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尽管林双语这个提议无比荒诞, 裴寂川听到后，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漏跳了一拍。
他深吸一口气，板着脸说：“不可能。”
这就跟白雪公主的毒苹果一样, 芬芳诱人, 但有毒就是有毒, 他不会让林双语去冒险。
他可不想刚结婚就丧偶。
“为什么不可能！”
林双语很气：“噢，我懂了，你其实就是想要我把孩子生下来对不对？”
裴寂川语气冷静：“我对孩子没什么执念。”
说难听点，裴寂川要是真对孩子有执念，他随便跟医院打个招呼，江医生刚刚的成功率就不会是80%，而是直接不建议他做。
甚至根本不用花钱去让医院方研究引产的方案，随便编点理由糊弄林双语就行了。
他多的是手段让林双语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说过，”裴寂川看着他, “如果有任何危及生命的可能, 我都不会冒险让你尝试。”
林双语立刻有道理了：“生孩子也有危险！”
“但不足5%, 而且目前为止，几个Alpha怀孕的案例, 分娩过程均很顺利。”
林双语：“……”
林双语一阵烦躁，站起来逼视着裴寂川：“所以，你是不会同意跟我结婚了？”
裴寂川沉默一秒：“结婚可以, 签字不行。”
“你想得美！你不签，我找小雪结去。”
林双语说着往外走，刚转过身，就被裴寂川抓住手臂, 他抽了两下没抽出来，转头瞪裴寂川, 却见对方用无比严肃的眼神看着自己。
“医院之所以要直系亲属签字，就是怕手术失败，家属会来闹，你找丛听雪给你签，要是真出了事，你是不知道了，但你这样害惨了他，你懂不懂？”
林双语当然懂。
他也是说气话，不然结婚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他随便找个人闪婚就行了，就凭他这外表条件，一抓一把，大不了给点钱，多的是人为财死。
但，如果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如果失败了，那可是背负了人命的事，且不说他妈会不会追究，裴寂川肯定会追究的，就他这权利地位追究起来，那别人还有活路么。
所以，除了有直接责任的裴寂川，林双语倒也不至于乱拉人下水。
“关你什么事，从今天起，你失去我了！”
林双语说着甩开裴寂川的手，气呼呼地往外走，裴寂川刚要跟上去，林双语回头，恶狠狠地说：“不准跟着我！”
“……”
林双语搁这生气呢，就没回裴寂川家，而是直接回了自己家。
他以为裴寂川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来找他，跟他讲道理之类的，或者派满姨来当说客，毕竟他在满姨这个长辈面前，表现得还算听话乖巧。
然而，周六过去了，周日也过去了，裴寂川那里毫无动静。
到了周一，林双语是要去上班的，这是他最后一个上班周，上完就可以跟这破工作说拜拜了。
清晨，他强迫自己早起去地铁站挤地铁，走到小区门口时，一眼看到裴寂川的车等在门口。
原本这两天积攒起来有点阴郁的心情，似乎忽然如拨得云雾见天明，像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但随即升腾起的怒气又把这奇怪的感觉盖过去。
他在心里重重哼了一声，装作没看到，转身往地铁走。
“二少，林二少，”司机老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急匆匆地追上林双语，“您现在身体不便，不方便挤地铁，我送您去公司上班。”
“不需要，”林双语冷漠地说，“让他爬，看到他就烦！”
老陈说：“大少他不在车上。”
林双语脚步一顿，随即嗤笑：“他倒是听话。”
让他不跟就不跟，怎么叫他结婚时他又不听了呢？
虚伪！
老陈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继续劝他说：“所以，您就坐大少的车过去吧，这个点地铁已经开始挤了。”
林双语怀孕后嗜睡得很，以前那想多早起来都没问题的自制力早荡然无存，今天也是睡到7点半了，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如今刚过八点，这个点地铁很挤了。
跟裴寂川过不去就算了，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林双语想到这里，脚步一停，说：“那你把车开过来吧。”
老陈一喜：“好的好的，您在这里稍等一会，我这就去开车。”
不仅是车，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姚助理给他发消息，说等下下班后会把饭菜给他送到办公室来。
明明是林双语自己让裴寂川别跟着他的，但看到裴寂川真的就这样跟他保持着距离，他又很窝火，也使起了小性子，给姚助理回复。
【随便吧：不用送了，我自己去食堂吃。】
【姚助理：闹矛盾啦？怪不得……】
【随便吧：怪不得什么？】
【姚助理：哈哈，没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要去暮色玩，通知我一声，我去保护你。】
【随便吧：……？】
【随便吧：这意思是，裴寂川让你来做我保镖？】
【姚助理：对呀，我身手超好的，以前练过散打，只要不是什么斧头帮菜刀帮全帮出动，对付几个小混混没问题的。】
林双语倒不是怀疑姚助理的身手，毕竟之前在One Night Clue的时候，他看过姚助理是怎么突破那些保镖的防范，窜上台去揭露那个假Liln身份的。
那叫一个动作利落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有练过的。
但……
【随便吧：这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而且你平时还要上班，裴寂川怎么这样压榨你！】
【姚助理：放心，他给了钱的。】
【姚助理：只要他给得起出场费不怕我猝死，我给他24小时打工都没问题。】
“……”可问题是，这钱他出啊。
他像是出得起姚助理这种高级助理外快工资的人吗？
林双语泪目了，裴寂川这王八蛋不会故意找个他付不起工资的人来保护他，好让他心疼钱，减少去夜店玩的次数吧。
好一个阴险的裴老狗！
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回头他自己找去！
又过了一天，裴寂川依旧没联系林双语，只是派老陈来接他上下班，饭他不吃就没送过了，不过下午会给他定水果和点心外送，搞得林双语更窝火。
这人，不会是以这种方式跟他冷战到把孩子生下来吧。
关键是，如果真是这个样子，林双语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裴寂川那油盐不进的样子，要他结婚签字，不如找林岚试试。
林双语握着鼠标的手一顿——如果不跟她说孩子的另一个爸是谁，但跟她说清楚自己不想生的决心，她说不定会同意。
林双语拿起桌上的手机，先试探一下他妈的口风！
【裴菱：要不请仁德堂的老中医给大堂哥看一……】
林双语刚打开微信，就看到鹭园居委会出现这么一条消息，这是裴家的家族群，他设了免打扰，不过还是能看到里面最新一个消息显示。
这个裴菱是裴赫弟弟的女儿，林双语心一紧，点进群。
“裴菱撤回一条消息。”
【裴菱：抱歉，发错地方了。】
这条之前，最后一条消息是一天前的，林双语翻了翻，并没有看到任何关于裴寂川的消息。
林双语确定自己刚刚肯定没看错，请老中医，为什么，裴寂川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疾？
还是，裴寂川生病了，西医束手无策，所以请中医？
林双语越想越不对劲，打开了姚助理的聊天框。
【随便吧：裴寂川是不是生病了？】
姚助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姚助理：没有呀，他好好的，不信你来33层看。】
他们还在冷战呢！去毛！
不过姚助理既然这样子说，估计就是他想太多了。
浪费他感情！
林双语给他妈发了一条消息，林岚回复了一个忙，晚点说。
但一直到下班了，林岚都没再回复，不知道在忙啥。
林双语心里始终记挂着裴菱那个撤回的消息，下班后，老陈依旧来接他，坐上车后，老陈发动车子，轻车熟路地向他家的方向驶去。
“我板子还在裴寂川那儿，”林双语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你把车开过去，我去拿一下。”
老陈犹豫了一下，说：“二少您上一天的班辛苦了，我把您送回去后，再过去帮您取吧。”
林双语：“这里离鹭庄开车就十分钟，到我家四十多分钟，你不顺过去反而要来回跑一趟，是不是此地无银太明显了点？”
“……”老陈冷汗都要下来了，干巴巴地说，“我反正也没什么事，您休息好比什么都重要。”
林双语废话不多说：“我现在就想去鹭庄，你看着办吧。”
“……”老陈见他一脸坚决，只能说，“您要回去当然没问题了，那我就往鹭庄开了？”
林双语嗯了一声。
车子畅通无阻地开进了鹭庄，鹭庄看起来一切都正常，但靠近裴寂川住的主宅后，林双语渐渐发掘出不对劲了。
他闻到了裴寂川信息素的味道。
这是很夸张的事情，现在建筑都有刷阻隔材料，信息素基本被框在一个空间里，很难逸散。
他却能隔着这么远闻到裴寂川的信息素，这不仅说明裴寂川信息素很强很霸道，还说明他失控了。
“裴寂川进易感期了？”林双语问老陈。
老陈是Beta，没料到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了，只能心虚地说：“是的。”
好好好，他被姚助理灯下黑给骗了！
裴寂川这状态，怎么可能上班。
林双语问：“那怎么不打抑制剂？”
“大少他信息素太强了，兼之可能以前标记过您有影响，总之抑制剂对他失效了。”
Alpha的易感期，林双语并不陌生，分化成Alpha后，差不多每半年会经历一次。
以前抑制剂还没被研究出来的时候，易感期的Alpha是要被隔离起来的。
因为易感期的Alpha处于不稳定的躁动状态，不仅攻击性很强，还会想要Omega的抚慰，并且有很强烈的标记欲望。
那时候对付易感期的方式只有两种，要么让Alpha标记人，发泄完体内的信息素，要么就是硬挨，等体内积攒的信息素自然逸散，通常需要一周左右。
对于每一个Alpha来说，这一周都是一段极其难捱的时光，所以以前的人都早婚早育。
不过抑制剂被研究出来后，易感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反正以前林双语打一针抑制剂，照样蹦蹦跳跳去上课。
据说，越强的A，对抑制剂的抗性就越强，等身体产生抗性，抑制剂就会完全失效，如果没有Omega信息素的抚慰，他们信息素会失控，像裴寂川现在这样。
据说甚至还可能会产生信息素风暴。
所以林双语从不觉得他跟裴寂川有任何可能，他离不开Omega。
只有经历过易感期的人，才知道不用抑制剂的易感期有多难熬，反正林双语是受不了那种痛苦的。
这时车子停在院门口，这里的信息素更明显，林双语开始出现不适的症状。
易感期的Alpha，信息素会平等地攻击每一个同类。
他刚从车上下来，就见满姨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小祖宗，你怎么回来了，现在这里不适合你待，你快先离开！”
“裴寂川他怎么样了？”林双语问。
满姨赶紧说：“他状态还行，过两天就好了，你先回去，等他好了过去接你。”
还行？还行信息素能失控成这样？
“我进去看看。”
满姨立刻急了：“这怎么行！听我说双语，他现在控制不了自己，随时有可能会失去理智，会把你当成抢地盘的同类，到时候他万一攻击你怎么办？”
正在这时，屋子里出来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被另两个人架出来的，那人穿着白大褂，头发都白了，还蓄着胡须，看他这状态，明显是一位Alpha医生。
满姨赶紧让那二人扶着老爷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问：“老爷子，您看了结果怎么样？”
老爷子面色惨白，不断喘着粗气，摆着手说：“不中，不中。”
林双语心里一紧：“裴寂川他不中了？”
老爷子胡子一颤，抬眼瞪他：“他中得很，是老头子我要不中了，我就没碰到过这么的信息素，我连靠近都靠近不得，哪里扎得了针，哎哟，不行不行，这里信息素也还是太浓了，我要走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满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爷子上车走了，林双语问：“怎么不请个Beta医生？”
Beta感觉不到信息素，比如现在司机老陈、满姨，还有刚刚架老爷子出来那两个看着像保镖的人，明显都是Beta，也会受一点失控信息素的影响，但非常小。
“已经请了很多医生过来看了，没用，这位老爷子是裴赫他们那边请来的，说是相关方面的国医，针灸很厉害，谁知道靠近都靠近不了。”
满姨也是一脸惆怅，却林双语转头往里走，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抓住他。
“你不能去，刚刚老爷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现在没一个Alpha能接近他，再说、再说……”
满姨尴尬地卡壳了。
林双语明白她应该想说再说你去了也没用，同为Alpha，即便怀了孩子，没有信息素，他也安抚不了裴寂川。
除非他像他们发生关系那晚一样，打上Omega信息素。
那就不是安抚能解决的了，他百分百会被艹。
他现在怀着孕，哪里可能顶得住裴寂川那野蛮劲。
再说，他为什么要帮他！
“总之你别担心他，他不会有事的。”满姨接着说道。
“谁担心他，我就想看看他失控的狼狈样而已。”
谁让裴寂川平时都正正经经的，永远强迫症一样一副体面得体的样子，这不得多拍几张照片威胁他，让他同意跟自己结婚签手术同意书！
对，是这样的！
林双语为自己找了个必须进去的理由，腰杆子都直了。
他一指旁边那两个Beta保镖：“这两个人陪我进去就行了，如果我有任何不适，他们可以像刚刚架老爷子一样，把我架出来的。”
满姨还想说什么，林双语打断她：“行了别墨迹，我都饿了，看完好吃饭。”
满姨见他一副没看到裴寂川不罢休的样子，没办法，只能嘱咐两个保镖跟紧他，一有不对劲立刻把人带出来。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自己也跟了进去。
进入房子后，信息素更加浓郁，林双语腿已经有点软了，那种被比自己强的信息素压制，如泰山压顶一般，烦躁、痛苦，想臣服。
他的信息素也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想抵御反抗来自强A的压制。
走到上楼的电梯旁时，林双语已经气喘吁吁，冷汗直流了。
“要不算了吧。”满姨满脸担忧。
“没事，”林双语按了电梯，“我还好。”
而且小崽子似乎很享受这种被另一个爸爸的信息素包围的感觉，一股奇怪又舒服的感觉自肚子传向全身，似乎那种不舒服的劲儿都被压下去。
等上二楼，信息素的浓度到达了顶峰，连满姨和两个保镖都出现不舒服的表现。
“你们在这里等着。”
林双语说着，走到裴寂川的卧房门口，满姨还想阻止他，可他一拧门把手，直接打开裴寂川的房门，就这么进去了。
进去了？
满姨满脸震惊，从裴寂川并发到现在，不止来过一个Alpha，但抗性最好的也就走到门口，就受不了了，严重点的直接涕泪齐下鼻血横流，被人抬出去。
林双语还是第一个走进去的Alpha。
但担忧也随即而来，裴寂川现在没什么理智，排斥一切同性，林双语真的不会被打吗？
林双语心里也在琢磨这事，所以进去时整个人都处在警惕状态，一有不对劲他会立刻转身就跑。
房间里，一向端庄的裴寂川，正没什么形象地坐在落地窗边的地上，他背靠着落地窗，单脚曲起撑着手，手又扶着脑袋，手背上青筋暴起。
整个房间静谧安静，只有Alpha粗重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响，可见他正忍受着怎么样巨大的痛苦。
只有体验过易感期的人，才知道裴寂川现在忍受着怎么样的痛苦。
而且，裴寂川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一米九的男人像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样，带着很强的攻击性和威胁感，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揍人，让人轻易不敢靠近。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头也不抬，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林双语：“那我走了。”
“双语，”裴寂川猛地抬头，“你怎么来了？”
林双语这才发现他黑沉沉的眼中涌动的忍耐与痛苦，带着想破坏一切般的暴戾，但在见到他那一刻，他眼睛微眯了一下，压抑不住的欲念竟汹涌而出，让林双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打扰了，他不该来。
“我来看看你死没死，有没有什么遗产可以捡漏，现在看来一时半会死不成，那等要死了再通知我。”
说着，林双语转身往外走，
裴寂川本想叫住他，但刚要起身，又攥紧了拳，克制地压下了追上去的冲动。
“让老陈送你回去，等我好了再去接你。”
林双语：“……”
追都不追一下，他不要面子的吗？
林双语又折身回来：“你这么说，我就听话地回去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裴寂川闭了闭眼，哑着声说，“别闹，我现在随时会失去理智，你在这里会伤害你跟孩子。”
“那不是更好，连打胎都省了。”
裴寂川：“……”
裴寂川见他不知死活地朝自己走过来，还没靠近，身体先一步感觉到了林双语的信息素，浑身细胞完全是不受控制地散发出一大股信息素，警告这个胆大包天敢靠近的Alpha。
但与此同时，苦茶味的信息素引起了Alpha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渴望，裴寂川连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理智被冲得几乎要垮掉。
裴寂川咬着牙：“别过来，快走！”
林双语却因为他这波信息素的攻击，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地上，幸好扶住了旁边的床，惊得裴寂川一个箭步冲上来，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裴寂川扣着他的腰，林双语怀孕后仍然细软的触感，让几乎处在理智和欲念互相拉扯边缘的Alpha控制不住地想摩挲。
他紧握着拳，眼中压抑着的痛苦与渴望更甚，刚要冲门外叫人过来帮林双语带走，胸前的衬衫被林双语的手抓住。
林双语气喘吁吁看着他，勾人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生理性的水雾，眼波流转，眉目如画，极大地考验了易感期Alpha处于崩溃边缘的理智。
强A信息素的包裹压制下，他声音颤抖，说出了非要进来的目的。
“想标记Omega只是本能和出于身体对信息素的渴求，想要快点结束易感期，你把信息素释放出来就行对不对？”
裴寂川意识到他这话背后的含义，目光一缩。
“双语，你不需要……”
“我才不是要帮你！”
林双语立刻打断他，接着不自在地转过头，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是小兔崽子又闹着要信息素了。”
别别扭扭地说完，林双语又恶狠狠地回眸瞪他：“敢失去理智占老子一点便宜，老子让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