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094
哗!
苟延残喘了多日的残剑, 终是经不住涌动的灵力,存存碎裂。
剑的碎片坠入热血,溅起一朵又一朵让人心惊胆战的血花。
这一回,沈玉霏没有甩开梵楼的手。
他被包住的五指微微发抖, 即便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梵楼失去温度的手指, 依旧狰狞地攀在残剑的剑柄上。
像是被斩断了根茎的藤蔓, 不死心地贴在断垣残壁之上,风吹日晒, 终究只能化为腐朽。
沈玉霏将脸颊埋在梵楼的胸膛里,强迫自己听着那颗有力的心脏, 在被刺穿后, 垂死挣扎,血肉黏连, 最后停止跳动, 也强迫自己感受那起伏如山峦的胸膛, 渐渐化为平川, 再无半点波澜。
他的身上开始一阵又一阵地发起冷来。
明明,情毒已过。
明明,大妖白矖的力量已经从他的身体里褪去了,他却依旧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沈玉霏麻木地将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他献祭六识, 向来是为了提升修为,唯有这一次, 他试图献祭六识, 来躲避身/下逐渐变冷的人。
梵楼……梵楼……
“啊——”
随着梵楼彻底失去声息,被困在皮肉下的老祖也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哀嚎。
老祖在梵楼的身体内左冲右撞, 最后不管不顾地冲向了被残剑穿透的胸膛, 试图从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中钻出来, 拼死一搏。
伏在梵楼胸口的沈玉霏一动不动,却在流光涌向梵楼的胸膛时,指尖骤然迸发出一股凛冽的灵力。
不过,不等他出手,梵楼的身躯已经先一步闪过了红芒。
老祖被彻彻底底地封在了妖修的体内。
梵楼即便是死,留下的躯壳也尽职尽责地守护着沈玉霏。
而这具躯壳中最后一丝生命力,也在红光消散后,彻底断送。
沈玉霏指尖流淌出来的灵力顿了顿。
他并没有将灵力收回,而是蜷缩起身体,嘴中发出了一声崩溃的尖啸。
寒意森森的灵力如雪崩,裹挟着破碎的法阵,向临月阁外疯狂地喷涌。
沈玉霏身后披散的墨发无风自动,红袍翻涌。
早早被卷出临月阁的没骨花,脚下一歪,跌坐在地。
她身后,是口吐鲜血,蔫了吧唧的商时序,与从头到尾就没清醒过的明心。
“疯了……真是疯了!”没骨花一边哆嗦,一边摇头。
她等周身可怖的灵力消散,硬着头皮回头望了一眼。
昔日矗立在合欢宗内的临月阁,屋檐塌了半边,断垣残壁下,残破的法阵还在散发着点点萤火般的金色光芒。
“没骨花!”
姗姗来迟的的黄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黄莺不知合欢宗内发生了什么,但见满目疮痍,眼中已然涌出了热泪。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黄莺飞身落在没骨花的身侧,抬手掐了一把商时序的胳膊,“他又是怎么回事……玉清门的臭道士呢?!”
没骨花哪有心思回答黄莺的问题?
她满心都是对梵楼刀剑相向的沈玉霏,紧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别提臭道士了——”
“……快,帮老娘把他们都抬起来!”
“……沈玉霏不知道发什么疯,待会儿要是走不了了,别怪老娘没提醒你!”
黄莺一怔,帮没骨花用灵力托起了商时序与明心。
她越是往临月阁外走,看见的景象越是触目惊心。
当黄莺看见巨蛇的身躯砸出来的沟壑时,忍不住惊叫道:“这是——”
“梵楼。”没骨花嗓音沉沉地叹了口气,“是梵楼。”
她们从未放在眼里的梵楼,竟是本该消弭于人世间的妖修。
而那个妖修又仿佛昙花一现,怕是……已经死在沈玉霏的剑下了。
临月阁内。
尖啸过后的沈玉霏,用灵力封住了身/下那具毫无声息的身体。
薄冰顺着梵楼裸露的皮肤,飞速爬上面颊,无声地组成了一个透明的冰棺。
老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最终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生死一线间。
玉清门的老祖被困死在了梵楼的躯壳里,即便是修士,也无法跨越生死的鸿沟。
夺舍,夺舍,指的是霸占一具躯壳,化为己用。
梵楼的身体,已经不单单是一具容纳神识的容器了。他以自己的躯壳为囚笼,选择与老祖同归于尽。
自然了,梵楼是妖修,尚有一线生机。
只是,此举犹如断尾求生,别说是老祖了,就连他自己,也差点没能逃出失去生机的肉/体——
在沈玉霏的指尖流淌出来的灵力,彻底封住梵楼的身体之前,一条细细的小黑蛇,挣扎着从黑袍间拱了出来。
黑蛇又细又长,身上的蛇鳞亦很柔软。
他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波动,仿佛寻常连灵智都未开的蛇,黑不溜秋的一小条,掉在床榻上,转瞬就被卷进了沈玉霏披散在肩头的繁杂红袍。
小蛇随着沈玉霏的动作,颠儿了几下,待沈玉霏起身,以灵力托着被封在冰棺中的肉/体向床榻下走去,他又“啪叽”一声,狼狈地跌落在地。
——咚!
同一时间,长安钟的悲鸣自沈玉霏的胸腔震响。
小蛇在冰冷的地面上徒劳地扭了扭。
梵楼的真身经历重创,又失了躯壳,虚弱到了极点,能化为一条小拇指粗细的黑蛇,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他听见了钟声,浑身软软的蛇鳞都急得倒竖。
可他能做的,也只是颤颤巍巍地扬起漆黑的小脑袋,勾着脖子,眼巴巴地望沈玉霏。
捂着心口,一步一步献祭六识的沈玉霏在小蛇的眼中,只剩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小蛇身上的鳞片龇得愈发厉害。
他浑身一紧,扭着身子吐蛇信:“嘶……嘶嘶……嘶嘶嘶!”
可惜,伴随着绵延的钟声,沈玉霏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小蛇只能闷着头,追随着沈玉霏的脚步往前游。
用灵力托着冰棺的沈玉霏,藏在袖笼里的手指猛地蜷紧,指甲印进了掌心。
滴答,滴答。
粘稠的鲜血顺着指缝跌落。
疼痛后知后觉地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怎么还会痛……
怎么还会痛?!
沈玉霏面无表情地仰起头,撑在心口的掌心微微用力,钟声又响。
他心中残留的对玉清门老祖的恨意,对孟鸣之的恨意,已经全部转移到了面前,那具无声无息的躯体上。
“你想让本座为你……为你难受吗?”沈玉霏冷笑着自言自语,唇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鲜明。
他甚至开始大笑:“本座偏不要你如愿!”
沈玉霏尚未献祭出舌识,尚能说话,眼前却已经失去了一切色彩。
“本座不仅不会为你难过,本座……本座还要你亲眼看着,本座是如何好好活下去的——”
沈玉霏的掌心在心口又震了一下。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但沈玉霏在无声地呐喊:“本座即便没了你,也能找到第二个你,第三个你——你舍弃的双修资格,本座可以给别人!”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谁允许你对本座有所隐瞒……”
沈玉霏脚下一个踉跄,手中灵力紧跟着一颤。
他第一反应是护住摇摇欲坠的冰棺,如此一来,膝盖却是重重地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还是痛。
献祭得还不够多。
沈玉霏麻木地撑起止不住轻颤的身体。
其实身为修士,膝盖上的疼痛算得了什么?
不与修炼途中经历的艰险相比,就算和他体内的长安钟相较——长安钟吞噬他的六识,远胜于方才那一下。
可就是那一下,牵扯着血肉模糊的心房。
“本座才不会为了你……”
沈玉霏脸上笑意更胜,他无声地喃喃,“本座绝不会为了你……”
他再次挺直了腰杆,托着冰棺,一步一步,向临月阁深处走去。
而沈玉霏的身后,差一点点就能追上他的小蛇,急得金色的竖瞳里满是破碎的光。
小蛇奋力地扭动着身体,在地上游成一道黑色的暗芒,拼命追上沈玉霏的步伐,然后张开嘴,叼着赤色的衣袍,一拱又一拱地攀了上去。
“嘶嘶嘶……”黑蛇从沈玉霏的后背游到肩膀,又从肩膀游到发梢,“嘶嘶嘶!”
沈玉霏恍若未闻,一双桃花眼蒙着薄雾,只眼神空洞地盯着冰棺中的梵楼,目光一错不错。
小蛇焦急地将尾巴甩成了一片黑影。
沈玉霏还是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他将梵楼的身体带进了存放合欢宗秘宝之处,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薄冰,摸索着在冰棺上游走。
——啪叽!
挂在沈玉霏发梢上的小蛇忍无可忍,摔在冰棺上,仰起头对着沈玉霏“嘶嘶嘶”。
黑蛇纤细柔软的身影在冰棺上拖出了细长的倒影。
可惜,早早献祭了眼识的沈玉霏,并没有看见他。
沈玉霏的手指在冰棺上游走,指腹不知不觉间,滑落到了梵楼的胸口。
苍白的指尖在透明的冰层上留下一串涟漪般的灵力波动。
黑蛇不甘心地紧随而去,愣是赶在沈玉霏抽回手指之前,将细长的身子,艰难地卷在了他的衣袖上。
沈玉霏无知无觉,趴在冰棺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海中月覆灭所引起的波澜还没有平息,玉清门被灭门的消息就让整个修真界炸开了锅。
如同一锅沸水,合欢宗尚未恢复生息,就成为众矢之的。
……连妖修现世的消息都不胫而走。
百两金刚有所恢复,就急匆匆地赶到了临月阁前。
自从梵楼化身为蛇,将玉清门的老祖一口吞下,沈玉霏就再未踏出过临月阁一步。
百两金不知梵楼是否还活着,又不敢当真去问,直到忘忧谷外流言甚嚣尘上,不得已之下,才来临月阁前,试图见沈玉霏一面。
“宗主尚在休息。”
可百两金万万没有想到,阻拦自己的,竟然是黄莺。
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女修横剑于身前,语气淡淡:“没有宗主的命令,我不会放你进去。”
“黄莺,我同宗主有要事相商!”百两金亦握紧了手中的长箫,生怕惊扰了临月阁内的沈玉霏,压低声音道,“外头的流言蜚语,你没有听到吗?!……且不说,玉清门和海中月之事,与我们有没有关系,就单妖修一样,就足以让那些疯狂的修士,视我们合欢宗藏匿了妖修——”
百两金说到这里,见黄莺仍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禁咬牙,止住了话头。
……就算黄莺不在乎合欢宗,总会在乎宗主吧?!
“黄莺,又要到十五了。”百两金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声音,急切道,“若是梵楼不在了,宗主怎么办?”
“……你不是不知道,宗主除了梵楼,谁也不要!”
“……先前,没骨花带了那么多合欢宗的弟子到宗主的面前,他留下了谁?!”
那些人不仅没有被沈玉霏留在身边,后来,还全死在了梵楼的剑下。
“……梵楼。”百两金想到梵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先前,她不知道梵楼的真实身份,只觉得此人,对宗主生出了觊觎之心,胆大包天,成日裹着一张脸,阴森森地徘徊在沈玉霏的身侧,像一抹暗影,叫人看之生厌。
如今,百两金知道梵楼是妖修,昔日的想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梵楼若为妖修,且若为那日,展露出真实身形的蛇妖,那就压根没有必要在合欢宗内,忍受多年的欺压!
是问,合欢宗内,谁曾将梵楼放在眼里呢?
偏偏那条看起来能够毁天灭地的巨蛇,就是梵楼。
也正是这样一条巨蛇,心甘情愿地留在沈玉霏的身边,直到生死存亡之际,方才现出真身。
其心……不可谓不深沉。
甚至于,在百两金的眼里,梵楼的所作所为,堪称恐怖。
即便沈玉霏贵为合欢宗的宗主,遇上梵楼这样的妖修,能否有胜算?
……若是梵楼不死,沈玉霏能否真的与之一刀两断?
百两金的话果然让黄莺生出了动摇之心。
黄莺为难地咬住了下唇,贝齿在唇瓣上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印记。
百两金见状,打起精神,再接再厉:“黄莺,我不会为难你。你现在放我进去,即便日后宗主怪罪下来,我也会承担所有的责任,不会连累于你。”
“不。”然而,黄莺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愈发坚定地握紧了手中的剑,“不!”
女修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淡定如百两金,此刻也绷不住,抬手拽住了黄莺的衣袖,“黄莺,你不在乎宗主——”
“正因为我在乎宗主,才不能让你进去。”黄莺后退半步,轻轻拂开了百两金的手,“我曾经是宗主的剑婢,即便……即便宗主未曾说过,舍弃我的话,我也在输给梵楼以后,失去了继续侍奉在宗主身侧的资格。”
“……梵楼比我强。”
黄莺垂眸,狭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他从不会忤逆宗主。”
“你——”百两金听出了黄莺的言外之意,一口气噎在胸腔里,差点没喘上来,“你怎么能——”
铮!
黄莺手中的剑伴随着金戈之声,托着长长的寒芒出了鞘。
百两金不得已,执起长箫,挡在了身前:“你糊涂!”
“我糊涂?”黄莺轻笑出声,眼角亦沁出了水意,“我是糊涂……我若没有这么糊涂,就不会被梵楼抢走剑婢的身份,连宗主的面都见不到!”
剑光闪至百两金的面前。
百两金到底还是不想与黄莺刀剑相向,横长箫于面前,堪堪挡住了那道剑光。
——轰!
也正是在长箫与剑光相撞的刹那,临月阁的门轰然敞开。
凛冽的寒意从临月阁内翻涌而出。
血红色的身影在金色的法阵后,若隐若现。
黄莺与百两金的身影同时僵住。
“闹什么?”
冷冰冰的质问伴随着阴寒的灵力,轻飘飘地划过她们的耳朵。
百两金当即放下长箫,跪倒在临月阁。
临月阁内,法阵已经修缮完成。
金色的法阵内,光华流转,灵力涌动。
一抹莹白的色泽在百两金的余光里,一闪而过。
斜倚在长椅之上的沈玉霏,衣衫半解,怀抱着出鞘的残妆剑,含笑问道:“当本座不存在了,是吗?!”
凶悍的灵力席卷而来。
黄莺与没骨花同时闷哼一声:“宗主恕罪!”
“退下。”沈玉霏的手从宽敞的袖笼中滑出来,于虚空中一点。
法阵金光大盛。
无数道灵力凝聚而成的“飘带”冲天而起,穿过了临月阁,穿过了蛟龙角凝聚而成的护宗大阵,最后撑起了一道若隐若现的结界。
百两金似有所感:“宗主……”
——砰!
临月阁的门却已经重重地关上了。
赤足踩在法阵之上的沈玉霏,苍白的指尖划过了一条在眼前浮动的“飘带”。
那是他吸收了大妖白矖的妖丹中的一部分灵力后,借助临月阁内原有法阵,施展而出的新的结界。
“本座说过,你不在,本座也会过得很好……”
握着残妆剑的沈玉霏,失去血色的唇机械地开合,“合欢宗……本座要保住,合欢宗宗主的位置……本座也绝对不会拱手让人!”
沈玉霏言罢,从怀中摸出了那张藏有合欢宗长老神识的玉简。
他素手一探,唤来了没骨花。
“沈……宗主!”没骨花眼尖,跌进临月阁的时候,见沈玉霏面上,如有冰雪覆盖,立刻换了个称呼,人也毕恭毕敬地跪在了地上。
她心如擂鼓,想到被召唤来之前,在商时序那儿听到的签文——
好不容易恢复了七八分灵力的玄机门弟子,好了伤疤忘了痛,逮着个人,就要算卦。
没骨花又是个闲不住的,哪怕发自内心地觉得,商时序的卦象不靠谱,百无聊赖之际,还是有事没事,就去听一耳朵。
“——血光之灾,你又有血光之灾啊!”
没骨花盯着沈玉霏宛若血泊般,缓缓向自己靠近的衣摆,心道,这可不就是血光之灾吗?
自从梵楼的身份败露,沈玉霏就彻底发了疯。
现在唤她来,说不准就是要她的命呢!
“宗主……”没骨花跪在那里,绞尽脑汁地寻求一线生机,“宗主,属下……属下……”
没骨花话音未落,下巴就被一股寒彻心扉的灵力抬起。
她被迫仰起头,直视沈玉霏剔透的双眸。
……那里面半点情绪都没有。
没骨花心头最后一丝侥幸顷刻间消散。
她真真正正地生出了恐惧。
“寻些人来。”沈玉霏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继而,转身向着法阵深处走去。
没骨花愣愣地问:“什……什么?”
沈玉霏脚步微顿,□□的脚背搅动着流动的法阵,宛若搅动一池春水。
他说得随意,仿佛在吩咐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又像是彻底将梵楼这个人抛在了脑后:“本座知道,你寻了很多合适的人,供本座双修之用……带他们来见本座。”
“宗主……?!”没骨花的眼睛随着沈玉霏的话,逐渐瞪大,最后眼角都传来了撕裂般的痛楚。
她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是……是!属下遵命!”
没骨花一溜烟从临月阁内跑出来。
合欢宗遭受大难,所剩弟子,寥寥无几,可供沈玉霏挑选的,用以双修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但,那又何妨?
人没了,可以再找,梵楼没了……那就是真没了。
没骨花暗搓搓地从怀中摸出一片木片。
“唉,早知道,上回就不把你的牌位毁去了。”没骨花的手指在木片上笔走游龙,眨眼间,就不长记性地又替梵楼做出了一块新的牌位。
而被没骨花念叨的梵楼,刚睁开双眼。
梵楼还是一条小小的黑蛇。
他遭受失去身躯之苦,强行幻化出蛇身,追随着沈玉霏的脚步,看着宗主将自己冰封的身躯藏于临月阁深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躲进沈玉霏的衣袖,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听见了宗主要重寻双修之人的命令。
黑蛇腾得弹起来。
柔软的绒毛簇拥着他纤细的蛇身。
梵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陷入了宗主之位上,铺着的柔软狐皮中,周身笼罩着熟悉的冷香。
小蛇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滚,然后窸窸窣窣地游到长椅边缘,沿着雕刻着繁杂花纹的椅身,蜿蜒而下。
“嘶嘶——”
梵楼吐着信子,焦急异常。
不可以……
不可以!
宗主的身边,除了他,不可以有别人!
小蛇的眼里燃起金色的火焰。
若有似无的灵力在蛇身上凝聚,柔软的蛇鳞仿佛镀上了一层冷硬的光。
“嘶嘶!”
小蛇激动地仰起头,冲进金色的法阵,眼瞧着就要回到宗主的身边,那抹近在咫尺的血红色身影忽而一闪,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沈玉霏离开了临月阁,不知所踪。
“嘶嘶!”
小蛇僵在法阵内,一身蛇鳞炸起,噼里啪啦响了半晌。
“嘶嘶……”
最后,他只能垂下三角形的头,垂头丧气地游到沈玉霏离去的地方,一边“嘶嘶”,一边嗅嗅。
冷香幽微。
黑蛇一路嗅,一路游出了临月阁。
作者有话要说:
狗狗蛇:嗅嗅嗅嗅嗅——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