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靠近
阮善的五金店开了十几年,但自从那起事故发生以后,他就把店铺转手卖给了旁人,转而去组织人开了个家政店,做点维修和家政的零散活儿。
查柳的话让阮文谊有些意外,他回答道:“以前是,不过早就转手了。”
“是不是在解放路与郴州路交叉口那边?”
“是,”阮文谊有点意外,“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风声呜呜作响,透过电话线传到阮文谊身边,在仅有一人的屋子里,显得有点阴森。
“遇到一个熟人,聊了几句,发现他正好去你家店买过东西,还算是熟客,”查柳轻笑一声,“你家店是在你初二时候的寒假转手的?”
“对。”
“那就对上了……也算是巧了,我听到的时候还觉得意外,没想到真是你家啊。”
查柳似乎叹了口气,然而这一声叹气夹在风里,阮文谊又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汽笛声隐约传来,查柳道:“我打的车到了,再见。替我和查槐那小兔崽子问好——我给他也发了个红包,他可还没收呢。”
“等一下!”阮文谊抢先喊了出来,等听到查柳疑惑的“嗯?”,才觉得难以启齿。
查槐强颜欢笑的表情在脑海一闪而过,想要了解的欲望压过了那一点羞耻与害臊。阮文谊低声问道:“查槐高中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查柳一手拉着车门,站在车门边上,等阮文谊说完。
前排的司机有点不耐烦,一边用方言嚷嚷着要她快一点,一边下车打开后备箱,要把她的背包塞进去。
“谢谢,我自己拿着就好。”
查柳拒绝了司机的提议,把又大又沉的包先塞到车里,然后自己也从边上挤了进去。
“你刚才问什么……怎么过的?”查柳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要问什么,“普普通通过呀?”
她坐到后座上,司机把门锁好,向她确认目的地。
“对,是这里,”查柳确认了地点,把话题绕回去,“在学校估计你都清楚,你是想问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
“是的。”
“我明白了,”查柳恍然,“你是想问他缺课、家里有事时,是什么情况吧?”
阮文谊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地“嗯”了一声。
查柳笑了几声,轻声说:“这你该问他才是呀。放心问,他不会介意的——不仅不介意,你真这么问了,让他觉得你关心他,他还更开心呢。”
前座的司机打了个喷嚏,查柳瞟去一眼:“文谊,你就记住一件事:只要是和查槐有关的,不用担心,尽管问他便是。”
阮文谊已经在试着走出这一步,只是经年累月的习惯和思维方式没那么容易改变,他像个蹒跚学步的孩童,每一步都走得有些困难。
但不管多难……既然已经下了决心,这条改变的路,就还是要走下去。
阮文谊深吸一口气,郑重道:“谢谢,我会的。”
前排的司机又打了一个喷嚏,终于忍不住打断查柳:“姑娘,你身上是什么味儿啊?香水喷多了吗?这也太冲了!”
查柳把车窗打开一条缝,秋风从窗户吹进来,把车里闷热的空气驱散不少。
“真抱歉,”她带着歉意道,“走之前身上泼到了菜汤,本想用香水遮个味,没想到喷多了。”
“没事没事,”司机摆摆手,从车内后视镜望了一眼她,“不过开着窗户,你会不会冷?”
查柳把围巾拉高:“不会,我穿得厚。”
司机腹诽道,看出来了,的确是穿得厚。
虽然已经是秋季,但这女人浑身上下都包得很严实。头发挽起,被严丝合缝的收拢在帽子里,围巾把大半张脸完全挡住,一双皮手套卡在袖子边,一点皮肤都没露出来。就算是上车以后,她也没有脱下这些装备的打算。
司机耸耸肩,收回视线。管她穿成什么样,不祸害自己的鼻子就行。
“文谊,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多和他说说话,”查柳继续对阮文谊道,“比如今天你所好奇的事情,尽管去和他提,让他知道你好奇他、你关心他、你需要他。”
查柳觉得有些闷,想把围巾扯低,又在看到司机时停下动作。最后选择把身体侧到车窗旁边去:“我俩命不太好,以前都吃了不少苦。他现在的工作你也知道,赚钱不少,可总的说来还是见不得光,遇到的糟心事也多。文谊,你父母都在,人缘也好,可能不太明白……”
“对我们来说,活在世界上,总得有点东西挂念,总得有根绳子牵着,才能不走错路、不自甘堕落,才能在逆境里坚持下去,”查柳慢慢道,“能牵住查槐的绳子太少了,偏偏他还是个锯嘴葫芦,凡事只懂得自己硬扛。可世事难料,我们的运气又都不太好,我怕他总会有扛不住的一天。”
“到那时候——当然,最好别真的有这一步。我希望你能帮我牵住他,不管他要放任自己掉到何处,都能把他带回人间。”
查槐的故作轻松,查槐的“不会生气”,查槐永远温柔而明亮的笑意。
阮文谊喉结耸动,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也只能干巴巴地承诺:“我会的。”
“你思考了什么?”
查槐也放下筷子,托着下巴,认真注视着阮文谊。
他的眼里全是阮文谊的倒影,不论什么时候,只要阮文谊说话,他就总会停下手中的事情倾听。
阮文谊望着那双眼睛,不由得伸出手,在查槐眼尾轻轻抚了一下。
查槐笑了一声,眼角弯起来:“有点痒。”
“也没想什么,”阮文谊收回手,“查槐,你高中那段时间,是不是很难过?”
他的手挪到查槐的右手,在那道伤疤上轻轻掠过:“这是怎么伤的?”
“怎么忽然问这个。”
查槐有些不自然,想把手收回去,可阮文谊只是往他手微微一压,他就动弹不得。
他对阮文谊总是没办法的。
“你要想知道,当然可以对你说,”查槐道,“只是这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我怕你听了不舒服。想清楚,确定想听吗?”
阮文谊看着查槐,很郑重的点点头。
他反手握住查槐的手腕,将那道伤疤彻底覆盖在温暖的掌心之下:“我想了解你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