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不管了
负责查探那家“征寿保健品”的人得了点消息,立刻给汇报查槐。
“我们去韩贵祥工作那地方附近打探了一圈,周围居民大多不愿意提,不过总有愿意拿好处换的人。我们拿两包华子套了点话,这个征寿保健品,看上去挺高大上,实际上做的都是骗钱的活。”
查槐皱眉道:“卖的是假药?”
“那倒不是,要真这么干,他们不早被抓进去了?”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带上点愤怒,“他们卖的保健品是真的,主要目标是老年人,只是卖的价格远远不对。这帮人精着呢,会用‘发鸡蛋’‘免费领菜’的由头吸引老人去听他们那劳什子讲座,然后在讲座上把保健品吹出灵丹妙药的奇效,哄骗老人掏钱。一群鳖孙子,别的做不成,歪心思全用在这上面了!”
查槐摩挲着衣角,道:“再查查看,这保健品公司实际负责人都有谁、这套手段什么时候开始用的,能找到什么是什么。至于单主那边……你把这个情况告诉她吧,我看孩子留在这迟早还得出问题,怎么选择,就看她的想法了。”
查槐也没想到,回信能来得这么快。
他本以为事关重大,单主总得和现任丈夫、其他亲戚好好商议,再找一个合适的办法。没想到仅仅是三天以后,单主就给了他确切的消息:“查先生,我们决定好了。孩子还是留在他爸那里,只是我在仓阳没有亲戚,不太放心,想请您定期看看孩子生活怎么样,同时代为转交一点生活费直接给孩子,可以吗?”
拿钱办事儿的活计,自然没什么不可以。只是查槐还是有些不安,再三确认:“孩子现在还在青春期,家人的理解陪伴都很重要。我毕竟不是他的家人,他也不一定会对我坦诚相待。”
“我明白,”单主疲惫道,“查先生,或许你觉得我冷血,但还请你谅解。我和丈夫已经正准备要孩子,这个时间段,实在没办法把小远接过来。”
原来如此,难怪她一直没有松口。查槐心中的疑虑得到了解答,但想想那个平静说出“我是个拖累”的男孩,又有些难过。
和单主通话结束后,查槐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去外面吃饭。他刚刚起身,前些天负责调查征寿公司的同事便走了过来:“查哥,大王喊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事务所老板姓汪,大名汪延平,也就是把查槐拉入行的“贵人”。汪延平早已年过半百,身材却保持的很好,高大硬朗、能跑能跳,若非染霜的两鬓与脸上的皱纹,说是四十出头也有人信。
在事务所干活的大多是年轻人,氛围算得上轻松惬意。汪延平虽是老板,平日里却也是和和气气,只负责在重要时候做出决断或是帮上一把,其他时候就像是个吉祥物。
久而久之,大家都爱叫他“大王”:一方面是谐音他的姓“汪”,另一方面,则是说他和山大王一样——往那一坐,什么事不用管,自有一群小弟替他忙前跑后的转悠。
查槐停在黑漆的办公室大门前,在门板上轻叩两下。
“请进。”
有些老旧的木门吱呀呀推开,从右到左,办公室的面貌缓慢展现在查槐的眼前。
最边上一排紧挨着天花板的书架,上面的书从文学作品到生物图鉴,从历史故事到宇宙探索,一本贴着一本,密集排列在一起;再往左是一排博古架,上面摆满了汪延平自己收集的东西,大多是一些古旧的小玩意,比如生锈的铁雕像、能用来砸核桃的诺基亚、上面落满灰尘的茶饼;查槐把门推到最大,迈步进去,才看得到藏在最左边的办公桌,以及桌子后提着毛笔写字的人。
“小查来了?坐。”
查槐在汪延平对面坐下,汪延平一指桌边的茶壶,让他自己倒茶。
这架势,是要说什么大事?
查槐给自己添了茶,顺带给汪延平半空的杯子里也添了一点,然后正襟危坐,等着汪延平说话。
汪延平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眼前的宣纸上,没分给查槐半点眼神。查槐往他面前的纸上看去,写的本应是楷书,又混杂着汪延平字体自带的风味,上面的字是……
“事非干己休多管,话不投机莫强言?”查槐缓慢念道,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汪延平的最后一笔也恰好结束。
他把笔放到一边的笔搁上,活动手腕,舒展筋骨道:“你看这字怎么样?”
“我一个粗人,没文化,可品鉴不好,”查槐笑道,“就感觉挺好看的。”
汪延平有些浑浊的眼睛在他脸上扫了几圈:“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就在练字。”
那时查槐在美容院客人的引荐下,和汪延平见面。汪延平原本一直认真地埋头写字,抬眼看他的时候却瞬间把注意力转过来,盯着他看了好几圈,毛笔的墨汁把原本的字染成了一团漆黑也没发现。
“我当时还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让您一直看,”查槐抹抹脸,“本来以为通过不了,没想到第二天,就让我去上班了。”
汪延平笑了起来,眼尾的皱纹都挤作一团:“知道什么是眼缘吗?就是你这样,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这人能留。”
回忆往事仅是短短一会,很快,汪延平便话归正题:
“小查,我记得你这次的活挺简单的,怎么还要查什么保健品公司呐?”
“这公司是委托人前夫工作的地方,也是他与孩子目前的经济来源。”
查槐把欠债、逼债的起因经过一讲,汪延平“噢”了一声,表示明白:“那你知道这公司不靠谱不就行了?怎么还要往下查呢?”
查槐有些语塞。
“你这孩子就是心肠热,但凡事只有心肠热可不行,”汪延平啜一口清茶,“为你好、也是为事务所好,这件事到此为止吧,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你以后也不会再与他们有什么交集了。”
查槐还有点不甘心,想说什么,却被汪延平一个手势止住了。
“古人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汪延平意味深长道,“小查,你要明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父母都不在了,可你还有爱人、你爱人还有父母吧?你还是得先把他们兼济好,再来操心这些吧?”
查槐从汪延平办公室出来,合上门,迎着同事们的目光回到了工位上。
“查哥,怎么样?”孟新迎摩拳擦掌道,“什么时候再去寻那王八蛋公司的麻烦?我上次和楼下大爷聊得好极了,应该可以打入内部……哎!”
“你以为你是龙组特工呢?”查槐弹他个脑崩,收回手来:“这个单子到此为止,不查了。”
孟新迎有点失望:“真不管了?”
查槐回味起纪念日那天,阮文谊迟迟不到时,心中难以言表的担心、慌乱与痛苦。他掐掐手心,有些疲倦地摇摇头:“不管了。”