟他的亲亲竹马打包踢出自己未来的生活！
　　“生气了啊？”齐瑾突然弯下腰看林有乐。
　　林有乐皱着眉往边上躲。
　　齐瑾乐了，笑一声，把篮球压在桌上，拉出前桌的椅子坐下。
　　“哎，认识一下，我叫齐瑾。”他手臂搭在座椅靠背上，向林有乐解释：“刚刚不是故意的，篮球它是圆的会滚嘛，再说轻轻碰一下能多疼啊。你叫什么？”
　　林有乐没吭声。
　　齐瑾见他还是不说话，把篮球签名那面儿找出来转到林有乐眼前，语带炫耀的指着说：“看到这个没？飞人乔丹的亲笔签名！它碰你一下就等于乔丹摸了你一下。”
　　林有乐抿唇，看他。
　　齐瑾就是这样，大咧咧，自来熟，好脾气，家庭背景雄厚，却从不摆架子也没有富家少爷的恶习，甚至脏话都少有。
　　不仅是高中，步入社会后也一样。
　　两人重逢时他已经被现实磨掉棱角变得世故圆滑，齐瑾却还是记忆中的那个齐瑾，不知道世间险恶、待人真诚不设心机，这才迷迷糊糊着了道，让他这个心怀不轨的人得逞。
　　齐瑾好。
　　齐瑾对谁都好。
　　只是对庄梓俞最好。
　　算了。
　　越想越没意思。
　　林有乐尽量心平气和的说：“我没有生气。”只是高估了自己的情绪调节能力，看到齐瑾这阳光灿烂没心没肺的样子，就会想起他义无反顾扑向庄梓俞的身影。
　　心还是痛，还是怨。
　　所以明明知道说这一句就好，还是忍不住又故意说：“但你这个乔丹签名是假的吧。”
　　齐瑾脸上的得意还没消散，好不容易听林有乐开口说话，却是这种，顿时不太开心，“你是说我骗人？”
　　林有乐知道签名是真的，他知道齐瑾还有跟乔丹的合照，上辈子他觉得齐瑾这样傻得很可爱，但现在……
　　看到齐瑾已经气得拿手机翻证据，他适时说：“你喜欢打球，还到现场看NBA，有乔丹的亲笔签名篮球肯定是当宝贝一样珍藏起来，怎么可能用来打球？又不是傻到缺心眼。”
　　齐瑾翻出合照才打算给林有乐看，听到这话立刻顿住。
　　什么意思，如果证明这篮球上的签名是真的，就等于承认自己缺心眼？
　　“……”
　　好家伙，长得乖乖的，竟然带刺着儿啊！
　　“咦……？”庄梓俞走过去打断两人互动，对林有乐说：“你是林有乐吧。”
　　这话林有乐就熟了。
　　上辈子庄梓俞也是这样跟他打招呼的，接下来庄梓俞还会说……
　　——“你就是林有乐？！”
　　林有乐还没在脑内复原对话，差点被齐瑾一嗓门喊得魂飞天外！
　　齐瑾看到林有乐吓一跳，手指蹭了下鼻子，“不好意思啊。”说着频频打量林有乐，上上下下的，半天后长长嘶了一声，小声嘀咕：“也不好看啊。”
　　庄梓俞夸道：“我看到横幅啦！有乐你也太厉害了，考那么高的分数。”
　　齐瑾慢半拍，转头问庄梓俞：“横幅，什么横幅？”
　　“就校门口那个呀！”
　　林有乐看到庄梓俞在自己面前与齐瑾对视，脸上笑盈盈的，还拿膝盖碰了碰齐瑾，“哎，瑾哥，你坐进去。”
　　“你坐里面。”齐瑾随意指了下座位。
　　庄梓俞立刻威胁的哼了一声，“你不进去，我可要坐你腿上了啊。”
　　齐瑾：“你坐。”
　　庄梓俞闻言丝毫不虚，真要往齐瑾的腿上坐。
　　齐瑾又说：“只要你不嫌我刚打完球浑身是汗你就坐。”
　　庄梓俞：“……”他气得锤了齐瑾一下。
　　齐瑾哈哈大笑。
　　林有乐面无表情的看着，牙已经狠狠咬紧。
　　他看两人打情骂俏足足三年，当时的心情是又酸又羡慕，现在却只剩下刺痛，痛得他呼吸都有些不顺。
　　但现在起身再换位置就太刻意了。
　　“你还不走吗？”他突然出声对齐瑾说。
　　齐瑾表面逗庄梓俞、余光却一直注意林有乐，见他说话，第一时间看过去接住话茬：“谁？走哪去？”
　　“你不是我们班的吧。”林有乐努力控制，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老师马上就来了，你不用回自己班吗？”
　　齐瑾：“？”
　　齐瑾疑惑说：“我刚刚没说我叫齐瑾吗？”
　　林有乐心里冷冷的麻木一笑。
　　就因为你叫齐瑾，一个中考五门成绩加起来不到一百分的学渣中的战斗渣，所以才不应该待在这！
　　但林有乐没有这样说，而是朝篮球努了努嘴，借着刚刚没说完的话题有理有据的“分析”说，“你能说出那样的话，看起来智商不太……”
　　他耸了耸肩，故意不把话说完，让讽刺留白。
　　然后带着挑衅和轻蔑的神色看过去。
　　这一看，却发现齐瑾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点其他的反应都没。
　　林有乐眉头当即一皱，抿起唇。
　　齐瑾瞬间回过神来，眼神躲开，耳根子开始发热，他摸了摸鼻子，余光又一次快速的瞥向林有乐的嘴巴，迅速收回，“我……”
　　嗓子发干说不话来。
　　齐瑾咳嗽一声，清了清要重新说。
　　一旁庄梓俞却已经先说道：“有乐，他分数只比你低两分哦！”
　　“？”林有乐觉得自己刚刚听茬了，提高音量反问：“你说什么？”
　　这时不远处有人高声插话说：“话也不能那么说，N市今年的中考卷那么难，齐瑾都能跟第二名分差拉出五十多，他要是考某些山沟沟市区的卷子绝对能拿满分。”
　　林有乐微微一愣，僵住。
　　这个声音……
　　他循着声看去，果然看到一个顶着锅盖头、鼻梁上架着酒瓶底厚眼镜的男生。
　　杨晓江！
　　林有乐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生命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杨晓江家庭条件不算好，学习成绩也不突出，他完全是靠父母走关系塞进南泽的。
　　他很想讨好班上权势那方，但那些人看不上他，屡次碰壁后杨晓江也就放弃了，他开始努力学习，很认真很刻苦。林有乐记得他来问过自己好几次问题，
　　然而记得最深刻，一辈子都难以释怀的事发生在高考前夕。
　　杨晓江的成绩一直不太稳定，高考前的第一次模拟考，他发挥失常，班主任陈彤找他谈话，结果之后的二模三模名次一次比一次差，甚至跌出两百名。
　　高考前两周，陈彤和几位老师商议决定把杨晓江调去普通班，给其他学生一个机会。
　　那个晚上，杨晓江来找他说话。
　　他因为一些事心不在焉，只敷衍的应了几声。
　　第二天他才知道。
　　杨晓江在晚自习结束后，从教学楼楼顶一跃而下。
　　林有乐想不起杨晓江找自己说了什么，又忘不掉杨晓江寻死之前来找自己说话。
　　之后十数年里，只要想起这事就会产生无限的悔恨和自责。
　　如果那天察觉到杨晓江的不对劲，耐心的跟他聊一聊、开解他，或者跟陈老师提一下别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调走杨晓江，结局或许都会不同，就不会留下永远的遗憾。
　　齐瑾看到林有乐一直盯着别人，心里不舒服，直皱眉，侧过身挡住林有乐看别人的视线，同时开口道：“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