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刘黄接过邓晨的大氅, 笑着说道：“这两日身子骨可还硬朗？”
　　邓晨且笑且无奈地说道：“这话听起来，我就跟老头子似的。”
　　刘黄敛眉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记，嗔怒道：“谁让你之前受了伤, 就算是在春日，也是这般畏寒？若你不愿意，赶明儿我再找人给你开几贴药, 到时候就莫怪我没与你说过。”
　　刘黄性格直率开朗，邓晨受了她一下, 也只是笑着摇头。
　　夫妻俩的关系很是融洽。
　　自从刘縯起事, 邓晨一路跟随他至今，已有数年的时间, 如今也算是博得不错的身份地位。再加上他与刘縯本来就是姻亲, 旁人虽不说高看一眼，对他也是十分礼遇, 至今还不曾遇到什么难事。
　　刘黄早就让人给邓晨备下热汤, 让他回来先吃上两口暖暖身子, 家中这才开饭了。
　　等饭后，许是军务要紧，邓晨急匆匆出府。
　　刘黄是府上的女主人，家中一应事务都由她处置，不过等到夜间，也基本不剩下什么了。她亲自送走邓晨，慢条斯理地回到自己的书房。
　　刘黄性情独立, 她的书房, 与邓晨的书房
　　，自然是相隔开的。
　　她坐下来，门外伺候的人就悄然关上了门。
　　这是她的习惯。
　　刘黄一旦进了书房, 便是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她。
　　就算是邓晨，也是尊重她的。
　　她矮下身，拖出了一个放置在书桌下的箱子。
　　箱子上挂着锁。
　　刘黄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串钥匙，先是打开了外面的挂锁。可里面还有一个比其更小一点的箱子，她就这么耐心一个个开下去，直到从里面捧出来一小本册子。
　　刘黄耐心地在上面记着什么东西，许久之后，才长叹了口气。
　　她轻声说道：“文叔其实已经知道了不少吧。”
　　刘黄眉头微蹙，温婉的面容似叹息，似无奈，带着些许愁闷。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
　　行军路上，蔡绪宁坐在马车上，被颠得有些难受。
　　“你们谁给我偷一下弹簧的设计图？不，别了，还是直接告诉我这个年代能不能搞出减震的玩意儿来？”
　　【直播间】
　　[ID午饭吃：认真想了一下，不可能]
　　[ID北执：你还是忍着吧]
　　[ID一本本本：看了下资料我脑袋都大了]
　　[ID蛋壳：不知道咋搞，但是那个温度可能达不到]
　　[ID星闪闪：可能是你有生之年都做不到的玩意儿，算了还是忍着吧]
　　蔡绪宁有些垂头丧气，他在车厢内的低声碎语引来了胡胥的关注。
　　他扬声道：“大司空？”
　　大司空懒洋洋地回了他一句无事，胡胥就又安静了。
　　车厢内，蔡绪宁琢磨着说道：“就算现在弄成了，那也是来不及了。好家伙，一想到要直接坐车去，我人都要没了。”
　　或许是习惯了骑马，蔡绪宁有些不大适应。
　　【直播间】
　　[ID姚三岁：算了，你还是在马车上待着吧]
　　[ID九九九九：说起来，阿秀最近是心情不好吗？]
　　[ID一只加胖大肥猫：很不开心吧]
　　[ID弱弱的咸鱼：我们仍未知道那天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ID憨批：直播间判定他俩有亲密的举动你能咋办，还不是只能哭着把你原谅？]
　　蔡绪宁点头。
　　“阿秀最近确实心情不怎么好。”
　　他望着窗外的景色，懒懒地软在了背后的靠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弹幕闲聊。
　　想必刘縯，也是不咋的。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好问题，我不想结婚。”
　　“现在几岁了？问女人年龄是不礼貌，问男性年龄也是不礼貌。”
　　“这次要去干嘛？之前的直播是不是没看，去打仗啊还能干啥？”
　　“不知道，这个问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也不知道邓禹现在怎么样了，他好些年没回来了。堪称站在第一线的男人。”
　　“搞完天下要干嘛？这话你问我，你应该问系统去。”
　　蔡绪宁低声回答，为了防止被听到，他还有些闷在薄毯子下。自从事态一路往争霸天下去后，蔡绪宁很难得有这样的闲心与直播间的人说话，而他也从来没想过他会直播这么漫长的时间。
　　他都懒得去想到底直播多久了。
　　直播间的对面，刚刚回来的华秀喘了口气。
　　“刘向浩还没有回来？”
　　她下意识问了一句自己的联络人。
　　“状态显示还在任务中。”
　　华秀点了点头，把高塔发来的信息回完了，低头擦着头发。
　　主播的声音在空白的室内回荡，华秀有些怔怔地想着事情。
　　根据研究发现，自打直播间的系统暧.昧不明后，各地就逐渐出现了不同的迹象。似乎掩藏的暗面直接出现在了正面，活跃的事件也常有发生。
　　为了能够及时遏制这些事件，他们的人手大部分都奔赴在第一线。就算是原本被按在后方的刘向浩也是一样。
　　而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华秀和高塔一直都在参与前线作战。
　　那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物种，不知道应该把它们当做是生物还是把它们当成另类的怪物。面对它们的时候，人类是非常渺小的，每一次出任务都有可能危在旦夕。
　　华秀擦干净了头发，把毛巾随手丢在椅子上，然后走到开着的屏幕前坐下。
　　她已经有很多进度没有跟上，不过大致知道主播与刘秀争霸天下的进程已经推到了最后，如今最大的矛头反而变成了刘秀兄弟两个人之间的争斗。
　　“如果他们已经按部就班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呢？”华秀不是在自言自语。
　　高塔在频道上。
　　“我比你早些时候回来，昨天刚收到一份整理好的数据，你检查一下，你应该也收到了。”高塔说道，“从对比来看，现在发生的频率是有高有低，在一段时间内爆发的频率突增，然后在另外一段时间内几乎跌到0，通过对于时间的归纳整理，在与直播间的情况相对应。他们在猜测当发生的频率变高的时候，有可能就是界外占据了上风。”
　　“然后呢？”
　　华秀平稳说道。
　　“就算真的是这样，难道我们只能守着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直播间，看着对面的人，嘻嘻哈哈在努力，而我们什么都做不到吗？”
　　她的声音虽然很平淡，但是语气显然透着隐藏不住的愤怒。
　　“华秀，你不该把战友死亡的悲痛发泄在主播身上。”高塔冷静说道，“他已经比我们强大许多，从一开始走到现在，他没有必要为我们做些什么。”
　　“我不是在责怪他。”
　　华秀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如果换一个人，换一个更懂得现在危急状况的人，可能会更好一些。”
　　高塔笑出声来。
　　“别了吧，华秀。你我都曾经看过前期的内容，并不是任何一个人就能够轻而易举替代蔡绪宁存在的价值与意义。如果他所做的事情真的那么简单，系统又怎么会选中他？”
　　华秀道：“别说了，刚刚是我不理智了。”她沉稳吐息了两下，收敛了刚才不应当的情绪波动。
　　她之所以现在能够回到后面休息，只不过是因为几日之前她的队伍全军覆没了。
　　队长最后想出来的自毁招式，连带着毁掉了事变源头以及这支队伍的性命。
　　只活了华秀一个。
　　别看她神色平静，前几日也还在抢救室内。只不过现在的医疗技术发展得不错，只要人能救回来，后续的治疗很快速。
　　当然这也是因为异变带来的副作用，虽然是好的那方面。
　　“通过直播间的存在，民众们很大一部分知道了，我们之前隐藏的真相，但是由于主播包括他所经历的历史碎片，都侧面烘托出了事态的严重性，所以在最近的调查中，大家普遍的接受程度都很高。”高塔似乎是知道她的情绪不好，就随便聊着其他的事情，试图分散华秀的注意力，“也有一个好消息，最近部里大家出任务的频率似乎比之前要低了，持续时间已经有整整三个月，之前从来没有过持续时间这么长的低频率任务，我在想是不是事态已经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呢？”
　　华秀并没有他那么乐观，但这总归是一件好事儿。
　　她的脑中一瞬间闪过那些破碎的楼房，残破的肢体，零散的血液……看不见，摸不着的诡异存在，奇奇怪怪的能力，无法抗衡的速度……
　　如果这些该死的不应该存在的东西能够消失，她愿意用任何一切来换取一个安静的世界。
　　华秀安静吸了吸鼻子。
　　…
　　蔡绪宁打了个喷嚏。
　　非常不雅。
　　但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突如其来的恶寒让他哆嗦了两下。这明明是大夏天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了一股来自世界之外的寒意，不会是哪一个观众在背后诅咒他吧？
　　他在心里嘀咕着。
　　两军交战的局势已经铺开。
　　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尽管天下大半已经落入刘秀手中，但刘縯部下士气并没有低落。一则是他们对主帅的自信，二来或许是因为兄弟俩的关系并没有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就算这次失败了，不管是哪一方，或许都不会遭受严苛的对待，故而不管是敌我双方的哪一方面的人，心态都保持得非常良好。
　　蔡绪宁察觉到这一点，忍不住笑起来。
　　别说是他们了，其实最近他的心态也应该是良好的，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刘秀的事情，他现在也不会这么忧愁。
　　蔡绪宁眼神幽深地望着刘縯军队应在的地方，看起来像是在出神。
　　“你杵在这儿当望夫石呢？”
　　耿弇在后面拍了他一记。
　　蔡绪宁头也不回地说道：“那我该看的方向也应该是大帐的方向，我看那外头做什么？”
　　他这话一出，不知道为什么背后就安静了。
　　蔡绪宁心生不妙之感，猛地回头，发现不仅是耿弇，就连吴汉等人都在。
　　蔡绪宁面无表情把耿弇给揍了一顿。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远离了这个世间。
　　在蔡绪宁的暴力之下，没有人对刚才那句话表露出任何的意见，除了挨揍的耿弇叫屈。
　　“我也没想到，您突然就丢出那么一句话来？”
　　蔡绪宁幽幽说道：“你还想挨揍是吗？”
　　耿弇闭嘴。
　　他可不想和蔡绪宁打。
　　打起来可太难缠了。
　　“你们来找我干嘛？几位将军应该比我要更忙一些吧。”蔡绪宁有些困惑说道，虽说他也不是不能够上战场，可是手底下有更精于此道的人，刘秀自然是把他们的特长发挥到了极致。
　　蔡绪宁就回归了本职工作，在公务里面泡了个昏天暗地。
　　“这些时日陛下的情绪一直不高，我等在猜想是否陛下，心中很是为难？”吴汉道。
　　这话说的可真是委婉，让蔡绪宁足足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他在问的究竟是什么。
　　刘秀近来情绪确实不好。
　　又碰巧赶上这一件事情，有人心中有所怀疑那是自然的，只是蔡绪宁万万没有想到，也有这么几个亲近的人。
　　“你们和陛下之间的交情，又何必绕过他来问我这件事情呢？”蔡绪宁有些无语。
　　如果是那些后来才投靠的将军降部也就算了，可是他们这几个全部都是跟着刘秀，从微末的时候就走过来的人。
　　这话根本就不需要绕过蔡绪宁去问。
　　耿弇挠着头说道：“这毕竟是与陛下的家务事有关，倘若我们去插嘴说些什么，反而不美。”
　　蔡绪宁：“……”
　　草！
　　【直播间】
　　[ID花花草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小子说话可以啊]
　　[ID天下第一：他不会是为了报复刚刚主播打他的那一顿吧]
　　[ID背后有熊熊：hhhhhhhhhhh]
　　[ID（房管）一只花蝴蝶：哈哈哈还挺有意思的这话]
　　[ID（房管）高塔奇人：这其中的暗喻就真的是绝妙了]
　　蔡绪宁道：“就算你们让我去问陛下，陛下也未必会回答我。不过如果只是单单这个问题我倒是有答案，陛下愁的并非是这一件事情。”
　　吴汉蹙眉：“如果并不是这一件事儿……”
　　蔡绪宁淡淡说道：“那是陛下的私事。”
　　他们住口了。
　　涉及到这个层面，就不是他们能够说话的了，毕竟参与过多反而不好，正如耿弇所说。
　　蔡绪宁道：“别管了，反正这也不是咱们管得起的事情，说来这两日差不多就是时候了，你们是不是得去活动活动身体，免得上了战场自己先把腰给闪了。”
　　耿弇：？
　　吴汉：？
　　其他人：？
　　淦！
　　蔡绪宁因为一句话之失而被他们拖去了演武场。说是演武场，其实也不过是军营中比较大点儿的地方。
　　活动筋骨的时候，总归是非常畅快的，只不过等结束之后，蔡绪宁按着眼角的淤青，有些无奈想到在回去之前，还是得去军医那里看看。
　　他之前在军队之中，罔顾自己身体的局势，已经被毫不留情的告知了刘秀。
　　阿秀同学表示非常不开心。
　　蔡绪宁被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回之后，就差指天发誓自己日后绝对不会这么做了。
　　有人心疼确实是一件好事儿，但是心疼的方式也确实让人有些遭受不住。
　　蔡绪宁去敷了药，回到自己的营帐还没过多久，就有人来请。
　　…
　　刘秀坐在大帐内看着蔡绪宁进来，含笑说道：“就算没有特地去看，也都知道了大司空的赫赫威名。”想来今日的热闹，他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被他们拖去活动了一下，也没什么大事儿。”蔡绪宁懒散地踢掉靴子，在刘秀边上坐下，“你最近的情绪已经到了连底下的人都在担心的地步。”
　　刘秀向来能够掌握自身的情绪，如此确实是难得。
　　刘秀放下毛笔，伸手去握蔡绪宁的手。
　　“让他们皮绷紧点也好，最近有几个人有些飘了。”
　　飘了这个词语还是蔡绪宁教给刘秀的，如今被他活学活用起来，看起来有些可爱。但是他所说的话，却让蔡绪宁忍不住挑眉：“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他认真想了一下最近的状况，也是点了点头。
　　“文叔说得不错，许是现在局势大好，有些人心中已经忍不住蠢蠢欲动了。”
　　刘秀道：“凡是有信心从来不是什么坏事，但倘若高傲过头了，却是不妙。”
　　蔡绪宁道：“那可就惨了，我刚刚可是败坏了你的计谋。”他一边说着看起来好像很担忧的样子，另一边又忍不住在笑。
　　刘秀笑道：“你难道不是早就猜到了，何必在这里问我呢？这路上的敲打已经足够，现在已经到了战前，也是不必了。”
　　蔡绪宁道：“话又说回来，你与你的兄长打算怎么处理那件事情？”
　　在他们离开洛阳的时候，阴丽华已经死了。
　　蔡绪宁收到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去问究竟是为何而死。不管是因为自然消失，还是刘秀因为某种顾忌去杀了她，这其实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阴丽华成为系统上又一个冰凉的名字。
　　蔡绪宁曾经去看过她的执念究竟是什么，与所有老套到掉牙的爱情故事一样，她是为了拯救自己的爱人。
　　虽然老套，但是这样的执念能够支撑着她到了现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难得可贵。
　　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癫，看完了之后把系统关上，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
　　他自己都有些自身难保，还去管顾他人做什么？
　　蔡绪宁叹息了一声。
　　“阿绪在忧虑些什么？”刘秀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问起了他在担心的事。
　　蔡绪宁道：“我没有什么可值得担心的，总觉得现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有些好过头了。”
　　刘秀轻笑道：“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蔡绪宁笑着看他：“是好事，但是……在成攻之前总归还是有些磨难的，你还是人先过了你兄长这一关，而后再说吧。”
　　刘秀眉眼微弯，笑得有些温柔。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那自然只能杀了她。”就在这样温柔的笑意中，刘秀回答了他的话。
　　蔡绪宁敛眉。
　　有些事情一旦揭开来，只会是残酷的真相。但是不得不做，不能不做。
　　在这之间隔着的乃是血海深仇。
　　只是蔡绪宁的确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人居然会是刘黄。
　　之前蔡绪宁所猜测的，出嫁女也不算是错误。只不过远比他所猜想的要更加可怖一些，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童，花了足够的钱两，通过手中的人去雇佣了一批亡命之徒，让他们对刘家动手。
　　要求只有一个。
　　所有幼童全部灭口。
　　不需要特地点出来，目标究竟是谁，只要那户人家的孩子满门灭绝，那目的就成了。所以在没有暴露自身的前提下，又没有暴露出任务目标究竟指向哪一个人。
　　而且这样一个基础之上，当她察觉到任务没有完成之后，就立刻选择了另外一个做法。
　　她变作了刘黄。
　　那个同样从火场中逃出来，却曾经伤及容貌而封闭自我，在家中养病了大半年的刘黄。
　　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做的，暂时不加赘述。
　　只是那一年同时发生过火灾的不仅仅只是刘家，就连阴家也曾经有过一场大火。
　　蔡绪宁是不知道这一件事的，这些都是在，后来刘秀告诉他，他才知道原来刘黄还有过这一段过往。
　　当然，指的是那个真的刘黄。
　　也是刘秀的阿姐。
　　【直播间】
　　[ID无可奈何：……卧槽，真的是牛逼]
　　[ID花开花落宫廷：这女的可以啊！]
　　[ID红色被子：关于刘黄曾经受伤的事情，主播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相关的信息，我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
　　[IDyalin：这种消息应当只有刘家人自己才知道啊]
　　[ID可爱猫猫：原来他们之前私底下在嘀嘀咕咕的就是这件事儿，但是怎么会是刘黄呢？我记得最开始游戏画面的时候，姐弟两个小人贴贴我还高兴死了]
　　[ID猫狗：呜呜呜呜呜穿越者我恨你！怎会如此]
　　[ID哈利路亚：……这打击得有多大，我记得刘秀其实很看重家里人吧]
　　蔡绪宁敛眉。
　　倘若不看重，当初离开舂陵又是为何？那本该是他最安全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