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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但见他壮硕身躯一跃,双臂挥刀便朝顾览劈去,顾览躲也不躲,眼睫不颤一下,就看着那不要命的野壮士被一脚踹飞,空中又叫人当头抡了一记铁琵琶,声如古寺晨钟绵绵不绝,再遭倒刺长鞭缠死了脖子,勒得双眼凸暴,舌头吐到胸口,紧接着挨了游荡一条扫裆腿,手中长刀也叫裴剑远远挑开了去。

祠堂内顿时雅雀无声,大家都在后悔没多带几个人来。

顾览面上不见波澜,温温道:“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

他一指梁上麻绳:“各位请看这条绳子垂下的高度,很明显一个人没有办法将尸体挂上去,这四周亦无可以借力的东西,所以至少是两人合作。”

裴剑道:“会不会是先将尸体绑好,再把绳子另一端绕过横梁,把尸体吊起来之后再将多余的绳子剪断就好了。”

顾览摇头道:“理论上是可行,不过当时我们看得很清楚,绳子的另一端也系在尸体的后颈,裴大人说的那种方法显然做不到这样。”

有一人问:“两人要如何合作?”

顾览回道:“很简单,一人骑在另一人脖子上。”

楚云惜右手猛然颤了一颤,由于离得近,顾览很快便留意到他的异常,只是当下并未挑明。

龙易不以为然:“这些不过都是你的猜测罢了,若是有轻功极好的人,一个人照样可以完成。”

顾览平静道:“龙掌门或许对这种功法不甚了解,轻功并不是教人变成鸟,不借物使力凭空悬浮是不大可能。”

龙易闹了个大红脸,嬉笑声中一个灵猴似的的矮小男子道:“也可将尸体放到横梁之上,系好了再投下去。”

顾览道:“在下已到上面看过,横梁之上的积灰未有被踩过的痕迹。”

“胡说,”那矮小男子说话间已手脚并用顺着柱子攀到屋顶,朝梁子上探头一看,“你说你到过上面,怎的连你的脚印都没有?”

顾览耸肩一笑:“我若是留下脚印,岂不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矮小男子刚要张口问他是如何做到,突然间意识到什么,敬佩而讶异地看向顾览,乖乖地闭上了嘴。

又有人问:“那你倒是说说,咱们这些人里,究竟谁是凶手。”

顾览略顿片刻,忽而问楚云惜:“大公子觉得呢?”

楚云惜避开他的目光:“不清楚。”

“依我来看,”顾览立起折扇点住下巴,“谁都不是。”

众人惊异:“谁都不是?”

顾览道:“山庄之内并非只有我们这些人,除了侍女与家仆,或许还会有别的人在,不是么。诸位为何不觉得,掳走二小姐的人和杀人的是同一伙呢,有些问题的答案本来十分简单,只是解题的人过于多疑,反而将它想得复杂。那片碎布上不是写得很清楚,杀人者就是繁简山庄的仇家,咱们这些客人不说为主人家多帮点忙,至少不要添乱,还是能做到的吧?”

“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看这事根本就是你做的。”

顾览摇头,无奈笑道:“你若是非要这么想,在下也没有办法。”

江意寒冷冷一哂:“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一夜怪梦。

顾览醒时天蒙蒙亮,见叶钦只披着外袍在窗前站着,窗子开了半扇,清晨的冷风徐徐吹动他的头发。

“我发现你总喜欢往窗户前面站,是这里比较凉快吗?”顾览走过来,偎在叶钦身边,替他拢了拢衣襟。

叶钦轻轻嘘一声,下巴轻抬,示意他向外看。

窗外一片溟濛水汽,远方山影与近处灰墙都变得鲜明而深重,山间晨雨簌簌地洗刷着这一方天地,带来微潮的清冽气息,仿佛在口中嚼了一截断木枝。

一只雪白狐狸端正坐在窗外十几步的地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俩。顾览这回看清了,狐狸的眼睛是湛蓝色,蓝得像块漂浮在极海的冰。

“这不是江意寒的雪狐吗,它在这里多久了?”

叶钦嘴角微翘:“你猜猜。”

顾览看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顾览,狐狸和狗一样,认过的人不管过多久都不会忘记。”

顾览装作听不出他弦外之音:“看来这一只脑子不怎么好,半夜偷跑出去玩,却连自己主人的房间都找不到。”

“哦?”叶钦挑眉,“那它为何要到你这里来呢。”

顾览狡黠一笑:“你错了叶钦,它不是来找我,而是来找同伴的。”

叶钦:“?”

“狐狸和狗一样,不是你说的吗?”

“哈哈,”叶钦皮笑肉不笑,“你真是越来越狂了。”

顾览穿好衣服,打开门道:“我去叫它进来避避雨,这么淋着怕是会生病。”

叶钦道:“快去快去,以后它变成了人好找你报恩。”

“你闭嘴。”

走到那白狐面前,顾览才想起江意寒的话来,于是没有冒然出手。雨幕中一人一狐默然对望,顾览蹲下来,试探着将手掌覆到白狐头顶上,掌心触到柔软湿润的绒毛,白狐仰起脸,眼神隐隐有种悲悯的哀意。

倏尔白狐耳尖一抖,嗖地从顾览手掌下面逃走了,窜入林间转眼不见踪影。

廖雪婵急慌慌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馆主不好,那个姑娘疯了!”

入眼,房内狼藉一片,地上摔满了杯碗盘子的碎瓷片,桌椅倾倒,柜子书台也都被拖拽得乱七八糟,床上的人被死死按着,似乎嘴巴也被捂住,但那声嘶力竭的尖嚎声仍旧叫人胆寒心惊。

顾览径直走进内室,见楚云嘉正单腿蜷跪在床边,急得满脸通红,眼泪都要下来了,他一手按着那侍女的腕子,另一手正在她嘴里,被啃咬得血肉模糊。侍女全然失去了意识,如同一只见血发狂的野兽一般,只管抓着楚云嘉的手掌撕咬乱啃。

楚云嘉忍着疼,对顾览道:“你快,快救救幽怜。”

顾览反应迅捷,立即从床帘上扯下长长一条,用力怜下颌,从她口中夺出楚云嘉可怜的手掌,然后猛地将布条勒住她口舌,在脑后紧紧系住,又用银针封她额边穴,幽怜登时像一只卸了劲的木偶,一动不动,只瞪眼看着床顶。

“我帮你包一下。”顾览向楚云嘉伸手。

楚云嘉躲开:“不用,你先看她,不是说没有危险了吗,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有,有鬼……”

幽怜声如鬼魅的轻哼道。

“嘻嘻嘻,有鬼,有鬼啊!血债血偿,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都去死!”她大叫一声,两眼翻白晕了过去,脸上仍保持着诡异至极的狞笑,正和昨夜发现时是一样的表情。

顾览神情凝重,转身问廖雪婵:“昨夜我离开后,有谁来过这里吗?”

廖雪婵摇头,随即又犹疑道:“好像……游荡来过。”

“游荡?”

顾览眼角余光猛然向窗外一瞥,但见那里一道浑浊黑影,正缓缓向最靠近窗口的楚云嘉探去,被发现后“唰”一下眨眼便不见了。

“雪婵,你们留在这里。”顾览抛下这一句,纵身便从窗户一跃而出。

混沌桃源(十) 怪(中)

顾览一路追逐黑影, 不知不觉来到山庄内院深处,走入一处僻静幽秘之地。

那道影子鬼魂似的,忽大忽小, 忽长忽短, 一会儿像个厚重敦实的木桩,一会儿又像飘在水下的草鱼一般灵活轻薄。顾览眼见它钻入一座精致堂皇的矮舍, 拇指暗暗放在霜翎的按键上,轻轻推开门跟了进去。

这是一座空的神祠。

供奉的瓜果香烛都是新鲜的,祠内打扫得一尘不染,四角连蛛网都没有。灰色蒲团前摆了心经与念珠,中央深深凹陷下去, 可见主人非常虔诚。只是这神祠中看不到任何神像,也不见一方尊神牌位,不知道究竟供奉的是何方神圣。

因为布置得十分讲究, 任何一个走进来的人都只会认为这里是神祠, 除此之外别无想法。

神祠并不大,不过两丈余见方,其内又空敞明亮, 几乎不可能供人藏身。顾览迟疑地站在门前,目光将这里一寸寸掠过, 有携雨的微风从他身后吹入,扬起了地上一枚松松软软的白色羽毛。

顾览将羽毛捡起来,拿在手中仔细看。

“顾馆主在这里做什么?”

龙易冷哼一声,神情满是戒备与敌意,眼睛极迅速地瞥过他手中白羽:“馆主可是有什么发现?”

顾览道:“我方才追着一个黑影来到这里。”

龙易问:“黑影呢?”

顾览摇头:“或许在里面, 或许已经逃了。”

龙易像是听见一个笑话般:“馆主真是幽默。”

顾览并未在开玩笑,眼底泛过一丝冷色, 似笑非笑。

稍许,他问:“龙掌门又是来这里做什么呢?”

龙易道:“我追着一道可疑的白影过来。”

“那么白影呢?”

“正在眼前。”

顾览轻轻一笑:“论幽默,还是龙掌门更胜一筹。”

龙易忽地皱眉,露出几分凶相:“你与这繁简楚家到底什么关系?”

顾览耸肩:“一个交了份子钱却没喝道喜酒的普通宾客。”

“你也收到了那封信?”

信?什么信?

顾览面色不改,唇角微微一勾:“龙掌门如何知道?”

龙易果真以为他真的也收到了信,正欲上前扯住顾览详实一谈,然而两人此时都听见远处一阵摄人魂魄的琵琶激荡声,顾览只得舍弃这次机会,拱手道一声稍后再说便不见了人影。

龙易对他轻功造诣之深惊叹不已,同时又十分好奇顾览来这里的真正目的,转身阴晴不定地看了身后那神祠一眼,跨步而入。

顾览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幽怜房间外,入门却见楚云嘉直挺挺倒在地上,探他鼻间气息,知道只是昏了过去,顾览便没有再管,转而去床边,不料幽怜已然气绝,双手高举身前,十指扭曲七窍流血,恨恨地睁大眼睛,死不瞑目。

他心中一凉,愈发担心廖雪婵遭遇不测,这时越来越弱的琵琶声转到了房间另侧,顾览跃上窗台,猛地推开窗扇,发现对面恰好是自己的那间屋子,他喊道:“叶钦!”

无人回应。顾览寻着方才声响追进山庄的林子里,远远看见廖雪婵正与一绛衣女子苦斗,她本身武功不弱,此刻却毫无悬念地处于下风,那女子招式凌厉狠辣,将廖雪婵逼得无处可躲,一身雪白衣裙早已血迹斑驳。

霜翎瞬即出鞘,顾览身前却闪过一道高大暗影,周身散发的气息同刚才引他离开那个一模一样。他仅凭直觉格剑在右肩一挡,“钪铛”一声,一只偷袭而来的精钢义手被击飞,暗影并未就此收手,而是极快极巧地绕到顾览左侧,又伸出钢爪抓他肋下。

那边廖雪婵一声惨叫,被人狠狠打飞出去,后背撞在树干上。顾览瞥过一眼,心里焦急,竟然未能及时躲开,叫暗影的钢爪在腰上挠了一下,身上白衣登时殷红一片。他顾不得管这伤口深浅,钢爪随后的攻击接二连三地向朝身上致命处袭来,顾览向后弯腰仰面一闪,锋利凶恶的爪尖在他眼上毫厘之距划过。

顾览甩开折扇,旋向黑影人眼前,钢爪的攻势缓下一瞬,他便趁着这刹那的空当,在身后树上全力一蹬,身体倒立而起,将霜翎在黑影颈前横过,借着全身重量飞落而下的力道用剑死命绞住那人喉咙。

剑刃勒进黑影人的皮肤,发出了极其怪异的声响,仿佛是金属质地的器械卡死了间隙,那种割裂的脆度与硬度根本不可能来自人类的血肉骨骼。

顾览空着的左手向黑影人后颈刺下数枚银针,居然全部折断。

他不敢松懈,改为双手持剑,加大绞力。黑影人喉咙受制,又转不过身,两只恐怖的钢爪胡乱在顾览手臂肩头抓挠,只听那人体内一声坚硬的“咔哒”,整条右臂竟能向后拧转过来,手腕亦可以完全横转,如同捕食的鹰爪一般,猛然握紧了顾览的脖子。

这短短一瞬间,顾览想通了之前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改怎么制服这个似人非人的东西,他眼前视野逐渐混沌,只觉得自己脑袋快要爆掉了。

然而下一瞬,紧锁颈间的钢爪忽地一松,顾览睁开眼睛,看见那黑影人手臂被整个砍断,杂乱铁线和金属碎屑四处飞散。

叶钦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气息略显不平,转过身紧紧按住顾览肩头,用复杂而紧张的眼神用力地看他:“你没事吧?”

“没事,小心!”被击退的黑影卷土而来,仅剩的一只钢爪直朝着叶钦脑后猛力袭去,顾览起身挥剑格挡,叶钦却握住他一只手腕,将他拉至一旁。

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顾览分明听见叶钦轻声叹了句,太好了。

叶钦次次都可以准确预判黑影的攻击,然而这种预判并非缘于功体压制,他甚至不必调动丝毫感官,黑影人每一次击来的方向、招式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仿佛两者早已交手过成千上万次,对方的一行一动他都了然于胸。黑影的速度在叶钦眼下变得不值一提,不过短短几瞬便显出溃败之势来。

顾览在一边看得惊叹不已,同时心里又生出一股难以言明的异样感,他觉得这并不是叶钦以往的战斗风格,或许是功力还未完全恢复的缘故,之前那种大开大合纵横捭阖的战术太过耗费精力吧。

明确叶钦不会吃亏后,顾览便前去搭救廖雪婵。绛衣女子步步紧逼,出手直奔死穴,不留一丝一毫余地,顾览见她双腕上各戴着一串形状怪异的铃铛,腰间缠绕一条暴露毒牙的花蛇,大腿上也有一条不知是真是假的蛇形刺青,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和这女子交过手。

“呀,美人儿,咱们又见面啦!”绛衣女子停手,对顾览妩媚一笑,月牙似的眼睛放肆地上下打量,“这女人又老又丑,在你身边一点也不搭称,我替你杀了她,往后你要人陪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嘛。”

“贱人住口!”廖雪婵身受重伤,又气急攻心,踉跄着呕出一大口鲜血,顾览忙将她扶稳,两指搭在腕间,见她并未中毒,缓缓输过内气助她调息。

廖雪婵道:“馆主,这女人恶毒得很,你要当心她身上那两条蛇。”

顾览点头:“我知道,你先到一旁休息。”

绛衣女子乜眼瞧着他俩,不满地撇撇嘴,一手叉腰,一手绕着搭在肩头的麻花辫子玩,她衣着十分大胆,能露的地方基本都露在外面,眼睛明艳而魅惑,右眼正下方的脸颊上一颗赭色小痣,双唇红艳饱满,一张漂亮脸蛋浮满了离经叛道的意味。

顾览问她:“为什么杀幽怜,慕容卿也是死于你手?”

女子道:“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我才考虑要不要回答你的问题。”

“顾览。”

“嗯……顾览,”她拖着腮边,舌尖依次在齿间划过,像是细细将这两个字咀嚼过一遍,“原来你就是顾览。奴家莫灵,见过顾公子。”

莫灵一边说着,悄悄向身后林子里瞥了眼,顾览怕她就这样逃走,上前欲点她肩头大穴,莫灵鬼灵精地侧身一闪,反倒擒住顾览手背,神态龌龊地来回摸了几下,笑嘻嘻道:“我嫌他们碍眼就杀喽,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舍得杀你,等我完成这次突围,就把你接回家好生养着……”

话未说完,莫灵刚刚抬起手想要往顾览脸上放,一具从远处扔过来的破烂铁甲直接将她撞飞。

莫灵双手接住那坨成了破烂的钢铁,翻滚数下才堪堪停下,举到眼前一看,是一条钢筋铁骨的仿生人腿,她的暗影机械人已经被拆散了。

“屠岳!”莫灵恨恨地喊一声,却毫不留情地将那条逼真的人腿丢开,右手一伸,腰间毒蛇“滋滋”吐着信子攀上手臂,“是谁,给我滚出来!”

叶钦拖着“屠岳”的上半身走过来,他手掌钳住机械人的额头,几百斤的重量在他手里像是一件轻飘飘的垃圾。铁甲被剥去神秘外衣,暴露出内里粗糙皮肤与金属质地的血骨,拦腰截断,支离破碎,断裂处摩擦着地面,仍不断有零件和铁线掉落出来。

莫灵眼睛睁得滚圆,她颤抖着退后几步,连花蛇都收回毒牙与信子,不再嚣张。

不,不对,慕容卿的死因不可能这么简单,碎布片上前八个字怎么解释,消失的楚二小姐又去了哪里,莫灵一定不是背后的决策者。此刻顾览陷入迷思,倒是无暇顾及叶钦与莫灵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眼睛瞟到那黑影人的残躯时才猛然晃过神来,不可思议地看向叶钦。

叶钦冰冷地瞪着莫灵,看样子对她并不陌生,字正腔圆地说了一个字:“滚。”

莫灵嫣然一笑:“玄鸩大人有令,小女子怎敢不从,横竖你也活不过几天,哼。”

混沌桃源(十一) 怪(下)

“就这么放她走?我还有好多事没问明白。”

顾览已将屠岳全身的部件搬回房间, 拾起一段残肢看了几眼,发现其内部线路复杂而精妙,材质十分特别, 只是心脏处能源供给装置已然自爆, 全身能量的运作原理便无从得知。

尽管如此,依然令人万分赞叹。

“不知道是怎样的鬼才, 竟能设计出这么精彩绝伦的玩意儿,有机会真想见上一面。”顾览道,“嗳?难道就是楚云惜?”

“不是他。”叶钦语气笃定。

顾览回头道:“这么说来,你知道是谁?”

叶钦忽然沉默,眼睛转向一旁, 回避了顾览探寻而玩味的目光。

顾览敛去笑意,坐到桌边抱胸盯住叶钦,并在那人再次试图扭脸避开时捏紧他下巴:“你很不对劲, 叶钦。”

“哦?是吗。”叶钦睫羽低垂, 眼神深邃而危险,“哪里不对劲?”

“从刚才……啊!”

顾览收回手时叶钦忽然张口将他手指咬住,并不用力, 只用齿尖和舌头轻轻含着,顾览往后躲他就向前追, 不管怎么甩就是不松口。

顾览笑骂道:“别闹了你,说你是狗你还真来劲!”

叶钦推着顾览半躺倒在桌上,而后覆身压住,薄唇从他指缝间游走到脖颈、脸侧、耳廓,细细地吻, 轻轻地嗅,双手熟练地开始解顾览衣襟。

“嗳……住手!”顾览推据叶钦肩膀, 红透的脸扭向一边,“大白天的,你不能忍忍吗?”

叶钦蹭蹭他嘴唇,认真又可怜地说:“我很想你。”

顾览心一软,双手揽上叶钦脖子,轻声道:“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我好想你。”叶钦吻住他,逐渐狂热,顾览难以招架,不知怎么就平躺在桌面上任他索取,神智成了一团浆糊,用力晃了晃脑袋,问道:“你刚才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

叶钦抬起头,笑得很邪:“你想知道?”

“快说。”

“……就告诉你。”

顾览咬住下唇,双眸漾满水汽,轻声骂他:“混蛋。”

……

顾览后背抵着墙,浑身抖得厉害,双臂紧紧攀着叶钦肩膀才不至于滑下去,他双腿发酸,实在有些受不住了,把脸埋在叶钦颈侧,颤声道:“快些……”

叶钦讶异地一挑眉,应允他的请求。

“啊,不是叫你这样,”顾览一口咬上叶钦肩头,“别再用力……”

“够快吗,馆主。”叶钦在他耳边轻笑。

“停下,快停!”

房门被人大力拍响,顾览吓得一个激灵,紧忙捂住自己的嘴。叶钦额边青筋一跳,下颌线条又坚硬几分,咬牙道:“顾览,你想杀了我吗?”

顾览对他比一个“嘘”的手势,叶钦不肯听,一意孤行,身上顿时挨了不痛不痒的几拳。

“悉微,你在吗,出事了,你快出来!”是游荡的声音。

顾览不敢张口,生怕泄出奇怪的声音,指尖戳了戳叶钦的脸:“你问他出什么事了。”

叶钦笑:“你自己问。”

顾览眼圈发红:“那你先停。”

“你问你的,又不妨碍。”“你!”

游荡又敲两下门,将耳朵贴在门扇上听了听,里面似乎有声音,又好像没有声音,窸窸窣窣间夹杂着几声绰约而模糊的响动,他再喊道:“慕一老头说自己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徒弟,突然找不到啦!”

顾览仰头看着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他口中咬着自己自己一缕长发,无法作出回应。含#哥#兒#整#理#

“嗳,你见过他那个徒弟没有,”游荡道,“我怎么从来没注意到呢,这老牛鼻子也真是,带徒弟来就带徒弟来,还带个漂亮的女徒弟,很难叫人不往歪处想嘛。悉微,别睡啦,从小你就有赖床的毛病,再不起我进去打你屁股了呦!”

叶钦突然一顿,顾览暗叫不妙,赶紧提前求饶:“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你别多想。”

“顾览,”叶钦牵起顾览唇缝中那缕青丝,放到自己唇边轻轻一吻,眼中已然充满了可怕的东西,“你再不专心,我可要罚你了。”

外面仍在下雨,比清晨时更大了些,所有人在山庄中分散开来去寻找慕一道长的徒弟,顾览有些不在状态,楚云惜缓缓转动轮椅跟在一边,等了许久后才道:“馆主昨夜睡得如何?”

顾览浅浅一笑:“很好。”

“那便好,”楚云惜道,“若是有什么地方不适应,尽管告诉我,云嘉这边还要多劳烦馆主。”

顾览放缓脚步:“大公子可在山庄内见过一个身缠毒蛇的女人?”

楚云惜几乎立即答道:“不曾。”

顾览稍顿,随即点头:“二公子就是被这人打伤的,慕容宫主的侍女亦是死于此人之手,虽然目前尚缺证据,不过我觉得楚小姐的失踪很可能与她有关,大公子若是以后遇见可要当心,如今栈桥一时不能修复,这凶徒恐怕还会继续作乱。”

“你打伤了她?”楚云惜语气有些紧张。

“没有,她武功不差,”顾览淡淡瞥了他一眼,“倒是我的得力助手被她伤得不轻。”

楚云惜问:“馆主亲眼见她杀人了?”

顾览道:“并没有。”

“那又为何如此笃定。”

“她亲口承认。”顾览伸指搭在楚云惜轮椅的扶手上,轮椅顿时便不能前进。楚云惜抬起头,漠然而清冷的目光看过来。顾览问:“大公子真的不认识这人?”

楚云惜沉默。

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寻找的几拨人不自觉地竟都走到内院神祠附近,雨幕中矮舍大门紧闭,气势幽秘莫测,似有无穷魔力,吸引着人不得不一步步靠近。

有人道:“只有这里没找过了。”

楚家下人看向楚云惜:“可这是白夫人……”

“去把门打开。”楚云惜神态淡然。

家仆点点头,应一声是,战战兢兢走到神祠门,仿佛要将手伸进炭火盆里一般猛然将门推开,而后站在门口呆愣片刻,突然极力嚎叫着扭头就跑,一脚踏空台阶,连滚带爬地往回逃,口中还声嘶力竭地喊道:“白夫人索命来了,白夫人索命来了!”

楚云惜深深皱起眉头。

神祠里面像是许久不曾整理打扫过,屋顶四角挂满了蛛网,地面上积着厚厚一层灰。供台上仍置着不知何年何月的瓜果和糕点,早已腐烂得爬满驱虫,散发出阵阵令人欲呕的刺鼻气味,高高在上的神像面容模糊,身上披一件荡满污尘的白羽斗篷,而就在神像脚下,一具鲜活而艳/丽的女尸仰面朝上,双眼大睁,后背插着一支烛台,姿态仿佛献祭。

顾览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比现场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加错愕、更加惊恐、更加不能相信。

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却无一人敢冒然上前,楚家人都知道白夫人失踪前最喜欢待在这神祠里,一跪就是一整天,终日神神叨叨,直至某天突然消失不见,这些事情早就不再是秘密。

可她供奉的是什么神,信仰的是什么教,又是为何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却没一个人清楚。

顾览眼神中带着怀疑与愤恨,第一个冲进神祠,他将这里仔仔细细查看过一遍,仍旧无法辨清究竟是自己的眼睛和记忆出了问题,还是这一方空间真的受到了诅咒。

慕一道长忽然哀喝一声,扑倒在女徒尸身前,大哭道:“可婞啊!是谁对你下此毒手,为师定要将那畜生碎尸万段!”

游荡将外衣脱下来,盖到女尸身上,转头忧心地看向顾览:“悉微,你,你没事吧?”

“这不可能,不可能……”顾览兀自轻念着,倏尔想到自己曾在这里捡到过的一片白羽,向怀中一摸,竟然也消失不见了。

龙易走进神祠,怪里怪气道:“早些时候,天还未亮,我就见顾馆主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来过这边,离开时神情十分慌张,不知可否向诸位解释一下,馆主究竟是否进过这神祠呢?”

游荡叉腰道:“哎,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啊我警告你,他刚才一直都在我房间里,我俩……”

“我确实到过这里,但没有进去,”顾览冷静道,“清晨时我追着一个刺客经过这间神祠,那时候这扇门是展开着的,里面很干净,没有神像也没有尸体,和现在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龙易嗤笑:“你既已承认来过,又是如何证明自己与此事毫无干系,仅凭一面之词,咱们很难信服呀。”

游荡用手肘暗暗撞了顾览一下,低声怪他:“你怎么这么笨啊,”又指着龙易道,“你看你看,这么多人都不吭声,你急什么急,死的又不是你徒弟,你知道这么清楚,不正说明你也来过吗,你又如何证明自己就是清白的呢?急眼了不是,急眼就是心虚,心虚就是有隐瞒,咱们各位朋友可不要被他咋呼住,这厮分明是对昨晚上的事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龙易瞪眼龇牙:“小子休得狂言!”

顾览见龙易暗自握拳运气,一把将游荡挡至自己身后,冷冷一哂道:“龙掌门,稍安勿躁啊。”

含晖大师法杖一晃,双眼紧闭,嘴中念念有词:“……是诸众等,久远劫来,流浪生死,六道受苦,暂无休息……度脱如是等难化刚强罪苦众生,其有未调伏者,随业报应……此处亡魂盘踞不散,阴气甚重,乃是大凶之地,不宜久留。”

亓俞道:“亡魂盘踞,大师是说……白夫人已经过世了?”

楚云惜转动轮椅,默默停在女尸一旁,木然道:“家母失踪之后,这间神祠便再没有使用过,下人懒惰,期间恐怕也疏于打扫,道长节哀顺变,先将人抬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