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徐广英寻到蔡绪宁的时候, 他正在同何光说话。
　　又或者说是何光找到了蔡绪宁。
　　他怕是第一次做这种打小报告的事情，可怜见的，这般大的个子, 说起话来还忍不住哆嗦，让蔡绪宁见之想笑，却又害怕伤到他的自尊强忍着。
　　偏偏弹幕还忍不住吐槽。
　　【直播间】
　　[ID琴酒酱：我服啦, 我现在选择划掉何光的嫌疑，如果真的是何光这傻大个, 我觉得主播肯定动不了手]
　　[ID日两万不是梦：我笑死, 这么大个是怎么长的亲爹啊]
　　[ID榴莲笑笑生：这性格咋回事啊光光]
　　[ID一次性医用口罩：我总觉得小绪子在欺负何光]
　　蔡绪宁心里直翻白眼，但凡何光胆子大一点都能直接把他掀翻在地上了, 就他那一个顶四的大力气, 他还想欺负何光？
　　不过瞧着何光瑟缩的样子，蔡绪宁又有点没辙。
　　这哥们估计是小时候遭罪被欺负了, 长大了这性格也没掰过来, 白瞎了这么大的体格。
　　蔡绪宁琢磨着还是得把他拉去训练, 不能白白浪费了他一身的好力气。
　　“……蔡，蔡先生，可算找到您了。”徐广英四处寻蔡绪宁的身影，再加上心中难免着急，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惊得蔡绪宁回头看了一眼。
　　这徐广英的体力可是不错的，怎的就突然这德性了？
　　“蔡先生, 主公发怒, 您还是去瞧瞧吧。”徐广英连连作揖，脸上的苦笑不似作假。
　　蔡绪宁：？
　　他刚刚离开还好好的，怎么不到十几分钟阿秀就生气了？这不科学！
　　“阿文的性格很好的, 怎么会突然发火？”蔡绪宁忍不住蹙眉，抬脚要跟徐广英走，想起身后的何光，又转身同他说，“你先同我过来，刚说的话我记下了。多谢。”
　　何光得了感谢受宠若惊，晕乎乎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跟着蔡绪宁去了。
　　路上，徐广英才抹着汗同蔡绪宁说了起因经过，待说到张孝昌的侮辱猜测时，他的声音也忍不住艰涩了几分。
　　蔡绪宁朗笑道：“怎会如此？他居然猜测我与阿文哈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天马行空的想法。”
　　徐广英愣了愣，他从蔡绪宁的话音里听不出负面情绪。
　　蔡绪宁倒不是说不生气，可相比较生气，他对这样的猜测更有无语与好笑。
　　张孝昌这脑子是怎么想的？
　　【直播间】
　　[ID73你能不能完结：我他妈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ID不疯魔不成活：可以可以，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ID一只花蝴蝶：所以张孝昌吃谁上谁下？]
　　[ID骰子娘万岁：我宣布礼成，钥匙张孝昌吞了！！]
　　[ID龟兔赛跑：嘿嘿嘿嘿嘿嘿等你们滚床单的时候能不能不拉灯，让系统通融一下]
　　[ID向钱看：这游戏能嘿.咻吗？这么真实？]
　　[ID无可奈何花落去：……你们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蔡绪宁也很想咆哮。
　　你们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而且为何遇到这种话题弹幕就开始密集刷屏了？？
　　还有好多直男大哥还说让他正好能去□□刘秀？
　　蔡绪宁：草？
　　你还知道你是直男老大哥吗亲亲？
　　三人赶到刑房的时候，是的，山贼老巢当然有刑房这玩意儿，他们看到了站在门外瑟瑟发抖的曹岩，以及好些个护卫。
　　蔡绪宁道：“你们聚集在此处干嘛？”
　　那护卫就算了，后面那站着的几个面色青白的人不是方才商队里头的人吗？
　　还没等他们回答蔡绪宁的问题，里面便响起一声惨叫。
　　蔡绪宁：“……”
　　他有种又回到当初的感觉。
　　蔡绪宁身上扎着好几道求救的眼神，这让他也想抖抖，天知道阿秀同学发起狂来可当真吓人。不过或许是这段时日相处久了，就算蔡绪宁想哆嗦两下，这身体也不知道咋回事，硬是抖不起来。
　　他沉思：不会是和阿秀相处久了，把害怕的情绪也磨没了？
　　蔡绪宁越过数人，抬手在门扉上敲了敲。
　　“……阿绪？”
　　低沉的嗓音透过木头传了出来，听起来情绪很正常。
　　蔡绪宁松了口气，他就说嘛，现在也没啥触及刘秀底线的事情，就算是拷问张孝昌，也必然是有缘由的。
　　“那我进去了？”
　　蔡绪宁应了声，推门而入。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门被关上了，外头的徐广英曹岩护卫之流的却是一个都没敢跟上去。那商队里头的人好奇地说道：“你们就让他孤身一人进去？”
　　显然他们刚才听到了门外的喧哗，还以为是出了何事一路跟来，却让耳朵饱受了一顿惨叫的折腾，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徐广英叹息：“那位是我们主公的兄弟，关系自然不同。”
　　没瞧着在敲门的时候，主公淡定地反问是否是阿绪……实际上除了蔡绪宁，也没谁敢在这当口进去。
　　而门内，其实没他们猜想的那般血肉模糊，悲惨可怖。
　　蔡绪宁看着瘫在地上鼻涕横流的张孝昌，绕过他走到坐在坐具上的刘秀：“怎突然想拷问他了？不是说要等他露出马脚再说？”
　　他们这二人说起的小话，就是外界所不知道的了。
　　刘秀本就不喜张孝昌，却任由着他跟随在徐长平身旁进进出出，总该是有些原因的。
　　蔡绪宁靠着白名确实留下了不少正经人，但是也有漏网之鱼。
　　张孝昌就是这么一条被漏的鱼。
　　刘秀慢悠悠地说道：“我都没对他动手。”
　　蔡绪宁看着张孝昌那四肢俱全的模样，也确实看不出来刘秀哪里动手了。
　　他笑着说道：“你到底对徐广英他们几个作甚了？一个两个都这么怕你……”他仔细端详着刘秀的俊脸，感叹着摇头，“这么俊一张脸摆在面前，不好好欣赏就算了，居然还避如蛇蝎。”
　　弹幕：……
　　小绪子对阿秀的滤镜未免太深了？？
　　他不是只幼崽，而是只已然初出茅庐、崭露头角的猛虎！
　　刘秀对蔡绪宁的赞誉坦然受之，毕竟他算是看透了他的秉性，就算是再亲近的话，与蔡绪宁而言也不过是信手拈来。
　　也不知道是从哪位娘子女郎处磨砺出来的？
　　蔡绪宁犹不知道自己在男女关系上被阿秀同学好大一通质疑过，还在问道：“你问出些什么来了？”
　　刘秀老神在在地说道：“你问他便是。”
　　蔡绪宁挑眉，回头看着地上的张孝昌。
　　底下瘫着的张孝昌哆嗦着往外蠢动，在感觉到蔡绪宁的视线时软在了原地，嘴里又发出一声惨叫。
　　蔡绪宁：他很像恶鬼吗？
　　蔡绪宁往前走两步蹲在张孝昌面前，他就抖得像是要厥过去一般，惨叫一声接着一声。蔡绪宁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把他的叫声止住了：“费什么话？嗓子留着待会再叫，问你话呢，你最近干嘛了？”
　　这尼玛是只活生生的尖叫鸡啊！
　　张孝昌秃噜秃噜把话都倒干净了。
　　也不知道刘秀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这浑身上下都摸不出个伤痕，偏偏吓破了胆。
　　张孝昌其实不是山贼的人，而是……勉强来说算是一个探子，或者说是卧底。
　　蔡绪宁：“……”
　　他也是很想问到底是哪个傻.逼会把张孝昌这种胆子的人送来做卧底？
　　就不怕天天被抄底啊？
　　“……我是铜马送来，送来招安太灵山贼的人。但是队伍在路上遇到流民冲击，先是死了一小部分，然后又被太灵山贼当做是行商顺手抢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死剩下几个人了。”张孝昌瑟缩起来，颤巍巍地说道，“我想着，就剩下几个人了，总该闭嘴潜伏，留待日后再说。可偏生有那倔强的要去自表身份，我就，我便杀了他们……”
　　蔡绪宁摇头：“不对，你没说实话。”
　　他打断了张孝昌的话。
　　系统的白名ID正在张孝昌的头上飘着，ID旁的状态是个哭唧唧的表情，着实表现出了张孝昌现在的状态。
　　可白名，说明张孝昌没有杀人。
　　“你最好要说实话。”蔡绪宁慢吞吞地说道，“如果再不说，待会就不是我来问了。”
　　他意有所指地往后看了看。
　　张孝昌这眼还没看到刘秀就崩溃了，整个人抱成团呜咽：“是，是，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我只是缠上了带队的二头目，然后……诱使他杀了那几个人。只要知道身份的人都死光了，就不会有人冒险表明真相试图与太灵山贼谈判了……”
　　张孝昌不是那等能为了这大义去送死的人，他可比那几个清醒明目，知道这群山贼压根就是以杀人取乐，不能有相同的道义。
　　招安是必然失败的事情，他可万万不能暴露身份，让人知晓后反遭虐杀！为此，他爬了二头目的床，借着枕头风亲手害死了那几个同伴。
　　所以何光说的那句话并没有错，张孝昌确实是在山贼头领面前能说得上几句话，凭的就是他们这层暧昧的关系。
　　蔡绪宁：“……”统啊，你有问题。
　　你这白名搞毛啊？
　　是想来个圣人论迹不论心，还是说只要不是自己动手杀的人就都算不到这个人头上？
　　【直播间】
　　[ID西蓝花好吃：我呔！万万没想到啊]
　　[ID杀神策：我还以为要勘破张孝昌身份啥的，结果这身份……]
　　[ID清歌向晚：啊这，铜马好熟悉]
　　[ID天下第一庄：是起义军吗？不过我只记得赤眉和绿林]
　　[ID愤怒的(●-●)：我服辽，最恨这种背信忘义之人]
　　[ID赚钱养崽崽：系统这白名不靠谱啊喂，啥玩意儿不是自己动手鲨的不算数吗]
　　[ID高塔奇人：显然铜马卧底这个词与张孝昌此人极不合适，怎么活下来的居然是这傻.逼玩意儿？]
　　高塔奇人狠敲键盘。
　　他最近可以说是非常不快乐了。
　　隔壁的大主播不听话，一直和上头的人倔，结果上头为了控制事态，直接封了主播“谁说我不懒”的直播间，这也是最近这小直播间很少再出现懒癌牌子的人。
　　这本来应该是件好事……如果不是尤光秀这狗逼今天发了长微博。
　　草泥马。
　　高塔奇人不是公关的人，所以现在他还能稳坐办公桌盯着直播间，其他的人就……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地看着同层正在发愁的公关同事，忍不住又往办公椅里缩了缩。
　　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而作为有可能的风雨中心，这小直播间的主播还在无语吐槽。
　　“招安这个词……好歹也是朝廷那还算正式点，倒是心里蛮有成算的。可惜有点不巧，活下来的居然是你这么个货色，你们这队伍也着实太倒霉了些。”蔡绪宁忍不住摇头。
　　人性晦暗，有徐广英那种为了责任拼命的人，自然也有张孝昌这种纯利己害人的秉性。
　　“如果我们没把你揪出来，你是想作甚？”蔡绪宁问道。
　　刘秀在看出张孝昌的问题后，两人私下是盘算着让他继续潜伏，待看看日后究竟是为何。
　　不过张孝昌那种碎嘴挑衅的话正巧撞在刘秀的槍口上，他原就是个下手极狠的人，若真想动手，张孝昌定然藏不住话。
　　只是万万没想到……张孝昌居然是这么一个孬种！
　　早知他如此，那早早就捉来拷问了。
　　张孝昌嗫嚅着，瑟缩着说道：“……去，去新博报官。”
　　蔡绪宁道：“这不对，新博现在这么乱，你去了新博，保不准只会比现在更落魄。虽说这营寨里的人对你们确实是戒备，可该吃该喝他们有的，也绝不会少了你，何以至此？你想做的绝不只是如此。”
　　这小子都这样了还满嘴谎言，看来是刘秀的威慑力不够啊。
　　他懒得再说。
　　这里是刑房，自然也该是有刑具。
　　蔡绪宁踱步走到那些血淋淋的铁具面前，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还从来没试过这些玩意儿，也不知道上手后会不会太重了，这要是打死了就难办了……”他掂量着抽出一根带刺的长鞭，随手在地上甩了几下。
　　这鞭头有些沉重，挥起来费劲。
　　看着他胡乱挥舞，刘秀笑着摇头。他起身走到蔡绪宁的身后，伸手接过那根长鞭。
　　“鞭不是这么挥的。”
　　刘秀说道，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动作，那长鞭一甩，仿佛发出了爆鸣声。
　　啪！
　　【直播间】
　　[ID小甜饼：……尼玛]
　　[ID笙声不息：6666666666]
　　[ID刀子精转世：害怕]
　　[ID南南子：这音爆？]
　　[ID性感可乐在线：小绪子你以后小心点]
　　就算是深知这一鞭不会抽到自己身上，可蔡绪宁还是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他看着在地上被砸出来的一个小坑沉默了。
　　蔡绪宁：“……肉疼。”
　　刘秀轻笑道：“你怕什么？怕我打你呀。”他的声音温和，甚至还带着点笑意。
　　于是乎蔡绪宁戳了戳他，再指了指地上的小坑。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这是人类的反射问题。”他幽幽说道，“太能共情也是个坏事。麻烦，忒麻烦。”
　　蔡绪宁扭头去看张孝昌，想着威胁一二，结果一回头。
　　好家伙，直接吓尿了。
　　“我说我说！！我确实是铜马的人，却不是为了招安，而是逃出来的。起义军的生活困苦，我受不住。后来撞上这太灵山贼，侥幸没死，还被他们得知了身份。他们想借着铜马的身份招摇撞骗，就想着用之前从我这得知的口令去骗……所以秋天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下狠手掠夺商队，而是在附近各些隐蔽的地方绘了图形……”
　　张孝昌像是害怕那鞭子抽在自己身上，那说话的速度快得跟耍嘴皮子似。
　　人还一边说一边抽泣，“挨到了冬日，他们就不想再忍了，所以又开始抢夺，其实……你们来的前一日，他们刚杀光了一车商队，你们是正巧撞上了。偏偏没拿下，被那混乱的疯牛给冲跑了，回来他们气不过，多数人都喝醉了……”
　　所以才那么倒霉，被刘秀率领的还没训练过的队伍给剿灭了。
　　蔡绪宁：“哇哦。”
　　张孝昌深谙骗人撒谎之道啊。
　　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混合在一起，确实难以辨别。
　　“……不过你是二头目情.人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弹幕刷这个问题的人太多了，让蔡绪宁也有点好奇。
　　张孝昌：“……是真的。”
　　蔡绪宁心满意足地点头：“那你继续。”
　　刘秀：“……”
　　【直播间】
　　[ID一只花蝴蝶：小绪子为我们解惑的精神很好，但是阿崽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了！！！]
　　蔡绪宁选择性失明。
　　问都问了，真汉子从不回头看变脸！
　　“……山贼都被你们杀光了，我既是高兴又是难过，毕竟我好歹之前也能说得上话，现在地位却一落千丈。所以我就想到之前四处标着的标记……”张孝昌断断续续地说着。
　　他的心思很简单，也很阴毒。
　　张孝昌确实不喜山贼的蹂.躏，却更不喜欢地位失去的落差。若真能引来起义军的人，诬以刘秀等人为山贼，再灭之。
　　有了原先山贼留下的那一堆金银珠宝，他怎么也能得到看重吧？
　　反正知道他先前遭遇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刘秀出其不意地说道：“所以今日来的那支队伍是铜马的人？”
　　虽是问句，但蔡绪宁知道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张孝昌苦笑着说道：“我也有此猜测。”不然大冬天的，尤其临近除夕，尽管商人重利，却也没急切到这地步。
　　确定问不出什么了，蔡绪宁才站起身来。
　　他有点嫌弃地看着张孝昌这副德行，扭头对刘秀说道：“你是打算留着当诱饵，还是……”另有打算？
　　刘秀道：“阿绪，你且先出去。”
　　蔡绪宁挑眉，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在最后关头又忍住，摇头推门出去了。
　　正对上外面几双眼睛的注视。
　　蔡绪宁淡定自若地关上门，对徐广英说道：“让人来收尸。”
　　他察觉到了阿秀同学淡淡的杀意，那张孝昌，是活不得了。
　　徐广英脸色微变。
　　蔡绪宁不紧不慢地说道：“事出有因，待会再与你解释。”
　　他抬手招呼曹岩。
　　“你同我过来，有些事要与你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