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顾览穿着贴身合体的黑色礼服,衬得身材修长而笔直,头发也经过打理,露出光洁的额头后,整个人的气质大变,俊逸中多了几分高贵与张扬。稍微修饰之后的五官更加立体,鼻梁高挺,眉眼漂亮,出众得叫人根本挪不开视线。
叶钦受了不小的刺激,兴奋得狠狠在自己食指指节上咬了一口,余光瞥见章弦像个烧毛了尾巴的麻雀儿似的团团转,四处都找不到空座位,估计是想坐下来好好看顾览的开场白,但是忘了给自己预留位置。
“哎,那谁,过来过来,坐这儿看。”叶钦一时高兴,管他是敌是友,恰巧自己右手边的人没来,他挪了一下,让章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章弦也是晕头转向的不甚清醒,十分激动地拿出一包瓜子分给了叶钦,叶钦撕开怼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又忍不住低声说:“我的个老天爷啊。”
章弦只会发出单音节以示感慨:“啊……”
叶钦“啧啧”两声,笑了笑说:“你知道吗,顾览高中的时候也喜欢揽这种活儿,什么艺术节啊联欢会啊,那会儿只要他一上台,底下的女生都扯着嗓子尖叫。”
章弦:“啊……”
“好多人喜欢他。”
“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多余的人后来都死了。”
“啊……啊?”
顾览只是临场看了几眼台词,竟然就可以把大段大段的排比句说得流利且优美,把旁边的杜晴都快吓着了,她刚才还做着给顾览救场的心理准备呢,现下什么也用不上了。
报完第一个节目,顾览就和杜晴退到后台,走的时候还细心地帮她提着长长的裙子。大家见他们回来,纷纷鼓掌,孟媛高兴地说:“这个节目将近十几分钟,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安排后面,这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顾览点点头,坐到一边看剩下的节目顺序,顺便思考着中间要加点什么段子之类的,好活跃现场的气氛。孟媛递来一张纸巾,示意他擦擦鬓角的汗,坐在旁边压低声音:“许程业今天晚上没来。”
“我知道。”顾览现在终于可以稍微舒一口气,要说丝毫不紧张也不大可能,他的心理素质还不到那个程度,只是刚才一直紧紧吊着,不敢有一丁点的松懈,不然这一伙儿人都要跟着散架了。“林涛的事,你怎么看?”
孟媛撇嘴:“那还用说吗,傻子也能一眼看明白,准是许程业找人干的,从宿舍纪律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挑点小毛病,林涛那人又是个急性子,一点就着,打起来寡不敌众,于是就这么挨揍了呗。”
顾览垂眸不语,孟媛猜不透他怎么想的,怕他不当回事,语气稍微着急:“你也知道该评奖学金了,去年下学期我们私底下算绩点,几遍都是你第一,但是临公布的时候马上就查出来你旷了一节课,真是哭笑不得,那节课我就坐你后面,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就成旷课了呢?”
顾览轻轻叹了声气:“其实这些东西我根本不在乎,奖学金也好学生会的职位也好,他想要就给他,只要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别总背后戳刀子就行。林涛这件事还不能这么快下结论,毕竟缺少证据。”
孟媛没办法地摇了摇头:“你想跟许程业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人家不一定这么想,有的臭虫天生就是来膈应别人的,你让他安安静静待着,他还不得憋死?”
“哈哈。”顾览忍不住笑笑,看到孟媛鼻尖上的细密汗珠,抬手想帮她擦一下,但又突然想到这张纸巾自己已经用过了,于是作罢。那边孟媛闭着眼睛等了半天,睁眼一看顾览早没这个打算了,气得腮帮子鼓鼓。
顾览突然“嗯”一声,像发现了新奇迹似的惊讶:“孟媛你什么时候换发型了?”
孟媛抬手拨了拨自己内扣的短发,她早在一周前就剪掉了长马尾,宣传部的伙计们打趣她说像老了十岁,这个话题已经过气了七八天,没想到顾览竟然在今天才发现她换过发型。
“你可真是气死我了。”
台上此时正在演一个欧洲历史相关的短话剧,叶钦实在觉得无趣,半垂着眼强打起精神,只听身旁章弦问道:“顾览要搬到什么地方去,离学校远吗?”
叶钦眉端一挑,冷着脸转向章弦:“你说什么?”
章弦磕着瓜子,表情恬淡:“我想知道他以后住在哪儿。”
“他以后住月球上还是住火星上都跟你没关系,小朋友,谁让你坐在这儿的,发你的矿泉水去。”叶钦将两人之间象征着短暂和平的瓜子扔到章弦怀里,眼神冷酷。
章弦略有点懵怔:“不是你……我,我……”
叶钦伸手指指自己胸前的工作牌:“这是我的座位。”
晚上十点半,历时三个小时的文艺晚会终于结束,反响热烈,好评如潮,校领导们甚是满意。顾览和宣传部员等到其他人走完之后,留下来开了个小会,女生们先走,男生收拾完会场卫生也准备回去了。
礼堂的灯关了大半,只有舞台周围还是亮的,观众席上黑漆漆一片,看不清还剩下什么人。
就在顾览专心清点道具的时候,背后悄悄走来一道黑影。
第 29 章(倒v开始) 破土生发之章
顾览对照着手边的清单, 确定所有道具和演出服都已经收回来之后,合上两个大纸箱,将清单贴在上面, 计划明天抽时间还回去。
突然, 他感到周围灯光一暗,面前的墙上映出一道高大的暗影, 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意识到危险的顾览来不及做出反应,嘴巴和眼睛就被一双宽大的手掌同时捂住,那人在他耳边轻笑一声,然后用齿间咬住了顾览圆润小巧的耳垂。
_娇caramel堂_
顾览光凭气味和触感就能将背后的人认出来,但是深夜在空无一人的礼堂遭受偷袭, 这种惊吓的余波一时半会儿消散不了,他仍在那人怀里剧烈地挣扎着,不停发出闷声的叫喊。
叶钦过来之前已经关上了礼堂的大门, 这时也不怕有人听到, 顾览挣扎得越是激烈,他心里就越兴奋,连呼吸都变得灼热紧促, 一下一下打在顾览颈侧,喉咙在他耳边滚动, 声音充满了不可言明的诱惑力。
“唔唔唔……”顾览逐渐失力,仰头靠在叶钦怀里,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来自己的礼服没有换,妆也没来得及卸,只能默默期望这货不要玩得太过火, 不然衣服弄脏就不能退了。
叶钦瞳孔发红,目光贪婪, 眼下顾览正脆弱地暴露着白净细长的脖颈,看上去漂亮极了,他移开蒙在顾览眼睛上的手掌,慢慢覆在了他的脖子上,虚笼着握住,又克制不住地想使出力气,看看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顾览稍稍平静下来,眼前重现的亮光让他获得短暂的安全感,他用力的呼吸,试图用眼神警告叶钦不要再继续胡闹,然而叶钦不肯给他这个机会,捏住他的下巴,在颈窝处埋头。
顾览轻叫一声,感到脖子上又疼又痒。
“别,别在这里,叶钦……”近乎是撒娇和哀求的口吻。
叶钦胸膛起伏剧烈,声音都忍得沙哑:“怕什么,人都已经走/光了,你不是很喜欢在台上的感觉吗,我们就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顾览急中生智:“有,有录像!你别乱来,不然我就完蛋了!”
“嗯?是吗。”叶钦半信半疑地回头扫视一圈,找不到摄像头,又伏在顾览肩上问,“真的有?”
顾览使劲点头,紧闭的眼睛周遭红了一圈,死死咬着下唇不出声。
叶钦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受不了了,一把将顾览翻过身按在墙上。顾览将脸转向一边,又叫叶钦给钳住下巴转了回来。
“乖乖,刚才坐得太远,原来近处看是这样的效果,”叶钦用拇指摩挲顾览眼下那块柔软的皮肤,然后沿着脸颊来到唇角,将他涂的浅色唇膏抹乱,“你大晚上顶着这么一张脸,打算回宿舍去?”
顾览没怎么照镜子,对自己现在的模样一无所知,但看叶钦的表情已经有点生气,眼神的颜色多了一些狠戾,于是只好说:“还没来得及洗,旁边有纸巾,我马上就擦。”
叶钦扣住他的手,拉到心口,轻声说:“先别擦,先别擦,让我多看一会儿。”
接着顾览眼前一黑,嘴唇就被紧紧堵上了。
“哎?礼堂里头怎么还有亮光啊,”跟在章弦身后的大一女生奇怪地问,“会不会是顾学长他们还没有走?”
章弦到宿舍后等了许久也不见顾览回来,手机上也没收到他的信息,虽然知道晚会结束后他肯定会和叶钦在一块儿,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想过来这边看一看,万一他遇上什么麻烦了呢。
万一,他是自己一个人呢。
路上碰到服化组的女生,非要跟着一起来,章弦心里不高兴也没办法了。他们推开礼堂的大门,见舞台上方的灯光还是亮着的,但是整个礼堂里面没有半点人影,台前放着两只收纳道具的大箱子,其中一只的盖子半开着,物品清单掉在地上。
章弦把清单捡起来,发现上面有一枚沾了唇膏的指印。
“这些东西是整理好准备还回去的吗,看来顾学长已经都收拾完了,章弦,要不我们把灯关了回去吧,你有礼堂大门的钥匙吗?喂,章弦?”
女生拍拍章弦的肩膀,将他乱飞的思绪拉了回来,章弦想了想说:“我们还是先不要锁门比较好。”
隔着一道窄门,漆黑昏黯的后台里顾览正咬紧牙关,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他紧张到浑身发抖,章弦和另一个女生的脚步越来越接近这里,可以清楚地听见两人谈话的内容,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在心中祈祷这两个人千万不要走进后台休息室。
身后的叶钦沉声一笑,将他额前汗湿的头发撩开:“别怕,他们不会过来的。”
“你住手……快放开我……”顾览已然说不出完整的话,最后的字都成了气声,他连忙伸手咬住了腕子,颤栗着小声呜咽,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坏似的。
叶钦见到顾览这样子,不但不作控制,反而变本加厉,他忽然想到之前那么多次,顾览每一回到忍不住的时候就会哭,他哭起来特别好看,是那种见了之后能叫人发狂的好看。
“嗯!”
“什么声音?”本来已经打算要走了,女生突然耳尖地听见从休息室那边传来了奇怪的声响,转身就往后台走。
章弦在她之前,离大门更近一些,回头时女生已经走出很远了,他微微愣神的时间,女生的手指尖就触碰到了门把手。
顾览一惊,死死捂着嘴,吓得冷汗都流了出来。
叶钦泰然自若,不做理会。
“等一下!”章弦在最后关头拦下了女生,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然后把休息室的门关严实了。
女生抬头看他,表情不解:“这里面有声音,不会进了小偷吧?”
章弦把她拽开:“谁会来这里偷东西,没什么值钱的。”
“那刚才?”
“可能是野猫吧。”
恍若隔了几年之久,顾览听见礼堂大门“咣当”一声合上了,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叶钦笑得发坏:“哎呀,瞧你那个小学弟多会替人着想,倒也不是毫无用处的嘛。”
顾览面红耳赤,羞愤地将叶钦推开,扶着桌子边缘站直身体:“你下次要是再敢这么乱来……”
叶钦帮他系上白衬衫的扣子:“你就怎么着?”
顾览脑子发昏,心脏鼓动到快要承受不住的频率,缺氧似的大口呼吸,根本不能思考,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究竟能拿叶钦怎么办。
叶钦抬手在顾览鼻子上拧了一把:“下次你总得把后半句先想好了再说。”
“滚开。”顾览伸腿使劲踹他,叶钦微微侧身躲开了些,还是叫他踹到了。
周五晚上,顾览有一节选修的西方哲学史,但是他根本安不下心来听。
只因为刚刚叶钦发来信息问他:你宿舍在几栋几室?
顾览一开始坚持等到周六再搬东西,叶钦不干,说什么拖久了容易出事,非要周五晚上 连夜搬家。但是这边又不能缺课,顾览就让他等到自己下课再过来,然后两个人一起收拾。
没想到这货竟然自己先过来了。
顾览回道:先找个地方自己玩儿,等我下课再说。
叶钦的信息光速回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怎么,怕我欺负你的小张学弟?我就去!快点说,不然我自己查。
顾览:人家姓章……
叶钦又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顾览都赶不及点开,讲台上的哲学老师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温声提醒:“现在已经上课了,请同学们把手机等电子设备放到讲台前来。”
周围的同学纷纷起身,也有抱有侥幸心理坐着不动的,顾览飞快地回着叶钦没完没了的骚话,也没注意老师已经盯着他看很久了。
女老师重申了一遍,这次就算不肯交手机的人,也基本上不敢再拿出来玩儿了,唯独顾览专心致志,浑然忘我地按着键盘。
女老师恬淡一笑,起身走下讲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音,沉稳优雅,十分动听。
有人在窃笑,声音渐渐变大,且环绕在顾览身边,他这次真的有点大意了,认为自己位置靠后,选修课的老师又不会管太严,所以没有丝毫的危机意识。
当女老师那只纤细干净的手伸到面前来时,顾览还在默打最后几个汉字。
他抬起头,眼神略显茫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整个阶梯教室的学生都幸灾乐祸地起哄,好像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顾览身上,会比其他人更加有看头。
顾览无措地挠了挠额角:“抱歉啊,老师。”
女老师温笑着摇了摇头,嘴唇轻轻地嘟了一下,几根削葱似的手指俏皮地上下跳动,眼睛盯着顾览,非要他交出手机不可。
顾览当然乖乖屈服,女老师微微得意地勾起嘴角,转身优雅地回到讲台,没有把顾览的手机放到桌上那一堆里,而是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并对他说:“下课之后,找我来拿。”
顾览绝望。
女老师随后在黑板上写下两个飘逸大字,回身伸展双臂,撑在讲台桌边侧,笑着说:“同学们好,我姓秦,之后的哲学课就由我来给大家上。”
不知怎么,顾览右眼猛地一跳,他向黑板看过去,秦老师的肩膀挡住了名,只留下一个瘦金体的“秦”在上面恣意示威,字如其人,美丽得竟有些危险。
秦老师瞥过眼来,和他视线相撞,缓缓绽开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顾览忽觉头疼,感到这含威不露又迷惑的笑法有些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在哪儿见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不明白了,掰个手腕需要那么久吗,还关着门背人……不懂啊不懂。
秦老师不是前女友,不存在感情纠葛,无虐无渣无雷,放心食用。
第 30 章 真俗不二之章
当章弦看到叶钦等在宿舍门口的时候, 心情是无比复杂的。
叶钦背靠墙焦躁地按着手机,顾览好长时间不回他信息了,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情况, 总不能是生气了吧, 自己好像也没说多过分的话。
章弦消无声息地站到叶钦身边,无精打采地闷声问他:“进去吗。”
“呦, 可算是有人了,”叶钦起身站直,“我还以为要在这儿等一个小时呢。”
章弦瘪了瘪嘴,掏出钥匙给他打开了门。
来的路上叶钦有幸见识过其他男生的宿舍,多数乱得像狗窝, 其中个别更是喷发着奇怪的气味,不明的人体分泌物味道与强烈刺激的84消毒水混合在一起,差点当场把他送走。
心里难免猜想, 顾览宿舍会不会也是这样的风格, 所以他死也不想让自己先进来?
章弦推开门之后,扑面而来是一股清淡的香气,和顾览平时身上的香味一样, 入眼就看见阳台上挂着一排洗好的衬衫毛衣,整间宿舍不大, 只有两套床位桌椅,独立卫生间关着门。
干净,干净得简直不像是男生住的房间,白瓷砖地板亮得能照见人,床铺整洁, 东西归纳得简致又讲究,桌面上没有一点垃圾。
叶钦忽然觉得, 要是白天过来的话,这里的一切应该会更加怡人。他一下子就分出哪一边是顾览的地方,因为顾览的书从来不按照高低薄厚的顺序摆放,每次看完就随手/插/进书堆里,他自己管这个叫乱中有序,但是叶钦就看不下去,参差不齐的陈列物会让他浑身难受。
叶钦二话没说,上来就动手把顾览桌上的所有书排好顺序,却无意中发现了他书柜里一颗放置隐秘的头骨模型,当场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章弦话间含着隐隐的嘲讽意味:“这个是顾览最喜欢的摆件了,他每晚睡前都要把玩一下。”
叶钦用两根手指勾住头骨的眼眶,将它从旮旯里拎了出来:“就这么个廉价玩意儿?有什么好把玩的。”
第一节课是哲学导论,秦老师并没有往深处讲,而是问台下有多少同学之前了解过西方哲学,结果只有零星一二人举手。
她拾起一根粉笔,轻轻捏在指尖:“大家应该都看过电影《骇客帝国》,那么请试想这样一个问题,我们怎样证明现在所处的世界是真实的呢?请大家看看你们左右两边的同学,你要如何确定他们是真实世界的人,而不是某人控制了你的大脑后输入的一段刺激、或者虚拟游戏里的一截程序?”
顾览知道,这正是希拉里普特南提出的“缸中之脑”猜想,目前国内外有太多影视文学作品都是由这个脑洞衍生而出,西方哲学界因此展开过一场大规模地辩论,最后笛卡尔提出了那句著名的“我思故我在”,算是将人们从思想的恐慌中解救了出来。
一个男同学举手:“我可以摸到他们,可以看到他们,当然也就说明这些人是真实存在的。”
秦老师微笑着摇头:“如果这样就可以证明,那么我们梦中的那些经历和触感,不也是真实无比的吗,这一点又该怎样解释呢?没有光的折射就没有颜色,在完全漆黑的空间里,我们又该怎样定义颜色?”
位置靠边的矮个子女生站起来:“我们找不到证明这一切是假的证据,不就可以反证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秦老师好整以暇地回答:“在十七世纪澳大利亚的黑天鹅被发现之前,欧洲人一直都认为世界上只有白色的天鹅,难道你愿意放弃哪怕是极其微小的机会,然后永远活在谎言中吗?”
女生神色迷惘地坐下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断有同学提出可以证明世界是真实的办法,但都被秦老师四两拨千斤地反驳回去了,因为大多数的想法都只是灵光一闪,缺乏根本的逻辑支撑,只要抓住他们逻辑上的漏洞,轻而易举就可以击破。
这场一对多的辩论持续了整整一节课,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积极活跃地提问,直到打了下课铃,才猛然发觉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
顾览对这种问题不感兴趣,并且早已知晓答案,所以没能融入氛围,只想快点下课后好找老师还他手机。
“好了,这节课就到这里,同学们可以回去了,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等到下一周的课上再做公布,期间大家可以查找相关资料,看看自己能不能想出来。”秦老师收拾好教案,将手机一一还给面前经过的同学。
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下顾览和她两个人。
顾览站起来,向秦老师走去:“老师,您之前说……”
“你对哲学不感兴趣吗?”秦老师将手肘平放在桌面上,趴伏着对顾览清浅一笑,“我看你课上一点也不专心,是我讲得不够有趣,还是心思不在这里?”
顾览这时将目光极快地向黑板瞥过一下,看见“秦”字之下是一个更加肆意张狂的“姝”。他站在讲台之下,刻意与秦姝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不管怎么说,秦老师现在的表情动作和语气都有点耐人寻味。她身材很好,穿烟青色职业套装,个子似乎超过了170,再加上高跟鞋,一般的男生站在她面前也要仰起头来才行。
打太极从来都是顾览的强项,他笑笑:“老师讲得很好,我一思考起问题来就很难注意周围的情况,不知不觉就下课了。”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关于证明世界真实的办法?”秦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顾览说:“只要我还能‘想’,可以怀疑,就足以说明没有幕后的‘操控手’,阴谋和怀疑是没有意义的。不过,即使我们自始至终处在虚幻里,对于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分别,我依旧每天做自己的事情,和有趣的人待在一起,没有真就不会有假,说到底这两样东西其实是合在一起的,我们不过是活在真假的叠加态里。老师应该知道‘庄周梦蝶’这个典故吧?”
秦姝眸光闪动,唇边意犹未尽地笑着:“有意思,你可真是令我惊喜啊,为什么刚才课上不回答呢?”
顾览突然狡黠一笑:“这样,有利于大家下周准时来上课。”
“哈哈,”秦姝脸上露出毫无防备似的明媚表情,她从口袋里拿出顾览的手机,交给他,“本来我打算给你一点小惩罚,让你跟着我到隔壁教室再听一节课,看在你这么替老师着想的份上,这次就先放过你啦。”
“谢谢老师。”顾览暗呼一声好险,接过手机的时候秦姝却没有松手,仍旧捏着另一半,顾览疑惑。
“下周你也要准时来上课哦。”
顾览忙回:“好。”
秦姝这才把手机放开。
看着她离去的曼妙背影,顾览心里五味杂陈,总觉得这个老师有点说不出的古怪。
章弦刚才一声不吭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宿舍里只剩下叶钦自己,他掐着下课的点给顾览打了个电话,顾览没接,只发信息说很快就回来。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叶钦百无聊赖地四处闲晃,这边看看那边摸摸,打开顾览的衣橱后,叶钦拿出一件见他穿过很多次的浅色衬衫,抱着躺倒在顾览床上,蒙在脸上使劲闻,又侧脸嗅了嗅枕头上的洗发水香味,舒服又羞涩地翻身趴着。
然而他并不知道顾览就站在门口看。
心急火燎地赶回来,推开门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叶钦像个进入特殊时期的大型犬科动物一样在他床上可劲翻腾,怀里搂着他的枕头和衬衫,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事情。
走进了才发现他多想了,叶钦只是简单地抱着闻味儿而已。
顾览抬手拍拍叶钦屁股:“你对我的衣服干了什么?”
叶钦吓得弹了起来,差点撞到顾览额头,他正色解释道:“谁让你半天也不回来,躺你床上睡一会儿,灯这么亮,拿件衣服盖眼睛怎么了,不行?”
“奥——奥奥奥,是这么一回事呀,吓我一跳,盖吧盖吧,随便盖。”顾览单膝跪在床边,又把衣服蒙到叶钦脑袋上。
叶钦也不拿下来,就那样套在顾览的衬衫里面,眼睛从扣缝里盯着他:“学校那边没事啦?”
“嗯,没事了。”顾览坐在床边,转头看了看叶钦的样子,忍不住想笑,拿开衬衫给他顺了顺毛,“你说你来这么早有什么用,也不帮我收拾,至少铺盖要卷一卷吧?”
叶钦皱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啊,顾览?我都给你买好新的了,洗干净晒了好几天,这套旧的就留在这里,以防万一。像这些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就别拿了,尤其是你书架上那个粗制滥造的骷髅脑袋,以后我不想在家里看见它。”
听叶钦提起“家”这个字眼,顾览心头一暖,他走到书桌边,拿起头骨模型抛了抛:“你不喜欢它吗?多可爱呀。”
“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章弦进门时恰巧听见叶钦嚎着这句话,当场一愣,随后看见顾览手里拿的头骨才反应过来。
他手里搬着厚厚一摞书和笔记本:“明后两天图书馆要清空整修,我想你应该没时间过去搬书,就顺带着帮你拿回来了。”虽说是顺带,但章弦手里并没有自己的书,很明显是专程跑过去给顾览搬来的。
“啊,谢谢你啊章弦,我差点把这事忘了,多亏有你。”顾览说着要去接,叶钦迈着大长腿已经抢先一步走到了章弦面前,伸手说:“给我吧。”
章弦抱着书,眼巴巴望着被挤到后面的顾览,抬头和叶钦僵持。叶钦动动手指,平静地看着他:“给他给我都一样,拿来。”
章弦垂了垂眼睛,妥协了。
叶钦单手托着书,回过身警告似的瞥了顾览一眼,顾览没办法地摇摇头,心里骂他幼稚。“章弦,我这里有一些大一的数学笔记和英语四六级的总结,现在也用不着了,你拿去看吧。”
章弦高兴坏了,英语数学是他人生中两头难以攻克的拦路虎,就在前几个月,高数月测还差点不及格。
“呦,又开始给人补习数学啦?”叶钦似笑非笑,蹲在地上,边往收纳箱里装书边说,“章弦儿,你顾学长的数学学得可好了,他的笔记你要当灵宝法器一样供着,考什么过什么,绝对不会挂科。”
顾览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脚。
临走前,两人就要不要带头骨小朋友回家的问题起了争执,顾览实在舍不得,毕竟睡前摸一摸光溜溜脑瓜顶的习惯他一时间改不了。叶钦本来嫌弃得一眼都不想多看它,但是他又不忍心让顾览忍痛割爱,于是摆摆手说:“算了,带着吧带着吧,回头给你磨一个纯水晶的,到时候一定要把这个破玩意儿扔了,听见没有……”
叶钦把两只大大的收纳盒搬进SUV后备箱,又从顾览手里接来行李箱放进去,坐到车上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部门里,有好多小姑娘喜欢你吧。”
顾览系好安全带,抬眼看了下叶钦:“部门外面还有好多呢。”
“唉,”叶钦发动车子,打开空调,“我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对谁都那么好,那么客气,凶一点不行吗,这样趁早断绝他们的非分之想,大家皆大欢喜。”
顾览想,真要这么着,恐怕只有你自己欢喜:“没办法啊,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有礼貌,这么的和气。”
“我看你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叶钦气呼呼地打方向。
顾览扭头直视他:“能不能别这么刻薄?”
叶钦说:“当少数人掌握了真相,不愿意被揭短的阴谋者,便将他们冠以刻薄的罪名。啊,这可恶的世界,这可恶的人类。”
顾览笑了,用拳头抵在嘴边:“你今天是不是又没吃药就跑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中二病治好了呢。”
回到叶钦家,顾览忽然觉得有点累,什么都不想做,简单冲完澡之后就去卧室里歇着,果然看见床上铺着新的被子,闻起来有干燥温暖的阳光气息。
叶钦卷着袖子走进来,告诉顾览东西差不多整理好了,隔壁一间书房专门给他留着。顾览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身上的浴衣还没有换,领口大敞,经过热气熏陶的一张脸满是媚气,发梢还带着水。他抬腿把脚掌放在叶钦腰上,风情万种地瞥过去一眼:“喂,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让我今晚搬过来?”
叶钦目光里沸起一股可怕的/欲/望,表情却格外冷静,他一手握住顾览细细的脚踝,一手缓慢而郑重地解开/腰/带:“你好像对节日之类的不太敏感。”
“什么?”顾览目光溟濛。
“等过了凌晨,就是‘挨/炮/节’了。”
叶钦突然就向他扑了过来。
第 31 章 Happy Together之章
两人醒来已经是午后了。
顾览是被落雪的声音叫醒的, 其实房子隔音非常好,即使外面下着暴雪,他也不一定能听见。但顾览在梦中确实清晰地听见了雪声, 好像纷纷扬扬的雪片就落在他耳边一样。
他坐起身, 轻声拉开窗帘一看,外面竟然真的在下雪, 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蓬松松的白,围绕着小公园的灌丛简直变成棉花田了。
叶钦迷迷糊糊地伸手在旁边来回摸,似乎听见顾览在轻轻地笑他,他睁开眼睛,看见顾览像个孩子一样趴在窗台上, 平静而温柔地看着外面的雪景,外层纱质的窗帘调皮而随意地裹在身上。
如梦如幻,叶钦看呆了, 就那么坐着出神。
过了会儿, 顾览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叶钦本以为这个画面应该是相当浪漫的,然而顾览见他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吃什么?”
吃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在有意义的日子里, 所以叶钦决定亲自下厨。
顾览之前没少吃叶钦做的饭,一直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 只是叶钦自己觉得做饭不够有仪式感,一般约会时更愿意带顾览出去吃。
叶钦系上围裙,格外认真地清洗着食材,然后拿到菜板上逐个加工。顾览歪在客厅的沙发上,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厨房里的活动, 他交叠着舒展的双腿,单手支颐, 目光轻柔,无比愉悦地欣赏着叶钦为他忙碌的身影。
叶钦按住没有半个巴掌大的小土豆,极快地运刀,蹭蹭蹭几下,切出一叠匀称的小土豆片。他个子很高,但用普通规制的料理台也得心应手,切菜的时候神情专注,仔细得近乎严肃,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仿佛是在完成一件神圣而艰巨的工程。
而叶钦不会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从顾览的视角来看,简直性感得无与伦比。
他手上不停,突然问了句:“忘了买鱼,吃可乐鸡翅好不好?”
“好啊。”顾览不假思索地回答,但是马上就意识到出了问题,从沙发上起来走向厨房,“你竟然敢背着我私藏可乐?”
叶钦刀下一顿,懊悔自己过于大意和心虚的表情交织在一处,抿了下唇,试图力挽狂澜:“我又不是留着自己喝,是专程买来给你做/鸡的。”
顾览笑笑,绕到叶钦身后上上下下乱摸了一通,凑到他耳边轻声问:“是吗?”又在叶钦反手捞他之前溜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