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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听说了李青文的来意, 秦舒元让他安心,这亲定不了。

第258章

  听说了李青文的来意, 秦舒元让他安心,这亲定不了。
  李青文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叹气。

  因为孙家案子,李青文欠了秦舒元的一个人情, 愿意留京,因为打胜后,普举国求和,北方要重新划定疆土,朝廷要对边城下足力, 他回去不回去并无区别。

  当然,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江淙被擢升为东州刺史,临近京城, 以后他们可以在一起。

  秦舒元的话还真是一点没差, 这场定亲竟然真的不了了之。

  蒋立平带着妻儿要回去探亲, 江淙也要回边城准备明年的交任,李家兄弟和同族的人一同去坐船,结果在码头却看到了等待的弘毅。

  李青文以为他是逃亲,后来才知道他是要去边城赴任。

  一行人在船上呆了数日,打完仗, 临肃修建好的码头上重新热闹起来, 长长的街道热闹非凡, 虽然在京城买了许多东西,但是在这, 他们又换了许多海物。

  从临肃到边城每隔五十到一百里便有一个驿站,这是打仗时仓促修建的, 为了军情和战报的传递, 也跟他们回家行了方便。

  因为赶路快, 他们到边城时,离过年还有十余日。

  村子的孩子和狗犹如千军万马,跑出来迎接,欢快的叫声几乎穿透边城上方阴灰的天。

  大胜仗后,边城迎来的太平的日子,这本来就是件喜事,时隔几年,家里的孩子回来过年团聚,更是喜上加喜,家家户户都乐陶陶的。

  看到自家的儿子媳妇,陈氏喜不自禁,听说弘毅也来了,便盛情邀他一起过年。

  虽然弘毅是第一次来,但他和李青卓是同窗和好友,也不是外人。

  弘毅也没有推辞,客气道谢,送来了从京城带来的美酒,换上了李青瑞的皮衣。

  弘毅盘腿坐在炕上,回应李家大大小小的人儿问话,任谁也看不出来,他在京城的名声那么吓人。

  难得今年家里一个不少,第二天,李家便要杀猪。

  刚做了这个决定,李正颜就体贴的给二哥收拾枕头,李正明乖乖的去了营地跟老邢头住。

  李青文抱着周蓁蓁,想要寻个空挡找爹说正事,奈何家里客人不断,他一直都没个好机会。

  将清水撒在磨刀石上,李青卓坐在小板凳上“咔擦咔擦”的磨刀,弘毅站在旁边看着,李正芙扯着他的衣角,“大叔,我带你去滑雪。”

  同这个还不到腿高的小丫头对视了片刻,弘毅沉默的将她抱起来,去到外面,到了一处高高的雪坡,这里有几条挖出来的雪道,一个个小孩子坐在顶上,一边向下飞快的滑着,一边尖叫。

  李正芙这个年纪滑这个还是有几分危险,想了想,弘毅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然后用力滑下……

  这个下午,因为高超的滑雪技术,弘毅赢得了几个村子的小孩的钦佩和敬仰。

  第二天一早,李青文刚从被窝里爬出来,李青瑞和李青卓两个人跳进猪圈,将家里养的大白猪堵在角落,然后按倒,将前腿和后腿用绳子绑好,抬了出来。

  矮脚的桌子摆在了院子里,李青文吐着长长的白气出来时,猪血已经接好了,看着二哥仔细的剔骨割肉,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姜氏和陆雪宁拿着高粱杆搅着装猪血的盆子,往里面加葱姜盐还有面,李青宏在外头清理猪肠子,李青文和大侄子弯腰在地上捡猪毛。

  两口锅都在烧着,江淙烧火洗菜,陈氏一直忙里忙外,有空还要问江淙几句家里的事情。

  等到肠子收拾干净了,弘毅和李茂贤一起灌血肠。

  猪肉、血肠、肝、肺、心一同放在大锅里煮,而后再放上存了一个冬天的干菜。

  杀猪菜还没煮好,李正颜就跟大哥一起去叫人,很快周瑶、老邢头还有李茂玉娘几个、老孙、徐青元、李青云一家便到了。

  李青风回来的晚些,他身后跟着李茂群和董明等人,还有满满一车的酒。

  因为人多,客人和长辈坐在正屋的炕上,李茂贤的左边是弘毅,右边是李本善,江淙和李青瑞坐在炕边的两侧,这个位置一般是家里的长子坐的,为的是上菜倒酒方便。

  江淙是第一次坐在这里。

  没白长这几岁,李青文不再跟小孩子们一起坐,今年也挪到了正屋地上的圆木桌上。

  李青文坐的地方正靠近炕边,因为地方不够宽阔,李青文时不时将背靠在江淙的腿上,充当椅子背。

  族里的长辈先是关心过去两年的仗,还有以后朝廷的政令,所以炕上还未接任的弘毅还有江淙是众人问的最多的,得空李青文和李青卓这两个老李家最出息的孩子也会被提及。

  炕上推杯换盏,李青文和周蓁蓁一人捧着一碗豆豆汁,豆豆就是蓝莓,营地北面种了一大片,采果子榨汁,酸甜可口。

  周蓁蓁穿的多,屋里人多,她热的不停的动,胳膊肘碰到了李青文的痒痒肉,刚喝了一口蓝莓汁的李青文没忍住,扭头,“噗”的一下吐了出来。

  看到他嘴里往外吐着黑色,江淙心头剧烈一震,碗掉了都没注意到,急的捧起了李青文的脸,“仔儿,哪里疼?”

  “我、我没事……”看到江淙脸色灰败,李青文被吓了一跳,“刚才被碰到,有点痒……”

  旋即反应过来,小声道:“哥,吐的是果汁,我已经好了。”

  看他眼睛明亮如初,江淙微微定了下神,喉头滚动,哑声道:“擦擦、擦干净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待李青文擦干净嘴巴,江淙的手依旧抖的停不下,眼睛泛红。

  即便过去那么多年,李青文毫无生息躺在那里吐血的一幕依旧是他的噩梦,稍微被触及,恐惧和心痛让他无法自制。

  因为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屋里的人并没有发现甚么不对,李茂贤放下了筷子,说是想让客人尝尝今年酿的果酒。

  那酒都在营地里面的酒窖里面。

  江淙前脚出屋拿酒,李青文后脚便跟了上来,两只手将他放在身侧的拳头包在了一起。

  “哥,我没事了,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李青文这般说道。

  江淙低下头,把他抱在怀里,久久没有松手。

  边城的冬日黑的极早,弘毅去新城整理东西,姜氏早早的将几个孩子拉到厢房,李青文和江淙到正屋时,李茂贤坐在那里,好像在等他们。

  “爹……”才刚开口,李青文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跪倒在地,“孩儿不孝,辜负了爹的期盼……”

  李茂贤叹了口气,却没有扶他,声音酸涩,“仔儿,你可想好了,这可不单是你一辈子的事儿,江淙,你们……”

  他还没开口,爹言语中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事,李青文不明白,但是他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落泪道:“爹,我这辈子只喜欢他。”

  江淙也在他的身边跪下,叫了一声“叔”,一脸坚定,“我对仔儿也是满心欢喜,此生非他不可。”

  见状,李茂贤的眼眶红了,这俩孩子,一个两个都是顶好的,他打从心底不希望俩人走那么的难的路,可是分开千里,他们的感情依旧没有变,可真是天意弄人!

  “求爹成全我们!”

  门外的陈氏捂住嘴巴,泪流满面,吃完饭她就觉得孩子他爹心里有事,还想着开解两句,没想到却听到了自己的儿子和江淙在里面说出这样的话。

  李青瑞和李青卓俩人一左一右扶住了娘亲,李青瑞无声的咂嘴,李青卓面上神情有几分恍然。

  李青文和江淙在里面磕头,陈氏终是哭出了声,冲进去,“你、你们这是要作甚……”

  李青风回来的晚些,发现家里大门竟然这么早就锁上了,便翻了墙进来,刚进屋就听到娘亲的哭声,闪身进来,就看到李青文和江淙跪在地上,大哥和二哥拉人,三哥在给娘擦眼泪,爹在劝说她不要哭。

  李青风愣了片刻,把周蓁蓁从怀里掏出来,放在炕上,小丫头头发已经乱的像是鸟窝,翻了好几个身,远离了臭哄哄的李青风。

  “这是咋了?”李青风道:“娘,你跟周蓁蓁学甚么,她是没人哭,你是人多了才哭。”

  李青文起来了,把布巾给娘亲递过去,眼睛红肿,“娘,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几下,可别哭坏了身子。”

  听着娘亲泣不成声的说着话,李青风眼睛张大,目光在李青文和江淙之间逡巡,好半天才道:“起码肥水没有流外人的田里。”

  陈氏瞪他,“把孩子抱西屋去!”

  李青风本来就回来晚了,现在不想动弹,道:“你们不是早就把江淙当咱们家儿子了,现在有啥差,还是说你们只是嘴巴上客气客气……”

  一听这个,陈氏眼泪的掉的更甚,她却是当做儿子的,却没想到他们俩会相互喜欢,两个男人,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孩子,还有孩子,仔儿和江淙以后都没有孩子了!

  虽然十分震惊,但是李青宏还是觉得李青文和江淙手心手背都是肉,都舍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缓和,“他们俩感情一直都好,也挺般配的……”

  李青文立刻向三哥投去感激的眼神,不知道他三哥此时脑袋里面也是嗡嗡的,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了。

  这个晚上,除了几个小的,李家几个人眼睛都没合上。

  江淙一个人躺在西厢房,李青文和四个哥哥在西屋炕上。

  “仔儿,你和江淙,是什么时候的事……”李青风倚在墙上坐着问道。

  “就、就是受伤那年……”

  黑暗中,李青卓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他早就察觉弟弟和江淙举止太过亲密,只是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是夫妻之间的喜欢之情。

  “这也就是江淙,换成另外一个人,爹怕是都得抄起刀了……”李青风感叹道:“既然你俩能瞒那么久,为啥还要说出来?”

  吸了吸鼻子,李青文道:“我也犹豫了许久……”

  “爹应该早就知道了。”李青瑞突然说道,又补了一句,“我也是。”

  这下,另外四个人都惊了,李青文喃喃道:“不、不可能……”

  “还是你亲口同我说的,在洛维公爵的庄园里头。”李青瑞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弟弟。

  已经不指望李青文想起来,毕竟那时候重伤几近昏迷,李青瑞苦笑连连,“我原本以为仔儿是跟江淙在一起太久了,分不清楚这些,所以想,他们分的远些,慢慢的的就好了……江淙答应过我,不主动去找仔儿,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这四五年,俩人聚少离多,感情依旧没有变过。

  虽然十分诧异,但是听大哥的语气,好似并不怎么反对他和江淙的事情,李青文问道:“那、那爹是甚么时候知道的?”

  “有些时候了,应是只字不提你成亲的那些日子。”李青瑞推测道。

  李青文仔细想了想,好像从他重伤回家,爹就没怎提这个,竟然那么早?!

  他还在想着,李青卓突然问道:“江家已经知道了这事?”

  李青文“嗯”了一声,面对小四哥追问“如何知道的”,却闭上了嘴巴。

  有点丢人,不提也罢。

  不管心情如何,天还是照常亮的。

  姜氏早早的起来做饭,吃到一半时,陈氏张开红肿的眼睛,才发觉江淙不在。

  没甚胃口,草草的吃了几口,张氏把热好的饭菜给李青宏,让他给江淙送去。

  李青风瞧见了,嘟囔道:“娘你要是痛快的应了他俩的事情,还用这么麻烦的送来送去?”

  姜氏瞪了他一眼,“仔儿和江淙都是好的,我只是觉得俩男人过日子不像话!你以后也不要到处疯跑了,在边城也罢,去京城也罢,寻个合心意的成家,也好生儿育女!”

  “我已经有孩子了!”李青风双手把周蓁蓁举起来,“以后我们一起去开船!”

  一听开大船,周蓁蓁眼睛一亮,挥舞着小手,“开船,开船!”

  “别瞎说胡道,污了周姑娘的名声,我饶不了你!”陈氏气道。

  李青宏和李青风走后,李正颜爬到炕上,小手轻轻摸了摸陈氏的眼睛,“奶奶,疼不?”

  看到小孙女娇俏的模样,再想到李青文和江淙俩人断后,陈氏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

  李茂贤叹气,劝道:“别哭了。他俩也不好受,孩子都没有错,过去几年一直忍着,你想他们以后牵肠挂肚一辈子?”

  当初察觉到俩人不对时,李茂贤也好久没睡着觉,他一直看着,也明白,小儿子和江淙俩人经历太多的事情,世俗的很多东西已经无法再约束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家里人了。

  那时小儿子要去京城读书,他想着俩人分开看看,结果却毫无用处。

  陈氏搂着小孙女抹眼泪,“他们感情好,以后老了可怎么办,香火就这样断了……”

  “不能只盯着那个瞧。”李茂贤道:“当年给仔儿卜卦的道士也说过,月盈则亏,我们的仔儿好起来,又遇到了江淙,已经不能再奢求太多了……”

  想到过往的种种,陈氏沉默许久。

  那厢,李正芙也想安慰小叔叔,但是打了两个呵欠,就挨着李青文睡着了。

  姜氏听了一会儿动静,悄悄进屋告诉李青文,“娘已经不哭了,仔儿,别太担心。”

  长嫂如母,姜氏心疼娘亲也心疼李青文。

  没一会儿,李青宏送饭回来,告诉李青文,江淙现在在新城,让他放心。

  接下来的日子,李青文老实呆在家里,江淙也没过来,陈氏每日还是让四个儿子送饭去,有时是李茂贤。

  李正颜和李正芙一直问,江小叔叔为甚不来,她们一提,李青文只说他太忙了。

  知道自己和江淙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得让娘亲点时日琢磨琢磨,但眼瞅着快要过年了,李青文心里也着急。

  李青文一着急,嘴巴里面拱起来一圈泡,吃啥都疼,但是又怕娘亲担心,忍着钻心的痛还得吃。

  陆雪宁瞧见了,给李青文换了一碗稍凉的小米粥,李青文低声谢过三嫂。

  看着小儿子这般,陈氏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甚么,只是叹了口气。

  家里鲜少会这般,李青风只觉得胸口憋闷,抓了抓头发,道:“仔儿,二哥,周御医的案子你觉得咋样?”

  李青文眨了眨眼睛,还没开口,李青风又道:“就是周瑶她爹,周蓁蓁的姥爷。”

  看到陶若凝的爷爷还有孙家翻案,李青风也去打听了周御医的事情,因为出身的原因,周蓁蓁不能到处走,以后长大了没法跟他一起坐船。

  周御医的案子属皇宫内廷事务,并不好查阅,李青文本想明年到京城任职再着手,现在还未有甚么头绪。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周蓁蓁从炕上爬起来,伸手摸了摸他青色的下巴,虽然小脸嫌弃的不得了,但还是伸手搂住了李青风的脖子。

  过年的前一天,李青瑞去送饭,拉回来一车猎物,皮、肉、骨头都是收拾好的,回来不用再费劲分割,吃之前解冻就好了。

  李青文看了一眼,不用问也知道,能把骨头砍这么整齐的,定然是江淙无疑了。

  哥几个出去贴对联,李青宏在墙上刷浆糊,李青文抻着对联往上贴,李正亮大喊一声,“反了!”

  李青文还在寻思事,然后才发现对联贴倒了,赶紧趁着浆糊没冻,揭下来。

  魂不守舍的过了这一天,第二日,天色还未明,李青文只浅浅的睡了半个时辰不到,门帘被掀开,他察觉到了一股风,一下就醒了。

  炕上的李青风脑袋抵着墙,睡的真酣,李青卓正要起来,低声道:“娘。”

  “老二。”陈氏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淡淡的无奈,“过年了,江淙若是不忙,喊他回家过年吧。”

  应了一声,李青卓手脚麻利的装好衣服,刚要下炕,衣服被扯住了。

  李家院墙角落一盏淡红色的冰灯还坚强的亮着,烛光闪动的厉害,犹如李青文此时的乱撞的心脏。

  听到娘亲终于松口,李青文迫不及待的飞奔出了家门,推开大门,他的脚步兀然停下。

  门口不远处的雪地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停落月,银辉满地,两道身影飞快的奔赴彼此,紧紧的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