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拿到玉简看过之后,巫邢才知晓东方景明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巫邢并没有想错,这人的确是刚夺舍不久。
他手中握着玉简把玩着,这块白色的玉简之中记录着逼供出来的信息,在看过之后却是让巫邢有了些想法。
这人对于万花谷的信息了解的其实并不多,之所以一眼就瞧上青岩也的确是因为见了他体内那支笛子,至于为何如此挑衅……
应该说这人天之骄子当惯了,没见过这种全然视他于无物的情况。
通常都是别人讨好他,从来没有他主动去搭理别人的时候。
以这人当初的身份而言,即便是口出恶言也是会被他人笑笑蒙混过去,只是如今东方景明的宗派早已经销声匿迹了。
那一宗派消弭已久,巫邢甚至从未听闻它的存在。
但这一切瞧起来不像作假,巫邢承认,东方景明虽不说气度如何,但眼界是极高的。
之前与青岩抢那一支笔也并非是刻意为难青岩,只是那支笔的确是个好玩意儿,否则也不可能入得了巫邢的眼。
东方景明那手法瞧起来,不说到底与判官笔法有何渊源,却也是善用笔法之人,方夺舍不久,那支墨玉笔倒是恰巧缓解了浑身空荡的尴尬。
要说东方景明这人的来头,说小不小,放现在来看也不大了。
东方景明的宗派在数千年前的川弥上,地位算得上是极高的。
他们整个宗派都十分闲散,专精之处亦是五花八门,与那些修习同样功法,几乎一眼就能瞧出师承何处的宗派截然不同。
宗派之中并不要求门下弟子一定得修行什么,外门之中的藏书之处便有不少心法,有缘者即可习得。
道法、医术、相术、炼制之法、奇巧淫技甚至魔修功法亦有少许。
整个宗派之中没有门第之见,除却修魔的弟子放任自流之外,修为到了亦或是在专攻的方面取得了突破,便能升入内门。
而内门之中,却是莫名以专精相术之人为多。
这一点谁都没法儿解释,就连这宗派的宗主也颇感头疼。
这样散漫的宗派却有一个颇有气势的名字,玄天宗。
这与其说是一个宗派,不如说是一个散修的集合之处要好得多。
但说是散修也不合适,哪家散修会有笼统的职位分布呢?又有多少散修能够找到足够震慑一切窥伺之人的几个老怪做靠山?
玄天宗内外门弟子,加上俗世记名弟子,其数量却是够得上川弥四陆之中一流宗派的规格了。
可是内门弟子在这其中所占比例实在是少得可怜。
倒不是说外门弟子修行不够努力,而是玄天宗运道怪异,入了宗门,除非修行相术,推演天机,顺着天机运道而行,否则任何一道皆无法突破分神壁障,死死卡在出窍巅峰,再不得寸进。
渐渐的,玄天宗便成了相术大宗,门下弟子入门皆修习相术,修为到了之后,再视兴趣而接触其他的方面。
可这相术却是与自古早传承下来的庄家冲突了。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庄家自古以来便是这川弥四陆之中唯一强盛的相术世家,从未有过能与庄家相提并论的存在。
如今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玄天宗,这宗派的存在在庄家看来便是横亘在喉头的鲠,稍微一有点动作都让他们觉得抽着疼。
而相术,讲究的便是合天道而行,天道标示什么,便做什么,顺天而行。批命推演可以,但事关大气运及天地变迁之事,决计是不能说出口的。
庄家到底是上古存留下来的相术大家,马上便把主意打到了天道之上。
天道为规则的集合,规则是构成这世间万物的线,天道便是由线织出来的布帛。
布帛虽然紧密,却并不是没有漏洞可钻的。
庄家千等万等,面上和气的与玄天宗相处了数百年,终于等来了机会。
仙帝降生之时天降异象,漫天紫气云霞,凤领百鸟来朝,白虎带百兽皆伏。
早早等着的庄家之人以大阵掩去了源头,欺瞒了众多前来的修者、异兽,也包括了闻讯赶来,想要寻了这祥瑞之主予以祝贺结交的玄天宗。
庄家此番作为,并没有逆了天道的意思,当然没有受到任何惩处。
反倒是后来,庄家与那引动天地异象的世家交好,最后竟是发展成了姻亲。
天道眷顾之人,气运极其霸道强悍,庄家借势一跃登顶,即便是在川弥之中已然颇有名望的玄天门人见了庄家之人也需要笑脸相迎。
而后那人在庄家与其他世家的庇护之下,仅以一千三百年的寿元便渡了天劫羽化登仙,踏入上鸿天界,在其上大刀阔斧,直冲仙帝之位。
所有帮助过他的世家与宗派尽皆得了好处,气运昌盛,经久不衰。
而其中又以庄家为最。
庄家明里暗里透露玄天宗并非自己人,掌握有弥天相术,却不与仙帝宗族频生交往,恐生变故。
仙帝宗族闻言深感忌惮,便借着仙帝之大气运,打压运道怪异的玄天宗。
庄家在其中浑水摸鱼,趁着仙帝登位的气运尚且浑厚,打着天道的名头,敲打那些世家宗派,使其与玄天宗为敌。
玄天宗本就不善战斗,哪里敌得过仙帝宗族与那些个世家大宗的打击,四面受敌的玄天宗当下便迅速的萎靡下去。
而东方景明,不巧正是玄天宗宗主之孙,自小天赋极佳,不过两百年便突破到元婴期,简直就是玄天宗上下极为受宠的宝贝。
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一点儿也不为过。
可惜生不逢时,东方景明正在宗派灵脉之中修炼,隐隐触碰到元婴巅峰的壁障,而就是这时,川弥的世家大宗,对玄天发难了。
恰逢东方景明突破元婴进入出窍期,元婴出体畅游天地,玄天宗毁于一旦。
支撑着东方景明的主梁陡然崩塌,白白嫩嫩的虚体元婴呆愣的停在自己被毁去的肉身之上,发现有人来时慌张躲避。
元婴不能过久暴露于外,东方景明侥幸留得神魂在,肉身却被毁去,而玄天宗内灵药亦是被搜刮了个干净,唯一想要活下去的办法就只剩下夺舍了。
可元婴脆弱,要是被人瞧见了,哪怕是个刚入金丹的修者也能轻易将之捏死。
巧的是,来人正是修为尚在金丹期的东方宇轩。
之后的画面戛然而止,再一转却又是方才在市集中相遇时的境况了。
巫邢神思一顿,将神识收了回来。
玄天宗闹成这样,当时的修者应该莫不自危,远离玄天宗免得引火烧身才是,东方宇轩为何会在那时候出现在玄天宗?
这不符合常理。
魔尊大人托着腮,翻手拿出一瓶丹药放在桌上,吩咐属下将东方景明的性命留下,顺便压制一下与东方景明抢夺身体的那道神魂。
东方景明,留着还有用。
巫邢摩挲着手中玉简,想到在将神识收回来之前的场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知道,之后的大约就是与青岩相关的东西了。
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巫邢看着篆刻着繁复法纹的玉简,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最终到底还是没能压抑住好奇的心思,神识再一次进入了玉简之中。
视角是东方景明的。
仅是一眼便扫到了青岩丹田之中安静呆着的玉骨笛,而他自己本身却是一团雾气,看不真切。
巫邢知晓这是因为他修为高过东方景明太多的缘故。
再厉害的法宝,使用者实力不济,亦是不能发挥出太多的效用。
东方景明的目光始终跟着青岩,或者说,是他丹田之中那支白玉骨笛。
巫邢几乎能听到东方景明雀跃的心跳。
对于玄天宗人而言,见着一两个能入眼的人就推演一下这人面相天机,已经成为本能了。
就如同庄欢当初见了青岩就直接掐诀看了,掏出家谱和笔就上一样,东方景明一瞧青岩身上氤氲的紫气,毫不犹豫的就跟了上来。
巫邢早便得知了青岩身具大气运,这下也并没有多惊诧的心情。
然而东方景明在与青岩比试过医术之后,手中一变,法诀即成,眼中所见的景象却是让巫邢瞠目结舌。
一头灵兽赫然出现在视野之中!
其通体雪白,长尾如糜,四蹄如鹿,背有双翅,其面如羊,额生二角。
此兽双目紧闭,神态安详伏于虚空,身.下祥云翻涌,隐隐可见几根金色锁链将其困锁住,尽头恰是青岩体内。
巫邢隐隐能听闻东方景明低声喃道:魂不似身形,为皮囊所困,不得脱身!
沉浸下去的神识陡然清醒,他看着玉简,抬头通过开着的窗户望向国都的方向。
方才那灵兽的模样,不恰恰与青岩口中那道被困锁住的龙气一模一样么?!
☆、43·暗中交易
东方景明侥幸留得一命,还在那些魔修的帮助下暂时占据了这具身体的主导。
这个效果十分明显,他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虽然被压制的神魂挣扎得十分剧烈,但也没到之前那样几乎无法控制自己脾性的地步。
他靠在没有光亮的暗间里相对干净点儿的地方,身上白色的道袍纤尘不染。
东方景明的确是被捧上天骄傲惯了,但他并非不识时务的人,他看不清那个魔修的气运,但从东方青岩与他的相处方式来看,光是凭借着东方青岩,这人将来的成就就不会多低。
单单是这一点,东方景明就觉得,那个魔修是他能够暂时依附的对象。
修者市集开放的第五日,正是自其他三陆向南陆聚集而来的医者们,在万花试炼开放之前平和交流的日子。
同时也给市集带来了不少灵药与炼制完成的丹药。
这些对于那些大型宗派而言也许算不上什么,但对于一些小型的世家宗派与散修来说,却是极为难得的好事。
在这种时候,市集内的修者大部分对于医者的保护心理都是极强的,当然也有想要杀人夺药的,但在人来人往的市集之中实在是困难。
巫邢坐在房内,喊来了在魔宫督促下头的人盖宫殿的两个大乘期魔修,让他们掩了气息暗中跟着青岩,予以保护。
而他本人,则在青岩去了市集之后,离开客栈,往关押着东方景明的暗间走去。
青岩还并未走远,他回头看了客栈一阵,视线一转从依旧阖着眼的龙气上一扫而过,脚踏着大雕向市集的方向飞去。
巫邢脚步微微顿了顿,感受到视线的消失,才轻叹口气,手上掐着缩地成寸的法诀,瞬间出现在关押着东方景明的暗间之中。
盘膝坐着调息的东方景明睁开眼,视线落在突然出现的巫邢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晦涩,刚要开口说话,却又咽了回去。
门外守着的魔修听到里边儿动静,赶忙进来查看情况,见是巫邢之后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安静的退了出去。
巫邢看着这个暗间,瞧起来已经许久没用了,大约是那几个魔修之中某人飞升入魔界之前挖出来的地方,有了禁制自然是不用担心会不会被后人挖掘或者填塞。
东方景明看着出现在视线之内的那双黑色布靴,感受到这魔修身上蠢蠢欲动的戾气,之前在心中整理出来的言辞瞬间没有了用武之地。
巫邢居高临下,东方景明低垂着头不看他,魔尊微微挑眉,轻嗤一声:“告知本尊这么多事情,不只是为了保命吧?”
东方景明一顿,颔首。
巫邢道:“想要本尊帮忙?”
“……是。”东方景明终于抬起头来,看向神情莫测的巫邢,周围的腥气似乎变得浓郁起来,让人经不住的神思恍惚。
“恩?”巫邢声音放低,血色的眼微微眯起,看着眼神已然失去了焦距的东方景明,问道:“东方青岩神魂所化的那头灵兽,是何物?”
东方景明一个哆嗦,眼神微微闪动,却没能挣脱出巫邢的钳制。
神识与身体尽皆失去了控制,东方景明的神魂缩在识海中,颇为恐慌的躲避着,却始终没能逃过那一对血色双瞳的视线。
“是……”他听见自己哆嗦着声音,道:“是白泽……神兽白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巫邢见东方景明被吓得够呛,便放开了对他神识的控制,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狼狈万分的东方景明,冷声道:“那道批命,还有白泽……继续说。”
东方景明见过了巫邢的力量,也不再敢将自己的小心思摆出来。
见他问了,便咬着牙,坦白道:“神兽白泽,达于万物之情,可问天下鬼神之事,有圣人治世则出,可使人逢凶化吉,为祥瑞之兽。”
虽然看那气运知道青岩来头不会小,东方景明这话却还是让巫邢有些震撼。
怪不得青岩一直笃定的说别人对他是不是怀有恶意,怪不得青岩能够知晓那大妖玉骨的过去,怪不得……青岩能够看到崇光国都之上那道龙气,还使得龙气向他求救。
之前以为是灵兽,看来还小看了他。
“那道批命呢?”巫邢又问。
东方景明眉头一皱,道:“他的神魂被困锁于皮囊之内,脱不开身。”
若是神兽修炼有成化作人形,那运道可是要比之如今被困锁于肉身要更加好得多。
“何至于此?”巫邢问。
东方景明摇了摇头,“不知。”
巫邢神色愈发凝重,他不知道庄欢是不是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管怎么说,庄欢摆出这样的姿态实在是令人有些诧异,让他不得不多想。
东方景明修为虽然从出窍初期跌落了元婴期,但跌落了的修为都能瞧见青岩的神魂,庄欢与青岩相处了大半个月,修为还在出窍中期,不可能发现不了。
可若是发现了,庄家不可能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才是。
庄家一贯是习惯借大运道之人延续家族气运的,自上古以来便是,否则凭他一个未出过飞仙之人的相术世家,怎么从古早之时一直鼎盛至今?
想到庄家的种种作为,巫邢眼神沉了下来。
“庄家与仙帝宗族是姻亲?”巫邢问,他声音是一直不变的冰冷。
东方景明点头。
巫邢心中一紧,而后却是低声的笑了出来。
他想起来了。
他之前在仙帝宗族为奴之时,那一家有一段日子大摆流水席,敲锣打鼓闹腾了大半个月,整个宗族之内都喜气洋洋,恰巧他记得,那时便是宗族之主的嫡女下嫁庄家家主,两家联了姻,亲上加亲。
可惜,最后仙帝宗族尽皆毁于他手,想必那嫁到庄家的嫡女失了娘家的势,日子便不那么好过了。
而凑巧的是,庄欢正是那嫡女的儿子。
母亲不好过,自然庄欢也过得不是多顺遂,但能够获得外出的权力,想必庄欢该是庄家这一代之中,天赋与修为的第一人才是。
怪不得了,庄欢对他那般仇视,还妄图掌控他的行踪。
巫邢想到之前被黑豹截下的那封信上写的信息,神色之中越发显得愉悦。
东方景明看着他这番模样,有些惊疑,却隐约觉得这是个开口的好机会,便小心道:“我想请求……您的帮助。”
他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显然对于向巫邢使用敬语而感到不适。
巫邢挑挑眉,脸上笑容还未收起来,挑了挑眉,摩挲着指上的储物戒,道:“你说。”
东方景明面上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陡然一阵扭曲,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我要庄家,为我玄天宗殉葬!”
修者市集。
想要辨认医者是十分简单的,他们的元力极为平和,不如道修一般澎湃凛冽,也不如魔修一般暴戾血气。
众多医者的到来让市集之中热闹起来,气氛却是和谐了许多。
因为之前与东方景明比试的缘故,来参与市集的修者多少都对这个金丹期医者精湛的医术有所认知。
刚进入市集不久,青岩便看上了灵药摊子上成捆卖的白实草。
白实草并不珍贵,跟俗世之中的甘草大黄一样,属于最低级的灵药,炼制一些低级丹药时却是不可或缺的。
青岩通过巫邢,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之前用海中宫殿里采来的药草练习提纯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这下见了价格便宜量又多的白实草,自然就想买下来,用来练习提纯手法是很不错的。
他问了价,翻出巫邢随手扔给他的一袋子灵石,拿出一块上品灵石,正欲付账,却被一双手拦下了。
一个修者向他笑了笑,将灵石交给摊主,拿了白实草之后递给了青岩。
青岩呆愣的看着他,满脸疑惑。
“前几日,道友医好了我多年的暗伤,当时囊中羞涩,想要报答也没法子。”那修者看起来有些羞涩,将手中的白实草往青岩怀里推了推,“前日里,恰巧将我炼制的几件法器卖了出去,想是道友不会错过明日那难得的机会,果然等来了,恩情难报,这些白实草便收下吧。”
青岩看那人神情颇为诚挚,温和笑道:“有这心意便好,我……”
“道友,收下吧,灵石你得留着。”那修者道,“明日可是有大事,我知天下医者金丹以上,皆要去那万花试炼,明日开市便有拍卖盛事,道友还是多攒上些灵石为好。”
青岩眨了眨眼,看那修者一脸严肃的模样,轻笑一声便收下了那两捆白实草,道了谢。
那修者见状,脸一红,讷讷半晌,拱了拱手之后匆忙告辞离开。
巫邢将抱着两捆药草,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脸。
最近似乎总是把人吓跑?
隐藏在暗处保护青岩的两个魔族对视一眼,默默把那个道修的模样记下来,回头准备告诉巫邢。
敢觊觎尊者夫人,就要做好被咔擦咔擦的准备!
青岩刚将两捆白实草扔进储物戒中,就打了个喷嚏,揉了揉有些痒的鼻子,回头望了望,满脸疑惑。
看了半晌也没见到什么,青岩便不再去想,继续在市集上逛起来。
今日的市集之中,除却大量的灵药与成丹之外,还有一些医者摆了摊,卖丹谱以及有偿医治。
青岩买了好几样基础灵药,又买下了几份丹谱,便站在路边不动了。
他看了旁边一个摆摊有偿医治的医者半晌,隐隐有些心动。
他总不可能一直靠青岩给他灵石和钱财花费,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十分愿意自己去挣钱的,花起来也安心得多。
只是……
青岩看着那个修为比他高,医治一个身有轻微伤痛之人却需要大半个时辰的医者,还是提步离开了这个小摊。
以他的修为和医术,若是在这里摆出来了,在万花试炼中他绝不会好过。
青岩对当医者公敌这种事情,没有一点兴趣。
市集越走越深,最内里隐隐能够看到房舍。
说是房舍,不若说是宫殿一般的阁楼群更为合适,飞檐流瓦,雕梁画栋,灵气氤氲磅礴,气势强盛。
青岩顿下步子,抬头看向最近处的一扇门,挑了挑眉。
门上挂着厚重的牌匾,牌匾之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大字:庄。
☆、44·龙气降神
虽说从巫邢之前的反应就能知道,庄家并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世家,但从永平郡那酒楼掌柜和此处的阁楼看来,庄家的势力绝对超出了他的想象。
青岩呆在与那扇敞开的大门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看了好一阵,发现来往于那阁楼群中的修者为数不少,医者、修者尽皆有之。
尤其庄家那处,门庭若市,往来修者却是小心的放轻了脚步,敛了浑身气势,面露平和之色,相互攀谈着。
青岩微微顿了顿,看这些修者的姿态,用神识探看恐是不妥,他忍不住好奇的向里瞅了瞅,却什么都没看到,索性不再犹豫,提步向那扇大门走去。
阁楼从外面看,面积并不多么大,而进入之后却发现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厅堂。
厅堂之内整齐的摆放着两列长桌,桌上罗列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法器、灵药、成丹、灵符等等,青岩甚至看到了小型的灵兽,被关在笼子里等着客人买走。
这大概就是巫邢所说的世族开设的店铺。
里边贩售的东西比之外面成色要好上不少,当然,价位也高了许多。
守着长桌上那些东西的人面色平静,不因自己尚未进入先天而对那些修者谄媚,大概这就是背后有一个强悍的宗族给他们带来的自信与骄傲。
青岩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想买的,抬头瞅见一连两三个医者都往楼上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马上跟上,而是找了一个守着长桌的人问。
“那些医者,为何都向楼上去?”
正埋头整理着桌上灵药的后天修者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是微微一愣。
青岩疑惑的看向他。
那人一拱手,恭敬道:“可是东方青岩,东方先生?”
青岩怔愣了一小会儿,便点头应是。
“欢少爷吩咐了,东方先生若是有何想要的,与小的们说,定当双手奉上。”那人道,又停顿了一下,“楼上有位大能请了不少医者为他的徒儿医治,报酬颇为丰厚。”
能让庄家的伙计说出丰厚两个字,可见那人出手定是极为阔绰。
这方伙计对他的态度,让厅堂之中注意了这边的人都颇为诧异。
青岩被看得有些尴尬,摆手道:“我并无想要的东西,只是想问问,上头那大能之徒所受的伤是如何的?”
伙计摇了摇头,依旧满脸恭敬,答道:“不知,上方许多医者下来,皆摇头称自己医术不精,救不回来人。”
闻言,青岩点了点头,托伙计带他向楼上,去看看那出手阔绰的大能。
待得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厅堂之内的视线之中,一层大厅内另外几个伙计眼神微微一变,互看了几眼之后又沉寂下来。
不多时,庄家本家之内几人,便都收到了一封传信。
庄欢握着那张极薄的纸张,看向来到他房内的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
那人沉默的看了他好一阵,半晌,开口问道:“东方青岩,是什么人?”
庄欢看着这个男人,嘴角的笑容依旧轻佻,一对桃花眼盈着笑意,薄唇微动,道:“休了你的十二房侍妾,我就告诉你。”
男人脸色一沉,拍案怒斥:“逆子!”
庄欢依旧笑眯眯的,拿起桌上的酒盅浅啜,摊手道:“你也可以自己去查,不过当心,他身边的人足够摧毁你全部的情报网。”
男人眼神闪动,看了自己天赋颇佳的儿子半晌,冷哼。
庄欢嘴角噙着笑,伸手拈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悠然的眯起眼,“运道衰落,困锁龙气,天道的容忍是有限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